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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谁为爱委曲求全

在爱情上,安以若始终保持最虔诚的心意和最坚定的决心。爱那样的字眼,安以若从不认为是最贴切的表达,反而觉得埋在心底深处的眷恋,才是永恒的甜蜜。

“想你了!”她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却抑制不住心里的感动和思念。

“我等你回来。”他的呼吸透过电波传过来,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嗯?”他低低地应,犹如耳边私语。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她就这样因一句承诺而坚持。

那么细致体贴,让她忍不住轻轻叫他的名字,“硕良。”

然而,一年后她回国,却是在三天后才见到他。

偶尔接到他的电话,她就笑,胸腔里溢出满满的柔情,然后静静地听他嘱咐,“晚上早点儿休息,关好门窗。记得吃了早餐再去上课,胃不好,吃饭要格外注意……”

一切似乎还是老样子,一切又好像在无声中变了。只是他们没有发觉。也或者是,不愿面对。

分别的一年里,他们各忙各的。席硕良忙着创业,建立属于自己的服装王国;安以若则忙着在有限的时间里吸收更多的东西。两人有如停不下来的陀螺,在两个国度,不停地转。

他们保持拥抱的姿势很久,在这个熟悉又久违的怀抱里,安以若静下心来,如纷飞的喧嚣逐渐尘埃落定。她更紧地偎进他怀里,倾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那么毅然决然。

那永恒不变的旋律,是她渴望的归依。

她第一次离开父母远行,只因为他说:那里可以吸收到最好的设计知识。于是,她飘洋过海,只身远赴巴黎,一待就是一年,只为了回来后能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

多希望,一切一如往昔。

三个字,安以若视为承诺。

“以若,”席硕良的声音喑哑迷人,他诚心道歉,“对不起,是我忽略你了。”

或许,席硕良也是同样的心情吧。所以,他把安以若拉进怀里拥紧,“我等你。”

安以若还像从前一样,毫无怨言地原谅。

他们距离那么近,近到她能听见他强健的心跳。可是,眼下的万里之隔,让她有种即将失去他的错觉。

“不要再生气了。”他轻轻地拥抱她,“你说要冷静我就不打扰你,可这都一个多星期了,要惩罚我也够了吧。”

席硕良伸出手,指腹轻柔地抚过她脸颊。

我那么爱你,何忍惩罚。安以若收紧手臂,回抱他。

那天,席硕良去送她。安检外,他握着她的手,沉默。直到不得不进去,安以若才忍不住哭了,眼泪挡也挡不住,稀里哗啦哭得像个孩子。

这无声的回应如同邀请。

心里却因忆起一年前她出国那天两人告别的情形苦涩极了。

席硕良嘴角牵起一抹笑,拦腰将她抱起。

她放弃挣扎,任由他紧紧地拥抱,犹如久别重逢。

双脚离地的瞬间,“酒后乱性”四个字就猛地蹿进安以若脑海里。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有隐隐的期待,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的惊慌。

对于席硕良,安以若总是心软——因为爱情。

当后脑触到柔软的枕头,当席硕良开始忘情地吻她,安以若没有沉迷其中,反而抽出被他扣住的双手,虚弱却也坚定地按住他的手。

到底还是这样,再怎么刻意回避,只要他一句话,就是同样的结局。

明显的阻止意味。

他们之间,他何曾迁就退让过?安以若心头一凛,心疼骤然而起。

席硕良就停下了,他抬起头,灼灼的目光穿过黑暗落在她脸上,然后:“抱歉!”

席硕良也不勉强,俊颜埋在她发间,声音低哑,“不闹了好吗?我们和好。”

借着月光望见他额上细密的汗珠,安以若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脸上温柔的表情一览无遗,“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解解酒。”

如此反常的热情不是她所期待的,安以若伸手推拒。

他就笑,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把她侧搂进怀里躺下,“不想喝什么,只想抱着你。”

等到了目的的,席硕良的酒劲也上来了,不仅脸色发红,脚步也有些不稳。安以若只好扶他上楼,却在反手关门时,被他吻住。

心里忽然就释然了。僵持着不肯见面就是等他这一句道歉吧?安以若终于承认自己那点儿虚荣的心思。终究,她只是个女人,对于爱情,即便能够不顾一切,也是需要对方回应的。

一路沉默。

两个人静静躺着,直到席硕良迷迷糊糊睡着,安以若才回神。

莫名抗拒,又不忍他酒驾。

她轻轻起身,到浴室把毛巾用温水打湿,给席硕良擦脸,又帮他脱了外套和皮鞋,把他修长的腿搬上床放平,最后抖开薄被为他盖好。等把他摆弄好,她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他的家,安以若回国三个月,只在他出差回来那天去过一次。

看时间实在是晚了,安以若去了客房休息。半梦半醒间,似是做了一场梦,梦里的她幸福地依偎在席硕良的臂弯里,全心的依赖,满心的甜蜜。

席硕良挣开她的手,自己坐进副驾:“确实喝酒了,送我回家吧。”

如果梦境可以成真,该多好。

安以若也不反驳:“没醉当然好。”

清晨,安以若还陷在梦里醒不过来,席硕良的薄唇已落在她红润的脸颊上。

席硕良一笑:“你以为我醉了?”

以为是米鱼扰她,安以若拥着被子翻了个身:“别闹,再让我睡会儿……”

他身上有浓重的酒味,安以若按住他的手:“站在外面说吧,醒醒酒。”

席硕良没再打扰,打电话回公司安排好工作,才叫她起床。洗漱过后,两个人坐在餐厅吃早餐,“我先陪你去医院换药,今天要去G市一趟,两天后回来。”

席硕良已经到了,见她出来,他下车为她开副驾一侧的车门。

安以若揉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也没多远。”

安以若独自在客厅坐了几分钟,穿上外套出门。

“你还没睡醒呢,我怎么放心?”席硕良为她倒了杯牛奶,嘱咐,“这两天要坚持每天去换药,不要提重物更不能洗澡,有什么事就请米鱼帮忙。”

米鱼看她神色就知道是谁的电话,转身回房。

安以若笑,“席总忽然变唠叨了我很不习惯。”

晚饭后送走程漠菲,席硕良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只说了一句:“我马上到,你现在下楼。”就挂了。

席硕良弯唇:“安叔叔给我打过电话,问我周末有没有空,说是和你一起回家吃个饭。”

真的是,各有其难。

安以若抬眼看他,“我也想着周末回家呢,你有空吗?”见他点头,她眉眼笑弯,“那我打电话告诉我妈一声,让她准备好吃的。”

那就要为结婚而结婚吗?

席硕良爽快地答应:“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然而,一个人过一辈子是件多可怕的事。

去医院的路上,他问:“前天,怎么跑那么远吃饭?米鱼安排的?”

橘黄的余晖透过窗子照进来,为满室的家具镀上一层金色,米鱼在傍晚的天光中表示:“如果遇不上那个真心以待的人,我宁可终身不嫁。”

想到那场莫名其妙的相亲,安以若暗骂自己太任性,要不是和他赌一时之气,也不会冲动地答应了米鱼,更不会惹那么大的麻烦。没再隐瞒,她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席硕良,但不知怎么的,回避了和牧岩的冲突。

与她们一样,米鱼只是想要一份被善待的爱情。

见他沉默,安以若底气不足地辩解,“要是我不去,难保米鱼不会和米叔叔吵架。她的性格你也知道,我是不想引发一场家庭矛盾。好歹敷衍一下别缺席,等米叔叔问起,说没相中也就混过去了。”

女人从出生,就被视为父母的掌上明珠。他们护着宠着直至她长大,是为了让她像公主一样快乐无忧地生活,而不是为了让她在哪个男人面前委曲求全。

席硕良闻言责备,“你就是这样,从来不会说‘不’。什么忙不好帮,去替别人相亲?简直荒唐。”

“你倒是找了,结果呢?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吧。”米鱼带着几分认真地说,“我的眼光没有多高,我只是希望遇上一个愿意和他独处而不觉无聊的人,不为了谁委屈将就。”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长辈,安以若听得心里不舒服,但代相亲这种事,确实不妥。

“好了伤疤忘了疼。”安以若和程漠菲同仇敌忾,“菲菲说得没错,老大不小了还整天瞎混,你就不能正儿八经地找个男人啊?”

