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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发泄

“我问了,他不理我呀。”

“对,我也这么想,肯定是郝所那边出事了,姑姑您再去问问三叔吧。”

佳音让他们别去刺激贵和,吩咐胜利今晚别睡太死,万一有什么动静马上叫人。

千金又怀疑是工作出了问题,胜利说:“三哥工作一向挺顺利,再说他一个打工仔能碰上什么大问题,最严重就是被解雇,他又不怕这个。我看是和郝所吵架了,感情受挫一时想不开才去寻短见。”

当晚胜利睡在贵和房里的沙发上,夜里贵和的手机铃声响了两次他都没接,第三次时他小心提醒:“三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别胡说,就是真有鬼也找不到你三叔头上。”

贵和死沉沉没有应答,那些电话都是郝质华打来的,他现在就是怕见光的鬼,只能躲在黑暗里,一回想她的声音形容就痛彻心扉。

说完就被母亲抽打。

郝质华打不通电话,稍后发来微信。

珍珠不由自主引申:“说到鬼,二叔的妈妈不就是跳河死的吗?三叔会不会被她找上了?”

“今天工作很忙吗?注意休息,饭一定要按时吃。”

秀明一提这事就燥恼:“不光我,慧欣阿姨也瞧见了,从见面起他就神神叨叨的,跟鬼附体一样。”

这条消息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等同于车裂,他正疯狂地想念她,却不敢再与她有任何联系,悲戚欲绝地抱着枕头压抑低泣,胜利过来慰问仍不得理会,彻夜焦心,天亮后将情况告知家人。

千金问秀明:“大哥,你真看清楚了?他真是故意跳河的?”

秀明问他们谁有郝质华的手机号,想打电话找她问询。千金只有赵国强的联系方式,向他打听,得知郝质华前天请假去北京探望生病的亲戚了。赛家人想:照道理讲,郝质华这两天不在申州,似乎没条件把贵和伤得这么惨,计议半晌仍决定联系她。

贵和身体无恙,精神却遭遇重创,从医院回来就如失魂僵尸卧床不起,任家人们如何询问都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众人莫名忧恐,聚在楼道里惶急磋商。

千金照家人指示与她通话,委婉地告知她贵和现下情绪有些不对劲,没提跳河绝食这些极端情况。郝质华也听得很纳闷,回说:“我昨天打电话,他一直没接,又没回我微信,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兄弟俩追逐着横穿街道来到河岸边,眼看三弟不停步地跳入河水,秀明亡魂失魄,也惊叫着跳下去救人。那条河经过常年整治,在这个季节水深不足两米,今遇大雨,水流稍显湍急,也不算太凶险。他水性好,入水不久抓住贵和,一些路人见状呼喊求救,引来几名见义勇为者,合力将人救起送往医院。

千金受珍珠提示,请求把手机转交贵和,让郝质华直接问他。

贵和丧失意识,只知道亡命逃窜,用尽解数也摆脱不了绝望追杀,他慌不择路地投奔了万能的终结者——死亡。

她上楼来到贵和身边,对虚弱愣神地人说:“贵和,我打电话给郝所了,你遇上烦心事就跟她商量商量。”又对郝质华说:“郝所,我把电话给贵和,您跟他说吧。”

秀明和慧欣围着他连番发问,他忽然像发动了引擎,大叫一声埋头冲进雨幕。秀明高呼追赶,不慎摔了一跤,爬起来便落后了十几米。

手机凑近,贵和立时惊慌,只听郝质华在那边柔声问:“贵和,你在听吗?我昨天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贵和,你怎么了?”

他像受到最恐怖的胁迫,遽然夺过手机挂线关机,冲众人咆哮:“谁让你们联系她的!我的事不用你们管!都给我出去!”

