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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离家出走被找回来之后的第二天,王德伟参加了数学竞赛,不知怎么发挥得奇好无比,取得了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绩。在学校老师的帮助下,拿着这些成绩,顺利地得到了玉华中学的保送通知书。于是在小晨和小英都还在为了中考焦头烂额地拼命的时候,王德伟天天带着自己的妹妹到我们家来蹭奶(和黄河的游戏机)。

“两天没见,你就胖了。”王德伟说。

一段时间之后,警方通知我们,非法雇佣了王德伟的那个俱乐部,因为雇佣童工和涉及色情产业被吊销了营业执照,相关人员都抓了起来。

我把小婴儿放在他的怀中。雪白可爱的婴儿,对着从出生就辛辛苦苦照顾着自己的大哥哥,裂开没牙的嘴巴笑了起来。

王德伟的妈妈在家休息过了法定的产假后,又回到了原单位继续工作。他的爸爸,接受了我爸的推荐,入职了我爸任荣誉董事长的公司,从最基础的销售开始做起。工作很努力,进入状态也很快,只是不能喝酒,咬紧了牙关滴酒不沾。他原本是一个对话只回一个字的人,现在在酒局上嘴皮子十分麻利,拆科打诨,冷笑话一筐一筐地讲,居然另辟蹊径,赢得了许多客户的信任和喜爱。

等王德伟终于能说话时,他扬起哭红了眼圈的脸说:“我妹妹呢?”

中考结束了。许庆晨凭借自己的努力擦边危险地考上了玉华中学,又能跟王德伟做同学了。曾经撂下狠话说中考要考得一塌糊涂逼着我爸送他去寄宿学校,现在看来,估计是舍不得王德伟,总之放弃了。

父子两个别扭地扭过脑袋哭着。

小英考上了七中,为了考进七中的美术班,跟我的亲生母亲许老师学画画,一天天起劲的要命。恐怖的是,拿到七中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她好不容易留长了点的可爱的发型又被她给剃了。据说一向好脾气的吴叔叔暴跳如雷,据说吴英卿也气的够呛,说她爸爸“尊重她的选择”都是骗人的鬼话。

“爸爸跟爷爷奶奶借钱了,已经把吴叔叔的钱还上了。咱们会撑过难关的。爸爸不应该打你。对不起。”

我的父亲退休了,这么大年纪终于放弃了传说中的分居,又搬回了原来的家。在黄小豆周岁的时候,我抱着孩子回去看他,家里的气氛不同了。我还以为他俩和好之后我爸能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谁知一进屋就看到我爸扎着雪白的围裙,戴着粉红色的橡胶手套举着锅铲向我打招呼。他老婆像个泼妇似的絮絮叨叨指手画脚,简直把我爸当保姆一样使唤。

说到这里,王德伟才剧烈地抖动着肩膀哭了起来。

“您就由着她这么欺负您?!”我气不过,到厨房跟他说悄悄话。

“社会很险恶。”王叔叔说,他的声音在颤抖:“这些事,不该是你做的。挣钱的事,该爸爸来做,是爸爸对不起你。”

“老夫老妻了,谈什么欺负不欺负。”我爸红光满面,一脸身体不错的样子。我不由得觉得,也许我再猜下去又要猜到什么恶心的内容了,赶紧老老实实地装没事,哄孩子。

“进去了才想明白的。”他冷冷地说。

许庆晨跟我们挤了半年,在奶娃娃们之间挤得不亦乐乎,终于搬回了自己家。“我妈是不是疯了……”他把自己的母亲发过来的大哭的语音功放给我听。

“明明知道还敢往里进?!”

“这就是你母亲的真面目。”我无可奈何地拍拍他的肩膀说。

说真的,得知小伟可能在KTV之后,我们大家都捏了一大把冷汗。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学习好、数学特别好的孩子,但他也是一个长得特别唇红齿白的漂亮的男孩,只不过这个漂亮在日常生活中不太重要,平时大家都不是特别注意。

考上了名校玉华中学,仿佛人生走上了正轨,我问许庆晨将来有什么打算,他拍拍胸脯说:“等我高中毕业了,去国外镀一层金,回来开公司,挣大钱,娶一个像模特那么漂亮的老婆。”

“……知道。”

我真的很想揍他。

“你未满16岁,你妈下午还去找过你。他们还是把你留下工作了,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知道为什么留你吗?”

转眼,孩子们读完了高中二年级,迎来了中学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过完这个暑假,孩子们就要开始为各自的梦想而拼命努力了。小英趁着暑假飞去英国看她妈妈,回来时,从英国传来了一个很惊人的消息:她的妈妈再婚了。嫁给了一位剑桥大学的植物学教授。据说是那位先生在英国全境采集标本的时候,遇到了完全只是出于兴趣到处采集植物标本的小英的妈妈。阿香女士听说对方是植物学教授,当场求知若渴,两人聊起植物来三天三夜都不合眼。阿香女士十分崇拜自己的丈夫,几乎奉若神明。可是除了聊植物,那位先生几乎啥也不敢说,见到小英的时候,点了点头就红着脸逃跑了。

“知道。”

“秃顶。”小英八卦地说。

“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据说小英的爸爸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摘树叶子比我这博览群书的工作高贵吗?!”他当时这样评价。

我婆婆把他抱住,孩子浑身发抖,但没有哭。等大家休息了一阵子,回过神来之后,王叔叔便艰难地坐在了儿子身边。

“那你妈妈过上好日子了,不会再逼着你去了吧?”我问小英。

小英和小晨都哭得眼睛红红的。我从人群中一把抓住王德伟。身材瘦小的少年,身穿KTV的白衬衫和黑马甲,头发上打了摩丝,浑身都是烟味。

她拧着嘴唇狠狠地切了一声:“我妈说,我要是不上剑桥读书,对得起她吗。”

接到消息时,两个奶娃娃在婴儿床上睡着,我和婆婆给大家做了很多很多食物,忐忑不安地等啊、等啊,大家终于回来了。

<正文完>

我们立刻向警方汇报了这个事实。警方说证据不足,这家是正规营业证件齐全娱乐场所,不能轻易进去搜人。为了找到小伟就在里头的证据,第二天,在那个KTV开始营业的傍晚,吴叔叔、王叔叔和黄河三人打扮得油头粉面,扮成客人走进了俱乐部。有两位警察在附近埋伏着。这一天深夜,他们终于把小伟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