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我告诉你,这个道理我也是长挺大了才想明白的。我姑姑给我洗脑,说我爸妈在外面工作,丢了这个工作就活不下去了。我妈呢,就盼着我好好的,我要是不好,她就得回来,我们仨都得饿死。等我妈回来了,我一听,我妈也是这话:我们黄河一定要好好的,等爸爸妈妈赚了钱回来。我就死憋着不说,生怕我爸妈饿死。但是我姑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小时候真是根本没想过。”
“你怎么不跟你妈妈说?”
“后来呢?”真是个凄凉的故事,我心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每天过年,我爸妈回来,那真是天伦之乐,太幸福了。我妈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又哄我,又陪我,日子一到,咻!俩人都溜了。您俩还不如别回来,不过这个道理我挺大了才领悟到,小时候真惨啊。天天就盼着我妈回来。想妈妈想得夜里偷偷的哭,被我姑姑看到我哭就打我。”
“后来我上高中我爸妈回来了,我也想明白了,可是我又想,跟我妈说这些她得多伤心啊。”
“因为我情愿没有这个姑姑。”
“所以你妈到现在都不知道?”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姑姑?”
“不知道呢。”他突然卖萌:“你也不许说啊,要说也得我自己说。我看她跟我姑姑像亲姐妹一样,还觉得我姑姑对我们家有恩呢,我真觉得恶心。不过,是,把我喂那么老大好歹没饿死,是有恩。”
“我姑姑。”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
“你不恨你爸妈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两岁是有点够分了哦……那你跟着谁过啊?”
“恨他俩干嘛啊,他俩又不知道。我不就是你问我,我小时候幸福吗,我跟你说不幸福。”
“当时她跟我爸在外头做生意,一年到头见不够十天。他们走的时候我才两岁。”黄河突然吼道:“我才两岁呀许悠悠!!”这一嗓子吼得过于DRAMA,导致也不是特别吓人。
我们两个沉默着。成长是一件艰苦的事,哪怕他跟我不一样,有一个好妈妈,可还是被命运狠狠地捉弄过那么长时间。
“可是我小的时候,她不在呀。”黄河的眼神很冰冷。
“哎,你知道吗,她最近动得特厉害。”
我猛点头。
“真的?”黄河紧张地问:“正常吗?”
“特温柔吧?特爱咱们吧?”
“产检都正常,我听说在肚子里好动的孩子,以后就皮。”
我猛点头。
“嗨。”他笑了:“咱俩的孩子还能不皮?以后咱们要是抱了一个特别乖的孩子回家了,第一件事就是到医院去,抱错了!医疗事故!”
“我妈是特好吧?”
“你是一个纯爷们,黄河。”我跟他在一起之后,还没有说过一句好听的呢。
“为什么?”虽然我很想说你来试试我妈,但话不能这样讲,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他温柔地看了我一眼,说:“我不是说了嘛,只要命还在,就是一条汉子。”
“我不幸福。”黄河冷淡地说。
开车到了许庆晨定位的地方,四下看了看还挺荒芜,不见打群架的痕迹。我给许庆晨发微信说到定位地点了,过一会儿就见他从路边的竹林子里头钻出来了。
“我都这么大了,整个人千疮百孔,跟从小就跟着这样的妈妈能一样吗。”
“你怎么从那儿钻出来了?”
“我妈现在不也是你妈,你自己我感受一下呗。”
“不懂了吧,高级素食餐厅,门口就得给你种这么一堆竹子。”许庆晨看起来屁事没有,我捧着他的脸找了找,俩耳朵也都在。
“哎,你有这样的妈妈,觉得幸福吗?”我舒服地把腿蜷在座位上,探头问他。
“你在素食餐厅里打仗?”
“我哪里长得歪了?我说得不对?”
“那是。”
“你……”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怎么长得这么歪呢?”
他上了车,我从后视镜看他。小伙子坐在后座,一手托腮看着窗外,不吱声。
“有什么事?”他吊儿郎当:“命还在,就还是条汉子。”
“打输了?”我问。
我们在这个唠叨声中出了门。路上我问黄河:“你说许庆晨不能够有事儿吧?”
“杀敌一百,自损三千。”他说。
“接上了赶紧给我打个电话,看看要不要去医院,什么情况跟我说一声,哎快把我吓死了。”
“最后打输了没有?”黄河又问了一句。
我和黄河一起出发去接许庆晨,我婆婆也想去,但是确实是家里没吃的了,都被我们给吃光了。她只好勉为其难在家做饭。
“没有,打赢了。”他弱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