贵和已自行爬起,见他无碍,秀明忍不住骂他走路不长眼,他却像没听见似的,脸上覆盖着扭曲的悲伤,滤掉雨声就能听到他凄怆的呜咽。

近似疯癫的举动吓坏一干人,千金惊急安抚:“你究竟出什么事了?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这样是存心想要急死人吗?”

“贵和!”

“解决个屁!现在谁也帮不了我,你们赶紧走,别逼我发疯!快走!”

他立刻下车查看,慧欣也跟去替他撑伞,看清倒地的人后二人齐声惊呼。

家人无奈撤离,只佳音留下陪护。秀明心想不是郝质华的问题那一定与郝辛有关,肯定是那老头子又耍花招拆散这门亲,自己有必要出面与之交涉。

黄昏大雨来袭,裹挟冬日的寒冷和夏雨的匪气,秀明开车回家,快到长乐镇时看到在巴士站台躲雨的慧欣,忙停车招呼她上来。再前行一小段,路边忽然窜出一个颠颠倒倒的人影,他紧急刹车,车头由于惯性作用前冲半米将那人撞倒,不过看情形不严重。

他曾送郝质华回家,知道地址,到了郝家的小区大门外,让保安联系郝辛。

“跟我作对就是这个下场,你保重吧。”

老头儿没躲他,十分钟后拿着一只文件袋健步走来,那神情似在会见政敌。

一句话就剥夺了他所有力气,让他像浸水的棉花疲软滑坐。

“是赛贵和让你来的?”

“你已经输了,垂死挣扎有什么用呢?质华有严重的道德洁癖,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秀明觉得他料准了,隐忍着说明:“郝局长,我们贵和昨天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绪很失控,还跑到我们镇上的河边去跳河,幸亏我当时在场马上下去把他捞上来,否则他很可能没命了。”

梅晋保持着胜利者的淡定,得意地往他伤口上浇注剧毒。

郝辛认为赛家人是一丘之貉,判定这是他们的苦肉计,报以鄙夷的冷笑。

贵和起身扑上去狠狠揪住他的衣领,真想当场杀了这个置他于死地的凶手。

秀明又问:“我们家原以为他和郝所吵架了,打电话问了郝所,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实在想不明白才来问您,是不是您对贵和说了什么?”

自身都含恨,梅晋更要猖狂讥笑:“现在才发现,你的反应太迟钝了。”

老头儿再摆架子他也准备发怒了,暴躁增值时郝辛递来手里的文件袋。

调查他的过往,教唆蒋先勒索,又向郝辛告发,有这种财力又有报复动机的只有此人,他居然到现在才察觉!

“我不想花时间跟你讨论赛贵和的事,这些东西你自己拿回去看吧。”

疑案揭晓,贵和的双眼火炉似的燃烧起来:“是你干的。”

照片他都扫描存档了,告发信也复印了好几份,专用于各类对质。

“照片拍得不错,赛工当年真是青春貌美一枝独秀啊,可是豪门阔少怎么会去当牛郎呢?难道这也是令尊给你布置的任务,让你去体验生活?”

秀明茫然地接过文件袋,再领下一句露骨的讥刺:“我不知道你们的父母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听说你也有儿女,好好从中吸取教训吧,不然以后干出伤风败俗的事,你也会跟着丢脸。”

贵和的迷茫尚未褪去,困惑地望着这个冤家。梅晋垂眼看向散在桌面上的照片,悠闲地拈起一张。

老头扬长而去,他恼怒地回到车上,打开文件袋后,先时的怒气立刻微不足道了。

梅晋。

家人们正准备吃午饭,珍珠见父亲回来,欢欣欣跑去迎接,秀明粗暴地拨开她直奔楼上。察觉异常,她赶忙去厨房通报母亲和姑姑,三人追奔上楼,在楼道里听到门板破裂的轰响和胜利的惊叫声,抵达现场,贵和的房间满是酒气,本人已被秀明暴揍倒地,死蛇般盘曲蜷缩着。

