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你跟着本宫这么多年，都瞧不出来，那本宫可就放心了！”沈妩边说边伸出食指，用细长的指甲在脸上轻轻刮了一下，立刻就有脂粉落进指甲缝里。
听到她略显担忧的神色，沈妩竟是笑了，脸上满是欢愉的神色，原本没有神采的眸光，也一下子变得清亮起来。此刻的沈妩瞧着倒是精神十足，除了面色还是十分苍白之外，一点儿都瞧不出异样来。
明音这下子算是明白了，沈妩这是装病。脸色不好看，全部都是化出来的妆容，显得比较苍白。
哪知第二日一早，皇后娘娘竟是直接病倒了，发热不止。好几个太医轮番上阵诊治，才有了起色。后来因为沈妩已经大好了，明音才安心出宫的，这大半个月不见，沈妩的气色瞧起来似乎还是很糟糕。
“娘娘这是要作甚？宫里头又有哪位妃嫔主子不老实了？不应该啊，臣妾临走之前，这些人都老实得很啊！”明音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十分好奇地问道。她的身份变了，称呼自然也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满口奴婢的小宫女了。
大年三十那晚儿，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喝醉了，把他们这些宫人撵走了，两人就在庭院里欢好了大半夜。李怀恩躲在外头只听了开头，便知道下面要把持不住了，就和兰卉商量了一下，轮流排班让宫人退下去一半先休息。
她的眼神发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每次只要沈妩发难整治人，后宫里总有好戏可看。可惜现在她已经不在宫里头了，消息就不是那么灵通了，好容易逮到沈妩这么个正主，无论如何她都要问清楚了，否则心里头肯定是难受得很。
“娘娘，您这身子不是已经大好了吗？怎么气色看起来还是如此差？”明音见四周伺候的宫人都被沈妩撵了下去，便伸长了脖子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沈妩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冲着她挥了挥，明音便立刻会意地凑近了些。
明音推辞了几句，见沈妩真心让她坐，也就顺势挨了半边屁股上去。
“在你的眼里，本宫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要实话啊，恭维的那些什么善良端庄就不用摆出来了，免得把你我都恶心到了！”兴许也是因为被明音调动了兴奋感，沈妩的口气已经变得十分随意了，就连称呼都直接变成了你我。
“坐吧，现在好歹也是个夫人了，不用那么拘谨！”沈妩看到她显然也十分高兴，让人赐了座。
明音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看着沈妩一脸期待的表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踌躇。最终还是大着胆子道：“那臣妾就实话实说了。皇后娘娘手段了得，而且心胸也不怎么开阔，对于得罪您的人，您会一直记在心上，无论隔多久，只要逮到机会，您一定会连本带利地反击回去。所以臣妾曾不止一次地庆幸，曾经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不是那些妃嫔主子！”
当然沈妩破例给她宫牌，随时可以递牌子入宫来看看。待明音新婚后进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初为人妇的明音早已脱了当初小姑娘的青涩，肤色白里透红，看起来养得极滋润。
明音这一段话，显然是她的真实想法，对于她这段还算中肯的评价，沈妩的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不高兴的神色来。相反对于明音这几句话，还颇为高兴的意思。
后宫里越发的稳定起来，沈妩头一件事情，就是把明音放出宫去。这丫头还真赶上了好人家，出宫没几日就上了花轿，直接嫁给了带刀侍卫当夫人，上头还没有婆母压着，那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本宫就说你看人的本事儿，真是长进了不少。我的心眼比针尖还小，这后宫里头亏欠我的人，都已经偿还得七七八八了，却唯独还有一人，让我恨不得恼不得。但是现在我却想出了好法子，来治治那人身上的臭毛病！”沈妩轻轻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脸上带着几分亲和的笑意，就像是一个长姐对待妹妹那般亲近。
有姑娘在后宫的臣子们，因为得不到确切的消息，迟迟不敢向皇上进谏，就纯当自己倒了血霉，白搭了一个姑娘在后宫里头。