于是,她只能说:“对不起,下不为例。”

“哪儿不错啊?我看他浑身上下都没对的地方。”米鱼忍无可忍地看安以若,“我就说吧,她这无限的爱心无用武之地我很遭罪。”又转手拍拍程漠菲的肩膀,一脸的语重心常,“别再说了啊,我听得快得中耳炎了。”

席硕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那个警察,你们认识?”

“以若那是被你连累。”程漠菲继续她的理论,“你眼光不要太高了,我看上次请你吃饭的那位林先生就不错,你其实完全可以考虑。”

他如此敏感,安以若有些紧张,但是牧岩,她的确不认识:“我不认识他。”

米鱼揉太阳穴,“受伤的是安以若,不是我。”

席硕良偏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要确认她话的真实性,然后,“那个人看上去挺冷的,如果不必要,就不要接触了。”

有了男朋友自然就不必相亲,不相亲就不会遇险,这是程漠菲的逻辑。

是他看出了什么倪端,还是吃醋了?安以若自动理解为后者。心底涌起暖意,她乖乖地答应,“知道了。”

惊从何来?程漠菲追问之下才知两人遇险一事。听完经过,她忙拉过米鱼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然后劝:“米米,你也该收收心了。身边有合适的就交往试试,总不能老是单身啊。”

把安以若送到医院,席硕良就匆匆赶回公司了,主持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后,与业务经理一同去机场。临上机前他给安以若发信息:“安心等我回来,周末一起回家吃饭。”

她会心一笑:“被吓坏了,和你抬扛压惊呢。”

安以若正在整理设计稿,看完他的短信,跑去客厅朝米鱼喊:“晚上我们去吃大餐,我请。”

世界上还有一种被称之为“友情”的感情,绵长而悠远地流淌在心间,适时地给予人鼓励和安慰。安以若庆幸,在经历不如意时,还有好朋友陪伴在身边,彼此关心。

米鱼正倚在沙发上微闭着眼养神,顿了顿才说:“一被席硕良刺激就不正常,你能不能有点儿骨气?”

程漠菲一脸无奈:“她还嫌我唠叨。”

安以若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嘴里哼着小曲,回房继续工作。

米鱼看着她忙碌,不仅不帮忙,还抱怨:“你简直是街道办事处的大妈啊。”

然而,两天后席硕良却因工作进展不顺利,没能按时回来。不知是习惯了他的爽约,还是太过懂事,安以若既没责怪也没催促,只是一个人回了家。

总之,她们各自拥有一片天地,并其打拼。

父母问及席硕良,她依然为他解释,“最近公司忙,出差去了呢。”

毕业后安以若出国进修设计,米鱼踏入了模特圈,程漠菲则选择了自己忠爱的舞蹈事业,与男友兼搭档成立了一间工作室,授课的同时也进行公演。

安母其实是不悦的,但看女儿赔笑道歉的样子,什么都没说。安父就有些忍不住了:“你回国都三个月了,他却没陪你来家里吃过一顿饭,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能这么忽略你。”

安以若与米鱼从小一起长大,程漠菲是她们大学时相交至深的好友,三个人在一间寝室生活了四年,革命情谊就是在那时培养起来的。

父母对自己的心疼安以若何尝不知。她挽着父亲的手臂,撒娇:“硕良事业心重,我总要支持他啊,再说您不也无限量地支持妈妈的工作吗?”

沉闷压抑的气氛持续到晚上,身为三侠客之一的程漠菲像是怕她俩被饿死一样,送了两大袋食物,一面贤惠地分类放进冰箱,一面提醒:“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请按时用膳。”

那怎么能一样。安家二老对视,无奈轻叹。

只是爱情这种事,要好如闺蜜,也终究帮不上忙。

晚饭过后,安以若被叫进了书房,安父问她:“你和米鱼怎么会和市里追查的那件案子扯上关系?”

她对席硕良的执着,她此时的挫败和绝望,都让米鱼心疼。

“您知道啦?”安以若挠了挠脸,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是,爱了这么久,哪里是一句结束就能停止。

“你还是搬回来住吧,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总是让人不放心。”听安以若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安父拨了一通电话出去,然后示意女儿陪他下盘棋,精神矍铄地一路杀伐后才交代,“案子缉毒大队还在查,有需要你就去协助一下。”

“明知道那是对他的为难,何必凭添他的烦恼。”安以若吃不下去了,她看着米鱼:“想想只有最初恋爱的时候最开心,等到两个人都大了,反而多了好多顾及,多说多问几句就成了约束管制他,名正言顺的恋人关系反而像是困住了他的自由。有时候我也反问自己,这样在一起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安以若回答:“知道了。”

米鱼的想法简单而直接:“那你就告诉他你对他的期许,对未来的期许。”

转眼周末过去,席硕良赶在“新丝路”服装设计大赛前回来。安以若去机场接他,然后两人一起午餐。席间,安以若的手机响了。

安以若笑了,苦涩的那种,“他永远都这样,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是陌生的号码,她接通:“你好,请问哪位?”

米鱼哼一声:“他能和我说什么,无非就是好好照顾你。”

话筒里传来低沉的男声:“你好,我是牧岩。”

安以若听话地吃了两口:“他说什么了吗?”

午餐就这样被打断,安以若被缉毒大队“传唤”去了。

“女人真是可悲,好像生来就是为了男人而活。”米鱼说得好像自己根本不是女人,见安以若怔怔出神,她恶声恶气,“赶紧吃。天天熬夜,瘦得皮包骨了。要是比赛时晕倒,我肯定忍不住用高跟鞋踩你。”

牧岩站在玻璃窗外,以眼神示意安以若看向里面五个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女人,“你仔细看看对哪个人有印象。”

爱,这个课题,安以若自认修不到满分了。因为只要面对席硕良,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心。

安以若把里面的人逐一细看过来,依然有些不确定,“左数第二个好像有点儿印象。”

有些伤心失望说不出口,有些距离远不能近不得让人左右为难,如同她对席硕良,如同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能是好像,安小姐。”牧岩偏头,沉静的脸上微露不满,“这是整个案子的关键所在,必须要确定。”

“同样的话也不知道你说过多少遍了,很烦。”安以若用瓷勺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粥,胃口全无,“感情不像自来水,能够收放自如。我已经忘了如何放下。”

席硕良也来了,他安慰般搂了搂安以基的肩膀,“别急,再好好看看。”

米鱼看不下去了,恨恨地把粥塞到她手里,戳她脑门:“这到底是惩罚他还是折磨你自己啊?没见过你这种缺心眼的,他哪里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

出事那天,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与米鱼刚到圣地停好车时,有个女人匆匆而来,像是提车,而她们的车与她的应该是挨着。或许是走得急,也可能是因为鞋跟太高,那人不小心撞到了米鱼身上。

安以若茫然地望着窗外,没有回应。

“对不起!”女人埋头道歉,不等米鱼说话已取了钥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没有敲门,米鱼直接进来,“他走了。”

米鱼睨了她一眼,“急着投胎啊。”然后拉着安以若就走。

听到关门声,安以若拥着被子坐起来。

安以若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透过挡风玻璃隐约看见女人在四下张望。

只是她或许还是无法体会,这酸涩之意从何而来。

米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会是偷车的吧?鬼鬼祟祟。”

如果安以若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眼底满满的酸涩。

在安以若眼里,这世上哪里会有坏人。她皱眉横了米鱼一眼,“你看谁不鬼祟?赶紧走吧,要是没位置你没地方躲我可就不管了,别说做姐妹的不帮你。”

席硕良坐在床边,良久,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米鱼却早有准备:“别想临阵脱逃,我早就订好了位置,你就认命吧。”她踩着高跟鞋,小蛮腰一扭,“要是今天这位帅哥入了我的眼,你立马甩了席硕良,真不知道他哪儿好了。”

房间内,安以若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你不懂。”安以若倔犟地说,“爱他不是因为他哪里好,而是因为爱他觉得他哪里都好,哪怕是缺点。”

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买了吃的送上楼。听米鱼说安以若在房间休息,他犹豫过后,推门进去。而他短暂的迟疑,让米鱼对他又失望了几分。

“酸得我牙都倒了。”米鱼作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不是说要冷静冷静,要是真合不来就分开吗?这会儿又看他哪儿都好啦?”

