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给我一次机会。”他看着她,没有了往常的玩世不恭。他明白,若她走了,便永远退出他的世界了。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想她留下来,而他愿意为她停留。
她优雅地放下餐具,取过纸巾,抿了抿唇,要走了。
可她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去。
她说的话,全是对的。可她没有说对的一样是,他对她的感情。昨晚,他并没有喝多,意识清醒得很,他是在意她,想与她有进一步的发展,才会和她上床,并不仅仅是性。可是,她只把这一切定位为一夜情。
开门之后,她却看见乔扬与苏玳玳站在了门口。
“这就是我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厌恶你的原因。你和他长得太像,我不想看到玳玳再受到伤害。而且,你也不如乔扬爱她。乔扬才是最适合她的。他不会介意她的过去,你在意。”
今天是周末,本来说好了的,乔扬的公司搞活动,可以带伴出席,而昨天就说了,他们到司徒风家等他,再一起去玩的。
林雯把玳玳与宋子衍的事全说了出来,包括他与宋子衍有几分相似。
苏玳玳的嘴巴已经可以塞进一个苹果了,还是乔扬反应快,拉了拉玳玳,再与林雯打了个招呼:“早。”
他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她如此直白,把一切道破。
“早。”林雯点头微笑,提步离开。
“我知道,你想的是玳玳。”林雯停下了筷子,抬头看他。
苏玳玳对乔扬打了个眼色,就跑去追林雯,而乔扬则进了屋子。
真的是他想太多了,想他们的这一段关系,想他与她该如何相处下去。他是喜欢她的,但也仅仅是喜欢,谈不上爱。
只见司徒风颓废地躺在沙发上,腿伸得老长。他见到的,总是意气飞扬的史蒂芬,何尝是这个样子过。他看了司徒风一眼,然后说:“如果是认真的,可以把她追回来,何苦在这里装情圣。”
她替他说了:“什么事也没有,不过是一夜情罢了。你不用想那么多。”
司徒风苦笑了声:“可她看透了我。”
“昨晚……”他想说什么。
“原来,她也看出来了,你喜欢玳玳。”乔扬说得光明磊落。
他以为她会拒绝,但她只是想了想,淡淡地笑着答:“好。”
“乔,你别在意,那是过去的事了。”他依旧颓废地靠着。
他做了早餐,见她要走,他站了起来,说:“还是先吃些早点吧!”
乔扬在他身边坐下:“介意,我就不会和你做朋友了。”
“呃,还有……这个……”他有些语无伦次,把她的内衣裤给了她。而门后的她,也是脸红得火烧火燎的了。
“对,还是朋友好!”他大大地拍了一掌乔扬。他也喜欢乔扬爽朗大方的性格。
他想到她没有衣服换洗,马上把昨天帮她洗好的衣服取来给她,可站在浴室外,走不是,站不是。倒是她镇定,半打开门,取过了连衣裙。
而另一边,苏玳玳好不容易追上了林雯。林雯却是一摆手,一副不要再提了的表情。
见他的耳根都红了,她很诧异。她顿了顿,再开口时便说:“别在意,喝醉了而已。”她把被单卷走,走进了浴室。
“可是你们……”苏玳玳不知该怎么说了。
第二天,是他先醒来的,可他一动,她也醒了。看着她的眼睛时,他才发现,自己是从没有过的狼狈与尴尬,比她吐了他一身,还要狼狈。
“呀,就没见过比你更纯情的了。”林雯好笑,“一时酒后乱性,往事不要再提。”
那一刻,他的手停在了她的唇上。原来,她在梦中,惦记的依旧是他。他的心一软,抱她回房里睡,等他放下她后,她却醒了,睫毛上是晶莹的泪珠。她没有说话,只是拉住他的衫袖。他怔了怔,可她的唇已吻了上来,与他辗转缠绵。
苏玳玳觉得可惜:“难道你不喜欢他吗?他挺好的,也喜欢你。老追在你屁股后头的,这多难得呀,我看他人不错。”
“阿风,阿风,连你也不理我。”她在梦中喃喃。
“你看谁都不错。”见自己说话冲了,林雯马上改口,“你就别瞎操心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不理她,转进卧室,洗澡。等到洗完澡,他顺便拿了一件男款的白色丝质衬衣扔给她。她觉得冷了,把衣服穿上,连扣子都扣错了。他叹气,去替她扣好。然后又发现,她这样比不穿还要诱惑人,他忙错开了眼睛。忽然,他发现她不吵了,安静得可怕。他再去看她的脸。她把妆全洗了,干净简单的一张脸,很美。她的脸很年轻,垂下的眉眼,带着淡淡的哀伤。她睡着了,只是眼角尤有泪痕。到底是什么伤心事,使得一个女强人变成了这样?
“其实,人与人也讲缘分。我见你和他挺好的,能相处下去,应该也是不错的。”苏玳玳还是心疼她的,“毕竟你也单着太久了……”
她脑子糊涂,可还是感觉到司徒风与平常不同。他收敛起了平常的嬉皮笑脸,展露了他不好相处的一面。他对她不耐烦,他的身周气压很低,他与平常很不一样。她笑了起来:“我发现,你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了。你没有穿衣服!”
林雯想了想,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上去,别让乔扬等久了:“你们去玩,玩得开心些。”
于是,他只能没事找事干,把她与他的衣服、裤子、裙子都洗好了,一并晾起来。
[5]
这让他很头痛。他虽然不是色鬼,但也不是柳下惠好不好,这样挑逗,他也感到浑身燥热了。
那一天,乔扬公司是在游艇上搞派对,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租来的游艇,一艘一艘地开出江去,乘风破浪。
林雯是醉得不清不楚了,口齿含糊:“你敢看,我就敢裸。”还是嘻嘻哈哈的。
司徒风却躲了起来喝闷酒。他的那一艘游艇是新买的,由于是私家船,所以拥有命名权,可他的船号还未想好,还是一块红布盖着。
看多了比基尼女郎的他,也不得不赞,她有这个资本。幸得,他不是色中饿鬼。他抱起双手,眯着眼睛瞧她:“你有酒后裸奔的习惯?”