正似迷路小孩般彷徨无措,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坐到了郝辛之前坐过的位置,风雅微笑:“赛工,这儿的咖啡很好喝吗?让你一坐就是一下午。”

书桌和床头柜上各摆着一个空掉的白酒瓶,定是他方才悄悄下楼偷来的。

犹如被一群妖魔拖入地底,贵和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应,蓦然回神,窗外日光陈旧,绿树尽数颓黄,如同他的心,生机已尽了。

秀明显然没过足瘾,还要揪起他动手,女人们匆忙制止,都已惨无人色。,

末日的丧钟敲响,贵和魂魄顿失,花了很长时间才听懂他最后的判决:“我代表质华宣布和你终止恋爱关系,你要是还有羞耻心就别再接近她。”

“他爸,你这是干什么?”

贵和焦急前倾,像坠崖者做着下意识地挣扎。郝辛凛然喝止:“我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我们家家风清白,我女儿的品行也很清白,你这种行迹污秽的人根本配不上她。”

“大哥,你怎么一回来就打人!受什么刺激了?”

“叔叔!”

“受刺激,我他妈都被刺激疯了!” 秀明凶悍地摔出文件袋,“你们自己看吧,赛家的脸全被这混小子丢尽了!”

郝辛仿佛镇定的判官,说出的话抵得过满清十大酷刑。

照片首先直观地映入众人视野,千金捡起几张,心惊肉跳地问贵和:“贵和,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你干嘛跟这些老女人拍这种照?”

“我也不知道,但这并不重要,我已经找人鉴定过了,这些照片都是真的,你大学期间在一家酒吧打工,专门伺候有钱女人,用色相换取金钱,就是人们所说的男妓。”

佳音已被告发信的内容惊呆,胜利从她手中抽走纸张,与珍珠头碰头阅读,也一齐化为木石。千金夺过来,信件的威力一毫不减地击中了她,她的腿都快软得站不住了。

“这、这是谁给您的?”

“贵和,这信是谁写的?这人跟你有什么仇啊,为什么这样诬陷你?”

深埋在心的危机感爆炸了,他预见到文件袋里的东西,迟疑十余秒才慌惶地打开来。厄运没放过他,那一张张照片刀枪剑戟般刺来,霎时间腥风血雨。

秀明没耐心等犯人的反应,厉声怒斥:“你看他这是受诬陷的样子吗?不是这封信,我还不知道他干过这种事,别人上大学都是学知识文化和做人的道理,他倒好,跑去卖身伺候老女人。赛家祖上还没出过下三滥的人物,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败类!爸要是知道了,在底下做鬼都不安生!”

郝辛将跟前的文件袋推给他:“你看看这个。”

千金的眼泪被他震下来,跺脚催逼:“贵和,你干嘛去做这种事啊?是不是被谁骗了,或者受了坏人的威胁?你倒是说话啊!”

“您有什么吩咐吗?”

珍珠拦住她:“姑姑您别问了,三叔喝了这么多酒,还能回话吗?”

察觉郝辛脸色铁青,他像撞到了墙壁,态度更为恭谨。

贵和不接受她的袒护,挣扎着坐起来,口齿不清,意识还很明晰:“不,我就是为了应付你们的审问才喝酒的,有些话清醒时不敢说,只能用酒壮胆。”

贵和屁颠屁颠赶来,见面后赔笑:“叔叔,对不起,公司有事来晚了。”

刚才他听大嫂说大哥去找郝辛谈话,知道劣迹必然败露,免不了一场翻天大闹,正好借这机会一吐为快,因而下楼盗酒。

他及时发现了骗子的真面目,既愤怒又庆幸。收到反馈的当天下午就来到莱顿建设附近的咖啡店,打电话叫贵和出来相见。

死不认错的态度气煞秀明:“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不知羞耻的畜生,我今天就替爸清理门户!”

