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不理会：“如果你真如山田所说拿到了‘军刀’，同样你也不会来。”两人相互望着，彼此都在感受对方身上弥漫的杀气。
向亦鹏嘲弄道：“如果你万事俱备的话，就不会见我了。”
向亦鹏说：“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什么还要见我？”
芥川说：“我从来不做没准备的事。”
芥川依旧猖狂：“你应该了解我，我从不会放过每一个细微的可能。开始我还将信将疑，而现在一切都确定无疑，你们输了。”
向亦鹏笑了笑：“你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好。”
向亦鹏笑了笑：“芥川，未必吧。”
芥川站在阴影里说：“我们又见面了。”
芥川得意起来：“向亦鹏，我忽然发现你不仅很痴情而且还很天真。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玩下去，你可以走了。”
车子开了很久停在一个废弃的粮仓前，方孝推着他走进了大门，随后大铁门被方孝的人重重地关上了。
向亦鹏：“你放我走？”
方孝冷笑着招呼上车！随即车子疾驰穿出了巷子。但车子却并没有开多远就停了，他们看着跟踪的阎天越走越远，车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芥川冷冷一笑：“因为你对我还有价值。”
向亦鹏出了西餐厅，快步走进旁边的巷子，就看见一辆汽车停在前面，跑过去车里竟然是方孝坐在后座，车窗都挡着黑色的纱窗帘。
他走到门口芥川叫住了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林璇在我那里过得很好。”向亦鹏没理会，但已经明白这个疯子的意味所指，果然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电话那头传来芥川的声音：“1分钟，路口的那条巷子里，有车接你。”
15
他说：“我到了。”
方孝被芥川抓来当了保镖兼打手自然心里很不痛快，趁着芥川和向亦鹏纠缠不清，他带着一个随从出来找了个小馆子饱吃了一顿，酒足饭饱的方孝打着饱嗝一瘸一拐走到大街上。街上的人流似乎特别的多，他抬头看看天，太阳有些晃眼，信步就往街对面走过去……突然间他又站住，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了，没错，就是他的瘟神爷——游闲海。方孝看着游闲海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手不自觉就摸向腰间，但似乎手抖得有些不听使唤，霎时间再也没有喧嚣的声音，一片难得的空寂笼罩着他，他能看清天上云在缓慢地漂移……游闲海和方孝两人的身体狠狠撞在了一起，很快就又分开了。游闲海不易察觉地收起了手上的快刀，瞥了一眼旁边发呆的方孝的随从，继续往前走。方孝也继续往前踉跄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脸上依然是惊愕得不能合拢的嘴和鼓出来的眼睛。街上一片惊呼之后，很快却又恢复了平静，人潮涌动之中游闲海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餐厅里的伙计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被冲进来的向亦鹏抢过了话筒。
16
向亦鹏看完纸条迅速起身，很快就来到维多利亚西餐厅的门前，前台电话铃声已经响起。
芥川一脸兴奋告诉山田，他已经和竹中定好，用明晚的飞机送山田回东京，芥川甚至调侃他很幸福，终于可以回老家了。山田并不相信他会真的和竹中讲和，但倘若是真的……他的牺牲将变得毫无价值。
向亦鹏走进酒楼在一楼坐下。抬头看了看二楼然后要了一壶酒，一盘白切三黄鸡就喝起来。过了一会儿，跑堂的过来交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维多利亚西餐厅，前台电话，两分钟，迟到，终止。
天上又飘起了小雨，天色黑得愈加浓重。在这家秘密的住所里，各怀心事的三个人都不能睡眠。
阳春酒楼里人声鼎沸。这是二层楼的酒楼，老板很精明，把各路神仙应付得妥当，因此他的生意很红火。
林璇专心地在画板上画着一只灵动的猫。
14
芥川阴郁的脸色愈发沉重，始终在看着窗外浓重的黑暗，仿佛就想融入里边一般。
守在收发报机前的机要员终于收到芥川的回电：阳春酒楼，向亦鹏一人。他早已预料到会是如此，冲老邢点点头，决定就再去会会这老狐狸。
17
