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其实不必太担心，若是怕她们有谁落了单，不如一开始就把她们两两分组，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太后轻声开了口，顺势阻断了皇上和沈妩的眼神交流，装模作样地好心建议道。
太后将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猛然僵了一下，眼眸里闪过几分阴狠，转而又很快地调整了一下情绪。
皇上的眉头一挑，慢慢扭过头来看向太后，心里慢慢一松。兴许是太后这个建议，让他心头的不安降低了些。毕竟两个人的话，外加身边跟着的人，目标变大也就增加了安全感。
沈妩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坐的人，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平日里腻在一起不觉得，此刻刚有几日刻意地回避着不说话，竟是如此的别扭。
“好，那就依母后的办法来好了，依朕瞧，不如就让淑妃和远贵嫔一组吧！”皇上当场就定了下来，并且直接指定了沈妩与许衿一组。
看着底下这些女人一脸心花怒放的神色，齐钰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耐。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眼光下意识地往沈妩那边瞥，毕竟上回去避暑的时候，就是临时冒出了个什么赏花寻人的新玩法儿，才被人钻了空子，导致沈妩受了伤。这一次，他不想惨剧重演。
太后的心里一惊，呼吸也跟着滞了一下。不得不说，皇上的警觉性还是十分高的。并且把沈妩和许衿安排在一起，明显是防备着太后刷阴招。太后再怎么狠毒，也不至于对许衿出手。若真的出手了，被查出来的话，恐怕许家第一个就不会饶过太后。
沈妩不由得冷笑起来，太后为了搞这个东西，可真是煞费苦心啊。连这样好的彩头都拿了出来，东海珍珠每年出产的全部进贡到宫里头，一向都是由太后和妃嫔们拥有。这些命妇、小姐们哪怕腰缠万贯，也无法享用到。此刻太后拿出来当彩头，自然是一项极具诱惑力的赏赐。
“皇上对淑妃可真是用心良苦啊。那就这么定下了，到时候还请皇上给她们三个找几位教骑射的先生！”太后的面色阴沉了几分，皇上如此做，分明就是不给太后面子。
“上回进贡上来的东海珍珠，有不少足有小娃娃的拳头大小，若是将那些磨成了珍珠粉，想来定是效果极好的。就拿那些东海珍珠做彩头好了，三日后将再次举行狩猎！”太后的脸上始终都是一副笑吟吟的神色，她的声音温和，摆足了慈祥亲和的模样。
把沈妩和许衿安排在一起，若是有心之人，定会想到这就是赤裸裸地在提防着太后一党人耍诈。
虽然她们猜不出太后的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但是几乎已经断定了，这凭空冒出来的女子狩猎，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齐钰也没顾太后脸上难看的神色，直接轻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母后就放心吧，骑射方面朕会找人教好她们的！”
沈妩、崔瑾和许衿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太后口中的妃嫔也要参加，可不就指得她们三个么？太后好端端的要来一次女子狩猎大赛，原本就惹人怀疑。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让她们进入树林之中，在骑马射箭之中接受磋磨？
这事儿很快便决定了下来，众人皆回去准备了。毕竟这里的命妇、姑娘们可都是京都之中的贵妇，甚至还有三位娘娘也要一起，若是能争口气，当真够耀武扬威上一阵的。
她便再次扬高了声音开口，颇有几分安抚的意味。这回不少女子便都点头了，甚至还嘻嘻哈哈地在说些什么。讨论的气氛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刚散了没多久，就有一位太监模样的人到沈妩面前报道，说是皇上派来指教她练习骑射的人。听着身边的人，扯着尖细阴森的嗓音，不停地念叨着那几句话，生怕她从马背上摔下来，沈妩的头都有些大了。
“如果诸位有兴趣的话，围场里面自然会清理，里头只留下兔子、山羊一类温驯的动物，也会留几日让诸位学习骑射。”太后见那些人议论纷纷，眼眸里皆带着几分兴奋的意味，可是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自然是顾虑太多。
这匹马还未成年，所以即使沈妩上了马背，距离地面也并不是很高。她按照那人所说的，努力抓紧了手中的缰绳，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认真起来。骑马她还能勉强合格，至少不会像李怀恩那样，因为缺个蛋就完全变怂了。
