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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其实被父母逼婚还不算多尴尬,更尴尬的是,二老看完春晚直接回客房休息了,留下陆知椿和周晋琛尴尬地面面相觑。

[3]

“那什么……我们该怎么办?”

周晋琛:“……”

这也把周晋琛难住了。

陆知椿:“……”

只一间房,他们要怎么住?

“是这样吗?”宋玉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两人,最后说,“既然辞职了就好好休息段时间再找工作吧,正好你们也能多出点时间培养感情,阿琛过完年都快三十了,等你们俩感情稳定了就把婚结了吧。”

通过一晚上他们两人极为不默契的相处,宋玉都已经怀疑他们两个人了。

这谎他是没法圆下去了,然后就听到陆知椿解释:“阿姨是这样的,我是出国前向公司递交的辞职申请,听阿琛说您二老下午要过来,我跟同事交接完那边的事情后就从国外赶回来了。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失业青年了。”

就刚刚一顿饭的时间,陆知椿吃得异常艰难。餐桌上,陆知椿假装亲热地为周晋琛布菜,却屡屡夹到周晋琛不喜欢吃的菜,因为不知道他不能吃辛辣的菜,还喂他吃了剁椒鱼头,结果周晋琛差点没被辣椒呛晕过去。

周晋琛也为难了,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诌,反正他妈也没有机会见他口中虚拟的女朋友,哪想到刚走出电梯就看到陆知椿撅着屁股趴在他家门板上,并且在他爸妈面前还这么实诚?

可把宋玉心疼坏了。

“阿琛,你不是告诉我小椿在国外出差吗?这是怎么回事呀?”宋玉不解地问。

而周晋琛给她夹的鱼腥草,陆知椿差点没当场吐在饭桌上,只能起身借口拿饮料,赶紧把嘴里的菜吐了。

“我……”她看了眼周晋琛,又看看宋玉夫妇,决定实话实话,“我已经辞职了。”

他们俩表演得这么不默契,宋玉当真没有发现破绽吗?

陆知椿还没从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就听到宋玉问:“我听阿琛说你是大设计师,现在在哪家公司工作啊?”

陆知椿说:“要不我回家吧?”

宋玉听后连连道歉,为了缓和气氛,赶紧转移话题,然而越转越乱。

“现在?”

宋玉也没想到会问到这么尴尬的问题,她这个年龄,她爸爸妈妈的年龄应该都不大,没想到她爸爸这么年轻就去世了。

“要去哪里?”

陆知椿却直接打断他:“我从小跟我妈一起过,我们感情很好。我没有爸爸。”

两人被宋玉的忽然出现吓了一跳,周晋琛忙说:“不去哪里,我们在讨论明天带您跟爸去哪里玩?”

周晋琛发现陆知椿脸色不好,像是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己的家世,体贴地替她打圆场:“妈,你现在……”

说完还不忘递给陆知椿一个眼神,陆知椿忙点头“对呀对呀”地回答。

陆知椿的家世就像个雷区,大多数时候她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的家庭,宋玉问完后,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然后,他们就被宋玉赶进了房间。

那么,第二个问题:“小椿是哪里人啊?家里有什么亲人?”

这下回家是不可能了。

哦,这个回答勉强让宋玉夫妇信服。

可一张床他们要怎么睡?

然后就听见周晋琛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们认识一年了,交往了大半年。”

“要不然……”陆知椿想,要不然自己委屈一下就睡地板吧,可她还没说出口就被周晋琛抢先了:“要不然你睡床吧,我看案子。”

什么情况?

看一晚上案子,明天再陪他爸妈游玩,他不怕过劳猝死吗?

宋玉夫妇:“???”

陆知椿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我们俩都睡床吧?”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开口。

周晋琛看她。

周晋琛却说:“大半年。”

“谁都不能脱衣服,一人睡床的一半,被子放在中间谁都不能越界行吗?”

陆知椿说:“一年。”

她见周晋琛不说话,半开玩笑地问:“怕我占你便宜吗?”

既然都聊到了这一步,宋玉闲聊似的问:“你们两人认识多久了?”

周晋琛看她,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该担心被占便宜的难道不是她吗?

周晋琛也说:“收下吧,这是爸妈的一点心意。”

谁知她却异常相信他的人品,还反过来问他:“那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正当她左右为难、不知所措时,宋玉问:“是不是怕阿琛不让你收?没关系,阿姨跟叔叔是他爸爸妈妈,他也得听我们的。收下吧,他不敢说你。”

话都说到这分上了,他再磨磨叽叽似乎也说不过去。

陆知椿看着眼前的大红包又看看周晋琛,她可没想到还会有这环节,这钱她收下也不是,不收下吧在宋玉夫妇面前又说不过去。

然而,说好的不会占他便宜的人呢?

宋玉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来:“小椿,第一次见面阿姨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是阿姨跟你叔叔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夜里,周晋琛睡着睡着忽然感觉手臂上一凉,开始他还没在意,后来却感觉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往他胳膊上蹭,还有点黏稠,眼睛这才睁开一条缝——

宋玉夫妇看到儿子把小女朋友“教育”到敢怒不敢言,赶紧停止了笑意替她解围。

结果你猜看到了什么?

他的眼神并不严厉,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陆知椿都感觉心虚,特别是被他手指捏住的地方,莫名地发烫,再加上还有周遨国夫妇看着呢,陆知椿脸皮不可控制地热了起来,只好把酒杯交到他手里。

入目的是扬言不会占他便宜的人,正抱着他胳膊把口水往上面蹭,而她整条大腿搭在他身上,整个人也在往他身上靠。

陆知椿无所谓地一挥手,下一秒握住酒杯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扣住,周晋琛向她发出无言的警告。

这种睡觉姿势,是把他当成抱枕还是火炉了?

“没事,这个酒才36度,喝不醉的。”

她冷?

