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的眼眸轻轻眯起，眸光里带着十足的冷意。只不过是刚下了圣旨而已，这些人就开始坐不住了！
“皇上，大秦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皇后之子不可立太子，太子之母不可为后！就是为了防止外戚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的三足鼎立，从不曾改变，互相牵制互相平衡，恰到好处。皇上若是如此随意地将这规矩破了，大秦危矣！”御史大夫颤巍巍地跪行出列，他不停地用头磕着地面，“咚咚”的闷响声传来，让人心底发慌。
“如果坚持祖制，大秦才要亡国！三方势力互相攀咬，底下人结党营私随处可见，收受贿赂屡禁不止。处理朝事丧失理智和判断能力，只有一个信条，己方就是正确的，对方就是错误的！这些年呈到朕面前的折子，有多少是因为互相诋毁陷害起因，最终闹得收不了场，成为当地祸害的！京都之中随处可见，纨绔子弟也跟着你们打架斗殴，愚蠢至极！”齐钰猛地扬高了声音开口说道，中气十足，语气坚定颇有几分掷地有声的意味。
他越想越心惊，从一年半之前，皇上和沈妩就精心策划了这一场好戏。想要将皇后和太子之位都收入囊中，将整个大秦的人都耍得团团转。现如今的回归，连续两道圣旨下来，简直就是不将他们这些肱骨之臣放在眼里！
皇上的手一直牵着沈妩的，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沈妩的柔荑。
只不过她离宫之后，就传出了沈婉有孕的消息，所以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沈妩离宫一年多，二皇子已经满了六个月，证明是在宫中坐稳了胎才去朗月庵的。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吵吵嚷嚷的臣子们就都闭上了嘴巴，没有一个人再开口。一旦某个制度施行太久，就无可避免地出现了弊端，人只要有了欲望，就会想方设法找出这些制度的漏洞，游走在边缘捞得大把的好处。
许老侯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他不禁抬起头来，一下子就对上了皇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瞬间他的思绪就变得清明起来。沈妩当初离宫就很突然，而且还是以修身养性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哦——哦——”刚消停了片刻的二皇子，再次扭动起来，显然对于李怀恩手里头的圣旨，一直是贼心不死。
“生母当然是皇后，朕都说了，二皇子是朕与皇后的嫡子。许老侯爷是因为年事过高，耳朵不好使了吗？”齐钰根本没有兜圈子，直接将答案说了出来，并且还兴致盎然地调侃了几句。
这一声声稚嫩的声音，像是一个突破点般，再次让那些心虚的朝臣们找到了反驳的理由。
齐钰显然早就料到他会有此问，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皇上，您所说的也只是少部分现象，况且二皇子年纪这么小，根本就瞧不出什么。您又是正当壮年，宫里头的妃嫔甚多，日后还会有其他的皇子，不如过个三五年，细细瞧过之后再作打算！”吏部尚书也走出队列，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恳切的意思。
“皇上，立太子兹事体大，不好仓促定夺。老臣敢问一句，这位二皇子的生母是哪位？”许老侯爷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总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被沈家占了吧，先从这娃娃的身世上入手。
李欢恩手里捧着圣旨，跟拿了烫手山芋似的，二皇子那肉团子，早就咋咋呼呼地要过来抢。要不是有奶娘护着，估计这小家伙就已经扑到李怀恩身上来了。
谁知道这二皇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沈妩去朗月庵不是潜心为大秦祈福了么？怎么带了个娃娃回来说是她和皇上亲生的，谁信啊？生娃娃如何祈福啊？这前后两道圣旨分明就是自相矛盾，一点逻辑都没有了！
“嗯哼！”倒是皇上轻咳了一声，眼神冲着李怀恩示意了一下，意思十分明显，要他把圣旨给二皇子。
跪在地上的朝臣们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皇上方才宣布了立太子的圣旨！而且还是把太子之位，给了这个正在流口水的胖娃娃，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怀恩只好苦着脸，颤巍巍地将圣旨双手捧到二皇子的面前，看着近在眼前的皇榜，肉团子立刻“咯咯”地笑出了声，双手扑了过来抢走了，仔细地看了两眼，直接将拖长的口水抹了上去，然后又是一阵“咯咯”的傻笑声。
“唔——唔——”二皇子的行动被制止了，便不停地扭动着。