太后的话音刚落，底下就议论开了，这可真算是一次创新了。虽说不少命妇都有些心动，毕竟对于骑射这样的新鲜事物，接触一回日后回去了，也好当作炫耀的资本。不过需要担忧的地方，也着实不少。围场里面的安全问题，以及她们大多数人都未接触过射箭，骑马也只是略微懂一点。
第二日，当她来到特定的地方，开始练习拉弓射箭的时候，身体却如何都不协调。
“其实是这样的，方才哀家与皇上说。总是男人们狩猎比试，让诸位女子等着，总觉得不尽兴。不如让女子们也来一场狩猎比试，几位妃嫔也跟着参加，这样才算是来过围场一圈了！”太后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她轻声建议了几句，眸光十分明亮，慢慢地扫了一圈周围坐着的命妇、姑娘们，眼神最终停留在沈妩几人的身上。
“娘娘姿势站稳了，手端平，眼睛直视前方。用力拉扯弓弦，然后猛地放开手中的箭！”那个小太监似乎也有些着急，他不断地说着动作的注意点，脸上都冒出了些许的汗水，一抬衣袖擦干净，还得认命地低声指导着。
最终是太后轻咳了两声，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像是要开口说话的模样。众人瞧着这副样子，也知道肯定是皇上妥协了。
不过这个太监兴许是被皇上叮嘱过了，在教导的过程之中，距离沈妩都至少隔着一步，就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般，根本不敢往前。即使此刻沈妩的姿势摆了半晌，连一支箭都没射出去，这个小太监还是口观鼻鼻观心，硬是不敢靠近半步。
沈妩她们几个也发现了，便下意识地看过去，脸上皆带着几分探究的神色。究竟是什么事儿，让太后和皇上在这种场合就开始讨论了起来。
沈妩或许对这方面天生欠缺，她似乎无论怎么摆姿势，都不是标准的。最后双臂举着也变得麻痹了，索性直接松开了手。弦上的箭的确射了出去，不过还不到两步远，就掉到了地上，离远处的靶子隔了好一段。
李怀恩身上直冒冷汗，他压抑着胃部的翻涌，颤抖着接过了圣旨，扬高了嗓音将里头的前三甲名字以及赏赐念了出来。待听完了，四周俱是一片恭贺声。皇上和太后还在说着话，两人的交谈声压得很低，不过从两位的面色看来，看样子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
那个小太监也是急得满头是汗，他陪着沈妩练射箭，其实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中途还休息过几次。不过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汗湿了好几回，又都被风吹干了。
瞧着李怀恩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没有多少人敢靠近。生怕他吐了别人一身。
沈妩连续试了好几次，却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她气得将手上的弓箭直接扔到了地上。完全自暴自弃了，脸上恼恨的神色显而易见。
“李总管，就等着您来宣布呢！”那个小太监点头哈腰的，双手托着圣旨伸得老长，举到他的面前。
“学什么弓箭，还不如用石头砸来得快一些！只给三日，怎么可能学会！”沈妩轻轻扬高了声音，几乎是怒骂道。
待众人的猎物清点完毕，李怀恩才骑着马慢慢地走了出来，面色惨白，好容易哆哆嗦嗦地下了马，立刻就有小太监把狩猎的结果呈了上来。
被扔出去的弓箭与地面接触到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齐钰稍作收拾，便坐到了主位上。男女席是分开坐的，因为只是为了比赛男人猎物多少的，所以中间也未用屏风遮挡。太后的位置就设在皇上身旁不远处，她偏过头面上带笑，似乎在跟皇上说着什么。齐钰的眉头微微皱拧着，显然并不怎么赞同，不过却还是耐着性子听。
后面想着耐心指教的太监，以及周围等候的宫人们，都是立刻垂下头来，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林子里的男人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果然还是一袭黑衣的皇上打头阵，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带回来不少猎物，显然都是皇上猎杀的。
这太后的确太不是东西！搞什么女子狩猎，这些娘娘、贵妇原本就是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何况是大男人们喜欢的射箭。而且还学会了去狩猎？这也太高估这些柔弱女子的能力了，除非是生在将门之家，从小就接触这些，否则就这样的水平，猎物射她们还差不多！
沈妩碰杯的动作做得十分隐秘，也只有坐在她身旁的崔瑾瞧清楚了。崔瑾自然知道她是在庆贺上回将贤妃和沈王妃处理掉的事情，便也不推辞，端起茶杯几口喝干。