乔扬劝他:“昨天喝的酒还不够多吗?”
谁料她跑了出来,只穿内衣内裤,真的是春光乍泄呀!
“Sailing,林雯的英文名。她有一颗漂泊不定的心,可也渴望一个港口。”苏玳玳好意提醒。
她慢慢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进了洗手间,他也不理她。他干脆把衬衣脱了,上面都是她的呕吐物,谁还要穿啊!
“那使我想起了一首叫《sailing》的英文老歌,很沧桑,还有些哀愁。”司徒风说,“远航,我在远航。”
门开后,他把她扔到了宽大的沙发上,如扔一只沙包。他觉得热了,解开了衬衣的第三粒扣子。忽然,见她咯咯咯地对着他笑,他也不恼:“怎么,没见过帅哥更衣啊?”与一个酒鬼,他懒得理论。
苏玳玳点了点头:“就是那首歌。林雯就是听了那首歌为自己起的英文名。她的半生都在远航,她早疲倦了。”
直达电梯到了,司徒风收回思绪。他托了托林雯往下坠的身体,后来,直接打横抱起了她。
“谢谢你。”司徒风多谢她点醒了他。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美丽泼辣如林雯,在这个大都市里,也疲倦了。而他总想到前方还有更好的等着自己,他在追逐,而不愿停歇。林雯早看透了他这一点。
[4]
他想挽留她,就必须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
苏玳玳的男朋友,还是自己的下属。而且看得出,他们也只是刚走到了一起。若不是林雯的阻挠,或许,他也有机会。因为,他曾见到过,苏玳玳会在某个走神的时刻,一直注视着他,她对他也有一种微妙的情感。可真的是来自林雯的阻挠吗?他又反复地问过自己,其实,根本就是自己没有开始下去的勇气吧!追求一个单亲妈妈,需要很大的勇气!
乔扬牵了玳玳到船上的另一边,让他一个人静静。
她什么都不说明白,却断绝了他的那一个迷糊得连自己都要怀疑了的念头。
对面的那一片游艇,在开舞会,大家跳得热火朝天,是乔扬与司徒风的同事们。今日,他带她出席公司活动,更公开了俩人的关系,而且还说了俩人已经结婚,得到了同事们的热烈祝贺。
刚开始时,他有想过,之所以对她有意思,不过是自己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一类的女孩,而且又中《雪花秘扇》的毒太深。他真正喜欢的,绝对不是她,不用经过相处,他都知道。可见不到她后,他又开始想念。但林雯的那一句,她怀孕了的话又时刻冲击着他的耳膜。一个离了婚的单亲妈妈,尽管年轻,可毕竟已为人母。那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负担,于他而言,没有定性的他,没有承担的心。他约林雯出来,每次都会有意无意地聊起苏玳玳,拐弯抹角地打听她,还发出了约她一起出来玩的暗示。可林雯全当不懂,根本不约苏玳玳,后来,林雯更直截了当地把苏玳玳的男朋友也介绍给他认识。
苏玳玳很是羞涩,乔扬对她,真是百般宠爱。
当初《雪花秘扇》在国外上映时,他得了首映式的票,坐的是最好的位置,看着那对以扇传情的姐妹花,在婚后各自隐秘的生活。根本无须露肉,当高圣远演的男主,在洞房时,握住女主的那对小脚,就够性暗示,够使人心神荡漾的了。那是勾引的最高境界。那部片子,把半个洋鬼子的他搞得是七荤八素的,说白了就是看不懂。可那对小脚的隐喻,他是懂了。所以,当他初见苏玳玳时,颇有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尤其是她看向他时,一瞬之间,她两只灵动的眼睛是茫然的、不对焦的,可就是吸引住了他。
有一个同事打趣:“结婚这么突然,是不是奉子成婚啊?”
那是从水墨山水里,走出来的一个女孩。相貌不美,但模样是标致的。她小巧玲珑,不似林雯般高挑美艳,却又有她独特的美,一种恬静的美。尤其是她穿旗袍时,真的是美极了,像从老上海的月份牌里走出来的美人。而且苏玳玳还很羞涩腼腆,一说话,脸就红。她的风情,美在连勾引都是隐晦的、若有似无的,就如旗袍的那道高开衩,让人浮想联翩。他还注意到,她有一双小脚。
一句话就把苏玳玳说得狼狈不堪,脸色也白了。而乔扬只是揽过她的腰,亲了亲她脸庞,再对同事说:“以后你们不就知道了。”
后来,接触下来,他发现她为人十分爽朗,也泼辣得紧,时而眼中又透出些哀伤与迷惘,辣是很辣的一个人,可与他在加州遇到的女孩都不同。她魅力无穷,他感受得到。可更吸引他目光的,却是她的表妹,苏玳玳。
同事们个个都羡慕不已,齐声说:“领导,真有你的!”
这让他很受打击,心想,自己也没那么差吧!
