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无边哪。”许奕臻笑得眼睛几乎要没了，碰了碰何之舟的胳膊坏笑道，“当众被告白的感觉怎么样？”
而被大奖砸中的何之舟还在发蒙，就如在万众期待之下，没买彩票纯属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中了头等奖。
学校是热闹了，可是钟灵当天就被钟母带回了家，注定要接受一场洗脑式的思想教训。
望着教导主任铁青的脸色，所有学生都站起来欢呼，这件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终于有人开了先例。
客厅陷入一片安静，钟母一脸严肃，而钟灵也不服输地倔强地仰着下巴。
钟母走到一旁，迅速地拔掉了音源设备，快步走到钟灵身边，揪起钟灵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你跟我来。”
钟父看着硝烟四起的战场，为难地呵呵一笑：“不要这么严肃，都笑一笑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之舟……”钟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却只说了一个名字，后半句的“我喜欢你”消失在了空气中。
“还不算大事？”钟母的声音一下子拔高，直勾勾地看着钟父，怒气正在转移中，“在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杀人放火是大事？”
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像是拿着彩票等待中奖号码的宣布，连心情都紧绷了几分。
“怎么能这样想孩子呢。”钟父立刻找到突破口，严肃地看着钟灵，“看把你妈气得，还不赶紧保证自己不会犯罪。”
钟灵深呼一口气，忽视钟母带着刀子的目光：“所有的青春都应不同，而我现在找到了属于我的青春，它不再限于课本，我终于可以不再迷茫，我有了明确的目标，我要更努力变得更好，去靠近那个闪着光的人。”
“我保证，”钟灵竖起三根手指，跟钟父一唱一和，“不会犯罪。”
台下一片哄乱，钟母的脸色黑了又黑，终于站起身来走到演讲台下，望着钟灵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钟灵，下来！”
“你现在就在碰红线。”钟母的手指敲了几下桌子，“学校要求不准早恋，你都忘了吗？”
所有的学生顿时激动起来，在这个含蓄的青春期，所有人对喜欢避而不谈，再加上学校的禁止，几乎没有人正大光明地去触碰那条红线。
“我没有。”钟灵反驳，“我那只是告白。”看着钟母阴森的脸色，声音低了几分，“还是未遂的。”
“哇……”
“你！”钟母被堵了一下，看了眼身边的钟父，“你不是一向倡导爱的教育吗？好，现在请你赶紧悬崖勒马。”
“可是我所有的失望全部被一个人的到来打消。”钟灵的声音还在继续，她顿了一下，视线往台下一扫，精准地找到了何之舟，目光开始变得柔和，“经过我无数次的判断，我觉得这就是心动的开始。”
钟父望了眼钟灵不肯退让的样子，只得劝比较容易明事理的钟母：“灵灵也大了，这样的情感是正常的，好感都是多巴胺……”
钟母慢慢抿着嘴巴，钟灵的发言稿她事先是看过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内容，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但是以担任过多年教导主任的经验来看，她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你就纵容吧。”钟母一看钟父偏向钟灵，瞬间就给钟父一记冷眼，决定亲自上场，“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所有目光集中到钟灵身上，他们望着台上被灯光照耀着的钟灵，眼神中布满好奇，这样的发言倒是第一次听到。
“喜欢不分年龄。”钟灵仰着一张小脸，有板有眼地反驳着。
“高中和我想象中的几乎毫无差别，桌子上是厚重的课本，还是要穿统一的校服，这条长达三年的路途，似乎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事情。”
“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钟灵，很荣幸站在这里分享关于我在高中的变化。
“好。”钟灵立刻应道，似乎格外担心钟母反悔，“我就让你看看。”