“娘娘，淑妃娘娘，这是皇上特地让人给您做的新弓箭，量身定制的。可好用了，就连奴才这样的废物用着都觉得顺手。”李怀恩小步地跑了过来，满脸堆着笑意，带着十足的谄媚。
沈妩并没有再猜测下去，而是举起手边的茶壶，替自己的茶盏斟满了，又将崔瑾手边的杯子续了茶水。拿起自己的被子对着崔瑾的碰了碰，便扬起头将那一整杯茶水慢慢倒入口中，就像是在饮酒一般。
他边说还边示范性地拉开了那张弓，然后双手捧着弓箭，往沈妩的面前放了放。
沈妩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按理说封茜与沈安陵定了亲事，就不该再抛头露面了。此刻却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让她有些费解。不过瞧着封茜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并不是很情愿来这个地方。
沈妩此刻就蹲在地上，正盯着原来被她摔在地上的弓。此刻听到李怀恩的声音，便下意识地抬起头瞧了一眼。李怀恩手里的弓箭的确更加精良，尺寸也小了好多。
沈妩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就抬起头来，细细瞧过去。封茜是随着北定侯夫人一起来的，此刻乖顺地坐在那里，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手托着腮有些失神地看向远方。
“你这样的废物用着都顺手，本宫用着怎么可能会觉得顺手？本宫又不是废物，不要！到了比试的时候，本宫直接认输就好了，反正又不稀罕那几个破珍珠！”沈妩依然双手抱膝地蹲在地上，她连碰都没碰那张弓，就直接扭过头去。
沈妩几人就坐在一起，一旁的崔瑾忽然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靠在她的耳边道：“右边第三位穿湖蓝色罗裙的姑娘，就是北定侯府的嫡姑娘。也就是沈王府未来的世子夫人。”
沈妩抱怨赌气的语调扬得比较高，十分清晰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明音几个只低着头，默默地在心底为李总管祷告。
“嗖嗖”的箭声传来，隐隐可以听出里头正在进行一场真正的狩猎。候在外头的女子们却是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着话，不少人都在讨论这次的狩猎，究竟谁能拔得头筹，得皇上垂青。
李怀恩苦着一张脸，得，他那“废物”两个字无非是调侃自己，顺带着想把淑妃娘娘逗乐而已。结果适得其反，淑妃娘娘听出了旁的弦外之音。他瞬间感到了后颈发寒，下意识地回过头，一下子便对上了一双幽深阴冷的眼眸。
皇上一马当先，骑着马飞快地冲进了丛林之中。几名护卫也是策马扬鞭，紧跟其后。只有李怀恩一人，明明身下是高头大马，但是被他骑着之后，就觉得他变成了张果老倒骑驴，那马悠闲地迈着小碎步正在散步。
“皇上。”他轻声唤了一句，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生怕齐钰怪罪到他的头上。
一个时辰为限，当沉闷的鼓声被敲响的时候，那一拨挤在一起的人，就立刻甩着手中的缰绳冲了出去。沈妩她们几人就在外头等着，下面的位置上还坐着不少命妇和官家小姐。
周围几个宫人也都纷纷行礼，只有沈妩一人依然倔强地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像是个耍赖的孩子一般。
几日后便是皇上与百官狩猎的日子，太后和沈妩几人都出来助阵。皇上一袭黑色劲装，牵着缰绳骑在马背上，显得精神抖擞。他的身后跟着不少打扮利落的侍卫，李怀恩也骑着马跟在后面，只不过他佝偻着后背，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跟身底下的马说话，一看就是怂气爆棚的模样。
“成了，你们都下去吧。朕有话跟淑妃说。”齐钰挥了挥手，便轻声撵他们下去。
许嬷嬷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屋子外，慢慢地发呆。太后想得倒是容易，但是实施起来恐怕困难重重。
李怀恩连忙双手将弓箭呈给了皇上，然后立刻跟着大部队的脚步，麻利地滚了。
“这围场里什么都不多，唯一多出来的就是各种珍禽猛兽。虽然没晚都有人进去检查，但是也难保不会有那么一两只凶猛的野兽躲了起来，待到淑妃娘娘进去的时候，就恰好出现在她的身边，准备将她连皮带肉都吞进腹中！”太后根本没有在意许嬷嬷脸上的神情，而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兀自兴奋地开了口。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颤抖，显然是过度期待导致的。
直到人都走了，齐钰才往前迈了几步，走到她的跟前。
而且太后年岁已高，沈妩才十六岁而已，正值青春年华。究竟谁能赢，还说不准。