席硕良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要是说一句分开就能放下,我真会怀疑到底有没有爱过。”似是触动了心事,安以若神色黯然,“在对待爱情上,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不知道,在爱情面前,女人特别能吃苦耐劳,不让她们吃苦耐劳,她们反而不高兴。”所以当席硕良以心疼她太辛苦避免过于频繁的见面,她才会顿生失落之感,尤其在看见他与朋友吃饭,才会接受不了吧。

米鱼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可是,一面是闺蜜惨白的脸,一面是席硕良欲言又止的为难,她只能说:“你先回去吧,以若有我照顾,有事打你电话。”

为了一份爱情飘洋过海,还放弃了更加光明的前途回到他身边,值得吗?对于你的付出和执著,席硕良可知珍惜?如果走到最后,结果并不是你所期许的,你要如何承受?

安以若避开他的碰触,伸手拉过米鱼撑住自己。

米鱼已经开始为安以若担心了。

见她立步不稳险些摔倒,席硕良忙打开车门过去扶她。

似乎洞悉了她的忧心,安以若以轻松的口吻说:“别安慰我啊,要讲大道理,你未必是我对手。放心,如果有一天我和硕良分开了,我一定可以放下他。”

所以到了公寓楼下,安以若没有让他上去坐,“谢谢你送我们回来。”说完她径自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或许是因为有些心急,膝盖不小心碰到车门。

但那样的放下,会有多痛彻心扉啊。

“公司在筹备下季的时装发布会,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席硕良偏头看了眼安以若,斟酌着解释,“我昨晚出来得急,也没交代一声,所以……”

米鱼不懂:安以若那么好,席硕良还有什么不满意?而安以若,明明已经对他开始失望了,为什么非要等被伤得体无完肤才抽身?

路上,席硕良的手机不停地响,安以若忽然就断了和他说话的念头,她坐在副驾位置上,闭上眼睛。米鱼则忍不了。在席硕良闪烁其词地接完第三人电话,她语带风刺地说:“你够忙的席总,国家主席也不过如此吧。”

米鱼第一次慎重思考:在爱里,到底是应该随心而行,还是多几分理智。只可惜,直到她步入婚姻才懂得:要走的人留不住,要来的爱挡不了。

离开缉毒大队,安以若在挣脱不了席硕良钳制的情况下妥协似的上了他的车。

爱情这个话题似乎成了禁忌,确切地说,席硕良成了安以若的禁忌。只要提及,总是不欢而散。幸好米鱼是个懂得适可而止的人,她很清楚在安以若的爱情上,自己没有决定权,于是没再多嘴,只在心里盘算借替她相亲之名为安以若创造更多的机会。

直到米鱼出来,席硕良都没有与牧岩交流。

相亲后,她们回停车场提车,旁边那辆车依然停在那里。米鱼和安以若的注意力都在相亲失败上,根本没有注意那辆车一直小心地跟在她们后面,更不曾发现那个女人避开监控把那只非法藏匿的手枪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她们的后备箱里。当她们的车被特警拦下,有人远远注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紧张而兴奋。

牧岩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我想起来了。”安以若思索后兴奋地看向牧岩,“那个女人手臂上有文身。她撞到米鱼的时险些掉了东西,伸手抱时露出来过,不可能是小孩儿玩的贴纸吧,谁会那么幼稚。”

安以若有意挣扎,未挣脱。

牧岩拿起身侧的对讲机:“让她们把衣袖挽起来,露出手臂。”

席硕良没有勉强,只不容拒绝地牵起她的手,握住。

结果很令人意外,五人中有两人的手臂上有纹身,而安以若并不能确定哪个人才是那天撞见的可疑人物,而监控录像中那个女人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五官,无从辩认。

席硕良见安以若出来,迎上去欲搂她肩膀,被避开。

线索又断了。

牧岩点头:“你可以走了。”

席硕良公司有事要先行一步。临走前,他嘱咐安以若,“米鱼一会儿就能过来,完事了你们一起回家。我晚上去看你。”然后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

“我懂。”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安以若打断了,“我会随传随到,协助破案。”

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让安以若红了脸,她点头说好。

牧岩又与安以若确认了一下笔录,确定没有遗漏,“谢谢安小姐的配合,不过——”

牧岩则转过身去,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古励起身:“是。”

米鱼也接到了缉毒大队的电话,但她却是完成了排练才过来,所以,安以若百无聊赖地等了她将近一个钟头:“小姐,你有没有点儿时间观念啊,我从赶来,到认完人,到等到你来,已经有两个小时了好嘛。”

牧岩吩咐属下:“大励,立即派人到圣地餐厅调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

米鱼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样子,“怎么说我也是娱乐圈混的,随叫随到多没面子,这叫‘架儿’懂不?”

问题就出在她们用餐的一个小时里。

安以若没好气:“真想挖坑埋了你,也算为社会做点儿贡献。赶紧的吧,人家等你认人呢。”

“我和朋友是一起进入那家餐厅的,除了用餐时间,就是在往返的路上。圣地距离市区有多远你应该清楚,不在车上,难道我们用走的?”

米鱼不但不急,反而拿出化妆包:“等我补个妆啊。”

牧岩似是发现了疑点,停顿了片刻才问:“除了在圣地西餐厅逗留了一个小时,其它时间你一直在车上?”

安以若回身踢了她一脚。

安以若却会错了意:“别问我为什么跑那么远吃饭,时间地点都是对方定的,我无法回答。”

认人时,米鱼摸着下巴回忆那天的情形,然后整个人呈望天姿势。

牧岩的神色始终都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怒,直到听安以若说经人介绍与异性朋友吃饭,结合病房外自称她男友的席硕良,他的眼眸才沉了沉。

“没印象。”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终于开了金口,末了补上一句让人特别吐血的话,“这兵荒马乱的谁能记得清,害我死了好多脑细胞。”

安以若气恼极了,又无计可施,只能再次回忆昨天从出门到遇险期间所有的经历,包括用餐时间去过两次洗手间,以及赏牧岩一记耳光。

牧岩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结果——他终于忍无可忍了地说了句:“姑娘,不带这么逗人的啊。”

牧岩抬眼看她,好风度地笑,“如果你记得,我会一字不落地记录在案。”

米鱼哈地一乐,“警官先生,您还是冷着脸比较酷哦。”

安以若对他还有敌意:“我已经说得很详细了,难道去洗手间的次数和具体时间也需要报备吗?”

从那天被他们检查起,牧岩始终冷着脸好像就没笑过。出事时,那威严的镇定愈发显得冷漠。后来在缉毒大队做完笔录,那公事公办的语气,更令她嗅不到半点儿人情味。于是忍不住腹诽,难道警察都这德行?

可牧岩没有结束的意思,接过属下手中的笔,他摊开文件准备亲自记录:“请你再详细叙述一遍昨天下午四点到六点半之间发生的事情,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安以若眼珠转了转,目光从米鱼身上移向牧岩,悄悄乐了,心想这俩人倒挺配的。

被“拷问”久了,安以若都想骂人了。

牧岩抚额,无心玩笑:“酷不酷是小,认人才是大。米小姐,你再仔细看看。安小姐,你也再回忆回忆,可别跟着她闹,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开不得玩笑。”见她们还是嘻皮笑脸的,他板着脸提醒,“都严肃点儿啊!”