“胡闹，李总管，圣旨这样重要的东西岂能当成稚童玩耍的东西！”礼部侍郎立刻站了出来，声音严肃地斥责着李怀恩，颇有几分要参他一本的征兆。
小家伙窝在奶娘的怀里，不停地勾着头看向李怀恩，见别人没有什么特殊反应，一下子胆子就变大了许多，直接伸开双臂似乎要扑过去，奶娘连忙抱紧了他。
“那本来就是给二皇子的旨意，让他拿着乃是天经地义。诸位爱卿如此看重太子之位，生怕朕选错了人。朕这心里头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朕这位置是不是也要让诸位来考量一二？”齐钰冷声开口道，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明显是不高兴了，语气里就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二皇子齐敬晨乃是朕与皇后之嫡子，大年初一所生，乃是大吉之兆。并且聪慧有加，甚慰朕心。遂册封其为大秦的太子，即刻起将皇后与太子的身份记入玉碟之中。钦此。”李怀恩大气都不敢喘，几乎没什么停顿地念完了，生怕再给二皇子互动的时间。
皇上这句话说得十分重，甚至隐隐透出猜测朝臣们要造反的意味。那些原本还准备附和的臣子们，立刻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一旦什么事儿和谋反搭上边，那全家的性命都得赔进去。
哪知他刚说了这四个字，那边二皇子又跟着“哦”了一声。
“臣等不敢！”所有的臣子都前额贴在地面上，俯首行大礼，脸上露出几分诚惶诚恐的神色。
“皇帝诏曰！”李怀恩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又连忙将注意力集中到圣旨上，继续念着。
“不敢？朕已经下了旨意，你们却在这里推三阻四，找出各种理由来反驳朕，可不是要谋反么？”齐钰却不放过他们，脸上的冷笑越发明显，语气也甚是咄咄逼人。
二皇子对于李怀恩的声音显然十分兴奋，李怀恩刚开口，他就轻轻地“哦”了一声。
这回齐钰没等这些朝臣说话，直接扬起手拍了两个响亮的巴掌。顿时像是得到了什么讯号一般，从四面八方用来身穿铠甲的士兵，手拿长矛和护盾，队列整齐，步伐一致，迅速将这些人团团围住。
“奉天承运——”李怀恩再次轻咳了一声，便扬高了嗓子准备念圣旨，只是他刚说了四个字，就停顿了一下。
拿着护盾的士兵在最前面，站到位置上之后，立刻将盾牌紧紧相连，身体跟着蹲了下来。所有的护盾围成一个大圈，将那些人全部围在圈内。
那些跪在地上的朝臣都悄悄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错愕的神色，这里怎么还有一道圣旨？又是什么倒霉事儿要宣布了？几位老谋深算的老臣，心里不停地打鼓。一偏头就可以瞧见那个待在奶娘怀里的肉团子，嘴里头不停地流着口水，甚至旁若无人地将左手塞进嘴里啃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那些大臣。
待这个包围圈都形成之后，那些手执长矛的士兵紧跟其后，尖锐的长矛从盾牌相连的缝隙之中伸出，除了皇上和沈妩的背后，包围圈里到处都闪烁着矛头上银白色的亮光，刺眼得很。
皇上拉着沈妩慢慢走到了朝臣们的前面，他轻轻一挥手，一旁的李怀恩就已经会意了，再次从怀里掏出了圣旨，轻咳了一声。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第三块方阵也冲了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弓箭，弓弦被拉得满满的，箭头的方向纷纷对准了还跪在地上的朝臣们，眸光犀利。
雨露均沾，在她这一生之中都不会出现，她的最终目标，就是皇上永远地属于她！
这支队伍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被皇上调过来专门镇压这些朝臣的。这些士兵原本就是上阵杀敌的，面对过千军万马。各个都是刀头舔血的好汉，此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丝毫不遮掩。这么多人站在一起，那种冷硬而强烈的气息，一下子侵袭而来，让人不由得跟着神经紧绷起来。
今生，她有了皇后之位，却不会遵循所谓的皇后之德。后宫里的一切，无论想要什么都得凭借自己的力量，争宠和往上面爬都得靠自己，别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的！
就连把口水往圣旨上甩的二皇子，似乎都察觉了周围气氛的不同，好奇地看了看周围。眼神一下子就聚焦到了那银光闪闪的长矛上，身体直接开始扭动起来，手中的圣旨也不要了，直接丢到了地上，相反却冲着长矛的方向伸出了手，显然想要过去。
皇上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也很快，显然是很怕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这种互动。皇上拉着沈妩的手，慢慢地走近，那些朝臣垂首弯腰地跪在面前，景象甚为壮观，她终于也能走到了这一步。