“起来，朕教你射箭！”男人的语调十分平稳，没有一丝起伏，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来。
虽然许嬷嬷不再开口反驳，但是她的眼神里却透着深深的担忧。毕竟淑妃不是当年那个纯良和善的黎妃，沈妩的手段也极其高超，甚至连贤妃都落了下乘，最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沈妩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赌气，就是蹲在地上不起来，纹丝不动。
许嬷嬷一听她提起前尘往事，不由得闭紧了嘴巴。先皇当时那样宠爱黎妃，先后让黎妃生下了皇上和九王爷，最终也在太后的骗术之下，一度心灰意冷不相信黎妃，才让旁人有机可乘。
皇上见到她这副鸵鸟一般的模样，心里涌上几分不耐的情绪。不由得“啧”了一声。忽然伸出脚，用脚尖在她的屁股上猛地往上一挑。沈妩一个不慎，便直接往前栽去，双手下意识地往前撑，两只手掌便直接按在了泥地上，这才好容易地稳住了平衡。
先前对沈妩一直忍耐，是因为她不想和身为庶女的沈妩斗，这样只会显得她掉价。如今沈妩已经爬到了淑妃的位置，并且成功抚养大皇子，她的心里自然容不下了，不想斗也得斗！把沈妩拉下来，势在必行。
“起不起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脚继续往前伸着，这回改成了轻轻地踢过去。
“只要真心想做，没有不成功的事情。哀家这大半辈子，都是在不可能之中谋求着那一丝可能，否则你认为当初先皇怎么会舍得下黎妃那个贱人，最后将皇后之位许了哀家？”太后的嘴角露出了几分自信的笑容，她根本就没把沈妩放在眼里。
沈妩膝盖弯曲，险些跪倒在地，连忙站了起来。两只手掌上都覆盖了一层泥土，她连忙使劲儿拍了拍，脸上不高兴的神色越发明显。甚至直接抬起头来，一脸沉郁地看向他。
太后却是满脸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冷笑，此刻瞧着甚是狰狞。
“过来学射箭！”齐钰扬起手冲着她晃了晃，手里紧紧握住的弓箭也在不停地摇晃着。
“太后，先前是在后宫之中，一切宫人都还好收买一些。这边是围场，外头的人都不是平日里所熟识的，他们也没有致命的把柄攥在手里头，恐怕很难控制。况且围场里面看守那么严格，根本就不好钻空子。”许嬷嬷试图说服太后，不要在围场这里对沈妩不利，否则吃亏的只有自己。
沈妩悄悄抬眼看了他一下，脸上露出几分挣扎的神色，最终还是冷着脸慢慢地往皇上面前挪。
许嬷嬷的眼皮猛地一跳，心中暗暗叫了一声“糟糕”。她自然也想起了先前的事情，再一对比围场，不由得担忧起来。
齐钰瞧着她跟乌龟爬似的速度，不由得再次“啧”了一声。他一向是没有耐心的，只除了面对沈妩的时候，还能耐着性子些，只不过这耐心也是极其有限的。此刻瞧见沈妩如此慢条斯理的，心里头就堆着一股子邪火。
她的话音刚落，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甜腻和得逞的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一般，太后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沾沾自喜的氛围之中。
他伸出手臂来，猛地抓住了沈妩衣裳的前襟，微微用力一扯，就将她扯到怀里来了。
“看样子只有哀家亲自动手了，只要计划得好，就不怕没有替罪羊。上回的事儿，那个狐狸精还不是都把账算到了贤妃的头上。她再如何高明，也敌不过哀家！这大秦的后宫里，可一直都是哀家的天下，从前是，以后也是！”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的火气似乎逐渐消了下去。
“怎么回事儿，磨磨蹭蹭的！你先前不还是说鱼和熊掌兼得的么？就这么一点儿小挫折就直接妥协了，以后即使你生下了皇子，他跟着你这个母妃能过上好日子么？朝堂之上和后宫之中的斗争，可是比射箭难得多，你也这般轻言放弃么？还是你之前跟朕说的，都是在放屁！”齐钰显然有些气急败坏，眉头紧紧地皱拧着，整张脸上的神色也越发难看。
许嬷嬷候在一旁，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劝慰。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太后在辱骂沈妩的娘亲是小妇的时候，似乎完全忽略了那个小妇是太后的亲侄女，许家曾经教养出来的嫡姑娘。
他的薄唇轻抿，看都不看沈妩脸上露出的委屈神色，只是将她掉转了个身，背对着自己。把弓箭塞到了沈妩的手中，分别用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背，猛地拉开了弓弦。