期中考试的表彰大会上，她作为优秀的学生代表在礼堂上进行发言，面对无数双眼睛，她丢掉准备好的演讲词，那些从没有组织过的言语像经过无数次排练一样，流畅地从她的嘴巴里钻出来。
话一出口，钟母就后悔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钟灵，然后将目光转向钟父，企图扭转战局。
如果发生在普通女生身上，这样的暗恋大概只能成为一个秘密，可是钟灵并不是一般女子，从小在钟母的教育下，她比一般女生更加勇敢与果断。
可是钟父像不明白钟母的意思一般，他对着钟灵教训道：“坚持给你妈妈看看，不要让……”
她对何之舟越来越关注，虽然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可是这丝毫不影响钟灵的喜欢，在暗角处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感慢慢滋生，汲取着青春的养料，茁壮地成长。
钟母瞪了一眼钟父，看了眼串通一气的两人，冷哼了两声，最终气冲冲地走向卧室。
“喜欢”对于钟灵是个陌生却令人兴奋的词，她整日怀揣着这个秘密，日复一日的生活也变得新奇起来。
“你啊你……”钟父点了点钟灵的脑袋，无奈地教训道，“晚饭自己解决，我去哄你妈。”
其实，心动真的只是一瞬间，也真的只需要一件小事的催化。
“好。”钟灵双手合并，朝着钟父深鞠了一躬，“辛苦你了。”
课本上的字在眼中虚化，钟灵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扬了几分，最后双手托着两腮，怎么办，心跳好快。
双方僵持不下，在钟父的协调之下，钟灵和钟母签订了平等条约。
何之舟身后的许奕臻也冲钟灵笑了一下，然后跟上何之舟，调侃的声音被压低几分传入空气：“不错，都学会救美了。”
条约规定，钟灵在高中不得谈恋爱，不得做任何影响学习的举动，而钟母应该尊重钟灵，并且保证高中结束之后，给钟灵自己选择的权利。
“那就好。”何之舟微微弯了下嘴角，便离开了。
仪式在钟灵的房间举行，条约一式两份，整齐地摆在书桌上。
钟灵整个人都处在恍惚中，充满阳光的午后，她的眼睛里只有何之舟。
“我以公证人的身份证明这份合约具有法律效力。”钟父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摸了摸领带，郑重地宣布，“现在请双方签字。”
“没。”
钟母白了钟父一眼，再次浏览了全文，确定没有什么漏洞之后，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何之舟轻点了几下头，垂下头与钟灵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摸了摸鼻子，反倒有几分愧疚：“没吓到你吧？”
钟灵也没那么多顾虑，大大方方地签订了人生第一份条约。
“好。”张伟舒了一口气，冲何之舟道谢，“谢了。”
像条约规定的那样，钟灵从来不去打扰何之舟的生活，就连选位置的时候都找一个离何之舟远的地方。
何之舟快走几步，将手中的作业本递到张伟的手上：“小心点。”
小小的年龄，钟灵已经懂得了权衡利弊，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在所有女生都倾向去靠近何之舟的时候，只有她努力地变得优秀，想要让何之舟看见自己。
一道阴影落在课本上，钟灵才算有些察觉，抬起头的瞬间就愣住了。
起初钟母还担心钟灵违规，频繁地在教室窗外看钟灵的反应，也找钟灵的班主任了解情况，可是无论是观察，还是找人了解的情况，所有的现象都看不出钟灵喜欢何之舟的端倪，她还一度关心问过钟灵关于喜欢何之舟的后续。
作业本在砸到钟灵的前一秒，被一只手截住了，堪堪地落在了钟灵头顶上空。
钟灵的回答当然还是喜欢何之舟，不过她将喜欢放在合适的时间，而她也对自己的情感自信，即使不去接近何之舟，不进入何之舟的世界，她也相信这份感情并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作业本像是瞄准了目标，快速地朝着钟灵的脑袋降落，张伟内心非常纠结，可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阻止这场事故，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
事实也证明她是正确的，后来的时光里有无数人停驻或者离开，都没有一个人像何之舟那样令她心动，在她的世界里，何之舟一个人便挡住了人山人海。
可是钟灵早就屏蔽了外界的干扰，笔在书本上快速地移动着，仿佛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在钟灵的预想里，她会和何之舟考取同一所大学，甚至去同一个专业，在自由的大学时光，实行自己蓄谋已久的倒追。