山田淡淡地说：“信念。”
芥川在晨光初露中微微有些疲倦，刚合上眼就被林璇的尖叫声惊醒，他冲进那间屋子一看，山田靠坐在墙角，嘴角流着血，已经死去多时，面容极其安详。墙上有一首用血写成的日文诗：人间五十年，下天の内をくらぶれば。梦まぼろしの如くなり，ひとたび生を得て。灭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
林璇问：“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倒下？”
林璇表情木然地盯着山田的尸体发呆。
隔壁的芥川听得若有所思。
负责勘查的人报告他的衣领里头好像藏着毒药，服毒大概有一整夜了。
山田说：“我从前也听说过一个故事，讲给你听听。在日本战国时代，群雄割据，盗寇四起，民不聊生。在奈良，有几个强盗听说在郊外的一所庙里有一尊黄金做成的佛像，几个强盗准备去抢。庙里的老住持早已经把佛像交给弟子带走，当他的弟子要求和他一起走时，老住持笑了。说：‘天道佞伦，何苦苟活于世间？’当几个强盗闯进庙宇时，只见老住持盘坐于大门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几个强盗便用刀刺他，可是在刺了无数刀之后，老住持竟然还没有倒下，依旧表情淡然地坐在那里。几个强盗见老住持神气附体，吓得逃之夭夭。”
芥川拽过这随从的衣领子怒视着他又一把推开：“其他人……看着他的人呢？方孝呢……不是让你们整夜看着吗？”
山田笑着说：“那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说完突然改用日文说话，林璇听得一愣。
随从有点发怯：“方孝，方孝昨晚在街上被人捅死了！他所有的兄弟都逃散了……”
林璇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跟这个很像……它总是偷偷把我的小玩意儿叼走，放到一个很秘密的地方……等我发现的时候，在那个地方已经堆满了小东西……我的养母叫它小搬运工……它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运出去……”说着说着就笑了，清丽可人的面容有一种猫一样的调皮。
芥川愣了好久，自信的他无法接受如此沉重的打击，突然就冲过去抓住山田的尸体大叫着：“我没输！我不会输的！”已经有些癫狂。
躲在后面的芥川不禁一惊，下意识地躲开，但画终究没有被挪开。
芥川喘着气又回头看林璇，林璇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芥川看着墙上的那行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着：“自尽……中共六局一定没有拿到军刀计划……他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再次看向墙上的那首诗，怎么也看不明白。
林璇走到画的前面，伸手把画摆放平整。
18
芥川静静地听着，他松了一口气。这松下的一口气，同样也就会很快要了他的命。
电台再次收到了芥川发来的电报，要求再次见面。向亦鹏立刻问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山田看着林璇。她的眼神好像具有看破真相的洞察力，直视着他：“他肯定在找我，在等着我……”
发报员转过头转述电文：“向亦鹏……海光路4区31号，想见林璇的话，今晚一个人来。”
林璇突然问：“亦鹏在哪？”
向亦鹏听完后面色凝重起来，他说：“你们注意到没有，讯息上只字未提山田的名字。”
山田有些愕然：“林璇小姐……你怎么了？”
老邢说：“你是说……有诈？”
林璇问：“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向亦鹏摇摇头：“现在芥川用来要挟我们的唯一王牌，就是山田，他不会傻到不搬这张牌……而现在却偏偏用林璇……”
山田说：“对不起，在法庭上我搬你出来也是不得已。”
余铭真接上了话茬：“利用你和林璇的关系要挟你，而不是六局……”
山田看着林璇有些歉疚，而林璇却一直看着墙上的那幅画出神，画上是一只白色的猫。
老邢接着问：“亦鹏，你的意思……”
林璇和山田在那个刚刚挂好油画的屋子里相对而坐。
向亦鹏：“……死人……只有死人是没有利用价值的……”
芥川改不了他狐疑的性格。两间相通的房子中间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这又是他特意吩咐方孝做的。窟窿中间挂上了一幅油画，然后他让林璇引到这个房间里来，而且山田也被弄了过来。
