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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二叔,若一切如你怀疑的一般,那我面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尔昀跟在他身旁,望着他忧心忡忡的脸色,神色复杂,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警惕。

半柱香前,重昭自殿内匆匆而出,尔昀被单独留在主殿内,望着松风神色疑惑,“二叔,……?”

重昭紧紧握住腰间的竹简,想起方才在主殿里发生的一切,面色冷沉无比。

“昀儿,你过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松风朝尔昀招招手。

雷电声打断了重昭的回忆,数道仙芒越过波谲诡异的海域,直直朝南边飞去,越是靠近南域,天空中雷电暴雨越是密集,而那股邪气的力量,也越来越临近。

尔昀俯身在松风嘴边,松风低语一句,尔昀陡然睁大眼,眼中难以置信,“二叔?!”

“是,师叔。”重昭知道这次怕是九死一生,心底记挂着白烁,急急点头而去。

松风静静握住尔昀的手,双目灼灼,“你记住,谁都不能信,昀儿,缥缈岛的将来就交给你了!”

“等等!”两人回头,却见松风神色有些奇怪,朝尔昀招了招手,“昀儿留下,我还有一句话要叮嘱,昭儿,你先去召集同门。”

尔昀眼眶通红,面色阴晴难定,终是重重一点头,“二叔放心,昀儿绝不负二叔所托!”

“师叔,纵我等身死,也一定不会让这邪祟出世害人!您放心!师姐,走!”重昭握住书简,拉起尔昀,欲朝殿外而去,却被松风唤住。

松风颔首,神情疲惫至极。

看着松风赤红的眼,尔昀心底重重一颤,满脸惶然。纵她平日是天之骄女,此时突逢巨变,仙门生死存亡之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尔昀起身,匆匆朝外而去,殿门再度合上,松风再坚持不住,重重吐出一口血,晕倒在蒲团上。

松风气喘吁吁,忽然重重抓住尔昀的手,“若是无法封印,就算是我缥缈一脉尽亡于火冰岛,也要毁了那方泉眼!答应我!”

“师姐,我们到了!就在那儿!”

他脸上灰白一片,看着重昭和尔昀,缓缓开口:“这是我缥缈岛历代掌门仙逝后遗留的仙简,我以仙元之力将其炼化,如今这根仙简中蕴着上君巅峰之力,昭儿,你和昀儿领着岛上精锐弟子和这根仙简去火冰岛,或许能凭借这根仙简重启你师父留下的禁制,将那妖邪再次封印在泉中。”

一声轻喝声响起,同时将重昭和尔昀的神思拉回。

“师叔!”重昭急急将他扶住,松风微弱一挥手,玉简朝他飞来,落入他掌心。

重昭一挥手,众弟子停在了那座安静无比的岛屿外,众人眺望着环绕在岛四周的邪气,神情凝重。

松风亦再支撑不住,朝地上倒去。

火冰岛四周乌鸦环绕,岛上一片朦胧,明明是晴天朗日,此处却暗沉得宛如黑夜,重重邪气将岛屿四周围住,根本无法靠近,而那邪气正缓缓朝四周海域扩散,凡邪气所过之处,海域冰封,海中跳跃的生灵瞬间化为粉碎。

“不要过来!”松风一声怒喝,咬破指尖,以血挥于半空写下仙咒,仙咒爆发一道白光,将蠢蠢欲动的众竹简拢住,光芒散去,一根手臂粗的竹简悬于半空,此简莹玉中带着血红,蕴着浑厚霸道的仙力。

“布阵!拦住这些邪气!”重昭眼见不妙,一声令下,众弟子手中祭出仙剑,数十道光芒化成一座更大的阵法,将蔓延的邪气拢住。

松风面色惨白,摇摇欲坠,重昭和尔昀急忙去扶。

那邪气咆哮无比,不断冲撞仙阵,一众弟子面色微白,眼中惊骇。

“二叔!”

“师弟,时间不多了!”尔昀神情凝重,“我们一定要在这些邪气失控前封住泉眼,否则整个东海就全完了!”

“师叔!”