“一个两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难不成还真的怕了那个狐媚子托生的小妖精了！许衿她还是许家教养出来的嫡女，竟然会如此惧怕沈妩那个小妇养的！”太后此刻正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语就有些不堪入耳了，而且越来越过分。
“朕说放箭，你就放箭！”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他温热的嘴唇几乎就贴在沈妩的耳朵上，甚至说话时的吐息都能感受到。
直到许衿退出了屋子，太后的火气还没消。她扬起手大力地拍打着桌面，手边的茶盏被带动得不停地抖动着。
沈妩轻吸了一口气，显然在调整情绪，轻轻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嗯。臣妾知晓了。”齐钰握住她的手，将弓箭又细微地调整了角度，冷着声音道：“放箭！”
太后的脸色直接变得苍白、难看，从许衿方才的话语里，就可以听出她的抵抗情绪。方才还亲热地叫着“姑奶奶”，如今已经以“嫔妾”自居了，这身份一下子就疏远开了，就是直接在拒绝太后的建议。
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沈妩立刻张开了手掌。手中的箭像一条直线一般，一下子飞了出去。不过那箭到了最后却有些软绵绵的，没有力道，最终也只是浅浅地插进了靶子里，还不待沈妩欢呼雀跃，又立刻掉落了下来。
“太后，不是嫔妾不想，而是真的无能为力。这回跟着皇上来的妃嫔，统共就那么三个。若是淑妃出了事儿，谁能逃脱得掉！嫔妾入宫一年多，什么都没学会，唯独这眼力长进了不少。皇上如今不痛快，嫔妾是不敢去叨扰他的。感谢您的茶，嫔妾告退了！”许衿放下手中的茶碗，慢慢站起身，冲着太后行了一礼，便直接屈身退了出去。
皇上倒是比她放松些，见到箭终于能射出去了，原本脸上紧绷的神色也稍微缓和了些。男人的手掌还贴在她的手背上，来自掌心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传向她。
许衿不由得轻轻笑开了，脸上的嘲讽十分明显。后宫之中，现如今沈妩的位份最高，不就相当于中宫皇后的待遇么？只不过差一个名分罢了。若不是她身边有大皇子拖累，恐怕皇上早就把后宫的执掌权交到她手中了。大皇子眼看着一日日长大，后宫的凤印迟早有一日会交到沈妩的手里。
“自己试一次！”齐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便往后退了一步。
她因为身体不适，所以去年并未跟着皇上前去避暑。实则她错过了一个观察沈妩与皇上之间亲密关系的好机会，即使后来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了，她也多半认为是流言之中夸大其词了。
沈妩再次深呼吸了一次，脸上的神色越发认真。从皇上方才出现到此刻，她还没瞧过皇上脸上的表情。她慢慢地举起了手上的弓箭，慢慢拉开了弓弦，只是那种男人带着她射箭的感觉却不在了。她的眉头轻轻皱拧着，有些不确定地瞧了瞧，直接用力便撒手了。
“哀家就不信，皇上真的把心都给了沈妩么？心心念念着她，瞧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哀家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沈妩来势汹汹，很有可能就要夺了这中宫皇后的位置！到时候你哭都没处哭去！”太后的声音猛然扬高，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这回的箭连出去都没有，直接往下坠落，掉在了她脚边的不远处。
许衿的话音刚落，太后的眉头就紧紧蹙起，显然对于她的回答十分不满。
“啧！”齐钰不耐烦的声音立刻就响了起来。
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沈妩就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只要有她挡在面前，后宫中所有的妃嫔都失去了魅力。在皇上的眼中，也始终只留下她一人的身影，甚至是所有的人都无法超越的存在，无比残酷的现实。
“你怎么这么蠢！”皇上轻声吼了一句，瞧见沈妩缩了缩脖子，又把到了嘴边的呵斥咽回了肚子里。
“姑奶奶，不是我不愿意舍下身段去，而是皇上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旁人的身上。伺机钻空子说不准反而弄巧成拙，让我成为皇上发泄心头不满的靶子。”许衿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从无奈变成了叹惋。
皇上本身就喜欢练武，骑射更是充斥着日常生活。前一阵子心血来潮，他还特地又巩固了一遍，恰好当时沈妩惹恼了他，他就拿着弓箭对准了沈妩射过去，只不过他手下留情，两次都把箭射进了柱子里。此刻教一个丝毫没接触过的沈妩，他自然是头疼。