可是这次情况并不怎么顺利，作业本还没到达张伟的手上，已经呈现出向下的趋势，张伟微张着嘴巴，顺着作业本应该下滑的趋势，就看见了钟灵的脑袋。
可是生活存在无数的变故，不知从哪里转来的何念棠彻底地夺走了何之舟的视线，钟灵乱了阵脚。
张伟准备好接住的姿势，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他们已经可以掌握住作业本的角度和速度，按照自由落体的原理施加合适的力度，准确无误地到达目的地。
铁三角是众多关系中最为坚固的，学校也流言四起，传言何之舟和许奕臻马上要成功迎来铁三角的第三人，还是一个相貌奇特的女生。
高空传作业的方式一直在高中盛行，既不用麻烦别的同学传递，也可以让自己少走两步。
在何念棠不知道的角落，钟灵的视线曾无数次追随着她。在遇见何念棠之前，她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良好的家庭环境、优异的成绩和上乘的天赋，再加上不错的容貌，可是在看见何念棠之后，她也有了羡慕的对象。
“张伟，给你作业！”坐在第一组最后面的男生，冲着钟灵前面的男生摇了摇手，接着将本子扔了过去。
自由、无畏、潇洒。钟灵第一次看见这样一个女生，所有人都嘲笑何念棠的时候，只有她看见何念棠眼底的云淡风轻，那样的不在意反而让周围的人看起来是那么可笑。
教室里不如上课那般安静，有些嘈杂，但是钟灵的注意力非常集中，整个心思都扑在物理题上。
她想要认识何念棠，甚至想和何念棠成为好朋友，如果没有何之舟的话。
钟灵皱着眉头在思考一道物理题，随着学科难度的加深，她需要更多的时间钻研，特别是这种有些抽象的学科。
所有的不安全部表现在脸上，钟灵不喜欢藏着掖着，这样的直率也让她失去了洞察的力量，以至于安夏喜欢了许奕臻那么长时间她浑然不觉，后来犯了那么愚蠢的错误。
午后的教室已经坐了不少人，即使是在饭间，班级里也几乎没有空位，优异的成绩从来都需要等价的努力换取。
在被不安充斥和安夏的怂恿之下，钟灵将安夏伪造的情书贴在了公告栏上，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失眠，她突然察觉到了自己阴暗的一面。
那是钟灵心动时的号角声，一下下缓慢却又很坚定。
一封被贴上“早恋”的情书成功引起了关注，再加上何念棠和何之舟这样的“公众人物”，学校很快就找到了当事人。
“怦怦怦！”
事情以得知何之舟和何念棠是兄妹的关系而告终，钟灵的举动也被监控器记录了下来，但是在钟母将她叫到办公室之后，她突然轻松了下来，所有的负罪感像一瞬间找到了一个出口。
那时，钟灵神经还处在紧张中，没注意到安夏有些失落的情绪，脑袋里慢速回放着方才的情景。
安夏随着父母工作的调动加上这件事的影响，最终选择了转学离开。
“这样啊。”安夏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对不起。”安夏低着头，声音还是一贯的温柔，脸上全是内疚，“把你牵扯到了这里面。”
“不。”钟灵慌忙低下头，像是被人猜中心思一样，脸色红了几分，却还是解释着，“没说过几句话。”
钟灵甩甩脑袋，望着沉浸在愧疚中的安夏，释然一笑道：“没关系。”
“回神了。”安夏的声音响在教室里，笑盈盈地望着钟灵，像是不在意般问道，“你和何之舟很熟吗？”
安夏瞬间抬起脑袋，看着钟灵并没有勉强的痕迹，脸上又多了几分讶异。
钟灵愣在原地，眼神追随着何之舟，脑袋才后知后觉地晃着：“不辛苦。”
“现在轮到我道歉了。”钟灵微微垂下脑袋，无比真诚道，“对不起，作为你的朋友没有足够了解你。”
“好吧。”何之舟也没再勉强，歪歪脑袋冲钟灵笑了一下，将板凳放在桌子上，“那，辛苦你了。”
安夏咬着下嘴唇，努力睁大眼睛，声音已经有几分颤抖：“没、没关系。”
“不用。”钟灵再次晃动着脑袋，双手朝后将扫把放在背后。
微风轻轻地吹起散落在耳侧的头发，阳光下，钟灵和安夏的笑容异常灿烂，女生之间的友谊大多都是越“作”越勇。
何之舟嘴角弯了一分，朝着钟灵伸出手，笑道：“我来扫这里吧。”
“以后我不在的时光，”良久，钟灵才打破这美好的安静，“请你一定要快乐。”
“没事。”钟灵急急否认，脑袋也剧烈地晃动着，“我刚想叫醒你。”
“你也是啊。”
除了在许奕臻面前张牙舞爪，在其他人面前，何之舟总保持着君子风度，就比如现在。
所有的事情看似尘埃落定，而钟母却再次关注起钟灵的动向，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找钟灵谈话。
不知是被声音吵醒，还是睡的时间够了，何之舟终于醒了，但意识还处在模糊中，他扫了教室一眼，看着旁边的钟灵以及钟灵手里的扫把，有些抱歉道：“对不起，是不是耽误你了？”