一场莫名其妙的失败相亲,一次令人不快的偶然相遇,成就了一段惊魄未定的遇险经历。本以为有惊无险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想到车里居然出现一把手枪。

结果,安以若和米鱼对视一眼,笑得更厉害了。

她早上醒来就和米鱼被带到了缉毒大队,做了整个上午的笔录,就算她再有耐心,也控制不了心里的烦躁。

阳光把她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玻璃窗上,牧岩瞥见安以若笑容粲然,双眸清澈。许是被感染了,他微微弯唇笑起,脸部线条则因这一笑柔和了几分。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安以若疲态尽显,不自觉地提高音量,“枪不是我们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车里,我也想知道。不过这个该由你们警方去查,而我能做的,就是把知道的说出来。至于其他,对不起,我有心无力。”

如果认人再顺利些,这一天的心情就更好了。

牧岩拧眉:“安小姐,请你配合。”言语间,他屈起食指轻叩桌面,显然耐心不多。

当米鱼宣告认人失败,警员古励报告:“头儿,谭子越来了,是不是现在给他做笔录?还是等你?”

审讯室里。

不等牧岩表态,米鱼就急了,“谭子越?那个,牧队长,这人也认完了,我走了啊。”

片刻,他才开口,却是对身后的属下说的,“醒了就带走。”然后转身。

“走?”牧岩敛笑,神色严谨:“还不可以。”

牧岩抿唇,在席硕良面前傲然而立,如同王者。

任安以若和米鱼说破了嘴,牧岩都不通融,只坚持:“这是身为公民的义务。”

“以若还没醒,米鱼也受了惊吓,要录口供请等到天亮。”席硕良立在病房门前,语气充满了讽刺和敌意,“你们的人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难道还怕她们跑了?”

只好妥协。

“安以若和米鱼牵涉一起贩毒案……”

米鱼拖着安以若一步一挪地跟在牧岩身后,眼看快到他办公室门口了,她们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往各自身后缩去。

席硕良不着痕迹地打量他,惜字如金:“男朋友。”

牧岩回头,沉闷的声音昭示着不悦:“只是想请安小姐确认一下这位谭先生是不是与你见面的人,还有什么问题?”

牧岩神色不动:“你是安以若什么人?”

“有!”安以若硬着头皮,“牧队长,能不能像刚才那样认一下?你知道,这个,多少有些尴尬?”

席硕良问:“什么事,牧警官?”

聪明如牧岩,没听懂:“尴尬?”

上面显示的姓名是:牧岩。

当然是因为相过亲才觉尴尬啊。这人真是,怎么像是被霹雳贝贝摸过,电煳了,智商下降呢。安以若心一横:“认人没问题,不过牧队长可不可以帮个忙?就是,等会和谭先生见面时请你不要叫我和米鱼的名字,行吗?”

身穿警服的男人见他从病房里出来,亮出证件。

不叫名字?倒也不难。牧岩不知其中蹊跷,虽心有疑问,还是点头:“可以。”

她正想开骂,席硕良已起身走了出去。

安以若双手合十:“谢谢。”侧身在米鱼胳膊上掐了一下:“都是你惹的祸。”

直到凌晨,米鱼被走廊里突来的说话声吵醒。

米鱼吃痛,轻呼出声,脸上的表情未及收起,牧岩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就见身穿灰色风衣的谭子越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经意相遇,她心虚地抿了抿唇。

病房里,席硕良蹙眉为她盖被子,不言不语。

谭子越挑了挑眉,眼眸似笑非笑。

除了手臂,她还擦伤了膝盖,加之受了惊吓,抵抗力下降有点儿低烧,暂时处于昏睡状态。

至于安以若,在没被揭穿前,她就是米鱼,“嘿,又见面了,谭先生。”

安以若很快就出了急诊室。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还是在这里。”谭子越勾起唇角,举止优雅地站起身和安以若打招呼,然后看向牧岩,“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身份见到你。”如果不是在出事那天他顺路去了趟外地,早就该来报到了。这就是为什么他选在圣地西餐厅相亲的原因。

沉默。

“你有义务。”牧岩公事公办惯了,对他的抱怨不以为意,想到安以若的请求,他以眼神示意她和米鱼坐。

席硕良见她脸色惨白,显然是惊魂未定,于是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米鱼敏感地听出了话外之音:“你们认识?”

“一言难尽。”米鱼的嗓子哑了,忽然,她开始咒骂,“真他妈倒霉!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该待在家里足不出户。简直莫名其妙!”

牧岩坦言:“发小。”

却没办法对席硕良诉说细节。

谭子越粗犷回应:“哥们。”

是啊,那个该死的谭子越为什么要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相亲!

安以若讶然。

席硕良的疑问还在继续:“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没事去城外干什么?”

米鱼懊恼,泄气似了的。

米鱼闭着眼睛挥了挥手表示没事。

谭子越别有深意地笑。随后,他详细叙述了与安以若见面的经过,细到差点儿连谈话内容也交代的一清二楚,惹得安以若连连皱眉,暗想,这个男人心细得令人发指,竟然连她去过几次洗手间都记得清楚。

确定安以若没有生命危险,席硕良松了口气,“你怎么样?”

见她起身,牧岩抬头:“安,你有什么补充?”

“擦伤了胳膊。”见到熟人,米鱼的肩膀垮下来,“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伤我不知道。”

差点穿帮!安以若剜了他一眼:“去洗手间,可以吗,牧队?”

“有没有伤到哪里?”

当然,可以。牧岩继续给谭子越做笔录,只在安以若推门时沉声提醒,“出门右手边。”

米鱼抹了把脸:“她晕血昏倒了。”

安以若置若罔闻。

他几大步踱到她身侧,气息不稳,目光焦虑:“以若怎么样了?”

米鱼憋不住笑,起身追出去:“报告队长,我也要去。”

是席硕良。

牧岩没办法不批准。

心神恍惚间,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应声抬头,语气哽咽:“这里。”

警队洗手间里。

把脸埋进手心里,米鱼长长呼出一口气。

米鱼微眯眼晴,一副“你不坦白交代,我就生吞活剥了你”的样子:“你和那个警察有事!每次问你就打岔,顾左右而言他。安以若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都敢背着席某人偷腥了,我要打小报告。”

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成天盼着我俩分手吗?怎么现在又要打小报告了呢?”安以若在她长腿上踢了一脚,“还偷腥!以为人人都像你啊,好色。”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现在她才开始后怕。以当时的情况看来她们的做法确实太冒险了,和安以若的默契是相交多年培养出来的,可如果当时警察的枪法有丝毫偏差,她就会死在黑衣女人枪下。

“我好色?我都已经不近男色了!”米鱼不给她机会岔开话题,:“别打马虎眼了,今儿不说明白和牧同志的过节,我不会让你走出缉毒大队哦。”

急诊室外,米鱼打完电话,眼睛都是红的。

“你怎么变居委会大妈了?”安以若要败给她了,“都说了是误会,我人也打了,还追究什么啊。”

四周骤然忙乱起来,现场很快被封锁。

“不追究了?”米鱼自言自语似的,随即拿出手机,“打给席某人问候一下……”

“叫救护车。”男人收起配枪,大步走向被当场击毙的黑衣女人。

见她要来真的,安以若劈手抢下手机,“敢在硕良面前乱嚼舌根,小心我杀你灭口。”

米鱼爬起来抱住她,“以若?安以若?”

米鱼不依不饶,作势要抢回手机:“说不说?”

