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自言自语转了一圈，把卧室嫌弃了个遍，却把自己随身的背包扔在了床上。
“没有单独的电视机吗？算了，凑合吧，看客厅的也一样。”
这行为在杨晓陌看来，根本跟小狗撒尿一样，圈地盘啊。
“灯光有点暗。”
不行，居然让“黑社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这样作威作福，杨晓陌急了。
“床太短了，得再加个床头凳。”
“美姐。男女不能合租啊！”
“我说的是两个房间。”男人起身，大长腿在客厅里只迈了两步，就来到了空置的卧室门口，向里打量起来。
美姐正算账呢，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两个房间一个月3000，三个月就是9000，就算加上打算涨价的200，三个月也只得600，自己还赚了400呢。
美姐愣住，心想这孩子数学真差：“三个月只要4500……”
而且一下子付3个月，多省事，真是一笔好买卖。
“这里是一万，够付三个月房租了吧？”
当即叛变。
没错，一沓钱，动静很大的一沓钱啊！
“合同里没这条啊。”美姐眨眨眼睛，“我看这男生不错，很有安全感，你好好把握。”
“啪！”一沓钱扔在茶几上。
然后，她拍了拍杨晓陌的肩，递给杨晓陌一个温柔而意味深长的眼神……
美姐瞥他一眼：“1500，这价钱沈家场找不出第二家，我条件是苛刻，但苛刻也是有底气的……”
摇曳着腰肢走了。
屋里尴尬地沉默着，突然，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戏的“黑社会”开口：“她房租多少？”
杨晓陌欲哭无泪，她读懂了美姐的眼神，那是“礼成，送入洞房”的眼神啊！
杨晓陌一黯，心想：不用到你的年纪，现在我也能体会。
一转身，再看到“黑社会”抱着双臂看笑话的表情，杨晓陌气不打一处来。
美姐有片刻迟疑，似乎是生怕自己心软，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晓陌，等你到我这年纪，会知道只有钱才是最可靠的，懂吗？”
可是，胸中纵有万千怒气，经由杨晓陌的嘴巴出来，也只有悲怆的一句：“你为什么非要住这儿啊！”
“可是，美姐……”杨晓陌怯怯的，“能通融一下吗，我以前一直都是按时付的……”
男人眼里闪过一道古怪的光芒，却又瞬间即逝。
美姐甩了甩长波浪：“我陈天美可是沈家场最有原则的人。”
“安静、安全、安心。”
“三成……”杨晓陌哭丧着脸。
“哈，也是，大隐隐于市，整天被人追杀的黑社会，果然是躲在老小区最安全了。”
“晚不是问题。不过，你也知道的，我喜欢按规矩办事。五天之内，下月房租涨三成，五天之后，那就好说好散了。”
杨晓陌这种幼儿园级别的嘲讽，男人根本没往心里去，反而说：“如果我没猜错，美姐在楼下打跑的女生，应该是冲我来的。”
刚刚还春风满面的美姐，立刻就变了脸，瞬间入冬。
“女杀手”都杀到楼下了，真让杨晓陌不寒而栗：“你倒是安全了，我怎么办？”
“是这样，我们总部财务系统升级，工资今天没能发得出来，但明天肯定能发了，最晚后天，美姐，我保证！”
“只要我不露面，你就安全。”
“嗯？”
“真倒霉……”杨晓陌嘟囔着，想到人家帮自己付了三个月房租，又觉得嘴软，“对了黑社会，我不会白要你房租，发了工资我还你。”
“美姐……”杨晓陌鼓起勇气，真诚，一定要真诚。
男人挑眉看了看她：“有没有兴趣兼职？只要让我满意，你就可以不还房租。”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什么意思？杨晓陌顿时起了很不好的联想，脑子里警铃大作，立即用戒备地眼神盯着他，大声道：“把我当什么人，我可是你救命恩人，黑社会就这么不讲道义吗？”
只见美姐掏出手机：“没什么问题就转房租吧。”
男人翻了个白眼：“就凭你的姿质，怎么总能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呢？”
扭着腰走到门口，美姐转身笑望，杨晓陌心头一紧，忐忑更甚。
被他说穿，杨晓陌有点窘，却还是很戒备：“那是什么兼职，违法乱纪的你就休想。”
“那就好，要是有风言风语，你就别住这儿了。”美姐颇有沈家场纪检委的风范。
“我良民好吗？”
男人抬头，没吭声。
“良民怎么会被追杀……”杨晓陌嘀咕，“到底什么兼职？”
杨晓陌顿时窘了：“他马上就走，不可能过夜的。”