有一次，钟灵的耐心消耗殆尽，两人都是比较倔强的性子，在失去钟父这个润滑剂的情况下，两人很快就话不投机吵了起来。
何之舟还趴在桌子上睡觉，钟灵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打扫卫生的声音都刻意轻了几分，余光时刻注意着何之舟的动静。
最终，钟灵推门而出，也正是这样的一次契机，她和何念棠有了交集。
安夏是钟灵在学校的第一个朋友，说起话来很温柔，在班级里是个很安静的存在。
何念棠是典型的慢热性子，看起来不易相处，实则面冷心热，用何念棠的解释就是出门在外就要拿出“棠主”的气场，不然怎么镇住别的小朋友。
放学之后，轮到钟灵和安夏打扫卫生，安夏递给钟灵一把扫把，指着教室的其中一边：“灵灵，我负责这边。”
两人的友谊也有了质的飞速进展，很快就跨越了无数时光，找到了相同的频道。
何之舟和许奕臻大概是吸睛类型，开学还没几天就已经活跃在女生的八卦中，钟灵经常能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不过她更关注何之舟，具体出于什么心思，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因为何念棠的存在，钟灵也有了更多接近何之舟的机会，可是她依旧停在原地，站在和钟母约定的那条红线前，即使只是这样她也很满足了。
黑板上全数粉笔字，教室里也只有老师的声音，钟灵的视线从黑板上移到书本上，低头的瞬间无意识地扫了一眼何之舟。
“钟灵。”何之舟被许奕臻推了出去，挠着脑袋有几分不好意思，“你能叫下何念棠吗？我找她有点事。”
钟灵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变化，依旧趋向于三点一线。她一向是自律的性子，即使钟母和她在一个学校，也几乎没有打扰过她。
在女生宿舍楼下，何之舟终于看见救星一般，虽然和钟灵相处了很长时间，但是受到那次当众告白的冲击，面对钟灵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那是她在高中记住的第一个名字，彼时的她也并不知道这个男生会在她的青春里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嗯。”钟灵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何之舟主动和她说话的次数，她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你们等一下。”
何之舟。钟灵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校园生活就这样安静地流逝，四个人经常一起行动，许奕臻和何念棠总是走在中间，而钟灵和何之舟站在最外侧，即使隔着两个人的距离，钟灵也经常乐得合不上嘴巴。
窗外的两个男生还在讨论，钟灵的视线落到其中一个男生身上，男生的下巴上冒出一颗不太明显的青春痘，面对着另一个男生，皱着眉头争辩着什么。
钟灵和何念棠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三观相同的人总是可遇不可求。
被压低的声音若有似无地钻入钟灵的耳朵里，在钟母的耳提面命下，她也一向讨厌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可是面对这门外的两人却生不起任何厌烦。
“真羡慕你。”钟灵吃着雪糕，望着何念棠的眼睛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憧憬，“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
……
“你也很好。”何念棠也是真心实意，毕竟钟灵本身就很优秀，“再说，你羡慕我什么？”
“在老师后面就叫迟到。”
“很多啊。”钟灵毫不犹豫道，“性格好，长得也漂亮，还聪明……”
“什么？”
“这些你都有。”何念棠眯了一下眼睛，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
“你知道迟到的意思是什么吗？”
钟灵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还真是。”随即就又改口道，“但我还是很羡慕你。”
“我何之舟对天发誓，绝对是老师来早了。”
“如果你变成我，你愿意吗？”看着钟灵纠结的样子，何念棠摇了摇脑袋，对钟灵的执念也很无奈。
“不怪你吗，最后可是你承诺不会迟到的，现在什么情况？”
“容我想想。”钟灵歪了歪脑袋，仿佛在思考一个重大的事情。