母女离家,郝辛立即找人帮忙鉴定神秘人寄来的照片,经过专业技术分析证实,那些照片都真实无伪,是可信的证据。

说罢举起门后的衣帽架要砸他,佳音拼命拦截,回头劝三弟:“贵和,我们知道你有苦衷,有什么委屈尽管说。”

郝质华听不出他话里的玄机,只知道近来得多讨父亲欢心,顺从接受他的委派,次日请假和母亲去北京探病。

“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有委屈就能卖身吗?那全天下的人都去做鸡做鸭了!告状信上都写明了,他就是贪慕虚荣,想靠这个挣钱吃好的穿好的,把礼义廉耻全忘光了!”

他看着女儿意味深长道:“嫁到好的人家才能享受好的待遇,质华,这点你得记牢啊。”

佳音被丈夫的冲动撕去仅存的镇定,急怒中爆发震耳的嘶吼:“你别闹了!非让家里出人命才甘心吗?!”

郝辛工作时不爱打官腔,其实深谙此道,说得林惠没了脾气,含笑嘲弄他:“老大媳妇真有福气啊,遇上你这么热冷知热的好公公。”

她一动怒,秀明的气焰就下去了,扔下凶器恨道:“好,那你问,我倒要看看他能扯出什么歪理!”

“她和她大嫂统共只见过几次面,多接触接触,以后我们死了才不会断绝关系,另一方面也让大儿媳妇知道我们对她的重视。”

千金伸手去扶贵和,流泪急嚷:“我们不是逼你,是想帮你,有话你就快说啊!”

“那我去就够了,干嘛让质华也去?这不是影响人家工作吗?”

贵和推开她,露出隐藏多年的第一把匕首。

“感情也要礼尚往来,你先去亲近她,她自然会转过来亲近你。”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理由大哥都替我说明白了,我就是贪慕虚荣,为了钱才去做那些下三滥的事。”

“她对我们就有人情味吗?这么多年霸着老公,过年也不放他回家。”

“你、你有那么缺钱吗?稍微有点自尊的人也不会干这种事啊!”

“她两次生孩子你都没去照顾,这次住院开刀你这做婆婆的好歹去露个脸,免得人家说我们没人情味。”

此时他觉得她那单纯的面孔说不出的恶心,眼眶里游走着仇恨的血丝:“像你这种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的人当然不明白我的感受,同在一个家庭,我跟你的待遇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从小我就知道我是多余的人,爸亲口说的,说我生出来是搭你的顺风车,他养我就跟养猫狗一样随便。”

“她有娘家人照顾,我们犯不着大老远跑过去。”

众人都不做声了,轮到他逼问,目标先指向之前咄咄逼人的秀明。

林惠和大儿媳关系冷淡,不满丈夫的提议。

“大哥,你仔细回忆一下,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上大学以前穿的衣服全是哥哥和亲戚们不要了的,连内衣都没件新的,穿那些不合身的老掉牙的衣服去学校,被老师同学集体嘲笑,那种羞耻你们谁感受过?上体育课跑步,跑着跑着鞋子就张嘴了,连家境最穷的同学也说没见过比我更寒酸的人,这种窘境你们谁体会过?”

刚好大儿子郝质朴的妻子前日入院切除子宫肌瘤,这日晚饭时他吩咐妻子带女儿去北京探病,照顾大儿媳妇几天再回来。

不容反驳的控诉为他筑起受害者的壁垒,高墙外的人似乎都是帮凶或冷漠的观众。千金感到刺骨的恶寒,惶恐地扭头躲避,被他抓住捧着脸质问:“你还记得吗?小学一年级时,有一天爸带我们进城,你吵着要吃肯德基,爸就去买了个汉堡套餐,单给你吃,我只能看着,最后你吃不下了,他才把剩下的一只炸鸡翅和半包薯条扔给我。过儿童节他给你买漂亮的公主裙,芭比娃娃和进口零食,带你去吃西餐逛游乐园,却连半块糖都没给我买过,一场电影都没带我去看过。你小时候要什么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像他亲生的,像寄人篱下的孤儿!”