看她喝得这么猛,周晋琛赶紧阻止她说:“好喝也不能喝太多,一会儿又该喝醉了。”

周晋琛从她怀里抽出胳膊又甩开她的大腿,把人推回她自己的地盘,拉起横在两人中间的被子替她盖严实了。

陆知椿举杯喝了一大口二锅头,心满意足道:“还是咱老北京的二锅头地道,比你酒柜里那些洋酒好喝多了。”

然而他才刚闭上眼,这个球又滚了过来,而且还来了个精准入篮,一猛子扎进周晋琛怀里。

陆知椿把面和肉馅调好后,周晋琛跟他爸妈围在桌前包饺子,她那边又开始准备鸡鸭鱼肉,几个小时后,四人合力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既然过的是传统节日,陆知椿又特意下楼买了瓶红星二锅头,四人围在桌前喜迎新年。

周晋琛看着睡相极差的女孩子……

说动手就动手,和面剥葱剁肉馅都是陆知椿做的,晚上的主食是北京人最喜欢吃的猪肉大葱馅饺子。由于宋玉夫妇常年在国外,很久没做过中餐了,周晋琛更是常年不开火,所以主厨的任务就落到了陆知椿身上。

占他便宜还没完没了了?

宋玉欣然接受,周遨国也是跃跃欲试,毕竟很久没动手做中餐了,大家都很兴奋。

周晋琛都被她整没脾气了,推了她几次她都自动滚了回来,周晋琛推开她,她还激动地踹他,并且眉头紧锁,口里哼哼唧唧像在骂人……

宋玉夫妇却说怀念之前一家人围在灶台前准备年夜饭的气氛,陆知椿听了微笑着说:“那简单啊,不如我们四个人一起准备一桌年夜饭吧。”

周晋琛看着她,梦中还跟他干架咋地?她这样占他便宜,他还没抗议呢。

“过奖,过奖。”宋玉被她哄得高兴,又跟她聊了很多,最后还是周晋琛打断他妈说:“爸,妈,我在饭店订了一桌年夜饭,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然而,周晋琛想找陆知椿申诉都没办法,昨晚欺负他一晚的人到了早晨又轻飘飘地滚回了自己的阵地,并且还自己给自己拉上被子盖好。

“是吗?谢谢阿姨夸奖。阿姨在考古界才厉害呢。”

嘿,周晋琛看着裹在蓬软被子里的人,心想这人是存心的吧?

宋玉问她:“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对了,你说你是设计师,我刚刚上网搜了你的三生花系列服饰,设计得真的不错……”

早晨,陆知椿神清气爽地醒来,看到周晋琛揉着酸痛的胳膊还好心问他怎么了。周晋琛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微微叹息着。

等她好不容易腻腻歪歪地跟周晋琛出来了,又被宋玉拉到了身边坐着,这次陆知椿学聪明了,起身前不忘拉着周晋琛一起坐到了宋玉身侧。

他这一晚上屈辱受的,还没地儿说理去。

周晋琛不理她,垂着的眼底涌着不易察觉的笑。

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假女朋友,陆知椿起床后还跟着手机视频学做了一桌丰盛的西式早餐,然后乖巧地请宋玉夫妇起床吃饭。

陆知椿嘴上应着,眼睛却瞅着还在不紧不慢削着果皮的周晋琛,心急地小声催他:“拜托了,你能不能快点?”

饭后就是陪二老逛地坛庙会。整个庙会到处悬挂着大红灯笼,仿清祭的表演,各种民间表演及小孩子玩的风车及兔儿爷……二老几乎用感激的心情感受着传统的年味……

“……来了,阿姨您稍等。”

陆知椿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去过一次地坛庙会,当时并不觉得怎么好玩,如今跟周晋琛他们一家三口再次同游,她又觉得有意思了。

这次陆知椿说什么也不去了,夺过他手里的火龙果,削皮切成块放进果盘里。宋玉接完电话回来发现陆知椿不见了,扯着嗓子喊:“小椿,来这边坐,削水果的活让阿琛做就行了。”

四个人在园内随着人群随意走动着,陆知椿为了护着二老,特意让他们走在里侧,结果她自己倒差点撞倒一个小孩,再一抬头,就找不到周晋琛他们了。

他双手放在她肩膀上,说着又要把她送回去。

正当她抻长脖子焦急地往前望时,周晋琛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把她冻得冰凉的小手攥进掌心。那一刻,陆知椿像是被点了穴,呆呆傻傻地看着他,脸颊甚至还染着小女孩的娇羞。

周晋琛把切好的橙子摆进果盘,竟还鼓励她说:“没关系,你应对得很好。”

周晋琛默了下,将她拉到右手边走,他高大的身躯顿时形成了一堵墙,将她守护在安全的空间内。

好不容易等宋教授去阳台接电话,陆知椿趁机赶紧跑去厨房找周晋琛,在他耳边小声嘟囔:“你怎么还没好?阿姨问了我很多问题,我怕再聊下去该露陷了。”

其间,他的手指一直没有松开,而她的手掌一直被他温暖厚实的手掌包裹在掌心里。陆知椿感觉心脏咚咚咚跳得特别快,她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当然知道这是因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有的紧张表现。

周晋琛看到父母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心里还挺佩服这个嘴甜的小家伙,竟然能把她爸妈哄得这么开心,平常他跟他爸妈常年不住在一起,眼下的其乐融融倒显得弥足珍贵。

同时心里又有一丝甜冒出来,陆知椿甚至都不敢看他,只能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嘴角微弯,每走两步,鞋子蹭地面一下。后来发现周晋琛并没发现她这边的异常,她悄悄勾起小拇指调皮地挠他手掌心。

宋教授一听未来儿媳妇也喜欢历史,一开口便滔滔不绝。

周晋琛慢慢扭过头去,漆黑的双眸盯着她,只见某调皮的小女孩还假装若无其事地踢脚下的石子,低垂着的眉眼弯弯的,明明带着调皮的笑——

“阿姨,我听阿琛说您是考古学家,刚从埃及考察回来,您也给我讲讲金字塔的故事吧,我对金字塔之谜非常感兴趣。”

这个顽皮的小姑娘呀,周晋琛嘴角不自觉地挑起一抹笑。

就比如这会儿。

那笑既有点无奈,又带着纵容。

除了初见面时被吓到了,宋玉对这个未来儿媳妇还挺满意的,小姑娘除了个子不像她儿子说的那样高高瘦瘦的,其他条件倒挺符合周晋琛描述的,特别是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笑起来仿佛会说话,那张小嘴哄起人来更像抹了蜜。

然而陆知椿的性子根本不需要周晋琛护着,安静不过两秒钟,她就拉着周晋琛像泥鳅似的东钻西跑,最后钻进人群最多的小摊里,拿起孙悟空头饰试戴了下,觉得不好看,又看到有卖女孩子戴的小黄鸭发卡,挑了两只戴在头上问周晋琛:“好看吗?”