安以若看见血,干呕了两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你怎么就不遭天打雷劈呢你!”安以若发誓要扎个小人诅咒她。

趴倒在地的安以若和米鱼以手掩耳,紧接着,黑衣女人的身体直直栽倒下去,然后,就有鲜血自她胸口涌出。

“谁敢劈我,我先劈死他!”米鱼双手抱在胸前,得意洋洋,“别磨叽了,招吧。”

砰、砰——

安以若妥协,“我回国那天,你去机场接我迟到了,还记得吗?就是那天在机场遇上的。”

两颗子弹自她及男人的枪口射出,直逼向对方。

米鱼得逞,心情大好,贼兮兮地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发展迅速啊,这才多久,关系非比寻常嘛。说真的,警察同志英俊潇洒,比席某人强多了。”

黑衣女人的身体霎时暴露在警方枪口之下,她躲闪不及,下意识扣动扳机。

“你再胡说试试?”安以若脸都绿了,“你以为我像你?”

米鱼心领神会,作势欲接,却在瞬间急速俯低了身体。

“我怎么了?”米鱼扬起下巴,“我向来在外面都是人模狗样儿的。”

与米鱼有一瞬的眼神交流后,安以若轻轻抛出钥匙。

“人后就是披着人皮的狼。”安以若毫不吝啬地对她进行人身攻击,“不对,明明就是混在人群中的女流氓。”

滴血的手臂提示她自己中枪了。女人略一思索,右手微动,枪口抵在米鱼后脑:“这点伤丝毫不影响我杀了手无缚击之力的你。所以,老实点儿,别耍花样。”言语间,她已松开米鱼被扣在背后的手。

“注意你的措辞啊。”米鱼丢给她一记警告的眼神:“继续,详细叙述一遍事情的起因经过,要一字不漏。”

开口的是米鱼。她微一侧头,对身后的女人说,“你不会打算自己开吧?手臂中枪的滋味应该不好受。”

安以若气势顿消,以十分可怜的眼神看她。

这时,“以若,给我。”

米鱼摊手,表示不吃她那一套。

男人直视她的眼睛,点头。

安以若只好把和牧岩初次相遇的情形复述了一遍。米鱼听完,好半天没说话。

安以若在黑衣女人与警方的对峙中回头。

“是有点匪夷所思,不过,也不用这么夸张吧?”安以若抬手戳她脑门,“回魂啦。”

然后,身后的男声告诉她:“照她的意思做。”

米鱼骤然跳脚,伸手打掉被她掌心的手机,恶声恶气:“你的意思是说,那浑蛋强吻了你?”见安以若窘窘的样子,她忽然失去了理智,转身冲向牧岩办公室。

安以若手心都在冒汗,她停步不动,似乎是在等待男人的命令。

安以若见状急了,扬声制止:“米鱼你站住。”

“别动!”黑衣女人突然改变主意,她把米鱼挡在身前,“把车钥匙扔过来。”

根本拦不住。

当距离拉近,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见米鱼怒气冲冲直奔自己而来,牧岩起身,反应迅速地抬手截住她挥来的巴掌,质问:“你干什么?”

安以若一步一步走向米鱼。

“干什么?揍你!”米鱼以充满敌意的眼光看他,“自己干了什么你不清楚?亏你还是人民警察,原来是色狼。”手腕被控住,她用力挣了两下没挣脱,气的咬牙,“有种你放手!”

擦身而过的瞬间,男人深深看她一眼,安以若读懂了其中明显的鼓励意味,以及……

“米鱼。”见牧岩没有松开的意思,安以若跑过去掰他的手,“你弄疼她了,松手啊。”又偏头安抚米鱼,“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听出他语气中的坚定,安以若攥紧钥匙,从他身后走出来。

“还说个屁!”米鱼骂道,“被亲傻了啊你,他……”

男人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抿唇与米鱼对视一眼,重复:“给她。”

“米鱼!”安以若厉声制止她:“嫌我丢的人还不够吗?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害怕钥匙出手,米鱼更加危险。

原来是这样。牧岩明白了什么,沉着脸松开手:“有什么话做完笔录再说。”

不敢上前。

“笔录?本姑娘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你浪费。”米鱼抬手指着他脸,“我警告你给我放规矩点儿!”然后抓起手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以若的眼睛一瞬不离地盯着米鱼,颤抖着手抓紧钥匙。

“米鱼?”安以若本想和她一起走,但是——

男人眉心聚拢,双腿与肩膀平行,身体呈跨立姿势,双手纹丝不动地握住枪,“给她。”同时与属下交换眼神,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牧岩拉住了她:“你,等这边完事了再走。”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之意,他说:“机场的事是我唐突失礼了,一直没机会当面道歉,当时情况特殊,希望你能谅解。”

黑色皮裤,紧身同色上衣,女人的身高与米鱼所差无几,目光扫过围在四周蓄势待发的特警,她架着米鱼一步一挪地退至距离她最近的米鱼车前,“车钥匙给我。”

“行了,我知道。”安以若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谭子越,“等会儿再和你解释。当然,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被称呼牧队长的男人不动,现场所有的警员都持枪不动。

谭子越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我知道你不是米鱼。”

警方显然不会轻易放她走。

安以若讶然:“你知道?”目光投向牧岩,似乎是认定他告的密。

“牧队长不要抢我台词啊。”对面的女人没有丝毫慎意,她微眯双眸,左手扣住米鱼手腕,右手持枪抵在她颈侧,声音冷寒:“不想让她死,就把枪放下。否则我一紧张,情况就不受控制了。”

牧岩无辜地耸肩,意思是他什么都没说。

男人薄唇紧抿,揽臂拉她至身后,以自己高大的身体挡在她前面,双手握枪,厉声喝道:“放下枪!”

谭子越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以不耐的语气说:“完事没有,牧队?我得走了,还有事呢。”

完全的本能反应。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牧岩面无表情地把笔录推到他面前,“看看有没有漏下的。”

安以若不明所以,只被过近的声响惊出冷汗,她下意识转身,把脸埋进男人的胸膛。

“我正经事多了,但是不能让你知道。”谭子越说完敛了笑,认认真真地把笔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遗落才签了字。

“别动!”男人左手微一用力,把她带入怀中,顺势起身移到车身内侧,右手稳握手枪,只听“砰”的一声,眼见前面有个人影倒了下去。

“如果又想起什么,随时告诉我。”牧岩说着挥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安以若被耳际低沉的男声拉回神智,她抬头寻找,“米鱼?”

安以若见他签名很是潇洒,凑近多看了两眼:“找人设计的啊?”

男人充耳不闻,把她压伏在地上,以锐利如鹰的目光寻找伏击点,并沉声指挥,“不要追,全部留守,通知二队前方路口设障阻截,车牌6645。”

“什么?”牧岩反应过来,笑了,“又不是名人,设计了给谁看?能让上级和属下看懂就行了。”合上资料,他问:“我的号码有吗?”

安以若尖叫。

安以若摇头。

然而,就在安以若的手刚要触及车门把手时,一辆黑色轿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未及反应,她已被一股突来的大力推倒在地,并被抱着顺势滚到一边。与此同时,刺耳的枪声响起,闷沉而又尖锐。

牧岩用自己的手机按下快捷键,紧接着她的手机就响了。

算了,何必计较,到底是他唐突了。发现属下盘查的车辆滞留了许久,他提高音量说了句:“清场。”提示安以若和米鱼离开。

“存一下。”他像是不愿废话一样,惜字如金。

隐约听到背后的对话,男人蹙眉摸了把脸,颇有几分无奈的意味。如果不是几个月前有所交集,清楚她为何怒极,仅凭方才这打人的举动,他完全可以拘了她。

安以若撇了撇嘴,存储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颇有几分恶作剧似的笑了笑。

米鱼想喷她一脸血。

牧岩的观察力何其敏锐,自然没有错过她变幻莫测的表情。他面向谭子越,微笑而不知:“你不是有正经事吗,还不走?”