余铭真惊道：“你是说山田同志已经……”
13
向亦鹏：“至少我们可以确定，有利用价值的人已经由山田变成了我，换句话说，我身上有芥川想要的东西……”
向亦鹏说：“芥川是个老狐狸，但就华东陆军部四处抓他看，显然并不信任他，他抓山田就说明急于得到军刀计划的核心机密，但他也并不清楚我们到底有没有这个计划，所以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冒险的。”
向亦鹏很果断：“既然他出招了我就去，看他玩什么花样？”
向亦鹏看着长时间没有回应的发报机，暗自笑了一下，和老邢说笑也直嚷着肚子饿了。老邢问：“你真有把握芥川会上钩？”
老邢：“六局负责特勤的猎犬小组已经待命，随时配合你。”
芥川看着电报沉默了许久，盯着山田：“游戏要慢慢来才好玩，对吧？”他几乎已经猜到了对面的那个人是谁！
向亦鹏拦住了老邢说人多反而不好。每个人都清楚他此行的危险，但也知道这真的是唯一的机会了。
向亦鹏一旦确定了对手就已经毫无惧色，果断命令着机要员给山田发报，要求约见。心里一片宁静，仿佛已经看到芥川诡秘的脸，这场游戏对决之战已经在所难免。
19
山田一直看着林璇，两人的对视没有逃过芥川的视线，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安……12
陆军部办公室里，竹中烦躁地坐在桌前，有特工匆匆进门报告说有了消息，海光路那边有人举报，有符合通缉单上特征的一男一女住进4区31号。竹中立刻起身命令所有人跟他去抓捕。
芥川立刻说马上派人去买饭……让她先回房休息。林璇点点头，看了山田一眼走出去。
20
林璇说：“我饿了……”
雾蒙蒙天空已近黄昏，江水涌动着一江寒意。向亦鹏匆匆走过，忽然被人影猛地按在栏杆上，正是阎天。
芥川刚想反驳，林璇出现在门口，芥川看着她马上微笑着迎了过去，拦住她：“有事吗？”
阎天盯着他：“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山田平静地说：“因为他们是真正的朋友。”
向亦鹏望着阎天：“你真想知道？山田文夫，是隶属日共中央的日本共产党特别行动组组长，是我们在日本陆军本部和华东陆军部的内线。”
桌上的发报机突然又有了信号，芥川看着它，山田也看着它，芥川抬起头笑了：“既然你已经交了，那你对他们就没有价值，但似乎你的六局朋友还是很在乎你……”
阎天惊愕地望着向亦鹏。
芥川摇摇头：“你不说实话，这样不好。”山田不说话，安静得让芥川有点不耐烦。
向亦鹏：“我的特殊任务其实是打入军部，搞垮对山田文夫起疑的芥川。山田已经拿到了军刀计划的核心说明，却被越狱的芥川抓到……林璇也在他手上。”
山田开了口：“我已经把东西递交给了中共情报六局。”
阎天望着亦鹏，缓缓松开了手：“林璇……”
芥川看着他：“我刚从瑞金医院回来，护士说你去过……我知道你去那里做什么，找军刀计划的核心说明书，不过医院里没有，你身上没有，家里也没有……东西在哪里？”
向亦鹏：“芥川用林璇要挟我与他见面……军刀计划的核心说明，我们没有得手，芥川一定也没有得手，山田把它藏在了一个秘密地点……”
芥川已经迫不及待地又在审讯山田，山田的脸色略好了一些，被绑在椅子上却越发平静。
向亦鹏掏出了山田留给他的那个火柴盒还有钥匙，火柴盒上面写着“越洋大酒店”。
11
向亦鹏望着阎天：“这是山田留给我最后的东西，当时情况危急，他没有向我解释其中的含义，不过我想必定和军刀计划的核心说明有关。”
阎天笑着喝了一口这酒眉头皱得更深：“太差了，是老板忘记在水里兑酒了吧。不过还是答应你吧。”他又起身走了。
阎天拿过火柴盒和钥匙，仔细端详。
向亦鹏端起酒碗说：“一碗酒吧。”
向亦鹏说：“我去过越洋酒店很多次……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阎天很悠闲地笑笑：“我有什么好处，我是说私人的好处。”
阎天望着亦鹏：“芥川要与你见面，为的是希望通过你找到山田藏起来的军刀。”
向亦鹏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我需要你的帮助，但你答应我什么也不问，一切结束给你个完整的答案。”
天色渐晚江面上笼罩了一层阴影。向亦鹏趴在栏杆上：“我一定会去。”
阎天走进来一坐下就皱皱眉：“怎么选这么破的地方？”
阎天：“但你根本就不知道军刀的下落！”
向亦鹏同样开始了行动，但他第一个想到的帮手依然还是他的对手加兄弟。特意找了一个偏僻酒馆。
向亦鹏说：“但这是最后的机会……”
10