但是伴随着她这几句话，明音只觉得浑身冰冷。聪明如她，一下子就听出了让皇后娘娘恨不得恼不得的那人是谁。这后宫里，除了皇上之外，还有谁有本事儿让皇后娘娘吃瘪却无法反击。
过着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不少妃嫔早就后悔了，当初真应该出宫回府，绝对不能留在后宫里头，府上的日子绝对比后宫里要自由得多。但是现在后悔，显然为时已晚，她们早已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虽然连他的臭毛病，都是本宫所喜欢的。不过之前他冷落本宫的账还没算清楚，现在他绝了自己的后路，我不妨反击一下试试看！”沈妩没有理会明音脸上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而是继续自信满满地说道。
因为皇上下了圣旨，上头写得明明白白，没有传召不得擅自出宫。冷宫里头的占地面积十分广阔，所以也建了一个袖珍版的御花园，这也算是皇上仁至义尽了。
她的话音刚落 ，就抬起手来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上位者的高贵和典雅。当初那个张扬跋扈的姝婉仪，已经被这后宫的奢华与皇上的宠爱，滋养成了大秦的国母。那周身的气度，是任何女人都比不上的。
而且热宫里里外外看守的宫人，都比她们身边伺候的人还多。显然她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帝后两人都不愿意再见到她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热宫不过又是一个冷宫的翻版。
“娘娘，您要三思啊！当初您让明语哄骗皇上吃遍辣菜，导致皇上吐了许久。这不算反击吗？”明音愣了半晌，才轻声开口道。
可是当那些人真的搬进去之后，就知道不是多此一举了。热宫这个名字，完全就是嘲讽的意思，和冷宫相反的含义，不过里面所过的生活与冷宫无二。只不过她们在吃穿用度上面稍微好一些，身边伺候的奴才全部被削减了，只留两个宫女两个太监，统一标配。这四个伺候的人里头，最起码有两个是凤藻宫里的兰卉姑姑指派的。
捉弄皇上无异于虎口拔牙，九五之尊被皇后娘娘捉弄了还不止一次。这些辣菜还可以称为情调，还有不少大事儿，明音没敢说出来。比如皇后娘娘亲自帮助斐安茹出宫，把良妃和林将军凑成了一对，鼓励崔瑾出宫后远离京都。这些可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也都被蒙在了骨子里。
帝后二人也没有让这些人期待落空，这个热宫刚修建完毕，皇上就下了一道圣旨来，让那些原本留下的宫妃们统一搬到热宫里来。原本这些宫妃们就已经住在了一处，现在又重新建了宫殿，不少人都觉得皇上这是多此一举。
“得了得了，知道你心里想的。又在腹议本宫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不是！我说你呀，还是向着前主子，不像话！我自有分寸！不出这口恶气，我心里头实在难以平息！”沈妩快速地挥了挥手，明显是一副不想让明音深究的神色。
不过帝后二人对这座宫殿的关注度，明显十分集中，众人纷纷猜测着这宫殿究竟有何用处。待宫殿完工之日，皇上亲自题字，让人将匾额挂上。“热宫”两个字，再次让这座宫殿火了一把，京都上下对热宫的关注简直能称为空前绝后。
这手底下的人太精明，虽说用的时候十分顺手，可是一旦嫁出去了，就不大好了。原本要替她出主意陷害旁人的，现在竟然担心她会作死！
过完年之后，皇上召集了大批的匠人进宫，专门修建了一座占地面积甚广的宫殿，不过位置比较偏僻，里面的陈设也十分简单，与后宫中一贯奢华的风格相去甚远。
“总之最近若是传出本宫一些什么奇怪的消息，都别相信！本宫这次可是铁了心的，连两位皇子都被我撵出凤藻宫了！”沈妩为了展现她能获胜，把自己的决心都表明了。
不过这点寒冷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了，她还记得此刻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当务之急，就是要来宠幸皇上。沈妩轻轻摇了摇脑袋，让思绪变得清明起来，她直接凑了过去，坐上了齐钰的大腿，毫不客气地就抬手往他的腿间摸去。
明音一听，脸上惊骇的神色更甚。皇后娘娘这次是玩儿真的，把两位皇子都算计进去了！
沈妩的面色潮红，酒永远是最好的催情剂，沈妩现在这个模样就十分诱人。她的眼神始终都是迷离的，似乎无法对清焦距一般。待走到躺椅旁边的时候，沈妩身上的中衣已经被扯掉了。只穿着一件里衣，这回沈妩似乎真的感到冷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明音前脚刚走，后脚宫里头就传出了皇后替太子和大皇子重新找了宫殿的事儿。两位皇子刚下了课，还没进凤藻宫，就被各自伺候的人拉走了。从今儿起，他们就过上了难以见到母后的日子。