冷静了一下,安以若以四个字回应对方的八卦心:“不念过往。”

“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无情的家伙。”谭子越也没有错过安以若的小动作,抬眼看向牧岩,痞痞地笑,“晚上有没有时间?约一下?”

见不得人?过去?安以若真想给她两下子。

牧岩低头收拾桌上的文件:“有事就说。”

“不是冲动这么简单吧。”米鱼不合时宜地八卦起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你们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

“没事,就是想纠集一票兄弟,晚上喝点。”

安以若深呼吸:“好像是有点冲动了。”

“现在正严打,悠着点儿。”牧岩边说边示意安以若可以走了。

“我才喝了一杯都能被发现啊?”看着男人挺拔颀长的背影,米鱼感叹,“这人忒酷了。”用胳膊碰了碰安以若,她后知后觉地抱怨:“袭警啊,安小姐!要是人家追究起来,我们今晚就得被送进去,任你老爸还是我家老头都管不了了。”

“严打和我有什么关系?”谭子越瞪他一眼:“爱来不来。”走廊里,他问安以若:“有去健身吗?试没试试那张卡?”

男人收回投视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向安以若,“别让她开,否则直接扣车。”言语间,他转身示意属下,“放行!”声音低沉醇厚,语气淡漠疏离。

安以若似乎懂了:“那是你为米鱼准备的吧?”她眉眼间尽是笑意:“已经给她了,她平时都是定时健身的。”

米鱼满是敌意地看向他。

谭子越眉一挑:“你们是好朋友,给谁都一样。”

他不是交警,但以他警察的身份,查她个酒驾是多轻而易举的事。

那怎么一样?安以若莞尔:“我是真的不喜欢室内健身,与其浪费,不如物尽其用。”

男人似乎并不怀疑她忘带证件的说词,但是:“不带驾驶证,还酒后驾车!”

谭子越不以为意地摊摊手,“随便吧,回见。”

米鱼颇有些不在意地耸肩:“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找人送驾照过来。”

面对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安以若一头雾水,“不会是生气了吧?因为我拒绝他的好意?”

男人看过她的证件,抬眼看米鱼,“你,无证驾驶?”

牧岩随口说:“也有可能是感激你领悟他的意图。”到了楼梯口,他挠了挠脸,“上次实在不好意思,执行任务。

安以若面不改色,拿出自己的驾驶证甩过去。

安以若讪讪回道:“我都快忘了,你还提。”

米鱼回神,朝安以若吹了声口哨,似乎是在表扬对方的彪悍。

“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算是道歉。”

一秒,两秒……男人收敛了外露太多的情绪,抬手示意属下收起武器,再开口时声音冷若冰霜,“火发完了吗?”目光凛然地注视安以若,他利落而固执地砸出两个字,“证件!”

“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安以若张嘴顶了回去,见他神色诚恳,缓和了语气,“等案子破了你再请吧,算是压惊。至于之前的事,就别再提了,那一耳光也算是道歉了,难不成我还得为那一巴掌再回请你?”

不敢乱动。

牧岩闻言下意识地摸了下脸:“个子不高,手劲倒不小。”

爆脾气如米鱼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怔在原地不动。

既然要打,当然使足了劲啊。安以若笑,“我可以走了吧?”

夕阳的余晖很淡,照着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他的表情里有种沉寂的味道。然而,细看之下,澄澈的眉眼此时已是暗沉无比。

“我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蓄势待发。

“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儿,怎么顺?”

然后下一秒,训练有素的特警们利落地拔出了腰际的配枪,枪口精准地对准了安以若。

“你这么说,”牧岩微笑:“我要么知难而退,要不就只能说你去哪儿,我都顺路了。”

气氛一时凝滞。

安以若觉得他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酷。

寂静的黄昏,高速路上偶有车辆经过,正在执行公务对过往车辆进行盘查的警员听到声响,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定格在安以若和他们头儿的身上。

这时,手机响起,听出铃声不同,她眉开眼笑,“多谢牧队长好意,不过不用了,谢谢,再见。”然后边往楼下走边接通电话,声音柔和:“硕良……”

伴随“啪”的一声脆响,男人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牧岩没再说话,跟在她身后下了楼。在办公大厅又忙了会儿,下班后他从停车场提了车出来,安以若还站在街边。

安以若就笑了,递还证件的同时,在所有人未及反应的情况下,扬手一挥。

看来,那位硕良兄没有来接,她也没打到车。

男人点头。

牧岩按了声喇叭,降下车窗,“上来吧,我送你。”

安以若面上平静无澜,漫不经心地看过他的证件,气定神闲地问:“公安?”

安以若还在犟:“不用了,我打个车,免得你绕路。”

误会?米鱼精神一振。

牧岩好脾气地说:“这里有点偏,很难打车,尤其这个时间。”见她不动,只有以命令的口吻说,“上来。”

男人抿唇,把自己的证件递过去,措辞谨慎,“请二位配合警方工作。至于之前与小姐的误会,我稍后解释。”

安以若歪着脑袋往路边张望,依然没有看见出租车的影子,恰好有辆车从缉毒大队院里出来,因为牧岩的大切挡在前面人家过不去,对方按了声喇叭。

她的语气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神情却透出挑衅的意味,惹得米鱼一愣。

安以若是铁了心不想搭他的车:“你快走吧,别挡路。”

向来息事宁人的安以若直视他眼睛,缓慢地吐出三个字:“没证件!”

牧岩却和她较劲似的,停在原地不动,被堵的车不明所以,又响了两声喇叭示意。安以若和他大眼瞪小眼比了半天眼睛的大小,不得已上了车。

男人似乎也在同一时间认出了她。行至近前站定,他微微蹙眉:“例行检查,请出示证件。”声音冷静,语气透出公事公办的严肃。

“你这人真固执。”

似曾相识。

“彼此彼此。”有电话进来,牧岩戴上耳机接听,“你好,陈叔,我是牧岩。我爸找我?现在又去开会了?好,我知道了,半个小时以后我再给他打过去。没事,我没受伤,谢谢关心。好,我会注意,再见。”结束通话,他问安以若,“你的伤怎么样了?”

大脑快速运转搜寻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漂亮的棕色皮肤、黑亮的眼睛、浓密的剑眉、还有那——透出与生俱来自信和骄傲神情。

安以若穿着长袖衬衫,抬了抬手臂,“没有大碍。”忽然想到什么,她抚额,“你在前面停下车,我换地铁去医院。”

队长?安以若闻言转身,就见身穿深色特警服,脚下踩着军靴的男人大踏步走来,神情肃然,姿势磊落。

“换药?”见她点头,他方向盘一打,调转车头。

警员停下动作,回身后朝安以若背后行礼,“报告队长,这两位女士无证驾驶。”

“是不是你们警察说话都这样?”安以若意识到自己的倔劲不如他,也没再开口推辞,任由他载着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无证驾驶还如此地词锋犀利,警员也微有些恼,但他还是准备拿出证件再给她们查验一下。然而这时,就听不远处有人高声问道:“怎么回事?”

“什么?”

米鱼却不听,直视警员:“把你证件再给我看看,刚才没看清,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安以若笑了,“就像你现在这样,每次开口好像懒得和人说话似的,简明扼要。”

安以若也跟着下车,安抚:“算了,我打电话给硕良,让他送驾照过来。”

牧岩恍然大悟,“还以为你嫌我话多呢。”

“你什么意思?”她说着已经解开安全带下车,高挑的身材给人些许压力,“别以为穿着警服就能唬人。哪个局的你?”

安以若叹气似的,“你这样都算话多,我就成话痨了。”

这样的疾言厉色,米鱼自然是容忍不了的。

到医院换了药,牧岩很绅士地送安以若回家。路上,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频频看倒镜,惟有安以若浑然未觉,还在关心他和谭子越的关系,“你和谭先生是很好的朋友吧?他既然知道我不是米鱼,相亲的时候为什么不揭穿?”