“二皇子从今日起就是太子了，还有哪位爱卿要反驳的？尽管站出来！那边的弓箭可不长眼，万一有哪个小士兵手滑了，直接射进了心脏里，那朕可管不了那么多！”齐钰轻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语气里却是森冷无比，显然就是一种正式的警告。
“阿妩！”皇上快走了几步，直接冲到了沈妩的面前，轻轻拉住她的手。慢慢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在拉着她往前走的时候，趁机贴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马上可能会出现些状况，你到时候看住了孩子，莫让他们被吓到！”
皇上的话音落下，跪着的朝臣们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甚至有几个年纪大了，心脏承受不住，哪里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竟是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沈王爷心里则是欢呼雀跃，没想到沈家真的有可能成为第一世家！由于兴奋，他脸上的肌肉都跟着震颤起来，嘴角甚至都抑制不住地往上扬起。
沈妩在宫人的搀扶下，慢慢地从凤辇上下来了，两位奶娘上前，各自抱着一个皇子跟在她的身后。
当然也有几个面露不快的，牙齿死死地咬着，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使用这招。不同意立太子，就要让人射死他们！比土匪还要土匪！比流氓还要流氓！
朝臣们虽然心底疑问重重，但是面对此刻的情况，也不得不先跪下再细想。
“现在跪着的可都是真爷们儿，不会等到朕把这些将士们撤了，诸位爱卿就反悔了吧？朕现在就把话撂在这儿了，皇后以及太子的事情，你们只有这一个机会再说了，过时不候！还有谁对朕的圣旨存在异议的，就赶紧出来放！”齐钰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僵冷，显然对于册封皇后和太子一事，他准备用暴力镇压。
“恭迎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回宫——”李怀恩适时地扯开了嗓子唱喏起来，他说完之后便带头跪了下去。
此刻四周都是红墙黄瓦的高大建筑，遥遥相对着宣武门，皇上出动了大秦的将士，那些厮杀敌人所用到的弓箭、长矛和盾牌，此刻都面对着这些朝臣，随时都有可能将某个人射杀掉。只为了让一个他曾答应过的女人登上皇后之位，同时又让他们的孩子变成太子。
沈妩走的时候，只带着大皇子一人离开，现如今却是带了两个孩子回宫。大皇子就坐在她的旁边，而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未满周岁的男孩儿。瞧那副亲近的模样，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相信。
几百年的祖制规矩，使这些人早就习惯了太子之母不为后。一下子要转变，显然有些困难。皇上就用他们的身家性命作为筹码，强逼着他们不能反驳。
凤辇越来越近，上头的人也能瞧见得一清二楚。不少人都深吸了一口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万万不可啊！老祖宗的规矩，正是大秦用数百年印证过的。大秦能够长盛不衰，还得依靠这规矩。一旦更改，就是变换了大秦的命格，后果不堪设想啊！”垂垂老矣的御史大夫，显然并没有那么容易接受，更没有被恐吓到。
进入皇宫之后，就有凤辇停在了旁边，沈妩弃了马车，带着两位皇子坐上了轿辇。皇上和朝臣听到沈妩回宫的消息，就在光明殿外等候。当凤辇被宫人抬着，远远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朝臣们脸上的神色分为两种。一种是终于见到皇后了，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另一种则是沈妩又要进宫了，心底的紧张感增强。
甚至皇上使用了这样偏激的手段，给这位老臣的心里添上了不少的阴影。皇上真的为了沈妩无所顾忌了，难不成当真是魔怔了？在他的眼里，沈妩已经变成了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皇上若是一意孤行，显然也快成昏君了。
到了宣武门，平日里只会开侧门的宣武门，今日却敞开了正门欢迎皇后回宫，足见齐钰对于这次沈妩的回宫，耗费了不少心思。从这些细节之中，就可以猜到皇上对皇后的重视程度，如此费心费力地为她长脸。
为了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竟然让军队拉弓射箭瞄准全部朝臣，皇上这步是险招。他赌的就是这些臣子都把自己的命看得十分重要，不会跳出来破坏好事儿，但是偏偏有人不怕死，甚至还求速死，或许还可以成全自己的一世英名。
