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店长。”
店长也压低了声音：“你还有三天调休没用，两头凑凑休息日，好好调整几天。希望你调整完，能精神饱满来上班。”
除除谢谢，杨晓陌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杨晓陌愣在那里，良久才低声道：“谢谢店长。”
店长对自己甚好，纵然是批评，也全然都是为自己着想。杨晓陌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内心是真的感激店长这番忠告。
店长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卑微的工作，但求独立的人格。”
可是，她如何能讲，自己并不是上班走神，而是又犯了耳疾。
“听说你弹得一手极好的钢琴，或许你心有旁鹜。不过，既然你还没有离开这里，就该全心全意地工作。”
如今的听力问题，已经由最初的啸叫痛楚，变成了默然无声。她甚至常常不知道自己已经听不见了，要等旁人喊她，而且她从一片寂静中回过神来，才会发现自己又跌入了无边的静默。
“店长……”
随着这种静默越来越频繁地降临，她开始害怕。初时，莫臻还会极力劝说她去看医生，可最近，莫臻也变得越来越忙，似乎已经无暇顾及到她。
店长拍拍她的肩：“我在甜甜蛋糕坊干了十年，做过六个门店，从理货员到店长，见过太多店员来来往往的事儿。长得好看、惹了贵客盈门的，你也不是头一个。真能跟了人走的，也有。可要图真心，那就是奢望了。有当了金丝雀的，表面富贵；也有重新回来上班的，对往事闭口不谈。”
店长说的话，句句都是带着阅历的道理。纵然莫臻并非是店长所说的“以前那些人”，但他有伟大的梦想、有腾飞的世界，总有一天，他会飞离天台上的小阁楼，去到那万众瞩目的球场中央，或接受人敬仰，或为国争光。
这反应，不是没听懂，是不想听懂。
可杨晓陌呢，只是一个患有难以治愈的耳疾的蛋糕店小店员，诚然“没有卑微的工作”，但，他们的世界不一样，他们将很难再有交集，连眺望对方一眼都将变成难以企及的梦想。
杨晓陌惊讶地抬眼，低声叫道：“店长，您这话……我怎么没听懂？”
所以，好好工作吧。至少这份工作能让她生存下去。
叹息一声，店长道：“你是年轻小丫头，心别给那些富贵人给带野了。听吴欢说，那个莫臻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回欧洲了。店长劝你一句，如果他不能把你带走，你就更要好好工作。”
杨晓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页面上是她不久前查询助听器的痕迹，还没有关掉。
见她如此小心翼翼，又想想杨晓陌平常工作任劳任怨，一直非常敬业，店长也不忍再苛责她。
一付好的助听器，价格真的不菲。杨晓陌眼下的目标，就是努力工作，尽力存钱，让自己能买得起、用得上这折磨人的“小贵妇”。
“对不起，店长。”杨晓陌低着头，语气十分诚恳。
嗯，加油吧！
店长却不放心地望着她：“刚刚跟你说过，麦香片今天搞活动，你完全没往心里去，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
“没有没有！”杨晓陌赶紧摇头。
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莫臻又一次被围观，签了好多个名才突围而出。
“晓陌，你最近经常心神不宁，是不是那个莫臻的事，影响到你了？”
不过，莫臻看到有几个本来一脸愁容的病人，得了签名之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莫臻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瞅了个空，店长决定好好跟杨晓陌谈一谈。
走进医院大厅，导医台立刻迎出一位中年护士。
她一阵心虚，偷偷望向店长，却发现店长严厉地眼神向她望过来。
“莫先生您好！”
“呃……”杨晓陌这才注意到，标价不知何时已经换过。
“王护士长？”
客人指指标价：“不是十元四片吗？”
“是的是的，就是我，很荣幸见到您。耳鼻喉科在三楼，我这就带您去。”
杨晓陌立刻走过去：“这个是店里最近的新品，十元三片。”
一边走，王护士长一边热情地介绍：“杨晓陌的病历我都调出来了，她住院时听力就有问题，当时参与会诊的是耳鼻喉科的陈主任，也是非常优秀的，不过我们沈院长说了，这回一定要让朱主任亲自出马，朱主任不光是我们医院的镇院之宝，也是全国有名的听力修复专家……”
有客人过来，被麦香片浓郁的香味吸引，驻足在那儿看。
莫臻认真地听着，不时地配合着点头。
她继续假装修理着夹子，在内心焦灼的等待中，终于发现周遭嗡嗡的嘈杂声又回来了。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向他行注目礼，但莫臻和王护士长认真交谈的样子，又让所有想和他打招的人都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他。
杨晓陌其实不知道店长说了什么，只要店长没发现她听不见，她就缓缓舒了口气。
但窃窃私语是少不了的。
“算了，我去改标价牌，回头你记得给客人多推荐。”店长说完，转身忙去了。
“这个不是足球明星莫臻吗，他怎么也来看病？”
“嗯……这个，坏了！”她努力地说着，举起手中的夹子，“我在修夹子。”
“他的脚不是受伤了吗？肯定看脚呀。”
她又听不见了，她只看到店长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却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人家的脚是在国外动的手术，欧洲名医，你懂不懂啊。”
杨晓陌被吓了一跳，猛然抬头，茫然地望着店长。
“欧洲名医怎么啦，我们当地名医也不错啊。”
店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晓陌，你听见我说话吗？”
“别搞了，他去的耳鼻喉科……”
杨晓陌完全没听见，还在埋头研究刚刚被顾客捏坏的夹子。
“是哦，难道他有鼻炎？”
“晓陌，麦香片今天搞活动，十元四片。晓陌，你听见没？”
想像力的确很丰富，但莫大球星没有鼻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