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但她知道讨厌还是存在的，毕竟始终是第一名和奖学金的争夺者，这样的存在，就算不是敌人，也不可能做朋友，其他的更是不指望。
她靠在门口，毫无察觉地抿嘴笑了起来，古阦那张古板的被厚厚头发遮盖住的脸不知不觉就出现在了她脑海里。
又把之前打扫的两间检查了一遍，确定那个吹毛求疵的王炸会满意，她才关上门回到教室。
没想到，等她推开最后一间实验室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被人打扫干净了，连垃圾都没有留下。
累了半天，缺了两节课，手上还有洗不掉只能随着时间流逝才能褪去的乌黑，想到这些安辂就郁闷得不行。
安辂一个人吃过中饭以后重新回到化学实验室，想利用午休的时间把剩下的一间打扫干净。想到古阦因为自己多少受了伤，她没有去叫他，准备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做完。
唐果从小卖部回来，给安辂带了一瓶冰镇的苏打水，递给她说：“趁凉！”
而文清看着那两个分头跑开的人，站在原地气得干跺脚。
“谢了。”安辂有气无力地接过，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零钱放到唐果桌子上。
听到安辂那么说，邓丞宴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得一脸灿烂，然后扭身就往逸夫楼跑，完全忘记了还在凉亭下面等他的文清。
“怎么疲惫成这样了？”唐果自顾自挖着杯子里的冰激凌。
“你跟着干啥啊？”安辂看了一眼表，“还剩三分钟，再不回去你又要挨骂了。”
“你看，”安辂将手心对着她，“你哪天有空了，帮我算算我的水逆期什么时候结束。”
“要不要我跟着？”
唐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挖煤去了？”
“没有，老师找我有别的事，你快回吧。”
“我是差点送死去了。”一想到那个爆炸事故，安辂还心有余悸。
“咋了，出啥事了？”
“我怎么听人说，你后两节课是跟一班的那位学神在一起啊，我们安学霸，原来你好这口？”唐果双眼放光，紧紧地盯着安辂不放，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了。”安辂边走边回答。
安辂没想到她会提到他，糊弄道：“你可别跟我提那个人了。”
邓丞宴见她转身要走，就问：“你不去上课？”
“哇，真的在一起啊？”
安辂有些后悔拿了他的钱，但时间不等人，只好劝他：“快回去上课吧，要打铃了。”
“注意你的措辞，我们那是巧合。”
“跟我客气啥，有我一口汤就少不了你一口肉……”
“就算是巧合，那也是在一起啊。来来来，采访一下，什么感受？”作为一个同校一年，传说听了无数个，但从未正式打过照面的人来说，唐果现在十分想八卦。
安辂抽出一张红色的，其他的还给他：“够了够了，中午还你。”
安辂拿出自己的物理和生物课本，准备找唐果要笔记抄：“笔记借我抄下。”
邓丞宴看到安辂那张红扑扑的脸，也是一扫心中阴霾，笑嘻嘻地从凉亭走出来，低着头把口袋里的零钱掏出来一股脑全部塞给她，并问：“够不够，不够我给你找别人要去？”
“交换，你告诉我，我就给你。”
安辂顿时觉得暗淡无光的人生变得鸟语花香，一个箭步冲上去，拨开厚重的花藤，问邓丞宴：“带钱了吗？”
安辂无奈：“两只眼睛两条腿，话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路是用脚走的，没有三头六臂蓝眼睛，普通正常人一个。”
“就是，那个……”文清清越的声音。
“嘁！”唐果失落地将物理和生物笔记从书堆里抽出来递给她。
“你有话就赶紧说，磨磨唧唧的，都要上课了！”邓丞宴不耐烦地催促。
安辂摇了摇头，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居然总是认为那个人有什么特异功能，都说让她少看点漫威的东西了。即便是成绩好到有些另类，但那不过只是说明对方比她还要努力而已……努力？不写作业、上课睡觉，这……
唉，算了，都是不好惹的女人。安辂拔腿准备往前冲，这时凉亭下传来让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那我告诉你一个劲爆的。”
但又不可能就这样一去不返地丢下古阦不管，何况他们还有两间实验室没有打扫，要是下午公开课之前没有做完那些活儿的话，王炸……
“嗯。”安辂开始寻找自己的物理笔记本，“你说说看。”
一想到她，尽管是九月份，都让安辂止不住地想打冷战。
“课间操期间，三班的那个体育特长生舒扶，跟文清表白了。”
最后一节是生物老师杨贵妃的课，她最讨厌学生在她眼皮子底下溜堂的行为，如果被抓住不论什么理由，她都会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不好过。
“哦。”
经过高三教学楼，穿过校园广场就是逸夫楼。如果是跑的话，单程需要三分钟，而爬楼梯不是安辂的强项，六楼最快也要三分钟左右。前后加起来，大概需要六到七分钟，安辂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距离上午最后一节上课时间只有五分钟不到，她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个时间里跑到教室，并且在上课铃敲响之前成功脱身。
“就这反应？”