进屋时,陆知椿还不忘体贴地帮宋玉提手里的小旅行箱。

周晋琛问她:“你想要?”

陆知椿赶紧露出乖巧的笑容:“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陆知椿,很高兴见到你们。”

陆知椿用力点点头:“嗯。”

周晋琛放她下来,手臂却没离开她,一手悄悄在她腰侧捏了捏,为他们介绍:“小椿,这是我爸妈。”

这时,宋玉夫妇买了糖葫芦也过来找他们,直夸陆知椿戴着好看,像周晋琛这么绅士的人自然不需要陆知椿掏钱。陆知椿借着替他戴孙悟空头饰的动作,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说:“你真有男友力。”

察觉到周晋琛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以及抱住她腰身的僵硬手臂,陆知椿赶紧松开搂住他脖子的手。

“什么是男友力?”

这话倒奇妙地圆了周晋琛骗宋玉说她出国的谎,只是她这么热情,真的是他爸妈喜欢的类型吗?

“等将来问你女朋友。”

毫无心理准备的陆知椿,头脑一热,立马就进入女朋友的状态,她当即扑向周晋琛,跳到他身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哈尼,想我没有?”

周晋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戴这种玩意儿,总觉得怪怪的,很傻,几次想摘下来都被陆知椿拦住了。他扭头去看陆知椿,嫩黄的小黄鸭戴在她长发上反倒觉得很可爱——

不是说好了要跟她一起去接机的吗,怎么他一个人就去了?

周晋琛情不自禁地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捋顺,并顺手捏了捏她头上戴的小黄鸭。

陆知椿听到电梯里有人说话就放下腿了,但万万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周晋琛父母站在眼前。

此时的小女孩像只柔顺的猫任由周晋琛扒拉,耳朵里全是自己咚咚咚的剧烈心跳声,怎么办,好想抱抱他啊。

结果就看到他家门前,一个穿着雪地靴、围着厚厚围脖的女孩子抬起一条腿,呈大字状趴在他家门板上。

陆知椿大脑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已经情难自禁地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脸颊亲昵地在他胸前蹭蹭。周晋琛被她突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低头看着埋在胸前的人,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也感受得到她此刻是开心的。

话音还没落,她就被正对着电梯左手边那户门口的情景惊住。周晋琛见他爸妈忽然停下来,不由得抬头。

而他,看着胸前陆知椿毛茸茸的脑袋,缓缓收拢手臂抱紧她,忽然间心里的空缺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

宋玉问:“阿琛,你住哪一……”

他低头瞧她,下巴亲昵地在她头顶上蹭了蹭,松开她的时候手掌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叮”的一声,电梯在周晋琛住的楼层停下,周遨国和宋玉先行走出电梯,留周晋琛一手一个把行李箱提出来。

在庙会上玩了一整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宋玉又在后座与周遨国讨论接下来几天去哪儿玩。宋玉举着手机忽然问:“小椿啊,你们家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不如趁这次我和你叔叔回国,和你妈妈见个面吃个便饭吧。”

车子一路开进了小区停在了停车场,周晋琛从后备厢把他爸妈的行李提下来,三个人沉默无言地进了电梯。

陆知椿愣住,尴尬地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周晋琛,她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先不说她妈的状况不适合见陌生人,即使方便见客,她也不能真的带二老去见她妈妈呀。陆知椿假装咳了下,示意周晋琛救场。

小骗子……

周晋琛也没想到什么办法救场,想了下只能说:“改天吧,现在春运高峰期,机票火车票都要提前预定,现在买的话也买不到票了。”

他不是不想带他那假女朋友见见他爸妈,但是陆知椿让他等电话,却到现在都没有只言片语,让他空欢喜一场。

谁知人家宋教授早就查好了,还把手机举到周晋琛和陆知椿眼前说:“怎么可能,我刚刚查的机票,明天就有票,商务舱的还有10张呢。”

周晋琛从后视镜看到她脸上的失望,心里也是不忍。

真没想到,宋玉还是个万事通,回国前人家早对国内行情做过一番研究了,想要糊弄她没那么简单,并且陆知椿还发现宋玉是个比较潮的人,才回国两天,微信支付宝都装上了,就连晚上吃饭她都是用支付宝付的钱。

宋玉的热情顿时被浇灭了一半,沉默地靠在后座稍作休息。

周晋琛、陆知椿默默互递眼神,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回。”

[4]

“春节都不回来吗?”

A市某古镇内下了新年后的第一场小雪,宋玉顶着小雪在店内淘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准备带回去送给美国那边的朋友。眼看暮色沉了下来,宋玉提议今晚住在景区宾馆里。

周晋琛却说:“很不巧,她去国外出差了。”

他们就近挑了家旅舍走进去,柜台内的老板正在和老板娘吵架,不知道因为什么吵得不可开交,甚至都不管身侧被吓哭的孩子,后来看到他们进来了才停止争吵。

宋玉被他说得心动:“那什么时候带她见见我跟你爸?哎呀,我们来的路上还没准备见面礼吧。老公,你看我们给她包个红包怎么样?”

同时,陆知椿也看清了柜台里的人,脚步一顿,一脸厌恶地看向柜台老板。

“大设计师,长得高高瘦瘦的,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总之是个你见到一定会喜欢的姑娘。”

显然柜台里的老板也看到她了,眼底的敌意绝不亚于陆知椿。

“是吗?姑娘是什么工作?”

周晋琛和宋玉夫妇已经走了进去,并和老板娘订了两间房,宋玉看到小孩子哭得格外厉害,安慰地送给他一盒糖果。

周律师闻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方便,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陆知椿看了眼小孩子熟悉的眉眼,心底一刺,一步一步倒退着往外走。

回程的路上,周晋琛刚跟他爸妈闲聊两句,就听到宋玉问:“阿琛,你爸和我明天要去拜访老朋友,你明天送我们过去吧,正好你韩姨家婷婷也在家,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没准还能擦出火花呢。”

然而,她还没退出门口,就听到老板暴躁的声音传来:“站住,难道连你爸都不认识了吗?”

