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有个人跟你一起看热闹？”
“姐，其实你回来住我很高兴。”小屁孩突然对我说。
“对呀。”他黑乎乎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这在这位少年的脸上真的很少见。“我真想搬到你家去住。要是能永远跟你住，我就好好学习，好好考试。”
“反正他不是还有一个礼拜才回来吗。”佩服佩服，能活一周是一周。
“我是没问题。”我无所谓地回答，“你跟爸商量商量呗。”
“别的不说了，英语你不及格就等着你大哥回来揍你吧。”
他瞪大了眼睛：“你没问题？！”
“天天夜里都这样，我已经可以屏蔽了。”许庆晨满脸无所谓的表情，“我不跟你说了吗？永无宁日，还怪我期末考得烂，赖谁啊。”
我有什么问题？我觉得很纳闷。
我顺手也从他手边拿了一块萨其马啃着：“昨天夜里你也听见了？”我低声问他。
“我还以为你一直很烦我呢，我还以为你嫌我们都很烦呢。”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我们俩说着说着就忘了屋里还躺着一个病人，我坦然地回答说：“我可从来没烦过你。”
“姐姐给你做早饭，你等会啊。”
他眼睛里闪闪发光，可很快就暗淡了下来。他说：“别逗了，说得跟有戏似的。”
……我话说得是狠了点，可是直接给说病了。可见人家说，语言就像利剑，说得没有错。
“说真的，你跟爸爸商量商量。”
“我妈生病了。”他说。
“找打是吗，我大哥还没回来，我先到老爸那儿找一顿打，就是因为我皮痒？”
“怎么回事，没饭吃？”我问。
“我跟爸说了，让他对你好点。”
早晨我都醒得很早。走出房门，我爸已经上课去了，我看见放暑假的许庆晨坐在桌边，啃着一个萨其马。
“……打你哪儿了？”许庆晨歪着脑袋在我身上找。
这一夜，隔壁没再有什么声音，我也睡了个好觉。
“这样吧，我跟你一起跟他谈，争取能把你搬到我家去。”
我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对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许庆晨放了寒假，离过年还有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我们的父亲是不可能让他在家这样闲晃的，所以就给他报了暑期中考冲刺班。中午我给他做了好吃的牛肉面，就送他出门上课。站在厨房里翻腾着锅里快要坨掉的面条，琢磨着要不要给里屋装死的人送一份进去。
“我跟阿姨说两句话。”
毕竟是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最后我还是端了进去。
“吵到你了吧，你回去睡吧。”我爸抱歉地对我说。
她端坐在床头，素颜冷脸，阴毒地看着我。
我爸打开房门，我一眼就看到里头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她满脸泪痕，皱纹、暗沉、不知是什么护肤品被泪水冲成了一团，纠结在她嘴巴周围。她不美丽，也不天真，毫无魅力，满脸写着憔悴和疯狂。
“吃饭吧，没给你加牛肉，怕你不好消化。吃完了喊我就行。”
“爸，开门。”
我把面条放在她床头就要走。
“悠悠？”我爸在里面问。
“许悠悠。”她像一个厉鬼一样在身后喊我。
不知道为啥，这个行为我自己也不能理解，我就走过去敲了他俩的房门。
“什么事？”我拽拽地侧眼。
我默默地把耳朵从墙上剥下来，跪在床头想了一会儿。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女人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哽咽着开口了。“我老了，你就不要我了。你想离婚，好啊，你把我杀了吧。你要我自己走出这个家门，我不走，除非你杀了我。”
“哈哈，”我开心地坐在她床边，屁股挨到她被子里的腿，她嫌恶地往里头挪了挪：“我想让你们离婚，还想把你的儿子也抢走，让你一个人要钱没钱，要家没家，最好是横死街头，对吧？”
都怪我，瞎管闲事塞什么照片进去。而且我怎么觉得我跟我爸聊完之后事情变得更糟了呢。
她皱起眉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
“没有呀，”我摊开双手：“我不就是许汝贞的女儿，天生随她就是恨你吗。”
“你这个疯子，”我爸咬牙切齿：“我说小晨也能听见你在这儿嚷嚷，你想离婚就走啊，别扯孩子们！”
“我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许汝贞的事情！！”她几乎是尖叫。
“你提小晨干嘛？你什么意思？大不了我们母子俩就露宿街头！”
“是没做过，不过就是抢了人家的丈夫，又抢了人家的女儿，还三番五次跑去骚扰人家骂人家。听说你还想在学校里把她搞臭？结果谁都不鸟你，气死你了吧？”
“什么叫我的孩子？！小晨不是你的孩子？！”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在这些话中，她唯一能反驳的只有一句：“是你妈不要你！你妈嫌你是累赘，把你给扔了！我可怜你才把你养这么大！白眼狼！毒妇！”
“怎么了，我在你的孩子面前丢人了？”这是她阴阳怪气的反驳。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不定我妈就是专门想让我在你这儿恶心你的。”
“看见没有？！我让你不要闹，都被孩子们听到了，你丢不丢人？！”这是我爸压抑着的咆哮。
她突然眉头舒展开了，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虽然我们家隔音不错，但防不住我整个人贴在墙上拼命地听。
“许悠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回房间用我的打印机把我婆婆坐在沙发上给我织毛衣的照片打印下来，悄悄从他俩的房门下面塞了进去，完后闪身回屋，锁门，钻被窝。过了好几分钟，就听隔壁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
黄河没有回我，显然是太晚了已经睡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可怜我爸这么大岁数居然因为争风吃醋的事情不能睡觉。
她突然探出身子，掐住了我的肩膀。
我给黄河发微信，说我爸在被他老婆按着吵架非说你妈给我织的那个围巾是许老师的围巾，我手机里还有织围巾时候拍的照片，你说我要不要进去劝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