阎天：“不错，这是个机会，你可以从芥川那里救出山田，拿到军刀，顺利完成任务……但亦鹏，拿林璇作为赌注，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不会像你一样无情！无论林璇是谁，日本特务，六局特工，还是任何人，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绝不会！告诉我芥川的位置，告诉我！”海风吹着向亦鹏的脸颊，他低下头，望着身下的大海……阎天吼道：“告诉我！！！！”
芥川已经在瑞金医院查清了一切，他觉得自己还是掌握着这场游戏的主动权，眼里滑过一丝狡黠的光，心情又开始好起来。
向亦鹏猛地起身，把阎天反过来按在栏杆上：“阎天……”
9
21
向亦鹏说：“最坏的结果，山田在芥川手里，而华东陆军部在找他们。”大家都沉默下来，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么以芥川的凶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昏暗的地下室里，灯光在忽明忽暗地闪着。不多时，发报机忽然嗒嗒作响……讯息渐渐出现：山田已死……人间五十年，下天の内をくらぶれば。梦まぼろしの如くなり，ひとたび生を得て。灭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22
老邢说：“那你的意思……”
一辆辆军用吉普，幽灵般停在了海光区，突如其来的喧嚣和敲门砸户的嘈杂，将芥川惊醒，发现自己坐着睡在了靠窗的椅子上。再看向外面，已经全是日本宪兵和特工的人影了。
向亦鹏说：“不，以芥川目前的处境，根本不能对陆军部构成任何威胁。如果竹中真的拿到了不利于山田的那些证据，那陆军部现在的主攻目标应该是山田而不是芥川。”
芥川立刻关了灯摸向桌上，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枪，对着门口。
老邢说：“不排除在找芥川。”
窗外不时飘进来的车灯，在屋里映出若隐若现的光影。光影中，林璇从里屋走出来，靠着门坐了下来。
向亦鹏紧锁眉头：“老邢，你不觉得陆军部的举动很反常吗，我们刚刚收到山田的电报，证明他已被捕，现在陆军部却又大张旗鼓地搜查，他们在找谁？”
一丝柔和浮现在芥川脸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很淘气，总是把寿司里的饭团掏出来涂到我身上……”
余铭真说：“嗯，在挨家挨户搜查，我们的几个据点都被波及到了。”
林璇望着芥川没有说话。
老邢反问：“戒严？”
芥川：“……你所有的事在我脑海里都很清晰。十岁生日我送给你一条连衣裙，十一岁的发卡、十二岁的项链……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余铭真气喘吁吁跑进老邢的事务所，对老邢说：“陆军部实行全城戒严了，我也差点就被堵在家里。”
林璇问：“那你是否还记得我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8
芥川笑起来：“你母亲……你和她长得很像，每当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她。”
门里的山田独自坐在床上，他也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林璇忽然凄凉地笑了：“你是爱着我母亲的，对么？”
另一个房间里林璇木然地站在窗前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无声地穿过走廊，走到那扇紧闭的门之前，侧耳倾听着。
芥川吃了一惊望着林璇。林璇继续说：“你爱着她，请你告诉我杀死自己爱人的滋味是怎样的？”
芥川依然在研究着山田的笔记本。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停地翻动着本子，在不同的页数上做出标记，最后把其中的几页纸摆放到了一起，拼凑起来：刘…瑞金医院…RX1638…“军刀？”芥川眼睛发亮了。
芥川站了起来：“她是日本共产党！是帝国的敌人！我……”一时竟又说不下去了。
到处都开始戒严，日本兵又开始挨户搜查。
林璇直视着他，轻声重复着问话：“杀死自己爱人的滋味……是怎样的？”
7
芥川伸出枪对准林璇吼道：“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
竹中摔掉电话，冲门外大喊：“来人！让宪兵全城实行地毯式搜查！我就不信挖不出他们来！”
林璇毫无畏惧地望着他：“开枪吧。”
芥川笑笑：“我不会再相信你们，这件事我决定自己做。等我找出军刀的核心秘密，你就会知道我对帝国的一片赤诚，东京方面也会明白谁才是华东陆军部不可或缺的人。”
