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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与你浪漫

她们见到唐霜这气势汹汹而来,都喜出望外地巴不得把古槿前后几个月做过的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告诉唐霜,她们追在后面:“唐小姐,快去院长家里找他!最新消息,他现在就在家里!”

前台小妹和院长助理都已见过唐霜几次,在她们心中,唐霜已是院长夫人般的存在,这阵子院长萎靡不振的,也不见这唐霜过来,大家心中都已猜出个七七八八。

“谢谢!”

“哦,唐小姐!古医生他前段时间住院,一出院就赶着出国开会了。今早刚回国就赶回家里更换行李衣物,好像又要去哪里出差!”

唐霜没顾忌太多,直接赶到古槿家中,刚要叩门,门却开了。

“我要找古槿。”唐霜临时请了假从H城回来,赶到古槿医院,没理会前台小妹,直接冲向院长办公室。

几个月未见,古槿消瘦许多,似是还未从时差中颠倒过来,整个人看起来疲惫无神。

“唐小姐,您……”

他望见唐霜,眸子里立刻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只是怔怔地看着唐霜。

她陷入思考中,她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颗纽扣和古槿的衬衫,心中有千千万万的疑问,那存于心中多年的缺口,她太急于寻到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只有古槿能够告诉她,她要他亲口说明。

唐霜看在眼里,问:“急着出门吗?”

唐霜听着,无法按捺自己内心的波澜。

“现在……不急了。”古槿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认为我们可以用追寻来作为主题。”年后,新的案子便即刻开始推进,H城分部的创意主管介绍,“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会深深刻印着一种感觉,或者一种味道。它的意义如此深刻,以至于我们在长大之后,依旧在有意无意地追寻着这种感觉……”

“我有问题要问你。”

那特别的蓝,竟然就属于古槿。

唐霜见到古槿消瘦的模样,心痛地咬了咬嘴唇。此刻,她想用力抱紧他,可几个月未见,终究还是多了一丝犹疑。进门,房间里立刻闪出一团身影。

终于,她寻到了。

“淼淼,妈妈回来了。”

唐霜坐在杂乱的房间里,自己仿佛掉进了扭曲的空间里,那记忆碎片中的一片,悄然落下。

淼淼“喵”了一声,离唐霜远远的,不敢靠近。

朱晓蕾自知今晚的对话,给唐霜带来太多的不愉快,便默默离开,给唐霜足够的安静空间去平复。

唐霜蹲下,伸手让淼淼仔细地嗅了嗅。淼淼认出唐霜,欢快地蹭到她怀中。

“好了,谢谢你。”唐霜歪头轻轻靠了下朱晓蕾,“我知道了。”

“我真怕它已经忘了我是谁了。”唐霜抱着淼淼,这只猫真是被古槿宠得无法无天,活脱脱的一头“猪猪猫”。

“我知道,一些事情让你不再相信,自己值得真心对待与获得幸福。但是,你真的值得,你一定要相信,你这样美好的女孩,你值得!如果遇到了,心动了,就要承认它的存在,而不是不断地给自己设立假设与怀疑!因为,唯有自己设立的高墙,才把你关得越来越紧。古槿……我们都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之间,和以往都不同……”

“怎么会,你是它的救命恩人。”古槿蹲下,伸手揪了揪淼淼的耳朵。

朱晓蕾还是鼓起勇气抱了抱唐霜,这次竟与以往不同,以往每次提及此事,唐霜就像是变身成了浑身长满了钢刀的怪兽,谁都不得靠近,而此时,唐霜没有拒绝,只是静静站着。

淼淼见到唐霜回来,似是有了人撑腰一般,朝着古槿瞥去一个高冷的眼神,逗得唐霜哈哈大笑。

“嗯,古槿我们都了解,他就是脑袋灵活嘴上厉害,就算真的气血上涌,也应该是搞搞恶作剧臭骂两句就罢了。你看,他上次把人打成重伤,除了为了你,我再想不到别的理由。”

唐霜放下猫,沉默许久,深深望进古槿的双眸:“或许,你也曾救过我……”

唐霜站起身,似乎也在整理自己的情绪,她淡然道:“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突然提起来,我都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刚刚我们还在讨论别的事,你突然说这个,想告诉我的应该还没说完吧?”

“什么?”古槿笑问,眼神闪烁,似是要躲开,“好久没见,你就开始说着一些没头脑的话。”

“对不起,双双……”

唐霜掏出手机,翻出那张照片:“这是你吗?”

唐霜继续手里的收拾动作,却没有再说话。

“是的。”古槿垂下眼眸,“怎么,同学聚会的新收获?”

“那个进入活动室的人,应该是个任教的老师,他是陈嵩引过去的,虽然他没得逞,可陈嵩后来很快保研……”朱晓蕾轻轻走到唐霜身边,想要抱住她却又怕她心理上已经有了抵触感,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没有再见到唐霜有难过伤心的时候,仿佛一切阴郁都在那几年消耗殆尽,“你还好吗?”