许衿的口中正含了一口茶水，此刻舌尖感受着茶香萦绕的滋味，觉得心情无比顺畅的时候，却听到太后说了这句话。顿时失去了原本的好心情，她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茶水咽下，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一定要用力，肩膀放平胳膊伸直了。其实射箭并不难的！”齐钰降低了语调，尽量缓和着自己心头的烦躁，用一种温和的声音去指点她。
“衿儿，哀家瞧着皇上这几日都不再找沈家那只狐狸精了，不如你去试试看？”既然话题都说开了，太后就直奔主题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劝诱。
男人的双手再次覆了上来，胸膛也慢慢贴近了她的后背。她此刻就站在皇上的怀里，齐钰紧握住她双手控制弓箭的这个动作，瞧起来就像是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一般。
倒是太后的屋子里，许衿也凑在里头，两人正捧着茶盏，悠然地品着进贡的上等好茶。许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自然皆是品茶高手。两人凑在一处谈着茶道，倒是将先前的小疙瘩解开了不少。
“放！”皇上轻轻扬高了的声音再次传来，沈妩的手立刻松开。
李怀恩把这些都看在眼底，经常叹息连连，一瞧皇上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与淑妃娘娘有关。那日他俩在一起，究竟说了什么呢？最重要的是，这几日皇上根本没去找过淑妃，也未曾召幸任何一位妃嫔。
箭再次射进了靶子里，这回皇上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许多。所以那支箭此刻便牢牢地扎进了靶子里。
这几日，不少人都察觉到皇上的不对劲来。皇上虽然每日看起来都十分忙碌，必去围场转悠，偶尔还专门让人设立靶子练习弓箭，但是除了那两三个时辰之外，他就一直窝在屋子里，经常会目光游离地发呆。甚至有大臣来求见，正说着话，他都会不经意间走神。
“注意力集中！”皇上刚说完，又往侧边站了几步，显然是要沈妩自己来。
到了围场，皇上并没有急着让群臣狩猎，而是每日让他们身边带够了人手，自由活动。既可以探查一番围场内的情况，又可以稍作休养。当然围场在晚上是不开放的，等这些王公贵族、随行官员都出了围场之后，就会有好多侍卫进去检查是否有不妥之处，以免有人在围场内设下陷阱。
沈妩轻吸了一口气，眼神越发专注认真，她瞪大了眼睛瞧着那红色的把心，似乎要瞪出一个窟窿来。
奶娘轻声应承了一句，便又匆匆地退了出去。
她按照皇上之前所说的动作要领，一点点慢慢地调整着，直到做出了自己满意的姿势为止。她轻轻抬了一下手臂，然后猛地松开了手中的箭。
“你去忙你的吧，大皇子只是自己摔倒了。”沈妩平静的声音传来，她抱着大皇子慢慢地摇晃着，掌心在他的后背一下下慢慢地排挤着，显然是在安慰这个小娃娃。
“咻”的一声，弓箭直接射了出去。一下子便射到了靶子的边缘，箭头虽然插入了靶子里，但是摇了两下，又掉了下来。
待奶娘匆匆跑了进来的时候，沈妩已经抱着大皇子在轻哄着，只是她是背对着门口。因为落入熟悉的怀抱里，大皇子也停止了哭闹，只是小声地抽噎着，像是受足了委屈一般。
齐钰轻轻点了点头，对于沈妩这样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只是他的一条腿无法动弹，扭过身来帮沈妩擦眼泪，就显得十分吃力。整个人也栽倒在床上，立刻里屋就响起了孩子尖锐的哭闹声。
“阿妩，若是比试的时候，你能凭借自己的箭法，狩猎到一头羊，证明你可以战胜这些困难，朕便许了你鱼和熊掌！”皇上看着沈妩的侧脸，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
“哦——哦——”大皇子看着她，脸上露出一种似懂非懂的神情，抬起手摸在她的脸上。他还不知道眼泪究竟是如何流出来的，虽然他每隔几日几乎都要流泪。
射箭对于沈妩来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并不是办不到的。但是狩猎可就难上许多，当然若是皇后和太子都要，那日后要面对的艰难险阻将比狩猎更加困难。皇上要的也不过是沈妩咬着牙往前冲，不畏艰险！
大皇子似乎是察觉到脖子里有水落入，便抬起头看向沈妩。沈妩的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往下落，但是为了不吓到他，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意，只是眼眶里的泪水却越发汹涌。
沈妩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就像手中这箭一样，射出去的箭是回不了头的。皇上不希望，到时候遇到了困难，沈妩会退缩或者打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