芥川突然用手捂住脸：“……你们……全都背叛了我……还有你……你的脑子根本就没有问题，对吗？你在惩罚我？”
竹中吼叫着：“我不管谁在你手上，你马上给我滚回来，否则军法从事。”
他紧盯着林璇：“山田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把佛像交给弟子带走……他是在给你留暗语，是要你把他写在墙上的遗言带给向亦鹏！没错吧？”
刚要继续说通信兵来叫他接电话，他走到机要室拿起话筒对方却是芥川在冷冷地说：“长官，山田在我手上。”
林璇轻蔑地注视着他。
竹中站在圆桌前，回头看了看身后黑板上芥川和山田的照片说：“山田文夫、芥川一郎……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以前都曾是他们的部下、助手。可是现在我再次强调：“他们已经是华东陆军部的敌人、大日本帝国的敌人！务必要尽全力把他们挖出来！”
芥川声音越发激动：“你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我辛辛苦苦养你长大……你为什么帮着向亦鹏对付我？”
芥川的出逃和山田真实身份的暴露让竹中恼怒万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两大干将居然最后都成了通缉犯。
林璇平静得出奇，甚至有些冷酷：“你杀了我父母……你可以对我母亲开枪，为什么对我下不了手！”
6
芥川猛地冲上来用枪指着林璇的头……屋里一片可怕的静默。他忽然狞笑了一声：“不，我不会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爱人，你为之背叛我的爱人……死在你面前！”
芥川咆哮道：“我会让它结束的！”他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一脚踢在山田的伤口上，山田昏厥过去。芥川不知道这样一句话，上帝欲毁灭谁，必先使其疯狂。
芥川正发狂间猛地就察觉到了门外有异响，便迅速拉过林璇向后闪去……门底缝，一个罐装物品滑了进来……顿时屋里烟气弥漫，芥川拉着林璇，消失在了烟雾中……芥川和林璇狼狈地从不远处的杂物堆爬了出来，匆匆跑入一条里弄，街上的军车还在呼啸着聚集。宪兵们在挨户盘查，一切紧张到了极点。
山田虚弱地笑笑：“我说过，游戏还没有结束……”
芥川拉着林璇奔跑在里弄中，眼看就要到尽头有人招呼他，“芥川！”
芥川听了许久摘下耳机，回头望着山田摇摇头：“我大意了。”
芥川回过头，一个男人站在了面前正用枪指着他，是阎天！
发报机静静地再没有回信。
芥川啥也顾不得了猛地把林璇抵到眼前，用枪指着冷笑：“让开。”
老邢看过了回复过来的口令，轻轻地说：“山田已经遇险。你打进梅机关以后，我为防万一，对所有口令进行了调整，如果他是安全的，就应该回答‘百合’。”
阎天低声喝道：“放开她。”
山田敲出了电码以后，整个人就瘫软下来，瞥了一眼芥川脸上满是嘲弄的神情。
林璇被扭过脖子，侧看着阎天闭上了眼：“你……走吧。”
芥川正要继续按他的伤口，忽然停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他抬头看着山田说：“白玫瑰！发！”
阎天大喝一声再近一步：“别乱来！”
山田尽管满头大汗，依然虚弱地笑了笑：“我是……不会说的。”
芥川看着阎天，狂怒地大喊：“放下枪！！！”
芥川望着山田：“告诉我口令。”
“芥川，你也放下枪。”又一个人从里弄旁走了出来，林璇一转头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向亦鹏走出来了。
他看着山田，山田也看着他，犹如两头狮子厮杀前的可怕静默。
街上到处都是宪兵和特工，正四处寻找着，随时就可以发现他们。
芥川站在他身旁仔细听着，也是眉头一紧：“……玫瑰？”
芥川用枪抵着林璇，狂笑道：“好，都来齐了，今天算是结局！”
发报机依旧哒哒作响。山田被迫发着电报，脸色苍白。
向亦鹏望着林璇，林璇也望着他：“你终于来了。”
机要员发出：“玫瑰。”房间里很安静，老邢和向亦鹏交流一下眼神，都有些诧异。
有宪兵突然从里弄一头窜出来，举着枪哇哇叫着冲过来。阎天飞身上去两脚就把那宪兵放倒在地。
老邢和向亦鹏对这一要求不禁都一愣，老邢审慎地说：“立刻发送身份识别口令。”
芥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一回头，再转回头来向亦鹏的枪已经举起来，两人同时扣动了扳机……但是芥川的枪只是一声清脆地空响。
机要员看看电文：“他要求见面。”