年轻警员抬眼打量她们,就在安以若以为他会放行时,他却冷言回敬:“犯罪嫌疑人的脸上从来不会写着‘我是坏人’的字样。”

牧岩专注于路况,目视前方:“介绍人应该是没把情况跟你们说清楚。见面之前,他就见过米鱼的照片。说来也怪,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人不少,这还是他头一回到场,结果还碰上个替身。”

安以若自知理亏,试图缓和僵持的气氛:“我们只是出来吃个饭,把驾照落在家里了。你看我们的样子也不像坏人吧。”

看来是有所企图的。对米鱼而言,希望是好事。安以若偏头看他,才发现他好像刚理了发,头发短短的,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那我也就不必内疚了。不过,他也够无聊的,明知道我不是米鱼,还配合,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看笑话。你不知道,我那天为了扮淑女,根本就是饿着肚子从圣地出来的,结果还遭遇了那么刺激的场面,魂都吓丢了。”

米鱼横了他一眼,语有不善:“没带。”

“那倒不像你。”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牧岩笑言,“你那天的表现很不错,机敏过人、临危不乱。说实话,当时我非常担心你领会不了的那一眼的用意。”

警员的口气顿时严厉了几分:“驾驶证!”

“那你演技真心不错,我都没看出来你担心。”回想那天遇险的经过,安以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我当时都吓傻了,还以为是为前一秒冲动之下的‘袭警’付出的代价。”

“没带驾照?”见她皱眉,安以若低声:“那还嫌我开的慢?”

牧岩朗声笑,“你那不算袭警。”

莫名地,米鱼对警察没有好感,闻言略显不耐地翻找证件,但是,除了行车证被她随手丢在车上,没有看见驾驶证的影子。

“啊——”安以若状似安心地抚着胸口,“不算就好,放心了。”

年轻警员走过来行礼,证件在米鱼面前示意了下,简明扼要:“例行检查,请出示您的行车证和驾驶证。”

“不过是防碍公务罪罢了。”牧岩唇角一勾,“按例得被拘留。”见安以若竖眉毛,他好心情地换了个话题,“米鱼既然不情愿,怎么不推了?”

“交友不慎。”米鱼白她一眼,减速停车。

“再一再二不再三嘛。”在连续推了两个约会之后,米老爷子已经龙心不悦了,米鱼哪敢再惹他。要是一气之下犯了心脏病,事就大了。

“不会是你干了什么对不起祖国和人民的事儿吧?”安以若偏头看她,“如果是,别怪我大义灭亲。”

安以若忽然想起,“你说谭子越是见过米鱼的照片之后同意见面的?”见牧岩点头,她眼珠一转,笑嘻嘻的,“小红帽遇上大灰狼啦,回头我得告诉米鱼,可要提防着点。”

米鱼不解:“什么情况?”

“子越应该早就认识米鱼。”牧岩没把她当外人,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听他提过好像看过她走秀。米鱼是模特?”

这时,站在高速路中央,身穿制服的警务人员挥手示意停车。

安以若点头,“他对时装感兴趣?”

安以若探头细头:“不像。”

“或许吧。”牧岩神情如常,回答却模棱两可:“他爱好比较多。”

临近收费站,米鱼远远看见警车,“肇事了?”

爱好多?安以若一时没听出来这是褒义还是贬意。

只是,那位谭子越先生着实奇葩,居然把相亲地点定在了市区外,惹得米鱼恨不得让他报销来回的过路费。

闲聊间,就到了米鱼公寓楼下,安以若道谢后下车。

就这样,安以若冒充米鱼,为好姐妹的爱情冲锋陷阵了一把。

牧岩降下车窗喊,“安以若!”

米鱼笑得眉眼弯弯的:“明天替我相场亲。”

她走过去,听到他以低沉醇厚的声音说,“案子其实有了一定的进展,很感谢你不计前嫌的配合。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再请你吃饭,到时候可别拒绝。”

“还有条件?”安以若笑:“姐姐赴汤蹈火也给你摆平。”

安以若挥挥手表示无所谓,“只要你别动不动就请我去你们缉毒大队作客,别说吃饭了,怎么的都行。”

“知道了。”米鱼眼珠一转,“不过你得先帮我个忙。”

牧岩揉了揉额角,倒不好意思起来,“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再联系。”

“下周二。”

回到公寓,米鱼却不在,打她手机,没人接。安以若以为她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就给程漠菲打去了电话。

米鱼给她煮好了碗,才问:“哪天?”

“米米?她没过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工作她只喜欢窝在家里睡觉,很少到我这儿来。”程漠菲正在练舞,气喘吁吁的,“以若,等你比完赛过来帮我几天忙,我快累得不行了。”

安以若泡了杯绿茶,倚在门边:“能不能排出时间给我走场秀?”

“开什么玩笑?”安以若调侃道:“不怕我跳得太‘好’,打击了你的学生们,要是她们集体退学,我祸就闯大了。”

米鱼直言不讳:“面对老头的相亲时刻表,心情能好才怪。”然后起身进厨房:“你累了一天,坐等吧。”

程漠菲心情不错,配合她的玩笑:“那你包赔损失就好了,有价。”

安以若不妨她突然发脾气,反应了一下才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安以若就笑:“有价就行。姐有钱,任性。”

见她直奔厨房,米鱼问:“还没吃饭?”不等安以若回答,她就骂:“席硕良TM是不是人类啊,让你工作到这么晚连顿工作餐都没有?”

程漠菲言归正转:“就这么说定了啊,过来帮我几天。上大学那会你的成绩可是比我好,即便一年没跳,捡起来也不是难事。”

安以若回到公寓时,米鱼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听音乐。

安以若没再拒绝,“那你得把舞伴借我。”

时间退回到昨晚:

程漠菲朝身侧高大帅气的男友眨眼,“我没问题啊,只要他愿意。”

安以若瞪她一眼:“开你的车吧。”偏头看各车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想到这场荒唐的代相亲戏码,她几不可闻的叹气。

“又秀恩爱了,受不了。不说了啊,继续找米米,否则长夜漫漫,我会无聊的。”这边刚挂电话,米鱼就打过来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米鱼笑得贼贼的,“怎么样,有没有发展空间?我看那人不错。”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安以若抢白道:“你去哪儿了啊?还生气呐?赶紧回来啊,我下厨。”

安以若笑骂,“你敷衍的够可以的,只知道演员拍戏找替身,没听说过相亲也找人代班。”

米鱼语气平和:“今晚不回去了,明天直接去秀场。”

米鱼似是也有所感,“这也是我不和他正面冲突的原因之一。”冲安以若狡黠一笑,她说,“所以他安排我去相亲,我就乖乖去呗。”

“你敢夜不归寝?”安以若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音量都不自觉地拔高了,“你在哪儿?和谁在一起?我要过去。”

安以若笑了笑:“要应对两个结了盟的女儿,米叔叔真心不容易。”

“人家约会,你来干吗。”米鱼反驳,听见她在那边嚷嚷着非要过来给她把关,终于憋不住笑了,“真是怕了你了,我在家呢,老爸召见,不敢不从。”

米鱼挑眉:“在大事大非上,小丫头片子可是个有主意的。”

“真在家?不信怎么办?”