沈妩喝了酒之后，就觉得有些热。此刻终于脱了外衫，还觉得一身轻松。她手里扯着中衣，脚步摇晃地向着皇上走去。齐钰显然已经等她很久了，看着她慢慢走过来，眸光里也变得更加炙热。
大皇子还好，太子却是哭闹不止。他并不是为了沈妩而号哭，而是因为要与皇兄分别了。大皇子这个皇兄也没让他失望，当他赖在大皇子的思善宫不走时，当晚两人还睡一张床。这一整宿，太子殿下都没能合眼。每当他快要睡着时，大皇子就用他完好无损的右腿猛地踢他下床。
沈妩有些气愤，身上精致的外衣，也被弄得皱成了一团。她直接从发髻里拔下一根簪子，在外衫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猛地用力将自己的衣裳撕开来了。等到她将外衫脱下来的时候，原本火红色的裙衫，却已经被弄成了一条一条的形状，显然都是被她用金簪给划开了。
经过这一夜非人的折磨，太子殿下的恋兄情节一下子就没了。乖乖地去了自己的东宫，自此再也不提与皇兄一起了。他那颗幼小的心灵，实在是伤不起。
齐钰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衣，单手撑起上身，看着在庭院中忙乱的沈妩。她方才所说的话，一个字不拉地都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男人轻轻眯起眼眸，忽然感到身上的裘衣，竟然是如此的厚实，明明还吹着风，他的身上却变得有些燥热起来。
沈妩就这么过上了足不出户的日子，当然贴身伺候的几个宫人都知道她是在装病，每日好吃好喝的供上，脸上的妆容更是不能少。
“今儿衣裳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还想跳脱衣舞，然后宠幸皇上来着！”沈妩有些不满地嘀咕着，对于衣带变得如此混乱，感到了十分不开心。
因为两位皇子不能随便出入凤藻宫了，后宫其他女人也不能从热宫里出来，沈妩可算过上了清闲悠哉的日子。她此刻就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削好皮的苹果，啃得异常欢快。
肩上的披风滑落在她的脚边，沈妩的动作却并没有停，她轻低着头手指在解着前襟，但是晚上的光线不大好，她的手指似乎有些不灵活，解了片刻却越弄越乱。
“娘娘，娘娘，皇上的龙辇已经快到了。”明语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无论过上多久，对于明语来说，她都是无比惧怕着皇上。齐钰在她的心中，始终就犹如洪水猛兽一般。
沈妩撅着红唇，看到男人终于安稳了下来，才满意地扯了扯嘴角。她一甩云袖，做出个旋转的姿势，只是因为脚步不稳，导致整个人都变得歪歪斜斜。沈妩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她似乎感到了自己此刻有些吃力，便省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动作，直接抬起手来解开自己的衣带。
沈妩吓得手一抖，连苹果都滚落到地上了。一旁的小宫女连忙快跑过去捡了起来，就见沈妩已经快速地起身了，快步地跑向内殿的床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齐钰看着沈妩那兴致颇高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就连外面吹拂的冷风，到了脸上都觉得变成了轻柔的触感。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恰好庭院之中就有铺着羊毛毯的躺椅在，他直接三两步走了过去，歪倒在上面，惬意地看过去。
齐钰大步走了进来，为了不惊扰到沈妩，所以他并没有让宫人通传。男人的眉头轻轻皱拧着，似乎被什么烦心事儿所困扰了一般。待他站到绣床旁边的时候，只见沈妩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瞧着那副病怏怏的神情，就带着几分我见犹怜。
“皇上可要看好了，我跳的舞绝对是天下第一舞！”沈妩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眼神依然是迷离的，她轻轻扬高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宣言一般。
“阿妩，你好些了吗？”齐钰慢慢地坐到了床边，十分自然地抬起手搭到了沈妩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沈妩前额的温度。男人的动作十分熟稔，显然他之前已经做惯了。
沈妩的话音刚落，她就挣脱了皇上的怀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齐钰也没有跟过去，沈妩这样摇摇晃晃的醉态，倒是越发娇媚。