“嗯,你的这件蓝衬衫很特别。”唐霜幽幽地说着,“我记得这件衣服。”

唐霜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有抬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怎么?”

“哦,当时因为个头太大,衣服都是定做的。”古槿自嘲,“你看,人还是要勤锻炼多减肥的好,时隔这么多年,你才发觉其实我就在你隔壁班。不是吗?”

唐霜感觉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大脑,那是她最不想回忆起的部分,似乎早早被她丢弃在外,那片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

“所以,你还记得它?”唐霜轻轻从包包内侧掏出一个精致的袋子,层层剥开,一颗蓝色的纽扣展现在古槿面前。

“上次聚会之后,晓虹和我联系上了,她给我讲了那天的闹剧。双双,一路陪你走来,我是知道你的转变的,也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东西,从改了名字之后,都变了,你不再相信……”朱晓蕾顿了顿,又开了一盒酸奶,猛吸了几口,似乎在给自己打气,“当年你在文学社的事,那天晚上,最后和你在一起的人,是不是陈嵩?”

古槿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次拥抱陈双双,也是最后一次与陈陈双双见面。

毕竟,能让朱晓蕾不敢说出的话,必然是能引爆唐霜情绪的事,而且往往是坏事:“说。”

那晚,他如往常一样,在楼下等着陈双双下楼,想悄悄安全护送她回宿舍。

朱晓蕾看到唐霜丢了魂似的,一路跟着她回家,欲言又止。

他看到陈嵩一反常态地跑了出去,楼上的灯灭了,也没见到陈双双下楼。他跑上楼,却望到活动室里挣扎的身影……

“双双,有件事……”

他冲了进去,紧紧抱住她,却在灯要打开的那一刹,他却怕了,怯懦逃离……

唐霜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是他,怎么……恰恰好就是他?

现在,唐霜就拿着曾属于自己的东西,质问自己。

唐霜的灵魂仿佛被尖锐一击,在躯壳中猛地一缩,浑身剧痛。

但是他不能说,那是她最敏感最隐秘的秘密,也是她最不想为人所知之事。

“哦!这个古槿,就是上次为了你打了陈嵩的那个帅哥呀!”晓虹一脸羡慕,“唐霜啊你可真幸运,要不人家都说胖子都是潜力股呢!”

他懂得她。

她用手机拍下照片,问晓虹:“这个古槿是谁?”

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

唐霜仔细看着那件蓝色衬衣,忽然想起什么,那颗纽扣!这与那颗纽扣的颜色一模一样!

“我不记得。”古槿隐藏了表情,摸了摸鼻子,微笑着说,“这纽扣和常见的纽扣没什么差别。”

那蓝色,看起来好特别……

“人在撒谎时会摸自己的鼻子!”唐霜反驳,压抑了将近十年的情绪,瞬间喷薄而出,充斥着整个身体,“这是你教我的!”

“是吗?”唐霜故作不在意的样子,拿过照片,翻过来,却看到一个高大憨厚的男孩,在加大码的军训迷彩服下,穿着一件蓝色衬衣。

“嗯……”古槿点点头,不敢直视唐霜的眼睛,“不过,我的确不认识这颗扣子。”

“对呀,对呀,你看!嗯……真是小鲜肉啊……”朱晓蕾说着,把照片翻过去,查找名字,“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咦,有个人叫古槿……”

“望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那晚,是你吗?告诉我,我的感觉是对的。”唐霜的眼泪挂在脸颊上,当她在驱车前来寻求答案的路上,心头的缺口几乎要被自己扯碎,冬天冰冷的风呼啦啦地灌进去,整个人像是一具弱的空壳,在呼啸而过的时光中支离破碎。

“男神?”唐霜凑过去,“你说的是你当年暗恋的那个班长吗?”

唐霜一遍遍郑重地问:“望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是你吗?”

朱晓蕾饶有兴致地和唐霜从照片里找大一时期的自己:“看,霜霜,看,这是我们两个!哦哦,我要看隔壁班的男神!”

“我不认识,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夜晚。”古槿沉默良久,他小心地从唐霜手心拿过那颗纽扣,同样郑重地回答,“或许真的发生过什么,但我什么都不记得。”

晓虹拿出一套大一军训照片,给大家传阅。

“真的吗?”唐霜崩溃地坐到地上,“真的吗……”

同城同学再次聚会,古槿在美国交流没能参加。

“真的。”古槿起身,把纽扣丢进马桶,并摁下冲水。

很快,就到了春节。

“你干什么?”唐霜发了疯似的冲过去,“你做什么?为什么要扔掉?你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吗?你知道我害怕的时候,它对我的意义吗?为什么要扔掉?为什么?”