周晋琛也没闲着,本来他爸妈是下午两点到首都机场,吃过午饭后他开车去了机场,结果飞机晚了一个多小时,等他接到他爸妈往回走的时候都四点多了。

陆知椿抬眸定定地看向他,忽而冷笑一声:“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应该管你叫爸的人是你儿子,我没有爸。”

他竟然不在家。

男人推开柜台的门,一瘸一拐地走向她,陆知椿看着他瘸了的腿,猜想他应该患过什么疾病。恍神间,老板已经走到她跟前。

结果,她这么兴冲冲去了,也恶作剧地敲了他家门板,就是敲了半晌都没人应答。

陆连山一脸愤怒地在她跟前站定,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妈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翅膀硬了,连你爸都不认了?”

这么想着,陆知椿眼底闪着兴奋的恶作剧光芒。

陆连山的话像根刺,刺痛了陆知椿的心。她挺直腰背,刻意忽略掉宋玉瞪大的眼,直挺挺地对上陆连山愤怒的眼神,忽而一笑。

这么想着,陆知椿拉开衣柜选了套得宜的衣服,化上精致的妆,蹬上雪地靴,直奔周晋琛家,她没给他打电话,没给他发信息,要给他来个惊喜。想着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她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她眼底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是目光如刀地看着他。

忽然,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凭什么别人有大把时间逍遥,有男朋友消遣,她要在这里装鸵鸟?

陆连山被她带着寒意的犀利双眸盯得发毛,接下来就听到陆知椿冷冷地质问:“我妈妈急救那晚,我打电话向你借钱,你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我的吗?从你告诉我打错电话的那一刻起,我爸就死了。”

结果行程是推掉了,现在她又在家纠结要不要去见周晋琛……

“你……”陆连山被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你了半天都没下文,最后气急地扬手就想甩她一巴掌。

可陆知椿就没这么嗨了,她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假扮周晋琛的女朋友去骗他即将归国的父母,其实她推掉简凡的邀约,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周晋琛。

陆知椿站在原地,不闪不躲,一脸倔强地看着他手掌心带着一股子风向她扇过来,当然,她也并没有呆呆地站在那儿任他打。

看来这位老兄玩得还挺嗨。

陆连山不敢相信地看着捏住他手腕的坚硬手掌。陆知椿抓住他的手腕瞪了他片刻,然后狠狠用力一甩。陆连山身形不稳地后退两步,顿时就怒了,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个小畜生敢反抗我,要造反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

陆知椿回到家后就无聊地刷朋友圈,刷着刷着就看到简凡发了不少游玩的小视频,不用猜就知道他去了威尼斯水城。

说着,他随手抄起一只茶杯扔向她。

除夕当天,陆知椿亲手做了丰盛的午餐带去医院跟她妈一起过年,饭后她妈妈要午休,陆知椿扶她妈躺好拉上被子后,才从医院离开。

陆知椿盯着飞向自己的茶杯侧身一闪,杯子掉地应声而碎,她侧目看了下身侧的凳子,手掌张开了下,那一刻她真想抄起凳子砸过去,关键时刻她还是收回了手,双手紧握成拳。

结果,他托米兰的朋友好不容易弄到两张媒体票,这女人又说去不了,气得简凡隔天就一个人去国外散心了。

她看着陆连山扭曲丑陋的嘴脸,一边后退着往外走,一边缓缓抬起手臂伸直,指着他说:“陆连山,我倒要看你离开我妈过得有多幸福。你记住了,有一天我也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受病痛折磨至死,而见死不救的。”

简凡看见了在下面给她留言:“你也去喽。”

说完,她扭头就走,管她身后是什么暴风骤雨,那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想到前几天她还咬牙切齿地在朋友圈发:“身边的朋友怎么都那么不要脸,不是去法国看秀,就是去米兰,而我只能在家看烟火。哦,对了,五环内还限放烟花爆竹,连烟火都不能看。”

从此他们便是陌路。

得,他这是白费力气了。

出了旅馆,陆知椿忽然停下来向周遨国和宋玉深深一鞠躬,抱歉地说:“叔叔阿姨,对不起,我不能带你们去见我妈了,因为我妈现在还在精神病医院不能正常和人交谈。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简凡撒下诱饵就等着看她眼睛发亮、羡慕得不得了的表情,可这女的开始是挺兴奋的,但一看时间,又把票还给他:“大年初一啊,春节我要陪我妈一起过。”

说完,她深深地看向周晋琛,歉疚地说:“阿琛,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演下去了,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意大利耶!但凡有些追求的设计师,哪个不想去?

漆黑的夜里,天空洋洋洒洒飘着雪花,陆知椿一个人走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上,本来一开始她沿河走的路上还有路灯,后来走着走着她也不确定走到了哪里,而此时狭窄的胡同里连行人都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人毛骨悚然。

再过两天就要新年了,陆知椿从简凡那儿离开时,简凡忽然从兜里摸出两张意大利时装秀媒体票,故作不在乎地甩在她面前:“春节期间意大利有场秀,有没有兴趣参加?”

陆知椿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侧耳细听。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

“你的男装我是不建议做的,因为男人的消费能力不如女人强。不过你要是坚持的话,我尊重你的想法就是了。”现在两人也算过了艰苦的磨合期,意见不合时不再大吵大闹,而是理性地讲道理、分析市场行情,虽然他们接受的理论教育不同,但是把东西方的设计理念糅合到一起,又能产生新的设计方案,他们两个人都在为这一发现高兴着。

她身体僵硬了片刻,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往前走,只是步伐不觉越走越快,可怕的是,身后的脚步也跟着她加速了。

陆知椿微微一笑,两人默契地击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有一个想法,我们第一期可以先做几个系列的中端女装,再做一两个系列的男装。”

陆知椿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要怎么做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呢,并且她还迷路了……她从兜里拿出手机,慌乱中拨通了周晋琛的电话。

“如今的时尚圈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能大红大紫的没几个,服装这个行业本来就是快消品,我们只有先占据市场才能把我们的品牌打出去,所以走中端路线最合适不过。”

周晋琛兜里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不紧不慢地按了接听键,贴近耳朵,就听到陆知椿异常亲昵地喊他:“哈尼,你到哪儿了……什么,你已经看到我了?在哪儿?在前面的超市……”

可眼下没几天就过年了,大多数企业陆陆续续开始放假,很多事情要等到年后再作打算。陆知椿咬着笔看着笔记本上罗列的事项,想了一下问简凡:“眼下我们有两个方向可以走,一是进军时尚圈,二是走中端品牌产品线,我们打算走哪个方向?”