沈妩装病也有了一段时日，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皇上只能干着急，他几乎每日都来探病，而且一日好几次。足以见得他对沈妩放不下心来。沈妩半睁着眼眸，悄悄看过去，待瞥见皇上脸上担忧的神色，沈妩的心底一软。
或许是真的太高兴了，皇上之前撵走了别的宫妃，就已经完全取悦了沈妩。从此后宫里，只有她一人可以留在皇上身边，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承认与肯定。
不得不说，当九五之尊露出心忧的表情时，还是十分抓人的心。沈妩看了好几次，差点儿就要不管不顾地从床上起来，准备放弃装病，但是一想起她躺在床上的初衷，她就狠下心来，继续涂脂抹粉，把自己扮成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我来告诉皇上，臣妾原本身为宠妃的时候，竟连一个才艺都没有在皇上面前展现过。人人皆道宠妃乃是红颜祸水，可是臣妾那么乖巧，都没跳过舞！臣妾可是学过舞的，现在就跳给你看！”沈妩连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了，不过这不妨碍她要跳舞的决心。
“皇上，我浑身都难受，虽说不痛，但就是使不上劲儿来！”沈妩有些喘息着道。这几日装病成了每日必备，这种柔弱到奄奄一息的模样，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容易得很。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边，带着一种细微的酥麻感。沈妩原本就不怎么清醒的神志，此刻更有些晕晕乎乎的。她猛地抬起手挥了挥，似乎要将齐钰挥开一般。
“快宣太医来瞧瞧！那帮没用的废物，朕养的不是饭桶！皇后这几日都是这种症状，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想让朕整治他们吗？”齐钰猛地一挥衣袖，立刻就让身边的小内监去找太医来。
“阿妩已经是皇后了，不过要说当宠妃不合格的地方，应该是爱耍性子吧？”齐钰伸出双手揽住她的后腰，生怕她摔倒了，头轻轻低着，就靠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着。
男人的面色铁青，显然十分不快。沈妩没有买通那些太医，她原本就是装病，所以无论是哪个医术高超的太医过来，都诊治不出毛病来。可是皇后娘娘整日喊着痛，他们自然不敢怠慢，却迟迟交不出结果来，连药方都不敢乱开。
齐钰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抬起手来捏了捏她柔嫩的面颊。因为喝了酒，此刻被他这么一捏，沈妩的双颊立刻就变得粉红，煞是好看。
沈妩这样有恃无恐，就是仗着杜院判离开了京都，而她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这些太医查不出毛病来，也不敢往别的方面想，更不会在皇上面前直说。
“皇上你知不知道，我哪一点不像个好宠妃？”沈妩根本没有在意那些宫人的去向，相反两只胳膊一下子缠绕上了齐钰的脖颈，眼神里依然只有皇上一人。
过了片刻之后，就是三个太医走了进来，他们都是一副低头弯腰的模样，显然不敢挺直了腰板。虽说无法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不过想来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这几日太医院的人，一听说要去凤藻宫，脸上的神色立刻就垮了下来。
那些宫人就像是得了什么特赦令一般，立刻一缩脖子就走了。这样的画面，他们虽然好奇，却也没胆子看下去。万一皇后娘娘明日清醒了，知道自己丢人了，那到时候可不就是他们倒霉了。
当然三人轮番上阵，诊脉之后的结果还是一样，根本无法给皇上一个确切的答案。回答的内容都是含糊其辞，大堆的医用术语堆砌而出，让皇上额前的青筋毕现，就差暴跳如雷了。
“你们都下去吧，朕和皇后有话要说！”皇上饶有兴味地挥了挥手，显然对于沈妩这难得的失态，他只准备独自欣赏。
“给朕滚！皇后最近身子不适，朕不想杀生！滚出去！”齐钰阴沉着一张脸，狭长的眼眸轻轻眯起，眸光里带着几分危险的眸光，显然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皇上原本也有些晕，不过站在外面冷风一吹，他的神志又恢复过来了。此刻瞧见沈妩这副模样，脸上带着几分莞尔的笑意。
那三个太医也不敢辩驳，立刻连滚带爬地走了。沈妩轻轻抬起手臂，慢慢地抓住了齐钰的手腕，似乎在安慰他一般。