苏玳玳看着乔扬想说什么,他却问她“饿不饿”。她摇了摇头,可他还是替她取了一碟蛋糕来。
他见过许多美女,可林雯那种气质的,他还是头次见。她是那种忽冷忽热型的,让你捉摸不定。她热时,非常火辣,像个熔炉,可以融化冰川;她冷时,也十分可怕,让你不敢接近。而她站直后,抬头看他的神情,怎么说呢,那神情让他很是难忘。她看他的眼神居然是厌恶的,还有莫名的诧异,就跟见了鬼似的。她的嘴微张,就像刚吞了一只恶心的死苍蝇,想吐又吐不出来。
俩人并没有因为苏玳玳家人的关系,而有什么影响。但苏玳玳是敏感的,她非常担心乔扬会不高兴。那一次不欢而散的谈话后,他的公司很忙,是真的忙,连加了一个多星期的班,可无论多晚,她都等他回家,才肯上床睡觉,有时坐在沙发上等,看着电视就睡着了,冷了,就把脚抱起来,蜷缩着,像一只可怜的,遭遗弃的小猫。
可当她回转身,站直,他才发现,这真是个美女,而且身材高挑丰满,真是够劲爆的。目测她身高起码有一米七以上,加上高跟鞋,居然一米八多了,与他平头。而且,她不是那种门槛般的高,身材还很婀娜,玲珑有致。
乔扬心细,回来时,看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想多了。他很心疼,抱她回房睡。可一动,她就醒了。她在睡梦中,眉头紧蹙,可看见他回来,就笑了。她渴望他在身边陪着她,她没有安全感。
刚下飞机,看见一个写着自己的中文名字的木牌在半空中摇晃时,他想,要不要这么土!然后,他就本能地去看举牌的人,可机场人太多,他只看到人头攒动。幸得,那木牌一直举着,也不动,他快步走上前去,拨开两边的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原来,她是半蹲着,背对着他,在整理地上的文件袋。难怪,他说找不到人了。
所以,当司徒风说要组织活动时,他想也没想,就说要带家眷,把同事们都惊掉了下巴。其实,乔扬为人并不风趣,沉默寡言的时候多,与一般的张江男没有什么区别。以前谈恋爱,他也是淡淡的,所以总不长久。当他再见苏玳玳时,苏玳玳也是推一推动一动的人,若他不改变,她永远也不会靠近他。他才会想着法子地逗她笑。因此,他一说携眷,就把一众下属给吓着了。
起初,妈妈让他到上海了联系林雯。妈妈的意思,他如何不知道,不过是怕他寂寞罢了。他在加州长大,阳光、沙滩、高温,将他养成了一个天性散漫、热情不羁的性格,过去,他多的是不同的女友,都是天生的辣妹。这样的女孩子,他见惯了,也才是他的首要选择。
“你在想什么?”苏玳玳举起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司徒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狼狈与倒霉过。若不是保安过来,帮他处理车子。他觉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在想,如何讨你爸爸和方阿姨欢心啊!”还不忘眨了眨眼睛。
在街道上四处闲逛,他忽然想起,相识这么久,还不知道她住哪儿,想送她回去也不可以,最后还是回了自己家。可刚停到车库,要拽她下来,这女人可好,突然就睁大了眼睛,僵尸挺一样,忽然直了起来,可把他吓一跳。他刚想说话,她就吐了,吐了他一身,一车。
乔扬养成了每个周末都到方阿姨家报到的习惯。每逢星期天,他一定会和苏玳玳过去吃晚饭的。
“真是个妖精。”他恨恨地说。好不容易拖了她上车,她倒好,睡得跟死猪一样了。他只能哀叹,如果落在别人手里,早没了。
方程程已经不再言语刻薄,但是她的反应依旧淡,倒是苏国安热情。
她喝醉了很麻烦,爱跳舞。她长得美,觊觎的人多了,危险无处不在。纵使是平常,她也是招人注目的。更何况是喝醉了,她越发妩媚撩人。
如此每个周末的进进出出,邻里与乔扬也熟悉了,还说方阿姨有福气,有个这么好的女婿,小伙子人也长得精神。
这个酒吧是过去司徒风与林雯常来的,但这阵子,司徒风的心情一直不好,也就不联系她了。可来这里,倒成了一种习惯,每晚,他都会来这里喝上一小杯。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只不过,不过去寒暄而已。每晚见她,她也是独自一人,自斟自饮一杯,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欣赏夜景。她很节制,每晚只喝一杯,坐上一个晚上,然后回家。而他坐在阴暗处,注视着她,她看不见他。
乔扬有一手好厨艺,每次来,都会买一大堆菜,然后做一大桌菜,吃得连挑剔的苏茉莉也叫好。而且,他由于有海外留学的经验,不只是中餐做得好,各国菜色都会一点。知道方阿姨喜欢吃意大利菜,他会做出最拿手的菜色。他不说什么哄人开心的话,但尽量把一切做好。饭后,他还会陪苏国安喝茶或者下盘棋。无论对谁,他都很有耐心。甚至连苏茉莉的电脑问题,也全是他包办。
“我没醉!”她不高兴了。没有哪个喝醉的人,被人说醉了,是高兴的。
苏茉莉忍不住称赞:“大哥,你比子衍哥还厉害。”
可怜他被九厘米的高跟鞋踢到小腿腹,立刻脚就麻了,可手上劲头依旧不减,他拖了她到一边去:“你喝醉了。”
无心的一句话,让苏玳玳很是尴尬,幸得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微笑。
“你干吗,我还要跳舞呢!”林雯甩开他,可手又被他抓住了,“你弄痛我了。”她酒劲一发作,抬腿就踢他。
苏茉莉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吐了吐舌头,躲到别处去了。
话语下流,入耳不堪。坐在一边角落的司徒风实在忍不下去了,他走上舞台,一把拉了她下来。
方程程虽在饭桌上收起了她的尖酸刻薄,可趁着乔扬在忙着整电脑时,悄悄对玳玳说:“他现在追你,就样样宠着你。煮好饭菜等你吃。可等你嫁给他了,买菜做饭、做牛做马的,还不是你。”
另一个说:“如果换一个地方扭,肯定更爽。”
苏玳玳嘴拙,不答话,只是低着头剥瓜子。方程程叹了一声,也就准备出去逛街了。她约了楼上的陈太太一起去逛街。
台下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那妞真辣,扭得也好。”
方程程进房间换衣服去了,等她再出来,已打扮停当。她的发乌黑油亮,在发尾稍稍烫卷,随意地披散,妆容精致,眼角的细纹十分淡,不认真看是看不出来的。尽管生养过,但腰身依旧纤细,穿了一条短袖的小黑裙,真的是得体优雅、精致。她的那双手依旧洁白,自然而然地搭在红色的香奈儿小挎包上,更显得肤白如凝脂。
