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虹更加不悦。不管怎么说她对这个地方也是有点感情的，想到陈珍那个泼妇的样子要霸占这里，她觉得难过。
“是的，”杨嘉无奈地点点头，“如果她想把你赶出去就可以把你赶出去，毕竟这是公司的财产。”
杨嘉又提醒肖虹说：“你好好想想，陈福贵有没有写过什么遗嘱，或者他有没有写过东西说只要你跟着他他就把财产留给你，或是跟谁说过要把他的财产分给你一半？”
肖虹也觉得有点泄气，不过那也是事实，她从来没有参与过陈福贵公司的任何事，公司赚的钱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又想到一件事，问杨嘉：“如果陈珍当了大股东，是不是就可以把我从这间房子里赶出去？”
肖虹努力地想了老半天，说没有。
肖虹不太懂法律，但算术还是会做的。她进一步问杨嘉，法院会不会支持杨嘉的主张，认为是夫妻共同财产？说到这里，杨嘉有点泄气。他说可能性很小。因为肖虹和陈福贵结婚才几个月，而陈福贵的公司二十年前就成立，早就做大了，所以陈福贵的股权很有可能被认定为陈福贵的婚前财产。他今天这么坚持，也就是想为肖虹多争取一点是一点，反正最差也就是对方律师说的那样。
“那有没有什么你们夫妻共同签过字的文件，任何文件？”杨嘉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回到家里，肖虹问杨嘉今天和对方律师讨论的算不算夫妻共同财产是怎么回事。杨嘉给她分析说，陈福贵持有公司75%的股份，如果算陈福贵的个人财产，那肖虹和陈珍就各继承一半，也就是说肖虹继承37.5%，陈珍继承37.5%，加上她原有的25%，就是62.5%，这样陈珍就成了公司的大股东。如果算夫妻共有财产，那肖虹本来就有其中的37.5%，剩下的再对半分，她和陈珍各分得18.75%，这样算下来，肖虹持有56.25%，陈珍持有43.75%，肖虹成了大股东。所以看似是一个小问题，其实差距非常大，关系到福贵地产公司的实际控制权之争。
肖虹又努力地想了想，说：“结婚证书。”
双方各不相让，调解失败。法官宣布，三天后开庭审理。
“除那个以外呢？”
对方律师说，陈福贵持有的福贵地产的股权属于陈福贵的个人财产，所以应该对半分，陈珍和肖虹一人一半。杨嘉说，陈福贵持有的福贵地产的股权是夫妻共同财产，其中一半本来就是肖虹的，剩下的一半才由陈珍和肖虹对半分。
“我好像签过一份贷款协议，是银行的人来让我签的，还有什么抵押合同之类。”肖虹回忆起来，“我还跟他们一起去了一趟工商局呢。”
对方律师还想辩论，法官让他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让双方就遗产分割问题进行协商。杨嘉对肖虹会心地一笑。
一听到贷款协议、抵押合同之类，杨嘉立刻来了精神。“那些合同在哪里？”杨嘉问。
杨嘉不紧不慢地反驳说：“第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婚姻应该依法登记。我的当事人和死者陈福贵在婚姻登记机构依法进行了登记，领取了结婚证。这是形式上的。第二，陈福贵死前一直都和我的当事人同住，他公司的员工也都知道我的当事人是陈福贵的妻子，这是事实上的。所以无论从形式上还是事实上，我的当事人和陈福贵的婚姻关系都确立无疑。对方律师出具的这份离婚协议书，实际上是一份约定双方一旦离婚财产如何分割的协议，类似于婚前财产公证，考虑到我的当事人和陈福贵年龄差距比较大，陈福贵又是地产公司的大股东，做出这样的约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现在陈福贵已经去世，这份离婚协议书已经失去了它的效力。”
“公司里肯定有的吧。”肖虹说。
按照程序，开庭前先由法院主持调解。这天杨嘉陪着肖虹来到法院，对方律师出席，陈珍并没有到场。对方律师一开始就抛出了那份离婚协议，说那分明就是一份包养协议，说明肖虹和陈福贵的婚姻是假的，要求法院认定肖虹没有继承权。
三天以后，法院开庭审理陈福贵遗产继承纠纷案。对方律师先陈词。果不其然，对方律师提出，陈福贵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创立了福贵地产公司，公司两年前就做到了现在的规模，而陈福贵和肖虹结婚只有短短几个月，所以毫无疑问，陈福贵持有的公司股权是他的婚前财产，也就是属于他个人，而非夫妻共有财产。
杨嘉赶忙说他不是为了赚钱，是看许湘的面子来帮忙的。许湘的名字肖虹听到过，不就是左彬曾在床上喊过的名字吗？肖虹有点落寞。杨嘉见肖虹不悦，还以为她担心律师费太高付不起，便说遗产官司按照遗产的金额是有收费标准的，但是现在这个金额确定不了，有可能很大也有可能是零，他提议说自己可以先收5000元，其余等到事情统统了结了再算。肖虹心里很感激。