“许奕臻，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怎么能全怪我呢？”
看着钟灵认真的样子，何念棠终于忍不住，轻轻地戳了下钟灵的脑门：“你想做我哥哥的妹妹吗？”
“要不是你最后一球，我们怎么会迟到？”
“当然不。”钟灵这次没有犹豫，一脸的坚定，“我不要做他的妹妹。”
“我最后一球都没来得及进，不然我就赢了。”
何念棠一脸欣慰，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应该早一点来教室的。”
兄妹的话，审美也应该相近。钟灵眼睛闪了一下光芒，抓住何念棠的袖子，期待地问：“如果你是男生的话，会不会喜欢我？”
阴影笼罩下来，钟灵斜了斜眼睛就看见两个男生站到窗边，将所有的阳光全挡在了外面。
面对钟灵突然的脑洞大开，何念棠也顿时戏精上身，捂住嘴巴，惊呼道：“想都不敢想，我哪有那种福气？”
望着男生无奈又稍带委屈的样子，老师一肚子的怒气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最后才吐出几个字：“你们先站在那里。”
看着何念棠浮夸的表演，钟灵笑弯了腰。
钟灵看着滚落的篮球，嘴角僵了一下，她也是第一次看这种“大场面”，难免有些小小的惊慌。
何念棠知道钟灵玩笑背后的认真，拍了拍钟灵的肩膀，像是在给钟灵一颗定心丸一般：“别着急，你那么好，我哥肯定可以看见的。”
“嘭嘭嘭！”
那时钟灵也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是啊，她这么好，何之舟怎么会看不见呢。
男生似乎有些为难，望着老师铁青的脸色，也意识到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接着将双手慢慢地移到前面。
除了那次公然的告白，钟灵就再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将喜欢全部转化为学习的动力，努力地追赶着何之舟的脚步。
“你背后是什么？”老师的焦点瞬间转换，“把手伸到前面。”
在漫漫征途中，钟灵的视线一直紧随着何之舟，何之舟微笑、何之舟发呆、何之舟打篮球、何之舟上课回答问题……何之舟那样瞩目，何之舟那样好。
钟灵轻轻侧了一下身子，就望见男生背着的双手上那个摇摇欲坠的篮球，这个人还真是出乎她意料。
青葱岁月中，钟灵几乎和何之舟没有多少交集，可是她的青春回忆里却只有何之舟一个人的影子，所有的人都像打着马赛克一般，只有何之舟是发着光的存在。
听见这个名字，钟灵的视线终于集中到这个男生身上，分班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个名字，以往第一名都是她，这次前面有两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何念棠出现，钟灵终于有了靠近何之舟的借口，对何之舟的了解也不再局限于表面，她可以偶尔和何之舟吃饭，可以通过何念棠了解何之舟的趣事。
“何之舟。”
四人的小团体并没有给两人带来实质性的变化，两人还是普通同学的关系，何之舟看起来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但钟灵无比自信她和何之舟一定会有故事，那时两人虽然疏远，可她还有努力这张底牌，是的，她还没开始努力呢。
教室里传来些许低笑，老师不仅没有被逗笑，反而更加严肃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有时候，努力是事情的最后一张底牌，现在她已经打出去了，但是故事并没有像她料想的那样发展，她追了何之舟两年，而他们还是停在普通同学的关系上。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安慰自己的理由了。
男生反应了几秒，神情里全是不可思议：“老师你相信吗？如果您再拖延四十五分钟，我们可能会旷课。”
钟灵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找不到出口。
被学生当众质疑，老师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扬起胳膊上的手表，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现在迟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厨房里叮咚响之后，钟母的声音在客厅响起：“吃饭了。”
“老师，是不是您的时间有点快？”其中一个男生仍旧一脸轻松状，望着板着脸的班主任，那一脸笑容丝毫没有收敛，“我们是计算好时间来的，如果没有出现误差的话，应该可以准时到。”