说起来,林雯家教好,从很小时,就开始练芭蕾了,所以她的形体一直很美,是那种充满艺术气质的美,高傲、自信,如一只天鹅般优雅。但是,她自诣为黑天鹅。后来,人大了,也就懒了,不愿在舞台上慢慢地熬了,毕竟,成名的又有几个?所以她放弃了芭蕾,但她热爱跳舞。
她的朋友还未到,她就靠在沙发上等着。
她喝多了些酒,就上舞台跳舞。只有舞蹈,才能让她忘记一切,让她所有的压抑与不甘,得到宣泄。
苏玳玳看了看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妈妈也很苗条很瘦,但眼角的皱纹是藏也藏不住的;妈妈的双手粗糙,头发也失去了光泽,妈妈是憔悴的。妈妈过得很不容易,玳玳心中叹了一声,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妈妈。
每每想到这里,不是不落寞的。
从苏茉莉房中出来的乔扬,刚好看到了那一幕,他走过去在玳玳身边坐下,然后低声说:“以后的事,别多想,交给我去想。我会好好照顾妈妈的。”
能在这个纸醉金迷,用金钱、才华与青春堆砌起来的黄金城市,一个人想要出人头地,真的并不容易,而林雯总算是熬了出来。为此,她放弃了许多,包括青春与爱情。
玳玳没有看他,但心底都是感激。
在别人眼中,她漂亮、独立,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总监的位置,可一路走来,不是不累的。年轻时,为了了解时装,她只能不停地看秀。一件一件的时装,在杂志上、在书面里介绍得再详细,也不够在秀场上认真看一场秀学到的多。她努力工作,省吃俭用,赚的每一分钱都用在了到巴黎、米兰、纽约时装周上看秀去了。坐最便宜的经济舱,飞十多个小时,一到埠,根本不睡觉,连饭也不吃,就是去看秀。没有资质,没有好的坐票,她就站着看,一场一场地看,认真地学,仔细地揣摩,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看完了,马上赶飞机走人,绝不住宿,连睡觉时间都是在飞机上或机场里解决的。而每天只吃三次面包,节省到了极限。后来,她终于慢慢熬出来了,写的时装周总评越来越有分量,升了职;再后来,现在的这家公司找猎头来,和她接洽,顺理成章地,她跳槽了过来。一开始,并不是总监的位置,但慢慢地,也爬上来了。她如今,也总算是按年薪算了。
门铃忽然响了,方程程很高兴,陈太太终于来了。
晚上下了班后,林雯不免有些无聊,一个人坐在高楼之巅,喝着白葡萄酒,脚下是万丈红尘,可也不是不寂寞的。林雯忽然感到害怕,自己居然也会寂寞?
打开门,陈太太一脸晦气,见了方程程,就怨声载道,说自己命苦。
最近一段日子,司徒风倒是与林雯联系少了。这反让林雯觉出了些异样,平常有这个小跟班在身后跟着,她已经习惯了。现下倒好,他那边倒是安静了。
“怎么了?”方程程让了她进来。
[3]
乔扬替她倒了一杯清茶:“阿姨,喝茶。”他微笑着请陈太太坐下。
苏玳玳看着两人走远,心下乱,不经意间啃起了手指甲,对汪晨露的那句话若有所思,看来汪晨露是要让自己慢慢悟了……可汪总也没有说出什么严厉的话来,看来这次倒是这样混过去了。
陈太太在沙发坐下,开口便是:“你就是小乔啊?真是一表人才啊!我们楼里都知道你啊,乖巧又孝顺,还是玳玳有福气啊!”
汪晨露已经走出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对她说:“不过,苏玳玳,我还是很喜欢你的聪明的。”
本是奉承话,但方程程依旧是淡淡的。她和陈太太聊了起来,才知道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事。那陈太太在未来女婿那儿受了气,自然是憋了一肚子委屈的。想那陈太太的准女婿也是上海本地人,家中有两套房子,虽然都是老房,但好歹不用自己的女儿跟公婆住,受那闲气。谁承想,也不过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一说到谈婚论嫁,张口就是婚房不会加上女方的名字。这也没什么,毕竟人家的是人家的,陈太太一家也没什么异议。再说了,陈太太的女儿陈芳本来就有一份好工作,经济独立,自己养得活自己,大家也算门当户对,并不是见到面就矮半分的人。谁知道,男方家还不放心,整日怕女方会谋了自家财产,样样都要算清楚,还要做婚前财产公证。
林雯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苏玳玳,让她自求多福去了。
“这个婚,不结拉倒!我看啊,还是你们小乔懂事,对玳玳可疼爱了。”陈太太埋怨自己的女儿没眼光。
“聪明是好……”汪晨露说了一半,摇了摇头,忽然对林雯说,“林总,我们进办公室继续吧!”
“小乔是懂事,我也喜欢这孩子。”苏国安从书房走了出来,接了陈太太的话。
而苏玳玳不卑不亢答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方程程乜斜了他一眼,再对着乔扬说:“可小乔的新房不在市区,还是老远的。”
林雯与苏玳玳皆是一怔。苏玳玳脸色变了变,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在汪晨露面前班门弄斧,甚至有点狐假虎威了。林雯见惯大世面,只是微笑不说话。此时,越辩解越糊涂,干脆不作声。
乔扬听了,只是笑了笑,不作声,给足了方程程面子。
琳达应了汪晨露的话,带了小团体灰溜溜地回去赶工去了,那巨大的背景也被重新拆了下来。林雯正就着一些问题要继续采访,却听得汪晨露忽然一声笑,道:“你俩认识,对吧!”用的是肯定而不是疑问的语气。
“我说程程啊,你就知足了吧!像小乔,每个周末来陪你们二老,还亲自下厨。这年头,多难得啊!我那女婿,来到我家就跟大爷似的,跷起个二郎腿,只会等吃。”
关于这一切,苏玳玳是看清摸透了的。苏玳玳并不了解汪晨露,甚至对她完全不熟悉,可要摸清一个高层的心意也不难。任谁都不喜欢功高震主的下属的。而且,苏玳玳之所以敢对汪晨露耍心眼,还是因为刚才金连桥的那句无心的话。思前想后,汪晨露待她确是不同于别人。原本,她以为,时光与香妆多年前“互撕”事件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赢的是时光,可如今想来,时光若非内部出了内鬼导致配方外泄,又怎会陷入抄袭门的丑闻里。若不是金连桥提醒,她甚至不知道时光高层对此是噤若寒蝉的。
“会做饭有什么用,”方程程的口气有些不屑,“你女婿挺能赚的吧?听闻还是从国外回来的呢!”