读信时郝辛的怒火烧红了九重天,但他的定力非比常人,在明确事件前不会妄动,思筹后决定先调查证据真伪。又怕郝质华受打击或是再中赛贵和的奸计,想先支开她再行事。

他亲自揭掉心灵上的疮疤,将脓血泼向所有人。秀明已失去声讨的立场,为维护家中一贯的秩序,勉强辩驳:“就因为小时候吃了点苦,你就自甘堕落?我小时候就没吃苦吗?不照样穿过破衣裳,挨过爸的打骂,我也没跟你一样变坏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顺遂时,郝辛收到一个神秘快递,他漫不经心拆看,里面出现了一叠不堪入目的男女暧昧照片,领衔的男模特竟是他未来的女婿赛贵和。随付的还有一封揭发信,信中言道:“郝局长,令嫒的现任男友赛贵和大学期间曾在台州路一家名为‘夜色’的酒吧打工,工作内容是给有钱的女顾客做‘三陪’,这些照片都是他与顾客玩乐时拍下的,还算是能上台面的‘雅照’,背后的淫、秽活动请您自行想象,不过以您的德操恐怕很难想到他会做出哪些淫、乱勾当。这样爱慕虚荣,不惜卖身求取富贵的败类即便是普通人家也会唾弃,怎么配做您的女婿呢?我实在不忍看令嫒受骗,也不想让您的名誉因此受损,奉上这些证据,请您慎重裁夺。”

虚软的理由似沙团瞬间融化在贵和的苦海里,他愤怒狂叫:“大哥你受苦是因为当时家里本来就穷,可是爸尽了最大努力抚养你,没有故意亏待你。五兄妹里只有我最清楚爸的偏心,他从来舍不得为我付出,对我不止是物质上吝啬,也没又多少关心爱护。初中我和千金分班以后,他就再没去学校给我开过家长会,都是大嫂替他去的。初三我想争取考个好高中,让他帮我报个补习班,一学期的补习费也就三百块,他都舍不得出,还当着全家人骂我,说我学习不用功只想浪费大人的钱。可他转身就给千金买了辆两千块的山地自行车,让她参加去海南的夏令营。那会儿胜利吃的奶粉都是托人从香港买回来的,两三百块钱一罐。爸不是没钱,只是舍不得给我花,冷落我,还要当着我的面把弟弟妹妹宠上天,他们每天都像公主王子一样幸福,我却像个小叫花子,你们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多怨恨?我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名牌大学,不想再在学校里受人白眼,我要改头换面,穿好看的衣服,用名牌手机,有自己的电脑,出去旅游见世面,这些都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所以我选了最轻松快速的方式挣钱,我知道那是堕落,知道那很可耻,但在我而言贫穷带来的耻辱更大更不能忍受!这都是爸造成的,他的偏心让我心理扭曲,你们要追究就该从他开始!”

九月末郝质华的二哥郝志刚跳槽担任某跨国企业驻华负责人,工作地点在申州,先支身赴任,住在父母家。这位二哥性格风趣开朗,爱说俏皮话,回家后家里的欢乐指数翻了一番,得他相助,郝质华说服了牛脾气的父亲,此后贵和出入郝家再没受过郝辛白眼。

他迷失在痛苦里,唯有仇恨能够止痛,药效很短暂,不久之后他对家人的爱就会复原,但这一刻他真真正正恨他们每一个人,包括去世的父亲。亲缘是错误百出的羁绊,至今无人为他的遭遇负责,原谅也就仅仅停留在表面,一受触发伤痛就会刨根问底。

贵和在家人协助下筹备婚礼,想赶在元旦节举办,赛家运势低迷许久,总算有喜事临门,人人都很振奋期许。

除秀明意志坚强,旁观者都流泪了,佳音痛惜地抱住他:“贵和,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别全怪爸,我和你大哥也有责任,我们没有照看好你。”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就等着做新娘吧。”