重昭颔首,将书简抛入半空,书简射出一道仙力,落在环绕着火冰岛的邪气上。

松风口中吟诵仙诀,掌心一股仙力射向前方,仙力落在面前供桌上,百来根竹简骤然腾空,竹简上缓缓泛起虽淡却醇正的仙力,松风额上沁出薄薄冷汗,一口鲜血朝前喷出,鲜血喷洒在竹简上。

“破!”重昭一声大喝,重重邪气终于破开一处。

松风喘息一声,看向身前,眼中孤注一掷,“为今,要救缥缈岛,只有这一个方法了……”

“走!”重昭抓住契机,拉着尔昀冲向岛中。

“二叔,那我们该怎么办?”

一道灵光闪过,两人落在火冰岛上。一旦踏上了岛,反而风平浪静,除了那安静得令人诡异的窒息。

重昭和尔昀听得心惊肉跳,到此时已是面色苍白,听松风这话,整个东海岂不是全完了。

重昭取下腰上玉简,指尖仙诀一动,那玉简霎时指向岛内一处,发出灵光,灼热无比。

松风点头,“今夜我感应到有人闯入师兄当年布下的禁制中,本是前去阻止,可未成想当年那方被我们隐藏的泉眼,竟神气全无,邪气冲天,那泉眼本就藏着巨大的力量,也不知为何这数年来竟滋生了妖邪出来。若不是今夜有人误闯,我前去查看,只怕待那妖邪真正出世,东海全境将覆。我用本门秘法从那妖邪手中逃回,本欲启动惊天阵向天宫求救,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妖邪毁了惊天阵,又在东海上筑起水浪,隔绝了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如今缥缈岛就是一座孤岛……”

“在那!”重昭指向南面.,“竹简能感应到邪气的力量,那里一定就是泉眼所在,师姐,走!”

“师叔,火冰岛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今夜东海大乱是否与其有关?”重昭沉声问。

“等等!”尔昀忽然拦住重昭,朝重昭伸出手,“师弟,把竹简给我。”

松风声音一顿,看向两人,“这件事本是岛中绝密,我本欲打算将来将缥缈岛交予你二人之手时,再将火冰岛的禁制一并交托……可惜,我们当初为了一己之私,还是酿成了大祸。”

重昭一愣,不解:“师姐……”

“天火虽灭,可天火中神的力量却没有完全消失,它化为了一口泉眼,留下了那座岛上。”松风缓缓开口,“师兄在那泉眼外布下禁制,上君以下的仙妖,都无法进入那泉眼四周。他陨落前叮嘱我,金曜仙座向来执法严格,若他知我派因一己私欲差点危及东海万灵,只怕缥缈一派自此会沦为仙界欺凌和放逐的对象,为了保护这一岛的安宁和缥缈岛千年的名声,我见那天火已灭,残存的神力亦被封印在泉眼中,便答应了师兄,从此将此事沉埋心中,对外也只说师兄是陨落于天劫之下。”

“重昭师弟,方才从主殿出来后,你可是去了药园?”

“既然天火已经熄灭,为何师父还要在火冰岛上设下禁制?”

尔昀缓缓开口,重昭脚步一顿,眉头皱起。

殿内一时沉默,尔昀眼眶通红,重昭感慨之余,却又心生疑惑。

半柱香前,重昭从主殿而出,他匆匆行到拐角处,掌心一动,一方竹笛出现在手中。

松风声音唏嘘,一声叹息。

“阿烁!阿烁!”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师兄伤重难治,即使耗尽缥缈岛的仙药,也只能为他续命三个月。他临死前收你为关门弟子,在火冰岛设下禁制,将最后一点仙元传给你后仙去。”

竹笛毫无回应,重昭面色一变,再度催动竹笛,再次召唤,“阿烁?阿烁?!”

“当初我也觉得奇怪,但师兄重伤,我来不及多想,便带着你们回了缥缈岛。几日后,师兄醒来告诉我,我离开后不久,天火突然异动,几欲冲出仙幕,师兄来不及上报天宫,为救东海生灵,散尽毕生仙力斩熄了天火。他本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死在岛上,没想到你们二人恰好漂流到那座岛,悉心照顾,让他多活了些时日,撑到了我来。”

竹笛仍旧毫无动静,重昭再按捺不住,身形一动,消失在拐角处。

重昭愕然,“可我和阿烁漂到那座岛的时候,天火已经熄灭了,岛上一片荒凉,只有师父昏迷在岸边。”

重昭消失的瞬间,尔昀恰好从殿中走出,她眉心一动,跟上前去。

松风点头,“师兄苦等数年,眼见天劫将至,岂愿空等一场。他与我爆发了争执,可师兄还是心系东海万灵,他答应我,若是一个月内天火再不熄灭,就将此事上报天宫和凤皇,之后我就回了缥缈岛,直到一个月后我回到那座岛……”松风转过头,看向重昭,“看到了熄灭的天火、重伤的师兄,还有你和白烁。”

药园中被狂风吹得满是狼藉,灵光一闪,重昭落在药园。

松风声音一顿,重昭猜测道:“仙界中并未听闻过此事,可见师父和师叔并未将此事上禀天宫,可是……师父不同意?”