如今一切上了轨道,黄总监颇有些恃才放旷的傲慢态度,汪晨露就不得不杀一杀他的锐气了。
苏玳玳不乐意了,说了一句:“乔扬也是留学回来的。”
原来黄琳达是公关公司的股东之一,而黄总监也有股份在里面。当初时光挑选合作伙伴时,黄总监私底下弄了好些手脚,才使得该公关公司进入了时光的视线。这一来,黄总监颇有些为自己谋私利的打算。但汪晨露从大局着想,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五年前没有黄总监的人脉,时光要在香港开拓疆界也并非那么容易的事。
乔扬按了按她的肩头。方程程要下他面子,他知道。
汪晨露又说:“听闻黄小姐是黄总监的小侄女,对了,黄总监最近可好?我也有段时间没去香港了。”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就点明了黄总监有结党营私的嫌疑了。
陈太太啐了一声:“仗着他老娘还有些钱,读的外国的杂牌大学,回来了在他爸快要倒闭的小公司混口饭吃,后来,那小公司还真倒闭了,就在外面四处找工,现在还不是做着朝九晚五的小白领,真当自己还是太子爷。我就说吧,现在男多女少,几多育龄妇女,情愿自己过,也不要嫁一个差的。大都市的,谁怕谁哟!嫁得不好,还不如不嫁!反正,这门亲事,我那闺女也寒了心,我看也就算了,省得将来受气。我们也不求大富大贵的,但前提是一定得对我女儿好。”越说越来气,她街也不想逛了,也就告辞回家了。
“就照苏小姐说的办。那是总部的决定,你们黄总监还有什么异议吗?”汪晨露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清丽无比的一张脸,情绪不变,可一挑眉,扫来的眼风娇媚中带着凌厉,显然是恼了。
等陈太太一走,苏国安就在老婆耳边说:“我就说了嘛,还是乔扬好。”
琳达笑意尴尬,连忙迎了上去:“汪总,您好啊!”按理说,这样的活动,是无须汪晨露出席的。可她怎么来了?琳达念头转得非常快,明白自己是卷进了总部与分部的内斗里了。
方程程半晌不说话,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说小乔啊,你的房子打算怎样处理?”
她正要给黄总监打电话,忽然闻到一股特别的玫瑰香,抬眼一看,汪晨露已经走了过来。
乔扬懂得她意思,也就答了:“那套房子,我和玳玳都很喜欢。我已经加上了玳玳的名字,你们不用担心。而且我和玳玳计划好了,我会把玳玳原来住的那套小户型也买下来,接玳玳妈与外婆过来住。那套小户型,是在玳玳一个人名下的。因为要买下两套房子,所以不会有在市区里买房的打算了。”
琳达被辩驳得一句话都回答不上,心下暗道:这看似温和的总监助理实则是根绵里针,不好糊弄。
见乔扬提起前妻,苏国安有些愧疚,坐也坐不住了,说了句“你是好孩子,玳玳有眼光”就回书房了。
顿了顿,苏玳玳接着说:“虽然,香港分公司的地位很特殊。可你们可能忽略了一点:大陆的消费群体与结构早发生了变化,每个人都很注重护肤了,就连国际大牌护肤集团都纷纷在国内大陆地区设立针对亚洲人的研究中心。而你们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
见爸爸有些难过,玳玳进了书房去安慰他。而偌大的客厅里,就剩了他们两人。方程程想了想,把手提包放下,解下了脖子上的丝巾,也不看他,说了下去:“你们都看不起我是第三者吧!国安有心结,我都知道。我对玳玳,也确实不够好,不过玳玳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我很放心,也祝福你们。”
而苏玳玳眼尖,已经看到林雯在汪晨露的带领下,转了过来这边。她假装没看见,可说话时一改平常的温和,提高了好几个分贝:“这深一号,浅一号,可是有讲究的,更不要说选的是丝绒感还是丝质感了!丝绒感暗指的是肌肤的完美状态,如天鹅绒一般细腻、无瑕、纯净、宛若新生,注重的是完美的质感!而丝质感同样是高贵的象征,但更适合在服装设计上,尤其是‘未来’感已经很超前,要有一个柔和的缓冲,丝光质地给人的感觉就失了柔软,用在护肤上就低了一个层次。我们总部在与香港公司开会时,就已经明确定好了方案。黄总监如此一来,颇有越俎代庖之感了。”
“谢谢阿姨。”乔扬答,并没有看不起与轻慢的意思,“玳玳一直都说,你和茉莉都是好人。我知道,你也是关心玳玳。我会好好对她的。遇见她,是我的福气。”
放下手机,回到背景台上,苏玳玳对小助手耳语了几句,小助手开始了有目的的针对挑衅。琳达与其针锋相对,就是不肯松口。毕竟,若此时换背景,他们公司就得连夜赶进度了。
方程程笑了笑,忽然觉得无比轻松:“是林秀有好福气,得婿如此,我是嫉妒的。”
林雯笑了声:“好说。”
俩人相视一笑,往日里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还是林雯最贴心,最了解她。苏玳玳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若是能请她移步过会场……”
其实方程程也不是小气量的人,关于苏国安与林秀离婚后,付给林秀一定的赡养费,她是没有意见的。只是林秀绝对不肯接受罢了,而这也成了苏国安的一个解不开的心结。
“理论上是,我是直接上办公室的,但能参观一下时光后天的活动展,做一个简单的报道也是好的。”林雯回答,“我已经到办公室了。秘书说汪总五分钟后到。”
另一头,苏玳玳还想着怎么安慰爸爸,苏国安却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苏玳玳乖巧地在他身旁坐下,替他烧水、泡茶。
果然得来全不费工夫,苏玳玳嘴角一挑,道:“你们是在时光的门店办公室里约的采访吗?”