安以若不信:“佧佧不像敢顶撞米叔叔的人啊。”

米鱼一副受不了她的样子:“用不用我让米老头向你汇报一下近期的思想动态啊,安设计师。”

“她乖?”提到妹妹,米鱼笑起来:“那是老头没戳她软肋,你且看着,在她择业的问题上,不和老头闹个天翻地覆枉她姓米啊。”

安以若隐约听见米老爷子在电话那端说:“好好和以若说话。”才信了,嘱咐她明天准时到场,就挂电话了。

佧佧名为米佧,是米鱼同父异母的妹妹,安以若见过,“佧佧比你乖,估计不会违背米叔叔的意愿,也就你,总爱和他冲突。”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临睡前再次拨了席硕良的手机,可那边却提示用户关机,安以若失望而不自知。

米鱼却是无奈:“他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更谈不上尊重女儿的意愿,而是一味的用他以为对的方式待我。对我如此,对佧佧也是一样。”

漫漫长夜,她不禁想起——

相亲的迂回路线?安以若想笑:“米叔叔真是有趣。”

那一次:

“你知道的,他一直反对我当模特,怕我被潜规则。”米鱼手上稳稳打着方向盘,语气漫不经心:“我妈,我是说我后妈好不容易劝他不干涉我的工作,但他其实是初心不改的,所以,就改走相亲的迂回路线了。”

雄伟壮丽的长城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席硕良接过她的背包,牵她的手,“怎么,这就爬不动了?”他笑得如沐春风,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她身上,似是瞬间注入一股无形的力量,令她为之振奋。

提到感谢,安以若言归正转:“米叔叔干嘛总安排你相亲?你是模特,不适合太早结婚吧,你什么想法?”

借着他的手劲,她咬牙坚持了好几十级台阶,才可怜兮兮地小声央求,“我不行了,腿软,申请歇会儿。”

这回换米鱼想赏她一巴掌了:“身为model,我几乎告别了最爱的芝士蛋糕,你居然还敢提?我表示收回对你的感谢了。”

席硕良嗔怪地笑,随即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这种相亲的阵仗简直是遭罪,谁能真的吃得下啊,安以若对于她加餐的想法表示赞许:“那就回去给我做芝士蛋糕吧。”

背?这是爬长城啊。明明是心疼他,却说:“不要,好没面子的。”

米鱼就笑:“行,还有力气和我抬扛,看来是吃饱了啊,原本还想给你加个餐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席硕良以手指轻敲她额头,“大背活人的待遇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安以若乐得轻闲,边系安全带边说:“我是严守交规的人,不像你,驾校除名,证是买的。”

“只有安以若可以。”回握他的手,她说得自信而骄傲。

米鱼就真的让她下车,换自己来驾驶:“你开车,连蜗牛都着急。”

他的笑容和语气一样温柔:“是啊,只有你可以。”

安以若恨不得给她两下子,“你有精力去健身,不如充当一下司机,开车锻炼身体了。”

那个时候,真的是被全世界抛弃,都无所谓了。只要他在,就好。

“别管他是轻佻还是轻狂,反正人家一出手就是张金卡,说明对你印象不错。”不理会安以若的虎视眈眈,米鱼眼珠一转,“听说他那家健身俱乐部很高大上,改天去试试?”

只要他——这份孤勇,不是谁都有。

“就算不是无懈可击,也没有明显的破绽吧?怎么会穿帮?简直打击我的生活热情。”安以若的语气透出几分沮丧,随即评价:“皮相不错,身家不菲,也很绅士,但我就是感觉他的深沉稳重是装出来的,骨子里是个轻佻的人。”

终于赶在太阳升起时到达目的地,他在一片金色里,轻声唤她:“以若。”

“你演技可真差,肯定穿帮了。”米鱼笑够了,颇有些壮烈地拍拍她肩膀,“真是天真的姑娘啊!”

她累得站不起来,险些摔倒,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下一秒就被圈进他渴望的怀抱里,“进步不小,下次可以放心地带你爬山了。”

安以若微眯眼睛瞪她,“都是为了你!还好意思笑!”

安以若放心地依靠他,“之前是任督二脉没打通,现在气血通畅,武功了得。”

当谭子越的车驶出,米鱼踩着高跟鞋坐进安以若车里,笑个不停。

席硕良轻笑,凝视她的眼睛,吻就落了下来。

到了停车场,两人各自提了车,微笑道别。

他的唇似岩浆,触到之处催枯拉朽,安以若忍不住抱紧他的腰。

谭子越也不勉强:“那下次再见,我给你电话。”

一吻过后,席硕良自她身后把她搂在胸前,伴着天边的晚霞,轻声说:“我喜欢站在高处吻你,不怕被全世界发现我的爱。”

安以若看出他是真心实意相送,直言拒绝,“谢谢,不用了,我有开车过来。”

那么的旁若无人,让她怎会畏惧将来?

临别时,谭子越问她去哪里。

只怕倾心相许,都不够。

安以若配合地与他闲聊,从彼此工作到各自爱好,气氛融洽。

纤细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安以若喜极而泣。

谭子越压下唇边笑意,绅士地为她递餐巾。

第一次为他哭,那泪,是甜的!

“室内健身太闷,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户外活动。”安以若不领情,一面切牛排一面继续,“爬山、打球都是不错的选择。”

那一次:

似乎洞悉了无心前往的心思,谭子越语调不急不缓:“都市生活节奏太快,健身是很好的解压方式,不妨试试。”

一夜辗转,安以若终于忍不住在清晨给他打去电话:“席硕良,昨晚和你一起从外面回来的女生是谁?”

安以若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轻声道谢后把名片和金卡放进手袋里,浅酌了一口红酒。

“女生?”席硕良显然还没睡醒,听出是她的声音翻身坐起,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王敏?”

“试试不就知道了。”谭子越眼底的笑意意味深长:“最好带朋友一起。”

她哽咽着质问:“王敏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安以若犹豫了下,然后礼貌地双手接过,以轻松的语气调侃:“拿它可以免单吗?”

“王敏是我同学,也是寝室二哥的女朋友。他昨天回老家了,晚自习时王敏突然发烧,我送她去医院。”听出她声音不对,席硕良皱眉,“你哭了?”

谭子越轻笑,岁月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让他多了几分同龄人无法比拟的魅力与沉稳,“我的名片,欢迎光临。”同时递上一张金卡,“去时带上这个。”

“那你不会告诉我一声啊,害我整个晚上找不到你。”她哭着骂,想到昨晚一直等他过来接她下自习却落了空,心里愈发委屈,“你还不快点儿下来,我在寝室楼下,快冻死了。”

何必向他解释。邻坐的人抿了口红酒,轻哼一声。

席硕良胡乱套上衣服,又顺手抓了件防寒服,飞跑下楼。

安以若自动把这句提问理解为责备,于是辩解:“毕业后忙着工作,有时间只想多睡会儿觉。”

她就那么委委屈屈地站在雪地里,泪意未消。

女孩子语气轻柔,声音恰到好处地好听。谭子越看着她漂亮修长的手指,微微地笑:“是。平时很少动运吧?”

可怜又可爱极了。

对方嘴角完美的弧度让安以若皱眉,但她面上依然是一副静然安稳的样子,“听说你经营了一家健身俱乐部?”

把防寒服裹在她身上,他忍不住出言责备,“现在什么温度,出门不知道多穿点儿?”

他闻言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抹了把脸,安以若抱怨,“你还敢大声,都怪你背着我和别人约会,害我失眠。”

只是不知身为这场相场宴男主角的谭子越作何感想。

他笑,无奈却又宠爱的那种。不顾周围人的侧目,不着痕迹地把她往怀里带,“什么约会?有你这么冤枉人的吗,嗯?”

喝茶?邻坐的人忍笑险此憋出内伤,心想这傻姑娘装得真是辛苦。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她哇地一声就哭了。整晚的猜测,再加之对他不信任的自责,她哭得伤心欲绝。

“逛街、听音乐、喝……”安以若抬眸,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下,短暂却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和朋友喝喝茶。”

再次为他哭,那泪,有些涩,却也不苦。

谭子越优雅地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唇边浮起丝缕笑意:“周末都有什么消遣?”

那是属于他们的共同记忆,有甜蜜,也有猜忌,一晃,已是六年。

女人从出生,就被视为父母的掌上明珠。他们护着宠着直至她长大,是为了让她像公主一样快乐无忧地生活,而不是为了让她在哪个男人面前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