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谢。”
毒岛点燃一支香烟，又把放烟和打火机的袋子整个儿扔给加贺谷。
加贺谷凭空一抓，也迅速点起一根。两人喷吐的烟雾在这连自动贩售机都没有的深山里渐渐消散。
“不不，我只是读过几本书。”
“这起案子日后肯定会有专家仔细分析。简单来说，凶手大致可分为秩序型和无序型两种。解释起来也不复杂。情绪爆发下袭击被害者，扔下尸体就逃走的属于无序型。而事先订好计划，屡次犯罪又基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是秩序型。连环杀人主要分成这两种，其实真要说起来，所有事不都分为这两种吗。”
“秩序型？你是在做侧写吗？FBI一度热衷的调查方法。毒岛先生还是侧写专家？”
“这个凶手，专门跑到这种深山里把坑挖好，那想必是相当周到的人啊。”
“那这就是典型的秩序型连续杀人了。”
“没错。秩序型犯罪比无序型犯罪麻烦得多，毕竟凶手事先有计划。像这个案子，物证就极为匮乏。我们地毯式搜查了这么久，却还没找到能确定凶手的线索，甚至连被害人的身份都确认不了。”
“这样想比较顺理成章。”
“凶手是出于这方面考虑，才把被害人的衣服都脱光的吗？”
“换言之，凶手并非一时冲动杀人，慌忙挖坑掩埋，而是先把坑挖好，杀掉人后再一个一个埋进去。”
周围飞满小虫，毒岛边驱赶边说：“嗯，很有可能。这种类型的凶手智商较高，往往也十分适应社会生活。最终逮捕后，通常会让人感叹，没想到那样的人竟会犯罪。
“嗯。”
“无序型凶手想去攻击被害人的人性，而秩序型凶手是想独占被害人。”
“你也这么想吗？”
“独占？”加贺谷略显疑惑。
突然灌进一阵风，吹动了毒岛脖子上的毛巾。风里有股草腥味儿。
“就是希望被害人身心屈服，希望将其完全据为己有。他们一般不会马上杀死被害人，甚至有人穿着被害人的衣物，住在被害人家中，以此获得快感。”
“那看来凶手也动过脑子，知道不能把尸体扔在一边临时挖坑。提前把坑挖好，接下来只需把尸体埋上即可，花不了多少时间。”
“您连这些都知道啊。”
“我们还在附近发现了三个土坑，凶手极有可能事先到这里挖了好几个坑备用。”
“嗯，这种类型的凶手会极有耐心地做好准备，再出击。他们不会简单地杀害被害人，通常会用各种方法折磨他们，让被害人陷入极度恐慌，并从旁欣赏。而我们这起案子，我认为极有可能与性快感相关。”
毒岛想起山路边竖着一块写着“熊出没！注意”的牌子。
“性快感？”
“对啊，来这里简直就像给蚂蟥送饭一样，更别说附近还有熊。”
“把被害人的衣服全部脱光，一是为了消灭证据，同时也可能出于某种性方面的理由。不过关键在于下腹部的多重刺伤。”
“若扛着沉重的尸体，一个男人大概需要三十分钟走到这里。而且这林子里这么多蚂蟥，一般不会有人跑去没有路的地方。”
“那里隐藏着能显露凶手特征的关键吗？”
“嗯。”
“太专业的东西我不懂，不过这种程度还是看到过的。用这种方法杀人的凶手，性癖大多不正常。”
“从这里到能开进车的山路，步行大约要二十分钟。”
毒岛猛吸一口烟，烟草燃烧发出滋滋声。
“您想到什么了？”加贺谷边看地图边问。
“我们发现了三个没埋人的土坑，又发现了三个埋着尸体的土坑，加贺谷啊，你觉得凶手一共挖了多少个坑？”
毒岛先在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第三个尸体发现点。
两人又看向摊在地上的地图，上面有三个蓝色圆圈和三个红色圆圈。
“具体还在查呢。目击信息太多，所有人头都大了。而且只是看到有车子，却没人看清车子的型号或车牌号码，也没人记得看见车辆的日期，或者跟司机有关的信息。”
“多石地带和陡坡上应该不太好挖。嗯……第一具尸体掩埋地周围，这附近，再有就是山谷边缘比较有可能。”
毒岛展开带来的地图，查看周围是否有河流。
“我也这么想。第一具尸体掩埋地离山路步行需二十分钟，看起来不像是凶手首选的地方，会选离山路更近的地方吧。”
“二十多条？这种深山老林的山路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目击者，附近有钓场吗？”
“有道理。”
“好像已经收到二十多条目击信息了。”
“这山上到处是蚂蟥，只要不是无可救药的受虐狂，任谁都会想赶紧搞完手头的事情，尽快离开吧。既然如此，我觉得凶手应该会从更靠近山路的地方开始掩埋尸体，也就是这附近，加贺谷你怎么想？”
“在山路上目击到车辆的信息收集得怎么样？”
“我的想法跟您一样。”
“没办法啊，调查本部那边也直挠头。”
“那做好准备没？”
“怎么这么磨蹭。”
“啥准备？”
“还没。”
毒岛在树干上摁灭香烟，把烟头揣进口袋里。
“加贺谷，之前那两名被害者的身份搞清没？”
“被蚂蟥叮的准备。来回在这一带看看，恐怕抹多少蚂蟥药都不能幸免哟。”
有的工人实在受不了，跑到树下呕吐起来。毒岛强忍恶心，同样很不好受。
“啊，蚂蟥倒是没什么，我更担心熊。”加贺谷说完，用鞋底蹭灭了香烟。
尸体还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恶臭。
“这不就是为它准备的嘛。”毒岛摸摸腰间的手枪，咧嘴一笑。
现场所有人都穿着厚实的长袖长裤，毒岛还在里面加了一层厚秋衣，防止被蚂蟥叮。戴着手套，脖子上卷着毛巾，扣着帽子或安全头盔，这下蚂蟥几乎无处下嘴了。爬上山又挖坑，再加上初夏阳光的暴晒，所有人都出了一身汗。
“朝熊开枪的话，要不要写检讨啊？”
“喂，小心点。”现场取证人员提醒工人道。
毒岛摊开双手，歪了歪头，没回答。
两人在天完全黑之前发现了这个地方，稍微一挖，果然挖出了一具全裸的黑发女性尸体。
“不过，假设毒岛先生的预料没错，那这一带到底埋了多少尸体啊？”
“哦，谢啦。”
“这个嘛……一、二、三、四、五……”毒岛盯着地图小声数了起来。他数了三遍，才自言自语般地咕哝道：“粗略估算……得埋了十个人吧。”
“毒岛先生，那边树上会下蚂蟥，这边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