他说:“我知道,爸爸有负于你和秀秀。程程她,把最好的都给了茉莉,对你,爸爸感到很抱歉,”见她要说话,他连忙打断了,“玳玳,听我说。我看得出,乔扬对你是很好,但钱是人家的,我们不能样样都要他的。他有这份心就够了。这里有一百万,是爸爸这小本经营里赚得的,爸爸一直留着,就是要给你的。秀秀那套房子,就不要乔扬背负了。秀秀脾气犟,当年一分钱不要,那现在你也就别对你妈说了,就说,是你自己的。那样,房子写你的名字,也算名正言顺了。凡事留些退路,你毕竟是伤过一次的人了。要懂得留几分爱,给自己。爸爸帮你付一套房子的首付,是不想你在他面前,永远低一头。你懂吗?”
电话那端的林雯语速极快:“是的,而且约的就是今天。在纪氏的莲商厦,我现在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你不会无端有此一问,有什么事吗?”
苏玳玳想了许久,又看了看爸爸有些灰白的发,发现他终于是老了。无论他保养得多好,终究是老了。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苏国安的日子一直过得不错,开一家小小的公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富豪算不上,但也绝对是衣食无忧的。他对方程程与茉莉都很好,母女俩每年都要出去旅游一次。方程程的霸道,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太爱她,亏欠了自己的大女儿。他拿着那张支票,很怕玳玳拒绝,于是又说:“你别担心你方阿姨。这钱是我早早攒下来的。而且昨天你方阿姨还和我说了,孩子花爸爸的钱是天经地义,怕你被乔扬欺负,让我多替你想想。言下之意,她是同意的。”
苏玳玳微微笑了笑,这事虽是办公室政治,可说难办也并不难办。她走到一边给林雯打了个电话:“喂,表姐,我记得你好像提过,这周和时光的汪总有约,做一个独家采访,对吗?”
“好的。谢谢爸爸,你也替我谢谢阿姨。”玳玳想通了。苏国安毕竟是她的爸爸,如果她不收下这笔钱,爸爸是不会心安的。
这是办公室政治,苏玳玳如何不明白。黄总监与自己的总监不和,已是明面上的事情,所以总监才会派自己这个总监助理出来做和事佬。两位总监一向比拼得要紧,而且各有各的背景后台,也都极为有才华,因此一直暗地里较劲。可如今将战火蔓延到了公事上来,确是不妥,黄总监失了分寸了。其实,黄总监不过是仗着香港分公司在欧亚两区特殊地理位置的优势罢了。香港公司的营业额巨大,这一点无可否认,因此,时光的上海总部对于黄总监这号人确实有点尾大不掉的鸡肋感。
苏国安见她愿收,十分开心,摸了摸她的头,说:“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与你妈妈一样,都是有骨气的。我为你骄傲,孩子。”
进到会场,苏玳玳直接走到舞台背景处。她与公关公司的琳达沟通,两边的人各举起了手中的样板模块争执不下。琳达这边说,是时光的广告部黄总监发来的样板要求,就是这个光感面料的。苏玳玳听了,蹙起眉头。黄总监是香港分公司外调过来的设计总监,他的意识一向超前,本来她与黄总监已经沟通好面料的款式。当时,她按自己上司的要求与黄总监沟通,大家也定下了方案,一致选用光感面料,现在却在色泽深一号浅一号上出了差错。因为这深一些、浅一些也是有讲究的,当初她定下了深蓝色天鹅绒质地的反光面料,以突出质感,黄总监却挑选了更深一个色号的丝质感质地,如此一来,两者虽然相差不远,可给人的感觉有了不一样。
[6]
而时光最近的一场活动,是在纪氏商厦的“空中花园”场馆举行。她得过来看看场馆的布置情况。这场活动,是外包给别家的公关公司做的,许多事情都得与对方公司的人员沟通。就如舞台上的背景,原来已订好了光感面料做背景来映衬时光的“未来”主题,选用的是高反光光泽度的材料,可当初的样板却与现在的有了出入。
一瓶红酒开启,看着红色的液体,慢慢地倒进高脚杯中,宋子衍有刹那的出神。
纪氏的精品商厦是类似于连卡佛的高品质百货公司,以售卖高档欧洲时装精品著称,来此消费的多是中产阶级以上的富裕人群。
他与安薇的日子过得十分不好。进入孕中期后,她的肚子渐渐凸显,人变得没有从前漂亮了,她总是埋怨,怨这个孩子毁了她。
其实,苏玳玳来这边商场是为工作上的事。和金连桥道过别后,她也就离开了。
孩子,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他又如何会陷入如今进退不得的境地。孩子,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件武器,是一种达到目的而做的手段。这样的她,十分可怕,不再是从前那个解语花一般的红颜知己。
苏玳玳被她说得一怔,心里许多事已逐渐明朗,可并不作声。
父母去得早,宋子衍从小寄人篱下,没有身世背景,为了生存,活得十分艰难。他一直渴望有小孩,但他只想把最好的给孩子,所以在他没有功成名就时,他一直和玳玳都有避孕。玳玳很理解他,也觉得俩人还年轻,等到了三十岁再要小孩也不晚。因此,俩人拼命地工作。
“可这早已被时光列为机密档案的往事,你能知道,想必汪晨露很器重你。”金连桥半眯起了眼睛,是在审视她了。
在他事业刚刚起步时,安薇对他说,有了孩子。他纵然背叛了玳玳,对安薇也有愧疚,更何况,这是他的孩子,是一条生命,他不忍心扼杀了他。若不是他知道了真相,或许,他与安薇还是可以相敬如宾地过下去的。
看来是熟人了,苏玳玳点一点头:“我是化工出身,所以知道一些。”
再说了,他与安薇,也并非没有感情。他知道,她爱他,他也喜欢她。她很聪明,也懂得倾听。俩人刚结婚时,也有过一段柔情蜜意的日子。他体贴她,感谢她为了他而受怀孕与生儿育女的辛苦。
“原来如此,想来倒也是有缘。”白裙女子一笑,直接自我介绍,“我是金连桥。能记起多年前,香妆与时光的蓝姜护肤品大战事件的人不多了,看来你是知情者。”