大殿里沉浸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反驳。齐钰的嘴角轻轻上扬，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好戏还在后头！
一旦有人真的不怕死站了出来，这股士气必将衰竭。齐钰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他若是挥一下手，这个不知好歹的老臣立刻就可以归西，但是当臣子血溅当场的时候，恐怕一顶残害忠良的大帽子就要扣到了他的头上。而且这些杀敌的将士，也不是训练来猎杀大秦的臣子，这样只会侮辱了射出去的弓箭。
“皇后乃是国母，大秦所有的子民都该敬仰她，诸位爱卿也该为外头那些平民百姓做个榜样。让阿妩当皇后，朕想了许久。让诸位亲自迎他回宫，心里也盘算了不少时日。朕不是先皇，不懂得什么是苦口婆心，朕的耐性一向都是有限度的。不知诸位爱卿能否等得？皇后的车架应该很快就要到了！”皇上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他的眸光渐冷，一一扫过殿下所站着的朝臣，似乎只要发现一个说出反驳意见，就要让人进来对那臣子施以惩罚似的。
齐钰的不出声，落在旁人的眼里，明显就有了别的意思。皇上让这些军队来，只是为了吓唬他们，根本就不会射向他们的。顿时不少人这心底都有了数，那几个许家人就想着一起开口支持御史大夫，就不信皇上真的会让人放箭。
能当上皇后，已经算是勉勉强强，现在却要朝臣们一起去迎接他，不少老臣感到了一种屈辱感。
“皇上，臣妾有话要说！”眼看着那几个人在酝酿情绪，倒是沈妩提前开了口。
只是当他的话音落下，却有不少人的脸上闪过错愕，甚至是厌恶。毕竟沈妩只是庶女出身，外加她的名声一向不算好，冒头掐尖之人，在后宫中自然是不讨喜。经由那些妃嫔的嘴巴，传到朝臣耳朵里的沈妩，简直就是一个只会以色侍君、恃宠而骄的女人。
轻轻柔柔的嗓音传来，几乎吸引了一大半人的注意力。沈妩边说边冲着皇上行了一礼，不少臣子脸上的表情就不好看了，现在正是讨论太子之位，大秦未来将如何的时候，一个妇道人家来插什么嘴。
“很好，不愧都是朕的忠臣良将。待会儿就与朕一同迎接皇后回宫！”齐钰抬起手，用力地鼓了几下掌，声音里底气十足，像是真心地要夸奖他们一般。
“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是最重要的，难不成你去了朗月庵太久，把宫中的规矩都忘了？”许老侯爷总算是逮到机会开口了，他的脸色阴沉，眼神犀利，看向沈妩的时候，眸光森冷，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盯出个洞似的。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自然没有朝臣们置喙的余地。平日里能言善辩的朝臣们，都纷纷低下头，最终一起跪倒在地直呼万岁。不过个人心中的想法不同，明显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许老侯爷说的是，本宫从来不敢忘了宫中的规矩，莫不是诸位忘了？方才皇上不过是传旨罢了，并没有在和诸位商讨，找来这些将士们，也不过是向大家展示一下大秦将士的威猛。但是其中却有人不停地反对皇上的旨意，甚至还有要寻死腻活的，各位是要抗旨吗？”沈妩的声音依然十分柔和，脸上的笑意也丝毫不减，明明她所说出来的话就是在指责这些所谓的忠臣良将，但是她却丝毫都不紧张。
“既然阿妩的品行很好，那就没有什么异议了。在朕的心中，唯有她一人能做朕的皇后！”男人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十分有气势，根本不给旁人反驳的机会。
沈妩的态度明明十分温和，但是从她说完之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像是狠狠地甩了两个巴掌到这些人的脸上一般，整日都把忠君爱国挂在嘴边，结果最后却成了违背圣旨的人了。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嘲讽，他的话音刚落，大部分的朝臣就连连摇头。笑话，即使这回沈妩当不上皇后，她依然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谁敢指责她的品行不端正？
“御史大夫年岁已高，记性看样子变得极差了，竟然要做出抗旨的事情来。朕念其年迈，便不再用棍棒责罚了，剥夺其官位，回老家养老吧！”皇上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越发明显，他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两个太监走上前来，掐着御史大夫，将他拖走了。
齐钰没有着急开口，一直让他们说完了，脸上才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手指依然在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案桌，沉声道：“诸位爱卿说完了？这回应该是真的说完了吧？其他妃嫔娘娘品行姣好，那阿妩的品行是不是很差？”