本来陆知椿还想再编些什么提醒周晋琛她遇到危险了,或者想吓唬身后的跟踪狂识趣地离开,却耳尖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春节前几天,陆知椿一直跟简凡泡在一起,既然打算创办自己的品牌,首先要确定发展的方向,然后就是注册商标、联系品牌运营之类的事情。

陆知椿扔了手机拔腿就跑,可抬腿的瞬间,肩膀猛地被一只手掌逮住。

[2]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陆知椿吓得挥起双手朝着对方的身体拳打脚踢,后来她双手被对方攥进掌心里,陆知椿不可抑制地吼叫起来。

那天她一定会来的,周晋琛信心满满地想。

那个人忽然用力捂住她嘴巴,在她耳边说:“听着,是我,是我。”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不过以他对陆知椿的了解,这小丫头一定在学他之前对她那样,存心吊他胃口。

陆知椿赫然对上熟悉的眉眼,就看到他漆黑的眼底满是笑意。

周晋琛:“……”

她整个人都傻掉了。

“……”陆知椿的兴致勃勃顿时消了,她在心里默默哀叹一声,推开车门直接跳下车。周晋琛帮她把电动车扛下来。这女人,临走了也没告诉他答案,骑上电动车后只是背对着他挥挥手就离开了。

刚刚一直跟踪她的人是周晋琛?

周晋琛给出的答案是:“因为你跟我相处过一段时间,我们相处起来并不陌生,还有就是我没有时间临时去雇个女朋友,我们要腊月二十八才能放假,即使临时雇个陌生人,到时候也会漏洞百出。”

那他刚刚为什么不说话?

某小女孩嘟嘟嘴,临下车前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周晋琛弯腰替她捡起手机,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笑。陆知椿没接,抬腿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我说你怎么那么讨厌,你知不知道刚刚吓死我了?”

周晋琛看她小孩子的模样,心情莫名很好地逗她:“谁说男人都习惯把照片放进皮夹里,他们都放在心里。”

“我刚刚不是告诉你我就在你身后吗,可你情愿自圆其说,也不敢回过头来看我。”

入戏还挺快。

其实陆知椿一走,周遨国就拍拍他肩膀要他追上去。周晋琛跟着她走了一路,她站在桥这头伤心流泪,他就靠在桥那头抽烟,等她终于发泄够了,他就跟着她拐进了不知名的胡同里,然后看着她把他当成了坏人,竟然到都不敢回头确认身后的人是谁。

这女人——

周晋琛觉得好笑,就这么坏心地跟着她,然后看着她是如何明明疾步如风还要故作语态轻松地打电话给他。

“还以为你们男生钱包里都会藏着一张深爱的女人照片,怎么什么都没有?”陆知椿昂着脸问他,对于刚刚翻看周晋琛钱包的事表现得还挺坦荡,那霸气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他女朋友。

两个人走出胡同的时候,某人气还没消,昂着小下巴一脸傲娇地看着他:“你假女朋友生气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可里面除了有十几张百元大钞就是很多张卡,陆知椿从头到尾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秘密,兴致缺缺地还给他。

哎哟,她演得还挺投入,周晋琛好怕怕哟!

“多贵?”说着,周晋琛当真掏出皮夹,有模有样地查看里面的现金,却被陆知椿一把抢了过来,她倒要看看他们有钱人的钱包到底有多豪气。

周晋琛笑着皱眉:“你说怎么办,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可是我表演费很贵的。”

陆知椿心里明明早有了盘算,还假装想了下:“为了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们去夜市淘好吃的吧。”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喜欢她,他还伸手在她头顶上揉了揉,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不会。”

穿过两条街就到了夜市,已经将近晚上九点的夜市里面还是人声鼎沸,即使是风雪交加的夜晚,这里依旧不缺少食客。陆知椿拉着周晋琛吃吃逛逛了整条街,往回走的时候已经累得不想走了,整个身体挂在周晋琛胳膊上。

周晋琛都被这种纠结的心理弄糊涂了,明明不喜欢,到底在不舒服什么呢?

连路都不好好走了,周晋琛提醒了她几次,她就是不听,结果就摔跤了。

反正就是听到她痛快答应他心里不舒服,她不肯答应他也不舒服,看到她跟简凡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他心里更不舒服。

周晋琛扶她起来的时候看到她脸上全是眼泪,也不知道是真的摔疼了还是借此宣泄着心底的委屈与难受,反正哭得格外伤心。

周晋琛看她脸上的嬉皮笑脸不像是想歪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底又蔓延着一股心虚又惆怅的心情,至于这股子惆怅来自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郭淑娇急救那晚,周晋琛全程陪在她身边,亲眼目睹了她那晚的绝望与沉痛,那时候她握着手机绝望地趴在膝盖上,他一直以为她那晚的伤心难过是因为担心母亲的病情,没想到还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他父亲的狠心。

陆知椿听后愣了一秒,然后扭头看他,片刻后故作不正经地痞笑着:“这种事怎么想起我来了?万一你真喜欢上我了,我可不负责任。”

周晋琛蹲在她跟前,帮她把身上的雪花拍掉,又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问她:“有没有摔伤哪里?”

周晋琛沉默了下,说:“我父母忽然说要回国,你可不可以假扮我半个月女朋友?我可以按天付你工钱。”

陆知椿却抓住他的胳膊格外委屈地说:“阿琛,我疼。”

周晋琛都快看失神了,陆知椿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嘿,你还没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呢?”