可他终究是敏感的,当他与她一起出入公司时,她依旧自然大方,可他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光里,是有鄙夷的。他不愿做黄马褂,更不愿意靠女人上位。幸而,他的上司很信任他,看好他,给了他许多机会。他也一步一步证明了自己。那些人对他,从最初的鄙夷,到如今的佩服,离不开他的努力。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些人曾经的眼神。毕竟是安薇给了他机会,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苏玳玳回头,见是一个大美人,一怔,忙答:“不是,但她是我们公司的高层。”
他开始想念玳玳,与玳玳在一起,他没有压力。他嘲笑自己,终究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一个做大事的人,是不会问自己如何爬起来的,他只需要成功。借力,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2]
见过玳玳后,他更加不可自拔。他买下了那个年份的所有的思凡。他会在睡前喝一杯。安薇并不傻,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她会冷讥:“怎么,又想念你从前的小妻子了?这酒,是她爱喝的吧!”
“你与汪晨露是朋友?”白裙女子快速走了过来。
他说她多虑了。于是,俩人便吵了起来,她把红酒全推到了地上,碎了一地。她开始大笑:“好了,终于可以真正地凭吊你和她逝去的爱情了。”
苏玳玳指了指里面的化妆袋,女郎“哦”了一声,连忙拿出,打开。里面的小容量护肤品、化妆品一应俱全。苏玳玳葱白晶莹的指尖在一溜的瓶子上滑过,最后停在一个隔离霜上。她取出隔离霜,挤了一点出来,置于鼻尖轻嗅,再看了说明书,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这里面的成分与蓝姜成分产生了化学反应,也是你过敏的原因。”
后来,他就不常回家了。
女郎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人,把自己白色大背袋打开,任苏玳玳看。
夜里,他都会去遇见喝酒,一个人慢慢喝。他在那里存了许多箱思凡。后来,连店长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因为上次来的那位苏小姐?”
“我可以看看你的化妆包吗?”苏玳玳试着问。
他笑了笑:“还是张小姐看得通透。”
见跟自家的产品没有任何问题,那店员才吁了口气,给两位顾客各斟了一杯茶。
店长摇了摇头,走开了,没有再打搅他。
苏玳玳见店员不悦了,笑了笑说:“其实这个在欧洲新上的系列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这里面有蓝姜成分。这个成分遇到某种成分是会产生化学反应的,有可能造成肌肤亚健康的人过敏。”
后来,他问过店长,玳玳有没有再来过。
“有什么问题吗?”女郎急了,只担心护肤品有问题,自己会毁容。
店长摇了摇头:“苏小姐,再也没来过遇见了。”
苏玳玳瞄了一眼柜台上的瓶子,还是该品牌在大陆没有上架的产品,目前只有欧洲才有卖。她二话不说,翻起说明书,看到了里面的某个成分,忽然皱起了眉头。
长期与安薇冷战也不是办法,她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心底黯然,但也接受现实。他与安薇进行了一次详谈,他说愿意好好经营这个家,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她的笑容有些悲哀,说的却是:“你爱的,依旧是她。我以为,我的付出,最终会得到你的回心转意。可我错了。”
女郎与苏玳玳年纪相仿,大有惺惺相惜之感,居然就在别人的店里聊了起来。苏玳玳是化工高才生,又了解各式护肤品的成分,且女郎一进门就把一个瓶子放在了店员面前,她自然看出来了,女郎应该是用了新买的护肤品才会过敏的。
那一刻,宋子衍是自责的,由始至终,他都做不好一个丈夫,无论是对玳玳还是对她。那一晚,他俩有了温存。他是怜惜她的。他说,他知道她的苦,他会试着努力。
店门外穿着一袭剪裁简洁优雅白裙的女子脚步一停,若有所思地看着店里发生的一切。
玳玳一直藏在了他的心里。他没有再去找过她,因为她身边有了乔扬。
“嘻嘻……”苏玳玳比了个大拇指,“有效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倒也风平浪静。每晚,他都会在家里,陪伴安薇。只是彼此已从过往的无话不说,到了如今的沉默是金。
不过几分钟,奇迹发生了。女郎的脸居然没那么痒了,女郎惊喜地看着苏玳玳。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倒也是好的。可有一天,宋子衍从公司未来新的合作伙伴里,看到了时光集团的名字。他知道,他与玳玳,在将来,还会有交集。那颗心,在刹那,重新跳动了起来,跳得那样急,那样快。
“不用担心,这个喷雾分子很细,不会融妆的。”苏玳玳说。
他苦笑,自己真是不堪。
女郎也就往自己脸上喷了玫瑰蜜露。
时光集团在搞新的研究室,这个项目是苏玳玳协助负责。她升了职,工作量日益繁重。她已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孕后,一直按食谱吃饭,也没有长胖多少,衣服稍微穿大一号,宽松一些,根本没人看得出来。
苏玳玳天生热心肠,见她迟疑,催促:“快试试!”