她真心愧悔,当初为讨好公公,一味顺从他的意见,没能给予三弟足够的疼爱,理应为他的失足承担罪责。

“我最不会处理这些事了,可能得让你多费点心。”

贵和倒在她怀里,像受伤的孩子向母亲求救哭诉:“大嫂,我知道错了,我早已经改过自新了,可是没用,质华她不会原谅我的,我已经完了,大嫂,已经完了……”

“那我们就开始准备结婚的事吧,先去订场地和酒席。”

“不会的,大嫂帮你去求她,郝所那么通情达理,一定会原谅你的。”

“不用急,公寓卖出去先存个短期理财,然后再慢慢挑吧,商铺的涨价速度比住房慢,多等两三个月也行。”

众人的泪雨接续了室外的阴雨,秀明劳形苦心地瘫在客厅,见妻子下楼问她贵和怎么样了?

她的理由也令人欣慰,他当即服从:“有道理,那我就去找找近期有没有合适的商铺。”

“酒劲上来了,刚刚睡着。”

“责任心可以表现在其他方面,不用为了求形式做重复建设,将来我们要一起生活,经济上也得合理规划,不是吗?”

“其他人呢?”

这答案她可以给九分,扣一分是怕他太骄傲。

“都各自回屋了,千金很伤心,一直在哭,说贵和变成这样她也有错。”

他正经申明:“这不是大男子主义, 是责任心。”

“她是觉得爸太偏爱她才冷落贵和吧。”

这比方很逗, 她轻轻拍他一下,揶揄:“你还挺大男子主义啊,这点倒跟你大哥很像。”

佳音当即为小姑子辩护,并以此警示丈夫:“这怎么能怪她呢,说起来还是爸的责任,父母的偏心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让孩子找不到自我价值,活在屈辱和怨恨中,往往会造成他们一生的阴影。”

“自然界的动物交、配都是雄性负责筑巢,结婚我连房子都提供不了, 还像个男人吗?”

秀明心虚嗫嚅:“有这么严重吗?”

“结了婚还分你的我的吗, 有什么可丢人的?”

“看看贵和,还不够严重?你以后对小勇好点吧,你跟爸差不多,都太偏心了,没发现你和珍珠亲热时小勇是什么表情吗?他这样会毁了他的。”

他不太乐意:“那我以后不是要住你的房子?那多丢人啊。”

“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但现在贵和怎么办?你真能劝郝所原谅他?”

她另有意见, 这时名正言顺提出来:“我早想跟你说这事了, 我在北古有房子, 虽说旧了点但地段好,90平米也够我们住了。你不用再买住房了,不如拿去投资一套小商铺吧。”

比天还高的难关横在眼前,佳音义无反顾说:“能不能总要试试,尽我们最大努力帮助贵和,他实在太可怜了。”

“放心放心,我大哥属金鱼的,这点事他转身就忘了。那我们抽空去看房子吧,我都相中几套了,抢的人多得赶快下手。”

见她哽咽他也心酸:“家里这是怎么了,先发现胜利不是爸亲生的,接着千金离婚,老二家又跟着离,现在老三也出事了。人家说老人去世子女会倒霉三年,看来是真的。”

郝质华笑着推开他:“都跟你说我爸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还急得跟你大哥吵架, 今后两家人再见面该多尴尬啊。”

“……如果是真的,我们两个更要坚强,替爸撑好这个家。”

“我昨晚担心得一夜没睡好,结果叔叔竟然同意了, 哈哈哈,这先抑后扬的情节一定是喜剧。”

想到公公生前的嘱托,佳音迅速擦干泪水,这个家的舵盘在她手中,无论如何都得坚守岗位。

贵和晚间收到郝质华的安慰电话也没能心安, 料定郝辛会设大障碍,次日听她说婚事已获父母批准, 不禁大喜过望, 在大街上就狠狠抱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