周晋琛安慰地拍拍她发顶,大概听懂了她哪里疼,只能默默地把她搂进怀里。

他们从初识到现在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他看着这个女孩如何一步一步由青涩走向成熟,之前她只穿运动装用郁美净,留着及肩的短发,现在的陆知椿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背带裙,特别是头发也由之前的短发养成了黑直发,整个人比之前不知道漂亮了多少。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陆知椿终于从他怀里退出来,瓮声说:“阿琛,我腿疼,你可不可以背我回去?”

周晋琛盯着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忽然到口的请求又说不出口了。

周晋琛:“……”

陆知椿听说他要找她帮忙还挺高兴的:“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说,我一定全力以赴。”

这个撒娇的小女孩,还挺会找机会耍赖,背就背吧。周晋琛只好任劳任怨地蹲下身来,直到软乎乎的人儿趴上后背,一条纤细的手紧紧地环住他脖子,才慢慢起身。

找她帮忙?

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大马路上晕黄的路灯光线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后来走着走着陆知椿没那么伤心了,开始趴在他后背上欢快地哼歌,等终于哼累了,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串鱿鱼跟周晋琛说:“来,奖励你好吃的。啊,张嘴。”

车子可算在周晋琛楼下停下了,他却没有下车的意思,看到陆知椿解了安全带,他喊住她:“小椿,我有事情要请你帮忙。但是你有权利拒绝。”

不等周晋琛张嘴,鱿鱼已经被递到了他唇边,周晋琛拒绝不了,只好张口咬了一口,然后每走两步她就喂他一口,剩下最后一个鱿鱼须的时候,周晋琛张嘴——

而周晋琛眼睛一闭,摆明了要她自己解决问题,陆知椿又把刚刚起步时周晋琛教她的基本要领回忆了下,才顺利启动车子。

她却拿回来自己吃了。

陆知椿的二手小破车再次被装进了黑色路虎车里,她一路战战兢兢地开着,可算把车开到了周晋琛家楼下。路上还算顺利,就是一开始等红灯的时候,她掌握不好技巧,车子熄了两次火,导致后面一排车子狂按车喇叭,那时候把陆知椿急得直看周晋琛。

周晋琛:“……”

“上车。”

她袋子里那么多烤串,犯得着要抢他吃过的鱿鱼须吗?

陆知椿笑得鸡贼:“关键你这车太贵了,如果不小心刮了,我可赔不起。”

一年后,当周晋琛站在某墓地前,献上她生前最爱的海棠花,不经意就想起这个下着小雪的夜晚,想到那个趴在他背上欢快哼歌的女孩子,觉得那是他此生最浪漫的一晚。

周晋琛松了松领带,扬眉一笑:“你不是考了驾照吗,胆子这么小?”

可那一晚的人却不复存在了。

目送着简凡的车离开后,陆知椿把车钥匙还给周晋琛,指着他的黑色路虎说:“这个我还真驾驭不了,要不我还是骑着我的小电驴送你回去吧?”

但谁能预知那么遥远的事呢?周晋琛此刻唯一的感觉就是累,等终于把背上的那坨肉背进了旅馆,那人还不肯下来,油乎乎的嘴巴在他耳根亲了下。

谁知简凡也不知道为啥,忽然就不高兴了,甩下句“没什么”就走了。

周晋琛被人当场吃豆腐,却没办法反抗,因为当他微一抬头,就看到宋玉夫妇正等在旅馆门口。

陆知椿接住周晋琛抛来的钥匙,扭过头来问简凡:“你要说什么?”

当宋玉夫妇看到一向沉稳内敛的儿子像猪八戒背媳妇那样哼哧哼哧地背了个人回来,特别是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孜然粉时,终于憋不住背过身去捂着嘴偷笑。

然而他的邀约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周晋琛把车钥匙抛进陆知椿怀里说:“小椿,你开车送我回去,我正好有事找你。”

“咳……”周晋琛把背上那坨肉往上托了托,假装咳了下,借此调整状态,然后礼貌地喊人,“爸妈,你们怎么在楼下?”

不成想这两人随随便便吃了顿西餐竟然吃了她一万好几,结账的时候陆知椿差点没晕过去,真想躺在地上耍赖,更想去踹在她身后幸灾乐祸的人,可当着周晋琛的面也不好太暴力。等周晋琛打完电话回来,三人往外走的时候,简凡联系的代驾也刚好到达。上了车,简凡歪倒在副驾上,手臂撑在车窗上问:“你……”

宋玉夫妇忙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回来了,我们怕小椿出事,行了,既然你们安全回来了,我们先上楼休息了。”

简凡眉毛一扬:“你说的,到时候可别耍赖。”

送走宋玉夫妇,陆知椿才从周晋琛背上跳下来,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往柜台上一拍,要服务员替她开间房间,然后在周晋琛诧异的目光下扭过头来说:“阿琛,谢谢你今晚哄我开心。我很开心,也很感激你能够出现在我生命中,我感到很幸运。”

这么一想,陆知椿倒真觉得良心上过不去了,心想就补偿他一下吧,她挠挠耳朵,不耐烦地说:“行了,别念叨了,我请你跟阿琛吃饭不就行了。”

她说话的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古怪?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再装听不懂就说不过去了,想着这段时间简凡也没少照顾她,甚至为了跟她搭档屈尊去了VK,结果还被坑了一把。

周晋琛想问她,她却不让他开口,假装笑盈盈地说:“我知道你受够了我这几天的折磨,为了今晚能让你睡个安稳觉,我决定还你自由,明天一早我们楼下餐厅见吧。”

“喂,还需要我说得再明白点吗?陆知椿?”