“阿烁!”

“那天火力量比我们想象中更强大,竟数年不止,好在天火并未冲出那座岛,缥缈岛不可无人镇守,于是我与师兄商议分别守在岛外,直到天火熄灭。可一年又一年,天火不仅没有熄灭,力量反而越来越强大,我心中的担忧也更甚,若那天火冲出仙幕,只怕会祸及整个东海的生灵,于是我决定将此事禀告天宫和凤皇……”

药园中无人回应,连老龟都没有声音,重昭奔进草庐,瞧见庐中之景,脚步一滞。

“那后来呢?既是守岛,爹为何会重伤难治?”尔昀急道,三年前松鹤什么都不曾说便撒手人寰,她心中一直沉甸甸压着父亲骤然陨落的疑团。

只见房中乱七八糟散落着药盒,白烁不见踪影,老龟瘫在地上,龟壳上正发出微弱的仙力。

松风声音不大,重昭听着却是一沉。仙之力,岂能与神力相抗,师父重伤于那座岛上,必是后来出了事。

它面前摆着一方水镜,水中飘荡着几片小巧的龟壳。

“既现神迹,岂无神品。那天火燃烧不止,又蕴着神力,师兄觉得那天火中,必有来自神界的力量或至少可以炼制出一品仙丹的天才地宝。于是我和师兄在那座岛外布下了一道仙幕,用以隔绝天火的力量不被天宫所发现。”

“龟师父!”重昭急忙上前,将一股仙力注入老龟壳中,老龟苏醒过来,眼神迷茫。

“什么样的机会?”

“阿烁呢?!”重昭急急问。

松风转过头,“缥缈岛没落已久,何来机遇,又何来的一品仙丹,可师兄若陨落,我缥缈岛就更无立足之地,所以当时那场降在东海偏岛的天火,是师兄和缥缈岛唯一的机会。”

缥缈岛发生这么大的事,以白烁的性子,定会好好藏在药园才是,竹笛找不到她,定是出了事。

“仙途漫漫,亦有时尽。昀儿,昭儿,我们仙人,虽能活个数千载,但也有寿数终时。若是能度过第三道天劫,便可踏入上君巅峰,有机会得窥神界;若是不能,便只能落个灰飞烟灭的结局。十年前,师兄算出他的第三道天劫即将在数年后降临,可他的仙力已经百年不曾增长,他心中明白,要渡过这第三道天劫,几乎是不可能之事。除非他能在天劫到来前得逢机遇,或是吃下一颗一品仙丹,强行将修为提升至上君巅峰……”

老龟眼中渐渐清醒,见到重昭激动不已,“阿昭,小白出事了!”

重昭面色一变,看了看黑沉沉的殿外,心中不安。

“到底怎么回事?”

松风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抹复杂,欲言又止,终还是道:“师兄一生风光霁月,守护东海,一生之中,唯这一次起了私心,却反而害了他。”

“都怪我,哎!小白发现你受伤,想为你炼制一品丹药,可这岛上哪有什么炼制一品丹药的天材地宝,我怕她惹出乱子来,就骗她去了珊瑚海域,哪知这丫头心思活络得很,竟把我给灌晕了,方才岛外异动,我担心不过,就召她回来,哪知她根本不在珊瑚海域,我以卦测算方位,算出她在东海南域,只是刚测出她的方位,便有一股邪气出现在水镜中阻止我演算,还打伤了我!”

“既然事关神界,那天火又不止,为何不将此事禀告天宫?”重昭不解。

“小白在东南海域?!”重昭声音一顿,忽然想起方才松风的话。

“不错,那天火中,至少蕴含着神的力量。”松风徐徐开口。

今夜有人闯入了松鹤在火冰岛上布下的禁制!那个人是阿烁!