“啪啪！”皇上又拍了两下巴掌，围在外圈的士兵们一下子就站起身来，整齐划一地往四周扯开，眨眼间便已经瞧不见人影，显然都躲到了宫殿后面。
一旦有人开了腔，后面附和的人自然就容易了许多。这回就连新晋世家之中，也有几个站出来劝导皇上三思。
御史大夫被剥夺了官位弄走了之后，底下的臣子明显老实了不少，连大气都不敢出。沈妩方才那几句话一出口，就已经替皇上想好了如何往他们身上安置罪名，抗旨不尊这种事儿可大可小，单看皇上心情如何了。齐钰此刻眉头紧皱，眼神阴冷，一看就是处于狂怒的边缘。
“皇上，这皇后的人选是否再考虑一二？毕竟后宫之中佳丽众多，几位妃嫔娘娘都是贤良淑德的性子，日后——”许老侯爷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连忙向前迈了两步，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像是要辩解什么一般。
他已经耐下性子，和这些人周旋了许久，方才御史大夫跪在地上反驳的时候，他就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杀了，也算是给这些大臣们一些教训。不过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估计到时候这些臣子就会把这笔账算到了沈妩和二皇子的头上。
这道封后的圣旨，可谓来得十分突然，将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都愣在原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朕累了，散了吧。如果还有人不服的话，都去吏部知会一声，把官印官服交了，就给朕滚蛋！朕从来不养给朕添堵的废物！”齐钰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不过说着说着，脸上的神色又充满了不耐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贵妃沈氏阿妩在朗月庵为民祈福，已有一年。今日将回到宫中，这一年以来，整个大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多半是因贵妃娘娘的诚心感化了上天，特地赐下这样的福音。朕念其识得大局，为民着想，特封其为皇后，从此与朕共保大秦昌盛，人民富足！”李怀恩尖细的嗓音，透过金碧辉煌的大殿，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他直接抓过沈妩的手腕，就往龙乾宫走去，对于那些还跪在地上的朝臣们，却是一眼都不稀罕再瞧过去！
底下的大臣们都抬起头来，不知道皇上要宣什么旨意，还特地留到了朝会的最后。
两位奶娘抱着小皇子也紧跟其后，相隔一年多再次进入龙乾宫，虽然摆设一点都没变，但总有一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她的手从案桌上拂过，感受着指甲下冷硬的触觉，心底却是一片柔软。
“既然众位爱卿都没有话要说了，那么该朕说了。李怀恩，宣旨！”他扭过头冲着李怀恩使了个眼色，手轻轻一挥。
这里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更是她该待着的施展拳脚的地方，是属于她的地盘！
齐钰却是迟迟没有让人宣布退朝，他的食指轻轻敲击着龙案，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
“被那些老家伙弄得，朕都快烦死了！”齐钰边说边用力地扯了扯衣襟，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还是那样明显，他心头的暴躁还没有消下去，看样子还有的磨了。
底下一帮朝臣，自然还是要挑出几个问题回禀的，齐钰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就算完了。底下的讨论声逐渐小了下去，显然今日的朝会即将结束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齐钰算得上是直来直往型的，他崇尚暴力解决问题，而不是苦口婆心地劝说。有些时候他连讲道理的口舌都不愿意费，这次却周旋了那么久，显然已经快到极限了。
七月初一这日早朝，依然是李怀恩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沈妩连忙将注意力从一旁的装饰上面转移过来，皇上现在正需要人安抚的时候，否则很容易功亏一篑。
德妃这几日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宫里头的奴才越发规矩，妃嫔们的谨慎小心，她的心里就越没底。后宫变成现如今的境况，肯定与皇上那日召集斐安茹和崔瑾两人有关，可是她们二人的口根本就撬不开，这消息也无从打听。德妃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了。