看着她脸上的强颜欢笑,周晋琛本能地想要解释给她听,其实他并不是讨厌她,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睡,他不习惯有个人像树袋熊那样缠着他睡,可她已经跑上楼了。

某人装听不懂。

那健步如飞的步伐哪像是受伤的人,可他没发现她健步如飞的背后,咬紧牙关冲他笑得有多艰难。

不过让她心疼的还在后面。官司结束那天,周晋琛从好几个方面下手为他们争取了最大额度的赔偿金。下庭后,周晋琛跟相熟的法务工作人员谈事情,陆知椿和简凡在楼下等他,简凡趁此机会唉声叹气起来:“我记得某人还欠我三顿饭呢,可她好像跟忘了似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忘了还是在推脱。”

陆知椿从来不是个不勇敢的人,也不是个不努力的人,可在爱人这件事上不是她勇敢了、努力了,别人就一定会爱她。

心疼死了。

她会永远记住,今晚她是如何耍赖要一个她很爱很爱的人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的。

“把我卖了吧。”陆知椿已经后悔让周晋琛接他们的案子了,一场官司打下来,他不是要抽走她一万多块钱吧?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后,宋玉夫妇就要回美国了,周晋琛和陆知椿送二老上了飞机。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陆知椿突然对拿着机票回来的周晋琛说:“阿琛,你先回去吧,我想多在这边待几天。”

“一百万以下的官司都不会摆上他办公桌,直接被助理PASS掉了。”

周晋琛诧异地扬眉:“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北京吗,你这边还有什么事要处理?”不是要找她爸爸干架去吧?

“什么,三成?三万?”

陆知椿朝他淡淡地扯了下唇,宽慰他说:“放心,我不会找他报仇的。年后我准备跟简凡创办自己的服装品牌,这边工厂多,我想在这边考察几天再回去。”

简凡又替她掰开一根无名指,微笑着看她。

周晋琛半信半疑,总觉得她从昨晚回来后就怪怪的,但也只能说:“你自己小心。”

陆知椿伸出两根手指:“两成和两万?”

陆知椿朝他张开手臂,微微笑着说:“临分别了,来个拥抱吧?”

只是他的律师代理费在业界也是较高的。那天周晋琛走后,简凡嗤笑着问陆知椿:“你知道周晋琛打一场官司抽成多少吗?你知道多少万以上的官司周晋琛才接吗?”

周晋琛一愣,更觉得她奇怪了,还没张开手臂,只见她主动走近他,紧紧地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的瞬间,含在眼眶的泪滑出眼眶,落在周晋琛厚实的风衣呢料上。

其实自从把这件事交到周晋琛手里,陆知椿倒不担心了,什么写诉讼材料、收集资料,都是周晋琛一步一步带着他们完成的,陆知椿感到特别踏实,毕竟他的名声摆在那儿呢。

机场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周晋琛僵着手臂被行人暧昧的目光注视,无奈地看着将整个脸窝进他胸前的女人。

而周晋琛这边代表陆知椿和简凡与VK的法律顾问协商不成功,他们已经委托周晋琛到法院起诉了,至于法院那边什么时候开庭还要等通知。

过了很久,很久——

当然满意,她又没拿多少钱,而且还是个老板,平白捡了这么大的便宜谁不开心,让她跟他一起还贷款她也愿意啊。

陆知椿松开他时,顺手往他大衣口袋里塞了个东西,周晋琛想掏出来看是什么东西,被她一把攥住手腕,冲他摇摇头。

两人斗了会儿嘴,简凡说:“你有多少钱拿多少,公司算我们两个人的,股权平分,这下你满意了吧,陆老板?”

她倒退着一步一步退出他怀抱,笑吟吟地说:“不准打开,等你上了飞机再看。”

陆知椿不干了:“我在VK一个月工资一万多呢,你才给八千,我不干。”

然后转身跑掉了。

简凡逗她:“八千。”

周晋琛倒是真听话,直到上了飞机脱下大衣才打开她塞进他口袋里的东西,红包里塞的是除夕那晚他爸妈给她的红包,还有她写给他的便笺。

“你能开给我多少月薪?”

娟秀的字体写着:“阿琛,当你打开这张字条的时候,应该已经收到我往你账户上打的十万块钱了,现在我把欠你的钱都还清了啊,你总该相信我的人品了吧,再见!”

“你又没出钱,当然算我一个人的了。”

其实陆知椿想写不再见的,又觉得这样的留言似乎不太礼貌,于是将不字画掉改成了再见。

她问他:“那工作室成立了,算我们两个人的还是你一个人的?”

[5]

“嗯。”陆知椿傻笑着猛点头,这么梦寐以求的事情谁不愿意,可光占便宜的事应该不会有吧?

你应该是一场梦,我应该是一阵风,梦醒了,风吹走了,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空白。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就问你想不想?”

陆知椿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喜欢一个人那么伤心难过,以至于手机狂响好几十声都没听到。

陆知椿眼睛一下就亮了,片刻后又暗了下来,犹犹豫豫地说:“好是好……可是没钱呀。”

夜幕低垂的米兰。

等把她胃口吊到老高,简凡才继续说:“不如我们做自己的服装品牌吧。”

站在酒店顶层落地窗前的人,手持红酒,好心情地鸟瞰着这座城市的夜景,忽然想起了什么,抄起手机给陆知椿发了七八个小视频过去,然后好整以暇等着某人的羡慕嫉妒恨。

陆知椿果然看过来,可这人又不说了。

可他等了半个小时愣是没等到陆知椿的只言片语,最后忍不住给她拨电话过去,可电话是打通了,却听到里面的人在哭。

简凡踢了她裤腿一下:“我倒有个好想法,不如——”

先是那种不易察觉的低泣声,然后是不顾形象的号啕大哭。

陆知椿也知道年底几乎没有企业会招工,可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试一下,万一有呢?年后她就能立马工作了。

简凡本来还想故作嫌弃地要她求着他带她去巴黎玩呢。

“大年底的哪家公司会招人,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可她这是怎么了?

“我昨晚在招聘网站投了简历,看看有没有公司约面试的。”

简凡被她哭得有些不知所措:“你咋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简凡问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不问还好,陆知椿被人发现哭了后哭得更伤心了。此时,陆知椿也顾不上这是什么公共场合,不顾路人的回头,一边张大嘴巴号啕大哭,一边删掉周晋琛的联系方式。

送走周晋琛,简凡和陆知椿又在咖啡厅聊了会儿,眼看再有一个月就春节了,他们俩忽然成了无业青年,也没什么要忙的,喝完一杯又叫来服务生免费续杯。

特别是她都如此伤心了,身后的免税店里还播放着:我和你不再联系,希望你不要介意,要怪就怪当初没在一起,而你对现在也比较满意,所以我留下来也没有道理……

“不客气。”

简凡这边听她哭得都快抽过去了,整颗心都被她哭乱了,说话语气都急了起来:“你……你别哭啊,你跟我说怎么了,我替你解决好不好?”