芥川吃惊不小，一看林璇正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杀气。此刻他才突然醒悟过来，想起了林璇主动要求假死来钓向亦鹏等等场景，游戏里最大的圈套居然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这个娇弱女子替他精心布置的……向亦鹏的枪响了……芥川望着林璇，伸出手似乎要去够她，够了几下，重重地倒了下来……阎天退回来说：“快走，不走来不及了。”已经又有宪兵追进来，两人各守一边，等解决完了追兵回身再去找林璇，她早已经无影无踪……。
老邢立刻走了过来问：“他说什么？”
向亦鹏撕心裂肺般大叫着：“林璇！”阎天忍着泪强拉着他，跳过墙头……23
安静的地下室，发报机传出了期待已久的哒哒声。机要员兴奋地喊起来，是山田的回复，是山田。
向亦鹏疲惫地走回来，老邢告诉他已经在两小时前收到重要讯息了。发报员拿出了电文：山田已死……人间五十年，下天の内をくらぶれば。梦まぼろしの如くなり，ひとたび生を得て。灭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向亦鹏久久望着发报机，忽然低声说：“是她。”就转身走开了，谁也没看到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24
5
芥川死了。一霎之间这场游戏中的最大魔头便倒下了，而杀死他的偏偏不是两个身经百战的精英特工，而是他们拼了命想去保护的娇弱女子，这一幕让两个此刻站在江边的男人都还难以回过神来，江水一片苍茫，天际间一道彩虹若隐若现。
芥川冷笑着：“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阎天说：“我记得……那年林璇十八岁。是个黄昏，江面都是金色的，我们三个站在这里……我们三个站在这里……说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芥川猛地用手按在了山田腿上的伤口，手上不断用力……山田全身颤抖着并没有叫喊出来。
向亦鹏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一丝怅然夹带着一丝感伤自语道：“我会找到她，一定会……”远处的一个小孩向他们这里跑了过来，伸手递出一封信。向亦鹏接过信，孩子笑着跑了。
山田一动不动。
向亦鹏看着手中的信发呆，半晌才慢慢地打开……是林璇娟秀的笔迹：“亦鹏，阎天，我选在这个地方和你们告别，是因为这里保存着我们美好的回忆……从我为芥川做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们……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束方式……再见了，不要试图再找我，珍重，林璇。”
芥川拿过发报机望着山田低声说：“用这个，和六局联系，现在。”
二人无言地看着信，久久伫立在那里……他们没有发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里，一个女子同样久久注视着两个男人……林璇擦去满眼的泪水轻声说：“我们走吧。”
芥川坐到了山田身旁低声说：“是吗，你通常都是用这个和中共六局联系？”
25
山田冷笑着：“芥川君，我劝你不要急，游戏是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的。”
向亦鹏开始在图书馆里查找着山田留下的绝笔诗，几乎翻遍了所有现存的日文诗集，终于在一本诗集中找到了那首诗的译本：人生五十载，天下里面，有如梦幻一般，得到一次生命，还有不死的人吗？
芥川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快了……其实我坐在这里面对你，你不觉得很没意思吗，游戏就这么结束了。”
向亦鹏又翻了翻这首诗的出处。书上写着：……织田信长题在京都寺庙前石碑上……向亦鹏喃喃自语：“寺庙……”他再次走进了越洋酒店的大堂。出了电梯，在510号门前停了下来，用山田留下的那把钥匙打开了门……回到大堂又问了总台：“我来找住在这里的客人……510房间。”
山田看了看发报机，又看看芥川：“你觉得自己赢了？”
服务员看着向亦鹏马上回答：“您找510的客人？”
山田已经苏醒过来，但是他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坐在对面一张破桌子后面芥川的脸，看样子芥川已经把这里弄成一个简易的审讯室了。他打量着山田：“我应该说你是赢了，或者输了比较好呢？”他从桌子底下抽出那台秘密发报机继续说：“我去过你的家里，你不适合做特工，家里东西太多。”