一旁候着的几个宫人，听到之后都开始浑身冒冷汗。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后宫里别的妃嫔都被看管起来了，所以太过于开心，就导致开始胡说八道了？宠妃那都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皇上，臣妾这副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以后就不能伺候皇上了！”沈妩轻喘着开了口，面上的神色依然十分苍白。
“齐钰，我告诉你，其实我不算是一个好宠妃！”沈妩显然是偏向于醉的方向了，所以此刻她就靠在皇上的胸膛上，抬起头来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齐钰一听她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就眼皮直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抬起手来轻轻地摩挲着沈妩的脸颊，往常温暖的掌心，此刻竟然显得有些凉意。
去年大年三十的时候，正好出了德妃派人来谋害太子的事情。今日回来的早，两人都喝了酒，有些微醺的感觉。两个人站在凤藻宫的庭院里，看着头上那轮月牙，开始嘴里说胡话。
“别胡说，你一定会好的！”皇上的话音刚落，他就低下头来，与沈妩额头贴着额头，动作无比亲昵。
因为后宫中就那么几位主子了，今年倒不用那么忙乱了。按照惯例置办了内外两个宴席，就算犒劳过众人了。再加上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众人的情绪都不是十分高涨，所以宴席早早地就散了。
之后的几天里，皇上广发皇榜，召集民间神医，想要替皇后治病。沈妩这才觉得自己这招似乎有些过了，便立刻把脸上的脂粉抹的匀称些，脸色一日日变得好看了。
她只是想留在后宫里，看着大皇子长大就好！
那些所谓的神医，也全部都被堵在了宫门外，理由则是沈妩不喜欢人多。齐钰也没法子，只能依了她。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所以二十八当日，沈妩就找了宫殿，将那些剩下的妃嫔都聚到一起。宫里头现如今能住在自己寝宫里的，只有沈婉一人了。皇上也曾考虑过要让大皇子认沈婉，不过却被沈婉一口回绝了。
待沈妩痊愈之后，皇上的心情才变好了，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沈妩似乎有了另一个毛病。那就是不能与他欢好了，始终都找不到状态似的。而且面对他的挑逗，沈妩总是四处闪躲，总是一副不愿意的神色，齐钰也就不愿意逼她了。
沈妩起得很晚，她已经不需要早起，去接受那些女人的请安了。问过离开妃嫔的事宜，她就开始着手处理这些剩下的人。
欢好一次两次不成功也就罢了，可是次次都如此，难免让人抑郁。更何况从沈妩真病了，到装病期间也隔了好长的时间，皇上这可如何憋得住啊！
她是崔瑾，曾经有个双胞胎姐姐，她们姐妹相亲，一起入宫。没想到世事变化，只剩她一个人出了宫，她现在要去江南，实现曾经小姐妹间的约定，找个好男人，疼爱她一生一世！
“皇上，您不要着急，我顶多也就再有两三个月就好了。日后若是我再怀上了孩子，不是也不能欢好吗？你就当提前试验一下，看看究竟如何能撑过去！”沈妩轻声细语地劝哄着，虽然她的语气极其温柔，但是这些话让齐钰听来，简直快要吐血了。
崔瑾上了马车，马车里面铺的厚厚的，还燃着炭盆，十分暖和。伺候的人也跟了不少，她按着先前说好的，揭开毛毯拿出一个方帕，里头裹着数张银票，这些都是崔夫人替她准备的。她并没有回崔家，马车一路摇晃，直接出了京都往南。
她的话音刚落，就扭过头来冲着齐钰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件穿好。是的，就在方才皇上又一次不甘心地想要与她欢好，可是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她这几个月装痴卖傻，其实就是为了让皇上看得到却吃不到，活活憋死最好。
今日起了大雾，湿漉漉的让人身上异常难受。崔瑾的脸上带着一层面纱，身上披着宝蓝色的厚披风。朱红色的宣武门就在不远处，她一步步往前迈着。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宫妃，来接人的府邸还是少数。
齐钰光着上身躺在床上，他的身下已经是一片肿胀了，血液还不停地往腹部聚集。没法子，已经好久不碰女人了，他自然是招架不住。
腊月二十八的清晨，天边还是黑沉沉的，后宫里已经有不少地方亮起了灯笼。宫人们站成了一排，送着这些妃嫔们离开。原本以为会住一辈子的地方，原来也不过几年而已，就瞬息万变。
他的眼睛看向青色的帐顶，眼神有些空洞，他会不会是史上第一个因为皇后不能欢好，抑郁而死的皇帝？
这大秦的后宫里是泡在鲜血里的辉煌和奢靡，数百年间，无数位美人迎来送往。无论再聪明的女人，到了这里，都看不破一个“斗”字，也逃不过一个“斗”字，至死不休。