陆知椿也说:“谢谢。”

可无论他说什么,听筒里的人就是不说话,他从听筒里隐约听到嘈杂的广播声和热心路人关心她的声音,而最刺痛他耳膜的还是她伤心欲绝的哭泣声。

简凡说:“有劳周律师了。”

那么的悲痛欲绝,哭得他整颗心都拧了起来。

“这样吧,你先把合同留下来,我再研究下。”周晋琛起身对他们说,“我一会儿还要见个客户,有什么进展我们电话联系。”

哪还有心情再去什么法国巴黎啊。

“所以我们就只能吃哑巴亏吗?”

历经二十几个小时后,从米兰飞往A城的飞机终于降落,简凡放弃了巴黎的旅行,风尘仆仆来了A城。

“不能,合同里说的是你们所有作品的权利归属问题。公司法务部在制订这一合同时就考虑到这些问题了。”

夜里十点多,陆知椿在宾馆睡得黑白颠倒,忽然被床头的手机振醒,她翻个身本来不打算理会的,可联系她的人打完电话发微信,发完微信发短信,然后再打电话。就这么循环往复了好几次,陆知椿最后被吵得烦得不行。

简凡问:“周律师,如果我和陆知椿的作品是在跟公司签协议前完成的,这种情况下我们拥有独立的版权,可以申请外观设计专利吗?”

她掀开被子愤怒起身,粗暴地一把拿过手机,按了接听键:“干吗?”

周晋琛耸耸肩。

“我在A城机场,过来接我。”

“那就是说陈正依然能够逍遥法外了?”

本来还在闹情绪的人忽然傻掉了,连说话都不利落了:“你、你说什么?你不是在米兰吗?”

“没有可能,因为你们的作品是在陈正的监督指导下完成的,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很难说清作品没有陈正的功劳,这么一来他也算参与到你们的劳动当中就有部分的署名权。这件事我建议从劳动提成这块下手,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是帮你们追回部分提成,别的真的很难界定。”

听筒那边一副嫌恶的语气:“我到A城了,你过来接我。”

陆知椿问:“如果我们告陈正侵占我们的署名权,胜算有多大?”

“等我半个小时。”

周晋琛看完手里的合同协议说:“我刚刚看了你们跟公司签的协议,属于特殊职务作品,就是说你们在利用公司的物质技术条件下创作的,并由公司承担责任,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只享有作品的署名权,著作权里的其他权利由公司享有,公司会给你们一定的劳动报酬及奖励。”

放下手机后,陆知椿在睡衣外面套了件棉服,脸也没洗,妆也没化,直接去机场接人。

“你说的这种属于一般职务作品,如果你们完成的作品未主要利用单位物质技术条件,在这样的情况下著作权是归属你们两人所有的。我国职务作品的种类及著作权归属有三类,一类是单位作品,一类是一般职务作品,还有一类是特殊职务作品。”

在机场等了大半个小时,简凡终于看到不修边幅姗姗来迟的人,结果她一走近,就被简凡嫌弃得不行:“几天不见,你怎么邋遢成这样了?”

一个星期后,周晋琛终于从美国归来。三人约在事务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陆知椿检视下自己,除了精神萎靡点眼睛浮肿些也没那么糟糕吧,她蔫蔫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边往外走边问:“你不是要去法国的吗?”

现在找李律师帮忙,他爸那边会立马知道,这不是啪啪打自己脸吗?

简凡不想回答她,只是说:“我给你带了礼物,猜猜是什么?”

“我们等周晋琛吧,你不是说他很有名吗?”因为工作的事,简凡已经跟他爸闹翻了,他爸希望他能回自家公司工作,简凡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回去,父子俩因此闹得很僵,他都有半年没回家了。

陆知椿不想猜,催他走快些:“你能不能走快点,出租车还在外面计时呢。”

“他出国了,下周才能回来。要不你问问我们上次遇到的李律师?他看起来也很厉害。”

简凡看着她眼底灰暗的神色,得,连跟他斗嘴的精力都没有了,就连她看向前方的眼神都是空洞无神的,想到昨晚她哭得那么肝肠寸断——

“怎么样?”

简凡在心里纠结一番,终是没忍住试探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昨天你发生什么事了?”

陆知椿放下电话,看看简凡。

陆知椿一愣。

“我、我等你回来吧。”

半晌,嘴角才扯出一抹比黄连还苦的笑,这种爱而不得的情感真的很难向旁人启齿。

周晋琛犹豫了一下:“我现在在美国,一周后才能回国。你着急吗?要不我先让小牧联系你,或者你等我回来?”

但她喜欢周晋琛这件事在她跟简凡之间早已不是秘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便假装云淡风轻地说:“也没什么,就是结束了一段单相思,伤心缅怀下。”

“哦……你今晚有时间吗?我在VK遇到了麻烦,有些法律上的事情要请你帮忙,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呀?”

简凡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坦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倒是陆知椿还没为了爱情迷失方向,明白生活还要继续这个道理,回到宾馆洗了把脸,然后说:“不是要开工作室吗,我这几天联系了几家这里的工厂,初六就能过去看看。”

大概是她这边的犹豫让对方发现了不对劲,周晋琛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换成了中文:“小椿?找我什么事?”

说起这事,简凡还有正事找她,打开电脑给她看这次出国的交流成果。

陆知椿很纠结,她要用中文还是英文回答他呢?两个人明明都在中国,却要用英文对话,会不会很奇怪呀?

“你看这几张图片,这是下一季欧洲市场的主流趋势,我们可以结合国内市场作为一个参考依据。”

[1]

陆知椿点头,表示认真在听。

——顾城

“你年前给我看的设计稿,我觉得太保守了,作为新的品牌推出的话不够惊艳,如果我们第一炮打不响的话,很难占有市场。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重新做个规划,这次跟同学聚会又激发了我一些新的想法。”

你应该是一场梦,我应该是一阵风!

“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