又,多么可笑。

唐霜一边哭着,一边嘶吼,她抱着马桶,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角落。

多么精于衡量,多么胆怯保守,多么脆弱难得。

“我们已经把它丢了,它已经被冲走了!没了!不再缠着你了!”古槿轻轻把唐霜抱进怀里,轻声说,“不要怕,有我在……”

看,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爱情。

“是你,是你!”唐霜抽泣着,紧紧抱住古槿,“是你……”

你在,我心中的城池似是被点燃沸腾,举全力为你征伐天下;你走,心中的城还在,它繁荣依旧生机勃勃,却再也没有向外扩张的野心和追求。

古槿抱紧了怀中的人儿,温柔地亲吻:“傻瓜,一直都是我,一直都是。”

在经历了跌跌撞撞的成长之后,生活早已不再纯粹,爱情只占据其中小小的一部分,似是锦上添花,却从来不是雪中送炭。

地面的冰冷浸透进皮肤,一丝一丝蔓延到心脏的位置。被古槿紧紧抱住那一刹,唐霜体内所有的寒意瞬间都被驱赶。

青春年少的人,总是嘲笑成年人的爱情可悲,嘲讽他们怯于追求内心所求。

一切的一切,却在这一瞬的工夫,被古槿填补得结结实实。

那就祝他们一切如愿顺遂。

原来,古槿匆匆忙忙的,是要去H城。

她和游淳应该很幸福吧。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像是带着使命而来,他会一砖一瓦地修补好你的缺口,让你完整地在这个世界上披靡向前。

哪怕是在这样发达的网络世界,也要做到对他杳无音信。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源自心动的爱情,没有算计,没有规划,没有时间节点和先后顺序……

终归,她还是和六年前一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唐霜泪痕未干,倚在古槿胸口又哭又笑:“傻子,若是我们刚好在H城错过的话,怎么办?”

“嗯。”古槿叹了口气,“我还是先养伤。”

“那我再赶回来找你啊,傻泡泡。”古槿说着,轻轻拭去唐霜脸颊的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这很正常,小情侣吵吵架,拉拉黑都是很正常的。”周思童给了吴铭一个眼色,宽慰古槿,“等你好了,去H城找唐霜就好,再说了,你不是认识她的朋友吗,只要你想,一定是可以找到她的。”

是一颗纸折的星星。

听到这里,古槿没再闹腾着撕扯绷带。

“我不要这个笨笨的名字。”唐霜用额头顶了顶古槿的下巴,“这颗星星你还留着。”

“嗯,都被拉黑了。”

“那当然,可以实现一个愿望的。”古槿横抱起唐霜,“我要许愿,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呃,好的。”吴铭一脸坏笑,要知道,古槿这样有着严重强迫症的人,备注里都是整整齐齐的“名字+单位”,“奇怪女子”这样的名字,怕是在古槿这将近三十年人生中,第一次出现的备注。吴铭发了个红心过去,扎眼的红色叹号跳了出来。

唐霜破涕为笑:“那……那你没送出去的肉麻情书怎么办?”

“你搜索‘奇怪女子’……”

“傻泡泡才会自己吃自己的醋。”

“帮你看看聊天软件……”吴铭点开各类聊天软件,“找不到啊?”

“好呆的名字。”唐霜轻轻环住古槿的脖颈,“当然要吃醋,至少你从没给现在的我写过情书。”

他在唐霜家,看到唐霜没带走的梦想清单里,最后一项是想要有一间树屋,便鬼使神差地去乡间去做,心想着过阵子唐霜回家过年时便会看到自己的“作品”,或许能让她原谅自己,没想到他摔了下来,摔断了胳膊和腿。而她,却不愿继续等待,再一次要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古槿轻咬唐霜的唇:“现在就写,好不好?”

“我不相信。”古槿已没了力气。

“洗耳恭听。”唐霜反咬古槿耳垂一口,像只小猫撩拨。

“我猜,你被唐霜拉黑了。”吴铭为难地说。

“那得先让我体会到爱情的甜蜜才好。”

古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着急地问:“什么?”

甜蜜的清晨,唐霜醒来。

“好想法。”吴铭把花放下,拿过手机,搂着周思童又拨回去,发现依旧占线,“古槿,一个不幸的消息……”

淼淼在床边舔着爪子。

“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丧失理智。”周思童对吴铭笑道,“要么我们再观看一会儿木乃伊表演?”

古槿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早餐。

“刚刚她打电话过来,刚摁开免提,就挂了!”古槿像一只八爪鱼似的,挥舞着打着石膏的四肢,“我只听到了她说在乎我,但是……”

而自己的小臂上,写着一行字:

“好了,古槿,又折腾人家小护士呢!”吴铭和周思童抱着花走进病房,“怎么,还没和唐霜和好吗?”

“爱情从未离开我,她不必征战,就已统治一个内心紊乱的国度。”

“再拨,再拨!”

唐霜莞尔一笑。

“古先生,拨回去了,在通话中。”好心的小护士一脸愁容。

嗯哼,今天的阳光,真不错。

病床上的古槿,张牙舞爪,脚上的绷带都要散开。

如此,甚好。

“拨回去,快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