“对了，齐钰，我一直想跟你说几句话！”沈妩将身上的衣裳全部穿戴整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说道。
送走了崔瑾，沈妩有些晃神。她入宫快五年了，这几年间，后宫的势力起起伏伏。不少妃嫔都已经化成了枯骨，有些是别人陷害的，有些是她亲手送葬的。
她边说边抬起一条腿绕到男人的腰部，直接骑在了他的身上。正好就坐在了齐钰的小腹上，立刻又是惹来男人的几声闷哼。
“成啊，我也想！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想？”沈妩举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热茶，温烫的茶水划过喉咙，带着几缕茶香。
“皇上，我发现女人的独占欲也是很可怕的。其实之前几个月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皇上宠幸了别的女人，然后等到你若无其事地要来抓我的手时，我竟然吐了。这种难受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梦境之外，后来我就一病不起了。”沈妩边说边俯下身，慢慢凑近男人的脸，但是目光却始终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眸。
面对崔瑾如此直白地回答，沈妩微微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她就端着茶盏，笑得花枝乱颤。
沈妩的语气有些冰冷，声音故意压得有些低，隐隐带着几分压迫。这是齐钰第一次听见她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说话，如此的大胆放肆，而又超过了界限。
“我想找个爱我的男人，好好过一辈子！”崔瑾猛地转过头来，收回渐渐飘远的思绪，声音轻轻扬高了些，语气无比镇定，不知道是在向沈妩表决心，还是替自己下定决心一般。
齐钰轻轻眯起眼眸，紧紧地盯着她越靠越近的脸，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出宫之后想做什么？”崔瑾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轻轻偏过头看向窗外，已经到了年关，外头大雪纷飞，她们这些宫妃却要在这热闹的气氛之下，永远地离开大秦的后宫。
“你不会要告诉我，现在我一碰你，你就躲，就是因为那个梦境吧？”男人的口气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显然他根本就不相信沈妩所说的话。
“出宫之后想做什么？无论做什么都别留在京都，走得越远越自由！”沈妩并没有接她的话，最后的胜利者，无论如何安慰失败者，都是一种炫耀。
沈妩眨了两下眼睛，似乎觉得憋了皇上几个月之后，再用这种欠扁的语气跟他讲话，是有些不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抬起身就要挺直腰板。哪知她的后背却一只手掌猛地按住了，明显是皇上不愿意她离开，就让她保持着这种趴伏的姿态。
只是这几句话，虽然语气平静，不过却道尽了后宫女人的辛酸。
“敢情你之前是骗我的？就为了要我不睡别的女人？那些女人都已经被关起来，你还怕什么？”齐钰手掌上的力道越发加大，似乎要将沈妩的后背按碎一般，他明显是猜出了几分沈妩之前的把戏，语气里也有了几分幽冷的意味。
“世人都羡慕后宫的妃嫔，极尽奢华，享有这天下最尊贵男人的宠爱。实际上那都是眼瞎之人所看到的，皇上的宠爱总共就那么一丁点儿，给了皇后娘娘，就给不了别人了！”崔瑾已经褪去了慧妃的行头，只是用一根碧玉簪子斜斜地插在发髻之中，身穿藕色的袄衫，靠在榻上，脸上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
沈妩垂下眼睑，不敢对上他的眼神。心里早已懊悔无比，再叫自己多嘴，就不能等几日再说这个话题吗？现在正好被他抓了个正着。
临走之前，这位慧妃特地来了凤藻宫，和沈妩话别。
齐钰却不管那么多，直接伸手按在她的后颈上，掌心贴在她的脖子后面，似乎还有慢慢收紧的预兆。
许家很快就迁离了京都，直到最后，许老侯夫人递进宫的牌子都被驳回了。许衿并没能见到老夫人最后一面。许家的凄凉收场，给众世家敲响了警钟。自然也有世家来接回自家的姑娘，崔瑾也是其中之一。
“沈妩，回答我！”男人的追问声紧接着而来，让人一种害怕的感觉。
一旁是跑来跑去的二皇子，嘴里碎碎念着什么。自从上一次齐钰想要绝了许薇然最后的念头，用锤子砸了那牡丹花玉佩之后，二皇子就迷上了砸东西。此刻他手里就拿着把锤子，欢快地挥舞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来砸似的。