法官听得连连点头。
“就算只争一口气，我也要争。”肖虹坚定地说。转念一想，她可以只争一口气，但是人家律师是要赚律师费的，不能只赚一口气。她问杨嘉打这个官司要多少律师费，她身边只有几十万，不知道够不够。
轮到杨嘉陈词。杨嘉保持了他不紧不慢的风格，拿出几份文件交给法官和对方律师，说：“我刚才提交给法官和对方律师的是福贵地产公司向江发银行贷款的合同，在这份贷款合同上，陈福贵和肖虹都签了字。”
“不过，现在福贵地产的银行账户都已经被冻结，如果公司倒闭那这些股份可能一文不值。还有，陈福贵持有的公司股份都抵押给了银行，银行有权处置这些股份，你和陈珍不管谁打赢了官司都有可能什么都拿不到。”杨嘉提醒道。
“这能说明什么呢？”对方律师问。
杨嘉很快开始了工作。要打遗产官司，第一步当然是要搞清楚陈福贵有哪些遗产。经过两天的调查，杨嘉对肖虹说陈福贵的遗产挺简单的，除了几张银行卡里总共十几万的零花钱，其他就是福贵地产公司的股份了。陈福贵有福贵地产75%的股份，陈珍有25%，是从她亲生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其他财产，包括肖虹现在住的房子、陈福贵的豪车，产权都在福贵地产的名下。所以争遗产主要就是争那些股份。
“请对方律师不要着急。这笔贷款是以陈福贵持有的福贵地产公司所有股权作抵押的。你们看到的第二份合同就是股权抵押的合同，请翻到这份合同的最后一页，上面写得很清楚，抵押人：陈福贵，股份共有人：肖虹。陈福贵和肖虹都在上面签了字，这说明，陈福贵生前就已经承认，肖虹是他的股权的共有人。”
“一开始是假的，后来是真的。陈福贵对我很好，我也把陈福贵当亲人。陈福贵说过，我不用去管那个离婚协议，只要我愿意可以一直跟着他，他也会一直养着我。如果他不死，我也愿意一直跟他过下去的。”肖虹说。杨嘉告诉肖虹，到了法庭上千万不要提假结婚的事，一定要一口咬定一直是真结婚。
对方律师像挨了一闷棍，但仍不愿认输，说：“可是，工商登记的股东上只有陈福贵一个人的名字。”
果然，第二天肖虹就收到了法院寄来的传票，陈珍已经就遗产纠纷案起诉了肖虹。杨嘉让肖虹不要担心，告诉她不管什么事一定要对自己说真话，不要隐瞒，他会帮她想办法。肖虹便把她和陈福贵约定假结婚、真包养，签了离婚协议书的事一股脑地全告诉了杨嘉。杨嘉听了，心中唏嘘不已，问肖虹：“那你和陈福贵到底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
“我刚才还没有说完，对方律师提到了工商登记，很好。我这里还有一份工商局出具的《股权抵押登记告知单》，刚才那份抵押合同是到工商局办理了抵押登记的，工商局出具的这份《股权抵押登记告知单》上也写得明明白白，股份持有人：陈福贵，共有人：肖虹。”
肖虹也想到了。她本来不惦记陈福贵的遗产，觉得那应该是陈珍的，她只要拿到她该得的200万就行了。但是陈珍对她那么无礼，对陈福贵那么不尊重，甚至还要诬陷她想置她于死地，这让她怒火中烧。肖虹本就是不服输的脾气，她下定决心要和陈珍争一争。她问杨嘉能不能继续帮她处理争遗产的事情，杨嘉说当然可以。
一槌定音，铁证如山。法官当庭宣判，陈福贵持有的福贵地产公司75%股权为其和肖虹的夫妻共同财产，其中37.5%原本就归肖虹所有，另外37.5%由肖虹和陈珍共同继承，各18.75%。
杨嘉原以为案子会很棘手，没想到这么快就水落石出。他想，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找肖虹麻烦，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他问肖虹谁会是举报人，肖虹立刻就想到了陈珍，她对杨嘉解释说陈珍是陈福贵和前妻的女儿。杨嘉见陈福贵有专职的司机，又有这么年轻貌美的续弦妻子，猜想陈福贵一定很有钱，便问肖虹陈福贵是做什么生意的。肖虹说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杨嘉心想难怪，他又提醒肖虹，陈珍的真实意图是争夺遗产，让肖虹早做准备。
杨嘉听到宣判结果，振臂庆祝。肖虹心里也很高兴。但她的手机上很快收到一条短信，公司财务告诉她江发银行已经向法院申请陈福贵的公司——现在是肖虹的公司破产重整。肖虹把短信拿给杨嘉看，无奈地说：“你帮我辛苦了老半天，抢来抢去，最后可能真的就是个零。”杨嘉说：“那我就继续帮你打这个破产官司吧。”
破产比创业有趣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