她快走了几步，距离他只差了一步，慢慢跟着他的步伐往内殿走去。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刻意讨好，齐钰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些。两人相对而坐，奶娘抱着两位皇子去了偏殿，几个伺候的宫人也都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
就连奴才都感受到了这种紧张的气氛，就更别提主子之间了。原先一些还蹦跶厉害的妃嫔们，都纷纷收敛了起来，以多年留守后宫的经验，恐怕要迎来一场十分重要的角逐。看着后宫慢慢布置起来，回廊里甚至都挂着摘抄好的经文，不少人都猜测宫里是要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当然除了几个知情人之外，旁人都不会猜到已经淡出视线的沈妩头上。
“事情堆在一起做，就容易忙乱，应该让你穿上皇后的朝服回宫的！也让那些瞎了狗眼的老臣们瞧瞧！”齐钰的火气似乎已经消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露出几分淡笑。
后宫里最近一片忙乱，许多宫人都被调度到旁的差使上，并且门禁等要求越发严格，甚至拿银子都不好使了。显然是斐安茹和崔瑾派人盯紧了各个大管事儿，一时之间后宫里倒是异常的规矩，生怕哪个倒霉蛋见钱眼开了之后，就变成头一个被宰割的人。
男人的口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脑子里一闪过那样的场景，脸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满足的意味。
在回宫之前，二皇子总算是练会了翻身，不得不说他的腰背力量要比同龄的孩子大得多，全是被身上的肉所逼出来的。
沈妩轻轻笑出声来，她揭开茶盏盖儿，指尖轻轻拨弄着不断沉浮的茶叶，略显透明的指甲上什么色彩都没涂。自从怀上二皇子之后，这些东西她就很少弄了。
清月师太过来之后，了解了沈妩的用意，便向她道谢。有些东西能给的，沈妩让人一并都送给了朗月庵。
“臣妾只怕皇上明日上朝，还会接着被念叨！”沈妩轻声说了一句，脸上透着几分担忧。
“那个釉彩的瓶子不要了，那么重说不准路上还摔了！去把清月师太叫过来，看看她有没有要留下的！”沈妩虽然每日都待在屋子里，并不参与收拾整理的行列之中，但是这些宫人来回地走动，还是非常影响到她的心情。
齐钰挥了挥手，一想起朝中之事，他的情绪就容易变得暴躁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书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拍了拍沈妩的手背，示意她在这里好好地坐着，他自己则站起身往书桌那边走去。
沈妩在朗月庵里也是忙乱得很，当初浩浩荡荡的车队运送来的物品，此刻又要一一整理好带回去。
沈妩转过头，视线就跟着他的身影一点点地移动着，眼看着齐钰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一样的东西。她的眉头轻轻挑起，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斐安茹和许衿出了殿门，双腿都有些发软，还好两边皆有宫人搀扶着，否则恐怕已经失了态。沈妩当初莫名其妙地出宫，谁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有回来的这一日！
“皇上是写了信给臣妾吗？”沈妩看着男人越走越近，便下意识地抬起手要去抢夺他手中的宣纸，哪知却被皇上轻易地躲开了。
“暂时就这么多了，朕若是想到什么会派人去通知的！”齐钰抬手挥了挥，脸上露出几分深思的神色，显然还在思考着是否有什么落下忘了说的。
“别动，这可是朕单独给你的圣旨。”齐钰轻轻挥开了她的手，象征性地瞪了她一眼，慢慢展开宣纸，轻咳了一声。
两人从进来几乎没出过声，就光听皇上一人说来说去，句句不离沈妩。原本高高在上的感觉，忽然一下子就没了。沈妩要回来了，这个后宫里，有谁能比得过她！还没到宫里头，皇上就已经开始处处为她想着，就连整治后宫这种事儿都提前预备好了。那种始终矮人一头的感觉又回来了，带着一种紧张的压迫感，迟迟不能散去！
他似乎有些紧张，不停地伸出舌头舔舐着嘴唇，又抬起眼睑看了沈妩好几眼，才算是把情绪酝酿好了。
“还有德妃那里，之所以没找她过来，是因为朕怕她动了歪心思。你们只要叮嘱她把许家人看好了便是，其余的不需要多透露！”齐钰最后才想起了还有个德妃在，便又立刻出声提醒道。
“沈氏阿妩入宫以来，气焰嚣张、诡计多端，先是谋得婉仪之位，之后成为朕之心头所好的修仪。后来入宫六个月二十一日，就升位成了淑妃。朕是君子，而你就是窈窕淑女！再后来你变成了风华绝代的皇贵妃，此刻朕是皇上，你是皇后。我们的儿子已经成为太子，我们是夫妻，以后将患难与共！”皇上的声音十分轻柔，他故意压得有些低沉，就像小时候听别人讲故事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