向亦鹏：“是啊。”
4
服务员打量着向亦鹏：“这位客人应该不在……房间他长包了一年，但几乎看不到他来住。”
向亦鹏和老邢彻夜守在机要室里，机要员依然没能捕获到山田的回复，两人已经明白他们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老邢说再等等，向亦鹏明白这不过是在期望奇迹发生，而面对芥川这样既狡猾又狠毒的对手，奇迹是永远不会发生的。
向亦鹏一愣：“我可以看看入住登记吗？”
3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入住登记递给了向亦鹏。他翻看着，上面的记录写着客人的名字是秋晓风。
医生说：“放心，他很快就会醒了……”还没有说完话，芥川猛地抽出床上的枕头，拔出手枪，隔着枕头迅速给了医生胸口一枪，血飙了站在旁边的打手一身，连方孝也被这一幕惊呆了。芥川怒视着方孝声音低沉：“记住，以后不准再有任何外人踏进这屋子半步！把尸体抬走！”
服务员解释道：“这位秋先生很奇怪……偶尔来一次，也不常叫服务，一个人把自己锁在门里，好多进房换水的服务生都说，他经常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着外面……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芥川问：“他大概还有多久能醒？”
向亦鹏点了点头：“谢谢。”
医生转过身来摘下口罩，点了点头，用镊子把一颗子弹轻轻放进床边一个水盆里。芥川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到山田的床边。
房间正厅里，向亦鹏走过去站在卧室门前，凝视着服务生刚才提到的那张摇椅。他走过去坐了下来，身子随着摇椅微微晃动，站起来打开了窗，清冷的风徐徐吹进来。
方孝：“不知道，是在街上逮到他的。”
坐在摇椅上，又再次想起了山田留下的那首诗：“人间五十年 下天の内をくらぶれば 梦まぼろしの如くなりひとたび生を得て灭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在眼前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中，清晰地望见了西南角玉佛寺的顶楼塔尖……向亦鹏走在寺庙里，几个和尚打扫着门廊，寺内隐约听到木鱼和经文的朗诵声。他走进大雄宝殿，望着如来佛法相庄严的面孔，也不禁双手合十拜了两拜。廊侧的香火名册柜边，向亦鹏走过去一格一格地驻足，最后停在了那一个格名叫秋晓风的格栏前……打开柜子，里边就是那本作业本，夹着的纸稿正是细菌武器的图纸，还有微缩胶卷……向亦鹏拿着那卷手稿坐在寺前台阶上……望着天边五彩的云霞，脸上不禁流下泪水……夕阳渐渐的西沉下去，千山万壑之间层林尽染霜红，无尽的海涛声澎湃而来……一个又一个的身影似乎此刻尽在云中呈现，老周、杨修远、山田……他们默默看着向亦鹏孤独的身影，无声地微笑着，这微笑传遍了天地之间……中共情报六局经几度辗转，终于将这些珍贵的材料递交了中央……日军在中国大规模采用生化武器的罪行，最终得以见诸世人……日军在华大规模使用生化武器的计划也最终溃败……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和苏联纷纷参战……抗日战争从此走向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芥川：“他之前去过什么地方？”
26
方孝：“没有，只有一些现钞和证件。”
林璇平静地走进君越酒店的大堂，她已经得到了上级的通报：林璇，编号381，隶属中共中央特勤部，高密特工。直接受命于中共特科三人小组。自日本回国后，受命潜伏在芥川身边，为上海六局秘密提供重要情报，遇紧急事务，可不经上报自行处理，在军刀计划行动中，完成任务，编号销毁。
芥川问：“在他身上搜出些什么没有？”
林璇走进三楼的一间客房，关上门。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窗边，手上拿着的，正是她的档案。两人握了手坐下。
方孝走上前说：“这是黑市医生，绝对没有问题，不会宣扬出去。”
中年男人点燃手中的打火机，将档案烧掉……然后说：“林璇同志，中央托付我，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
芥川望着床上的山田，沉默着脸色铁青。
林璇点了点头却问道：“……我有个问题，杨修远同志……真的是我生父？”