医务室在高三教学楼的后面，中间是高三教学楼的后花园，花园里有一个露天喷泉，平时不会开，只有上面领导下来视察的时候才会开。喷泉四周修着一圈欧式凉亭，凉亭的柱子被爬山虎爬满，顶上垂着夏天会开出红色花的植物。
“不然呢，我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声音软软的，漫不经心的时候更加明显。
安辂让古阦留下当人质，她跑回教室去拿钱。
唐果觉得没意思：“好歹，你要表示得惊讶一点啊，文清虽然长得漂亮吧，但那家伙表白可是摆了好大的阵仗。”
水逆期，绝对的！
“哇……”安辂十分配合地立马双手托腮，睁大了一双眼睛，用浮夸到爆的语气说，“我好惊讶啊！”给文清表白的人再多，文清还不是逮着邓丞宴不放。
听到催促，安辂才想起她是去接受惩罚的，哪里会随身携带钱包，而目光转向古阦的时候，对方给了她一个“我和你情况一样”的眼光。
唐果嫌弃地往里挪了挪：“你这个样子，会失去本宝宝的，我告诉你。”
“你们谁结账？”医务室的老师瞅了他们半天，之所以没有打断是因为觉得戏看得还不够过瘾。
安辂痴痴一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我错了，唐果宝宝。”
安辂仿佛感觉到了一阵萧瑟的凉风从两人中间刮过，突然间她觉得对面那个人比以往更加讨厌了，并且这种程度上的讨厌普通行为都挽救不了，只能随时间流逝……
“好吧，看在你主动认错的份上，”唐果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赶紧写完英语习题借我抄。”
“随时间流逝……”
“想都别想，自己做。”
不等他说完，安辂激动地问：“只能怎样？”现在只要不是往上面泼硫酸，其他什么都行。
“我不会。”
安辂眨了眨眼，古阦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这种程度的氧化，普通洗涤剂是没有办法清除的，只能……”
“就是因为不会，所以才要自己做啊。”
“没用的。”
“哎呀，其实是因为我堆积好多作业，今天中午全部要上交，我来不及，就这一次，就一次！”
古阦扭身的时候发现安辂正趴在洗手台上用力地揉搓自己的手，但不管她是用肥皂还是用洗手液都没有办法把那些黑东西蹭掉。
“抄作业，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鬼才信你就这一次。”平时的作业都是老师为了加强和巩固知识点才布置的，不比寒暑假，安辂那么认为着才不想给她抄，再说她成绩又不差。
医务室的老师给古阦做了简单处理和包扎，并拿了一些消炎药给他。
安辂故意把英语习题放到最边上打算最后做，不给她抄的意思表现得再明确不过。
果然受到打击了……
唐果有些失望，可觉得安辂也没说错，就不再缠着她，乖乖地开始写自己的作业去了。
扫了一眼！
安辂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已经用了一年的笔记本，准备先把上午缺的东西补上来，但笔记本还没来得及翻开就被人一把夺了去。
“进去的时候，扫了一眼。”
只听耳后响起了清越的女音，回头便撞上了文清那张表情怪异的脸。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在她印象中，两个人是一同进去，一同出来的，中途他也没有偷懒，不存在抽出时间研究那玩意儿。
安辂问：“你干什么？”
“因为，”古阦有些犹豫，怕说出来会打击到这个人，“门口贴了，比赛所需要的化学物品都罗列在上面。”
文清说：“我能干什么啊，还不就是想瞻仰瞻仰我们安学霸的笔记本。”
“你确定吗？确定我不会中毒？”惜命如她，在听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学名词之后，能淡定才怪了，但转念又好奇，“你怎么会那么清楚试验台上的残留物？”
“还给我。”安辂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激动地站起来想要拿回来。
“不会。”古阦觉得莫名其妙。
“哎，”文清不依，“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什么？你说什么，那我会不会中毒？”她求助地看着他。
“你发什么神经？”安辂有些生气，但文清比她高一点，笔记本举过头顶她根本够不着。
古阦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变黑的手，就跟她解释，却不料，话语一出直接让安辂崩溃。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文清不输气势，仰着头高傲地看着她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因为刚才试验台的垃圾里有残留的淀粉、氢氧化钠溶液、硫酸铜溶液、硝酸银溶液和氨水，你在清理的过程中没有做防护措施，部分发生了化学反应，所以掌心才会变黑。”言外之意，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常现象。
“什么我怎么想的，你把笔记本还给我！”
前往医务室的那条路瞬间变得异常难走，她低着头，完全不敢对视古阦，虽然那家伙的眼睛向来藏在头发下面，可她有感觉，此刻他一定正在嘲笑自己。
“你到底喜不喜欢邓丞宴？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就公平竞争，不喜欢那最好，你跟他讲清楚。”
居然自恋到以为他是在因为她而害羞！