“我不方便抛头露面。你当我跑腿怎么样？”
美姐望了望他，转身对杨晓陌道：“朋友不能在这儿过夜啊，咱们有言在先，只能一个人住，要是两个人住，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杨晓陌想了想：“就是买买生活用品什么的吗？”
那么大个儿，很难被忽视。
“嗯。”
视察工作结束，美姐回到客厅，杨晓陌眼巴巴地跟过来，望见男人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杨晓陌舒了口气，这交易划算，自己平常也要买的，举手之劳而已，要不是“黑社会”出手阔绰，她就是免费帮忙也无所谓的。
杨晓陌忙不迭点头：“嗯嗯，我懂，美姐放心吧，我从不多嘴的。”
“这没问题。不过你为什么不网购呢，要是怕收货地址会暴露行踪，你可以把清单写给我，我来下单。”
美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租给晓陌还是省心的。这间我打算每个月涨两百，明天会带人来看，回头你别跟人说你的房租，懂吗？”
男人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她一眼：“我马上要洗澡，能拜托你给我网购一套内衣吗？”
“房间里的东西我都没动过的，按美姐的吩咐，隔两天我就会开窗透气，卫生我也定期打扫。”
杨晓陌顿时涨红了脸：“呸，黑社会真没素质。”
因为想着要哄美姐开心，杨晓陌今天态度特别殷勤。
“逗你呢。”男人进卧室，不一会儿拿了个小袋子出来，“今天换洗的我还有。另外，我不叫黑社会，我叫艾伦。”
美姐看过客厅厨房卫生间，进杨晓陌的卧室看了看，对现状表示满意，接着又去另一间卧室。
“艾伦……”杨晓陌撇嘴，“黑社会都有英文名，真装。”
虽然是阁楼，但也建成了齐全的两居室，杨晓陌睡了其中一间，另一间原本有个合租的姑娘，也才搬走没多久，目前空着。
拎着袋子走进卫生间，不到半分钟，艾伦捂着额头出来了。
杨晓陌没办法，只得走过去开了门，迎美姐进屋。而男人也顺势跟了进来，很自然地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你这什么破屋子啊，是贫民窟里最差的一种吧。”
也就是说，她是肯定要进屋的。
杨晓陌好奇：“怎么了，里面有蝙蝠咬你？半夜会变吸血鬼那种？”
要是纯收房租，完全可以银行转账啊、网络付款之类的，但美姐比较喜欢当面交付，她觉得这样更有仪式感，而且也可以顺道看看房屋的情况，是不是有闲杂人等啊，装修是不是有损坏啊，家电是不是被善待啊……
“花洒也太矮了，磕我头了。”艾伦手一松，果然额角上磕破了，伤口不大，但流着血。
“杵在这里干嘛，十八相送啊，还不进屋？”美姐不耐烦了。
“我天！这都能磕到，你没眼睛吗？”杨晓陌惊呼。
杨晓陌不知道怎么解释，又不能当着美姐的面赶人走，只得胡乱应了一声。
艾伦没好气：“小人国的房子吧，怪不得这么便宜。”
美姐的手机电筒从下往上找了好久，才找到男人的脸：“哦哟，这男生长得真高，还挺好看的嘛。你朋友？”
杨晓陌翻白眼，恨恨的，“谁让你没事长这么高，谁让你非要住这儿。这里是阁楼，阁楼懂吗，就是比正常房子要矮，便宜怎么了，这么本事你别住啊……”
“美姐来啦！”一想到自己付不出房租，杨晓陌脸上堆满了笑。
杨晓陌一边抱怨着，一边去找棉签和医用酒精给他消毒：“蹲下，再蹲点，嗯，可以了。会有点疼，忍一下啊。”
美姐打着手机电筒上来，一下子照见楼道口两个人，被吓了一跳。
哪知道棉签一下去，艾伦脸色丝毫未变，连正常的肌肉反应都没有。
“世风日下，现在的小姑娘越来越不要脸，不是偷东西就是偷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啊哟，你们在这里干嘛，吓死人了！”
“果然是黑社会，打打杀杀习惯了吧，受伤也是家常便饭吧。还好没有刀疤脸，看来你的对手都还挺善良的。”
正要把男人推走，美姐的声音伴随着高跟鞋踩楼梯的笃笃声越来越近。
看在她好心消毒的份上，艾伦忍受了她的叽歪，此刻终于能接上话了：“就是啊，对手都知道不往脸上招呼呢，看来是比你的花洒善良。”
也是啊，收房租这种事，当然是宜早不宜晚。
“你的花洒，也是你的。”一点主人翁意识都没有，杨晓陌纠正他，又问，“你受过最严重的伤是什么？”
杨晓陌也没料到，美姐竟然提前了几分钟来。
“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