山田被带到了一间破败的小屋子里，屋顶还在漏雨。他躺在床上昏迷着，一名医生正在为他取腿上的子弹。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中央查出了杨修远同志的真正身份……但其时你正在日军华东陆军部内部，中央不希望通报你这个消息而影响了整个大局……杨修远同志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中央也对这件事表示深深痛惜……”说完就又递给林璇一个牛皮纸袋：“林璇同志。车子在外面备好，这里是中午的机票和你的新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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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璇接过来笑了笑，起身离开房间。中年男人忽然在身后声音很轻地说：“向亦鹏同志……你不要和他再见面了……至于你的身份，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打开壁橱门，里面挂着几件笔挺的皇军军服。芥川的手停在了一个地方，又用力一推，橱壁开了，底下竟藏有一个暗格，里边是一台袖珍型发报机和一本日文诗集以及一个破烂不堪的笔记本。他翻了翻那本笔记，里面杂乱无章的写了一些数字、地址、人名之类的东西，暂时还不能从中看出些什么端倪。又打开那本日文诗集，只是很普通的一本诗集，可是芥川却在扉页上看到了三个中文小字：“白玫瑰”。
林璇停了一下脚步，身体不经意地颤动一下，也低声说：“知道了。”
方孝一瘸一拐的回到客厅，楼上也没有任何发现。芥川摆摆手，目光却停在了墙角的那个壁橱上，站起身走了过去。
中年男人很有些遗憾：“林璇同志，对不起，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是，为了你的安全……”
方孝带人上了二楼，芥川慢慢独步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茶几上还放着一盒未抽完的香烟，旁边有一个火柴盒，上面写着“越洋大酒店”几个字。芥川点燃了一支山田的香烟，继续观察着屋子里的一切。
林璇没有回头：“请组织上放心。”她走出了房间，没有去擦流下的泪水，任它畅快地流着……走出酒店大门就又恢复了平静，毕竟新的战场还在等着她……码头上熙熙攘攘……去往重庆的商船即将出岸……一个清瘦的男人站在船上的甲板，点燃了一支烟……船离开了码头，驶进了大海……阎天望着渐渐远去的上海滩，戴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圆形礼帽，消失在了甲板上……中共六局的同志们依然在继续战斗着。他们围坐在桌边讨论着新的一轮部署……游闲海也在他们其中……向亦鹏一身白色的西装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不经意间回过头驻足良久……慢慢的也消失在了人流之中……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游戏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结束了，不论悲欢离合，恩怨情仇都在一个大浪头中被吞没得干干净净……一切都将远去，一切都已经远去……那些曾经年轻、鲜活的生命以及他们的流血流泪的生死相恋，必然会随着东方每日的旭日东升，微笑地展示出来，给每一个经过的凡人众生，留一些畅快流泪的经历与感受，仅此而已！
天就要亮了，山田急匆匆往自己家里赶去，他已经完全顾不了自己已经暴露，只想着如何尽快把情报安全发出去，但走着走着就猛然站住，转头拐进了一条细长的巷子里就跑起来，没跑几步一声枪响他摔倒在地上。山田趴在地上回头一看，只能看见几双脚正向他走来，山田想要抬头看清楚他们的脸，可是那几个人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没等他看清楚，又是突如其来的一记闷棍，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山田被袭击的同时，他的家门被方孝给撬开了，这也是他的老本行。门一打开，躲在车里的芥川便喊搜。方孝带人冲进去，屋子很干净，客厅里没什么发现。
2009－4－2三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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