她负责的只是全球大采购这一块。因为她有一个特殊的鼻子,她可以闻出许多细微的味道。尽管,她不会调香,也不是调香师,但总会在关键时刻给出分量极重的建议。所以在新建起的“皮肤测试与护肤品开发”研究室里,苏玳玳是常客。
粉红女郎半信半疑地接过苏玳玳的粉红色喷瓶。
她负责挑选出最好的、最适合的原材料,还要和全球买办打交道。幸而,这几年她也磨炼出来了。在这个岗位上,也算是长袖善舞,与各个客户的关系处得很好,获得了首先挑选原材料的机会。
见女郎疑惑,苏玳玳从坤包里取出时光的药妆产品玫瑰蜜露,递给她:“试一下,可缓解任何状况下的肌肤过敏的。”
她干得出色,所以引起了时光幕后大老板的注意。
那女郎一惊,只觉自己已经化妆处理过,连遮瑕膏也用上了,在镜子里照了许多遍才敢出门的。
说来也是巧合,时光的幕后大老板,也是一位传奇女性,且年轻。她与丈夫一起经营时光集团,成功地打造出东方的护肤品帝国。她的名字叫汪晨露,只有二十七八岁。
“这位女士,你的皮肤过敏了。”苏玳玳的微笑恰到好处。
苏玳玳有幸见过大老板,还因为大老板没有架子,她错认了人,闹出了笑话。
只是,在那儿只坐了短短十分钟,粉红女郎就挠了好几次耳根,尽管动作轻柔细微,但看得出是在极力忍耐了。虽然女郎上了粉底液,可不规则的淡粉红还是引起了苏玳玳的注意。
当时,她还是一位小员工,偶尔在香水实验室里帮忙,平常在各家分店与总店里做销售。有一天,大老板来视察,没有人知道衣衫朴素的她就是汪晨露,还以为一边陪着的亚洲区CEO吴小姐是大老板。
粉红女郎蹙了蹙眉,然后坐下,等待老板娘过来。
所有的员工都对吴小姐大献殷勤。而苏玳玳留意到汪晨露有些累了,于是问汪晨露需不需要茶水,并请她们一行人坐。吴小姐留意到苏玳玳没有涂香水,也就随口问了一句。她说,她用不惯香水,一向只用自制的香囊。这引来了汪晨露好奇的目光。于是,吴小姐示意她说下去,而旁边的店员与店长都笑她是土包子。
“我们的货是没有问题的,您看这样可好,稍坐一会儿,老板娘很快就回来了。”清秀的女侍者微笑着回答。
时光的产品很多,自然也包括香水。只是时光主打的还是护肤品与高级美容连锁沙龙,因而在员工着装方面,只要求穿时光的工作服,但妆容与香水可以自行选择。可以用她们送的化妆品与香水样本,也可以用别家的。体现的是包容并蓄的理念。所以有的员工用时光的香水,有些则是用别的牌子的香水。只有苏玳玳是例外,她拿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香囊,一股异常的清香扑鼻而来,无人识得这是什么香,只有汪晨露闻了闻,赞道:“芝兰,杜若,颇有古意,加入茉莉花作主香,难得的馥雅甜蜜,一派天然,有它的可取之处。与香水比,它很可爱。”
这时,突然听见店里传来了声音不大的争执,苏玳玳也只是一时好奇,便走了进去。原来是一个打扮时髦靓丽、穿着香奈儿粉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在与店员争执不下。
所以,苏玳玳被调到了其他部门,开始了新的实习,全方面锻炼。后来,汪晨露还召见过她,因为她还是个化工高手。
同是做美妆行业的,苏玳玳对这家店有了兴趣。
汪晨露说:“你还是适合技术部门。”并提出了可以送她到国外深造,“我需要一个人才,一个亲信。”
橱窗里面的瓶瓶罐罐样样皆是晶莹剔透,最特别的还数瑞士蓓丽的护肤瓶子,那是柱体的,多棱度的水晶透明色的瓶子,代表了雪花、雪藻的唯美与纯净。在灯下一打,璀璨晶莹得不可思议。
只是,那意味着她得错过许多,例如家庭。所以,当时她没有立即答应。事后,许多人都说她是走了狗屎运,得大老板相中。一时流言蜚语四起,但更多的人说她不过是个土包子,如何够格做个专业人才,尤其是调香部门的,挤对她最厉害。而汪晨露则说了一句很中肯的话:“在国外,许多大师级的调香师,一生从不用香水,他们的鼻子都是受到保护的。他们可以创作出许多经典的香水,可他们一生都不能再用香水了。”她看好苏玳玳,并不在调香上。
原来这是一家时尚精品廊。
后来,苏玳玳升任总监助理,也是得了汪晨露钦点的。只是,这一切,苏玳玳都不知道。汪晨露知道,苏玳玳的鼻子,可以为时光创造财富。
那里的布置十分具有春天的气息,绿色的背景,白色的橡木装饰窗框,透过窗格可以看到里面晶莹剔透的各式精品,有YSL的裸粉色流苏小坤包,邦女郎蕾雅背的经典款粉色小猪包,蒂凡尼雪花造型的项链,香奈儿白色山茶花胸针与一应各大品牌护肤品等等。
与全球大买办搞好关系,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如果,负责人是个连原材料都不懂与无法分辨的人,也不懂化学变化,那人家如何与你谈生意,而这一切,都是一种天赋。苏玳玳正好有这种天赋。于是,研究室的事,是她在协助管理。网络安全是很重要的一项,如果研究室里的机密外泄,或被商业对手窃得,将会是很严重的事。毕竟,投资一个研究室,是需要花费天价的。所以,经过几个部门领导的商议,决定聘请以“全网络安保系统”闻名的康弘科技集团作为合作伙伴。
中途被一个漂亮的橱窗所吸引,她停下了脚步。
当苏玳玳看见这个名字时,怔住了。但是,她想,没关系的,这个合作项目如此庞大,请来的一定是有分量的人。不会那么巧,遇到他的。
走在商场里,苏玳玳往时光集团的店面而去。
可是,世事永远出乎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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