“你脑子没毛病吧。”安辂无语。她跟邓丞宴从出生就认识了，初二以前都住在一起。虽然后来邓丞宴一家搬到了京南富人区，但那家伙从小抄她作业已经抄成习惯，后来即便不住一起，为了抄作业，也能不怕折腾地横跨两个区从京南坐车到京西去找她。所有人都可以误会邓丞宴对安辂的心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只是为了第一时间抄到她的作业而已，从小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至于她对邓丞宴嘛……小的时候穿过彼此的开裆裤，那种关系，应该就是亲人了吧，怎么可能会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而自己……
文清让她跟邓丞宴说清楚，她怎么说，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抄我的作业了”，还是说“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不要再抄我的作业了”，神经病嘛不是！退一万步来说，她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把她和邓丞宴之间的关系弄到彼此不舒服的境地。
古阦垂眼一看，被她抓过的手腕上留下了五根黑色的指头印。跟着他的目光，安辂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此时此刻掌心已经是黑乎乎的一片。顿时囧上心头，一定是刚才在擦试验台的时候招惹了某种氧化变黑的物质。而古阦之所以会在一开始撇开自己，完全是因为害怕自己手上的化学残留物对伤口进行二次伤害。
“你是不是把我们丞宴当成了备胎？平时对他颐指气使，让他对你有求必应，但又不表明自己的立场，我看你是在骑驴找马吧！”文清逼问。
之前明明那么抗拒的，这会儿居然任由安辂拉扯着，本来思想上占据上风的安辂，这下倒开始尴尬了，半路上松开了他的手。
“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什么，我和邓丞宴之间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瞎操心，你喜欢他，有本事就追到手，追不到手那就是你本事不够。”安辂再次试图拿回自己的笔记本。
见古阦那么忸怩，安辂二话不说拉住他没受伤的手腕就往医务室跑。
文清不服气：“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追不到他？”
虽然跟他不沾亲不带故，即便是同学，也是那种见了面不会打招呼的类型，感不感染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她操心。可刚才要不是他，那些玻璃碴这会儿估计都戳在她的脸上了。因此尽管面对的是一个跟自己抢奖学金的对手，她也认为做人起码的良心还是要有的。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逗？你成绩不好就去怪考题，迟到了就怪天气，你做饭不好吃难道要去怪火吗？”
“量杯不干净，可能会感染的。”
文清哑口无言，手里攥紧了安辂的笔记本“啪”的一声准备甩到安辂的桌子上，但磕到桌角弹了回来，应声摊开落在文清脚边。
“不用。”
安辂瞪了文清一眼。文清气势顿时就弱了下去，只好弯腰去给安辂捡，手指触碰到笔记本的那一刻，映入眼中的是安辂娟秀整齐的字迹，而后她才发现重点——前后两页的顶头都写满了“古阦”。她喜上眉梢，一把抓起笔记本前前后后地翻看。果然，没让她失望，记满笔记的页面顶端，统统写着那个人的名字。
安辂不与他计较，提议：“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吧？”
这种感觉，没有人比文清更清楚了，这是什么？
“你真舍得夸奖自己。”古阦面无表情地回。
——暗恋啊！
“没关系，我不会嘲笑你的，害羞也正常，毕竟你面对的是我这种拥有花容月貌的青春美少女，把持不住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口味真重！”文清像胜利者一样展示着安辂的笔记本给周围的人看。
“不是。”
周围同学哗然，安辂哪里还有刚才一丁半点的盛气凌人的架势，一个箭步扑上去想要把笔记本夺回来。但文清根本不给她那个机会，绕着教室过道从后门冲了出去想从前门再进来，反正戏弄一个看不顺眼的人，多少会让自己开心。
“哟，”安辂恍然大悟，“你害羞啊！”
“你还给我！”安辂不输她，在她刚出后门的时候就从后面拦腰把她抱住，两人在一班和二班中间的走廊上扭打起来。
古阦见状，迅速后退一步，以远离的姿势隔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文清高高地举着笔记本，嘴巴里还喊着“安辂重口味”之类的话，安辂恼羞成怒一个弹跳起来手没抓住本子不说，所有的力道都拍在了文清的手上。文清吃痛，手一抖笔记本“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安辂立马丢掉手中的抹布想拿起他的手查看情况。
电光石火间，那笔记本以流畅的直线方式飞到了一班，重重地砸到了一班最后一排后门靠走廊的同学的头上，弹跳了两下，“咣”一声摊开落在他同桌的桌子上。
“你受伤了！”
那位拿着厚厚书本正看得认真的同学慢慢转过身，安辂愣住了，文清一怔，心想，完蛋，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