以往钟灵肯定会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可是现在她仍瘫卧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钟灵微微抬头，两个少年穿着白色短袖，脸上还有剧烈运动后的红晕。看着大发雷霆的老师，两人相视一眼，还一脸迷茫的样子。
“吃饭了。”钟母迟迟不见人，只得到卧室来抓人。
果不其然，老师的脸色瞬间变黑，周围的气场也被压低几分，瞪着教室前门的两个人：“有没有时间观念，报到都能迟到？”
“妈。”钟灵鲜见地示弱，语气轻飘飘的，“我没胃口。”
钟灵的思维被这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她弯了一下嘴角，等着看好戏。
“怎么了？”钟母立刻坐到床上，用手背抵着钟灵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报到！”
钟灵晃了晃脑袋，暑假已经接近尾声，她所有的失望和无力感疯狂滋生，现在已经处在了一个崩溃的边缘。
虽然只是临时班主任，钟灵还是规矩了几分，按照钟母平时挂在嘴边的说法，刚毕业的老师树立威信的方法，一般是杀鸡儆猴。
“那……”钟母拍了拍钟灵的手背，语气难得地温柔了起来，“能给我说说吗？”
钟灵打量着讲台上的老师，应该是刚毕业入职的老师，如果有几年工作经验的，应该像钟母一般，根本不用说话，眼神一扫就能掌控全场。
“还记得我们签订的那份条约吗？”想起自己干过的幼稚的事情，钟灵的嘴角才稍稍弯起，“那时候我以为只要逃离了你的眼睛，人生就会一帆风顺，我就能主导自己的生活。”
“同学们，你们的班主任有些事情耽误了，今天报到的事情由我来负责。”年轻的老师板着一张脸，望着讲台下的学生，似乎要树立威信。
钟灵的视线下垂了几分，将头慢慢地靠到钟母的肩膀上，声音浸满了失望：“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想要达成目标是那么难。”
已经快两点了，钟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望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钟表，老师就快要到了。
“怎么了？”看着钟灵的样子，钟母就猜到了一二，“何之舟那个臭小子欺负你了？”
教室的声音慢慢大了些，钟灵有些清醒的迹象，却挣扎着不愿意睁眼，窗外越来越多的人经过，闭着眼睛还是感觉忽明忽暗，无奈之下只得直起身来。
“不是。”钟灵深呼了一口气，像是自暴自弃那般，“他只是不喜欢我。”
午后的阳光透过葱郁的树木层层洒下来，教室也有阳光洒落下来，坐在第一排靠窗的钟灵被阳光簇拥起来，在这样的温暖下进入了睡眠。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勉强不来的。”钟母摸了摸钟灵的发顶，脸上全是温柔，“很多事情只要没有遗憾就好了。”
下午两点是规定的报到时间，钟灵早早地就到了班级里，在钟母的影响下她习惯走到时间前面，就算只能趴在教室睡觉，她也习惯必须要坐在教室。
钟灵心情好了一些，抬起脑袋认真地望着钟母，笑容慢慢地浮在脸上。
认识何之舟的时候，是高中第一天报到。
被钟灵一打量，钟母的表情瞬间不自然了，摸了摸脸道：“你看什么？”
大多数女生的青春里都有一个特别的存在，而对于钟灵来说，她的青春只有何之舟一个人的模样。
“原来我妈妈也很温柔。”钟灵歪着脑袋看着钟母，眼底的笑意似乎要漫了出来。
也不知道何之舟在干什么？不过肯定不会像她这样魂不守舍，整天盯着手机期待着他能主动联系自己。钟灵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放空在床上。
“咳！”钟母瞬间切换到教导主任的模样，清咳了两声，公事公办道，“洗手吃饭，动作快点。”
世界虽然那么大，她还真没有多少走出去的兴致，往日里这会儿她都和何念棠策划着怎么和何之舟相遇的偶像剧情节，可现在一想起何之舟便如同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收到。”钟灵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把门拉开，给钟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已经放假一周了，钟灵整天窝在家里消磨时间，反倒是钟母害怕她在家里发霉，总是让她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