重昭脱口而出:“当年师父已是上君,连他都无法靠近,那天火岂不是……”

重昭脸色大变,握紧手中竹笛,两人身后,草庐窗外,尔昀神色阴晴不定。

“其实那座岛十年前并非荒岛,而它的名字也不叫火冰岛,这一切都要从十年前的一场天火说起。”松风的声音有些悠远,“东海位于仙界边界,远离纷争,海域上的洞天福地并不多。十年前,一道天火从天而降,落在那岛上,岛上大火燃烧,日夜不止。那岛虽无人居住,却有不少生灵,我与师兄自然要前去灭火。可那天火威力极大,别说上岛了,我们两人连百里之内都无法靠近。”

“我知道是她闯进了爹布下的禁制。”尔昀伸出手,神情严肃,“若是白烁已经落入那妖邪之手,用她来威胁你,你难免会心生迟疑,如今东海危在旦夕,我不希望你到时候因为一己之私,坏了大事。无论等会发生什么,封印泉眼的人,必须是我。”

“师父所布?您说的事三年前的那座荒岛?”重昭更是疑惑,“师叔,那座荒岛到底是什么地方?当年师父究竟为何会重伤在那座岛上?”

重昭握紧竹简,神情犹疑。

“爹布下的?”尔昀一愣。

尔昀更怒,“你还在迟疑什么?就是那个祸害唤醒了那邪物!害得二叔受伤!如今更让整个缥缈岛危在旦夕。师弟,你要为了她,背弃整个师门吗?!”

松风轻叹一口气,看向重昭,“其实这火冰岛你也去过,那道禁制是你师父三年前以命布下的。”

重昭掩在袖中的手握紧,脸色几遍,皱眉沉沉开口:“师姐,师门于我,恩重于山,师父和掌门师叔更对我有再造之恩,重昭就算万死,也难报师恩。现在妖邪作乱,祸乱的是整个东海,东海不存,护住一个人又有何用?重昭分得清轻重,师姐若是不相信我,这玉简便交由师姐掌管。”

重昭也道:“师叔,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此岛,为何我派要在那里立下禁制?”

重昭将玉简交到尔昀手中,尔昀掌心一重,见重昭神情陈恳,转身欲走,微微迟疑,还是拦住了他,“等等!”

“火冰岛?那是什么地方?”尔昀一愣,她在缥缈岛生活了几百年,还从未听过有这样一座岛屿。

重昭回头,凝视尔昀。

松风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今夜,有人闯进了我派在火冰岛设下的禁制。”

尔昀神情复杂,长吸一口气,忽然问:“那我问你,若是白烁遇险,你当如何?”

尔昀再忍不住,连声问出口。

重昭一愣,随即缓缓开口:“阿烁于我亦有相扶相持之恩,她若遇险,重昭亦当拼尽性命,护她周全。”

“二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打伤了您?海上怎么会这么大动静?那不出世的妖邪,究竟是什么?”

尔昀凝视重昭,松了口气,“师弟,虽然我讨厌你这个回答,但是现在我很满意,至少我可以选择相信你。”

松风朝松鹤的仙位焚了三炷香,才缓缓转过头。

尔昀将竹简从新递还给重昭,“这根竹简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如果你是妖邪所化,定不会如此简单就将它交给我。”

半柱香前,缥缈岛主殿内,松风领着重昭尔昀二人来到殿后一处,那里供奉着缥缈岛历任掌门的仙位,说是仙位,陨落后也不过一方竹子刻的竹简罢了。

重昭一愣,“妖邪所化?师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烁,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尔昀神情凝重,“二叔说,我们缥缈岛即使再没落,那惊天阵亦是开岛先祖所设,是以缥缈岛整座岛的灵气为基,就算被毁,也不会毫无声息,除非……”

狂风巨浪中,重昭一马当先,他腰中别着一根晶莹玉透的竹简,薄唇紧抿,他眼中闪过方才得知的一切,眼中是藏不住的焦急。

重昭脸色微变,“除非什么……?”

与此同时,数道光芒自缥缈岛主殿空地上腾空跃起,朝东海南域而来。

“除非是岛内之人所毁。”尔昀缓缓开口,“可整个岛上,知道如何开启惊天阵的人,只有二叔,我、你,和这次带来的十个流云二代弟子。”尔昀望向岛外那十道仙芒,“二叔告诉我,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

第二十六章

重昭神色微微一变,看向尔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