“是啊，我一想到以后如果你宠幸了别人，我就浑身不舒服！不止身体病了，心里也病了，现在就怕你碰我，只有你确保了不碰别的女人，我才能痛快地让你碰啊！”沈妩已经自暴自弃了，她轻轻扬高了声音，将早就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脸上的神色也从畏缩变成了无所谓。
“把许衿留在宫中，至少可以给许家一个忌惮的地方。虽说翻不出风浪来，但是能有个保障也是好的。至于其他妃嫔，如果真的有人来领出宫的，就多给些银钱送出去。其他不愿意走的，到时候单独修缮一所大宫殿，全部都看管在一起！”齐钰刚下朝就过来了，此刻他正霸占着贵妃椅，闭目养神。
反正她现在有太子傍身，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她打进冷宫里！即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犯了欺君之罪！
皇上这道圣旨，很快便传遍了后宫，自然又是引起了无数的惊慌。那些许姓女子也没有处置，皇上只让沈妩派人看好了她们，显然是不准备让她们出宫了。
“啧，真不知你脑子里想些什么。既然是这样就痛快地说出来，让我给你个承诺。不必要兜那么多的圈子，每次用手解决，都要累得半死啊！”齐钰搂着她猛然翻了个身，变成了他在上，紧紧地压住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少朝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怎的要撵走那些妃嫔。国库里又不是养不起！几个朝臣走在一处细细探讨着，最终也只憋出一句话来：皇后娘娘管教得太严！
“当初你向我要皇后之位，以及让小撑当太子的时候，可没这么犹豫！我告诉你，那些女人朕也觉得恶心！以后如果你再怀了孩子，朕不会去找别的女人，只会来找你！”齐钰边说边迫不及待地扒她的衣服，眉头紧紧皱起，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埋怨。
男人扔下这几句话之后，就站起身来往内殿走了。李怀恩扬高了嗓音高喊了一句：“退朝！”
沈妩听到前半句，还感到无比的开心，皇上终于肯给了她这个承诺。君无戏言，既然他能说到就一定会做到。不过当她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都变白了。
齐钰低垂着眼睑，扫了一下朝堂之中的重臣，脸上闪过一丝兴味。他低声开口道：“圣旨上说了，是自愿原则。朕说话算数，也不是养不起那一百多个妃嫔，当然能接回府是最好的。朕给你们三日时间，要接回府的最好趁早！”
“齐钰，你还有没有人性，如果我怀了孩子，你也要如此欢好么？那孩子不是就——”沈妩原本顺从的态度，立刻又变成了挣扎，她奋力地扭动着身体，显然是不愿意让男人碰她了。
“臣等不敢！”立刻又是一片跪拜声。
齐钰根本就没管她那么多，直接一口咬在了她的脖颈上，慢慢地用牙齿撕磨，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
“诸位爱卿好像对这道圣旨存在异议？”齐钰清幽的声音传来，他单手撑着下巴，嘴角轻轻上扬，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沈妩立刻就不敢动了，连高声喊叫都停了下来，只敢慢慢地吸着冷气。生怕男人嘴下一狠，她就丢了小命！
笑话，连盛名一时的许家都被连根拔起了，其他世家自然更是无法与皇上抗衡。
齐钰终于从她的脖颈里抬起头来，冲着她眨了眨眼，手伸进她的衣领里，低声道：“哪里会，我当然不会对孩子那么狠毒。阿妩不是也有手吗？帮我摸摸宝贝又不是第一次！”
这些朝臣憋了一肚子反对的话，偏偏一抬起头，就对上了皇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原本豪气万千的状态，也立刻就变怂了。朝堂之上一片低低的探讨声，可就是没人敢站出来多问一句话。
男人略带着几分恶劣的语气，在耳边响起，他半抬起头，眼眸习惯惯性地眯起，带着几分狡黠。但是在他这样炙热的眸光下，沈妩却只觉得无比的欢欣，萦绕在心头的最后一个心结，也就这么被解开了。
李怀恩尖细的话音刚落下，朝堂之上就掀起了一番轩然大波。皇上这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要把别的女人全部撵走了，只留着皇后一人在宫中，这是在正式地宣布独宠的意思。
沈妩轻轻抬手搂住他，亦如曾经欢好的那样亲密无间。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男人不止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还是与她同床共枕一辈子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