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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惟有牡丹真国色

韩琛万料不到沈七会这般,一时没防备到,被她要个正着,“唉哟,你把孤的耳朵咬掉了。”

沈七见韩琛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样子,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心立马就酸了,眼泪本该说来就来,可惜这几日泪水流得太多,一时涌不上来,她为了掩饰自己的恼羞,只能猛扑到韩琛的身上,搭口就往韩琛的耳朵上咬。

沈七见韩琛蒙住耳朵不放,反而咯咯地笑起来,“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这边耳朵咬掉了多难看啊!”沈七将脸向韩琛缓缓靠拢,满眼的心疼和自责,“两边都咬掉,会不会好看些?”沈七趁韩琛不注意又往他另一边耳朵咬去。

沈七立时火了,你让她直接说她的生辰到了,问他记不记得,问他要送她什么东西,那是万万不能的,好歹她也是有矜持的。

可惜这次没得逞,“真是最毒妇人心啊!”韩琛一边闪,一边道:“你是小狗么,就会咬人。”

“别人为什么送东西给你?”韩琛孺子可教地问了一声。

“那你就是狗骨头!”沈七哼了一声,听见韩琛大笑,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承认了自己是小狗,这越发不得了,沈七更是非要咬上韩琛的耳朵不可了。

沈七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那东西本就是她听到韩琛的脚步声往这边来时,才开始写的。沈七看韩琛似嘲似谑的样子,心一狠咬了咬牙道:“你就不问别人为什么送东西给我?”

一个势在必得,一个宁死不肯,沈七咬韩琛耳朵不得,每每总碰在韩琛的面上或脖子上,气氛逐渐怪异起来。

韩琛走到桌边,趁沈七不注意将她写的东西翻看了翻看,“怎么,你写了一个早晨,一页纸都没写到?”

沈七忽然僵在了韩琛的身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红飞双靥,如芙蕖映朝霞。

气得沈七一张俏脸雪白,“累了,不想写了。”她赌气道。

韩琛缓缓坐起上身,“生气了?”他视线笔直地看着沈七,反而让沈七做了贼似地不敢看他,“不害臊”的那个人明明是他。

“怎么不写了?孤打扰你了么,那孤出去就是了。”韩琛作势要起身。

“好,孤不动,孤的耳朵给你咬,嗯——”这声音又低又缓,气息吹在沈七的耳畔,让她酥痒难耐。

沈七将笔一扔,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王爷渴了,我去给你倒茶。”沈七忽然抢出一句,想立马翻身下“马”。

“哦。”韩琛应了一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去沈七的榻上歪下,久久不说话。整个书房只听见翻书声。

韩琛没开口,看似缓慢,实则极为精准地扣住了沈七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俘获在胸口,“夫人身上现成的琼浆玉液怎么不给孤饮?”

沈七白了韩琛一眼,“王爷日理万机,这些小事你就别操心了。”说罢就扭过身子继续写。

沈七兀自挣扎,“使不得,使不得头发会乱。”

“那怎么行,这次别人送我,下次就该我送别人,记不住她们送过什么,以后万一送的东西不相称,那就得罪人了。”

“是不是不动头发就可以?孤不动你头发就是了。”韩琛在沈七的耳边笑。

“写这些做什么,让钱儿做不就好了。”

沈七只觉得在这里韩琛仿佛特别有兴致,事实证明他也真地格外有兴致。事后,沈七酸软着手挽着发髻,“你不是说不动人家的头发吗?”

沈七咬了咬笔杆,“别人送的呗。”

韩琛在沈七耳边低声道:“是你颤得太厉害了。”

“兰陵苏氏桂芬龙泉窑青釉三足炉一只,耀州窑绿釉倒流壶一把,河西杜氏定窑白瓷刻花牡丹唐草纹龙口净瓶一只……”韩琛顺着沈七写的念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

沈七搭口就咬在韩琛的耳朵上,“你还说。”沈七转头不理韩琛,自己歪在榻上歇息,她当初要试探的事情,被韩琛这么一绕,也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沈七没搭理韩琛,整片心思都扑在了她写的东西上,这可不寻常。

次日清晨,韩琛到清妍院唤她起床,沈七才记起昨天的话还没说完,“王爷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他不早该忙去了吗?

“咦,今儿怎么忽然有兴致练字了?”韩琛将下巴搁在沈七的肩上,扫了一眼,簪花小楷写得不算坏。

“今日如果孤不来,孤怕有小狗咬掉孤的耳朵。”韩琛戏谑道。

韩琛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难得看见沈七有认认真真写字的时候,这位沈姑娘一不写 字,二不绣花,连弹琴都甚少,太精贵她的那双手,一直舍不得用。那手指娇嫩得你在纸上写一个字,她能摸出来是什么。

“那咱们今日做什么?”沈七将手臂环在韩琛的脖子上,今天寿星女最大。

沈七照常跟着韩琛去书房晃悠,只是不同于以往在一旁吃零嘴看话本,反而一本正经的坐在韩琛的位置上认真第写着东西。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孤做那财神爷,你做那散财童子。”韩琛捏了捏沈七的鼻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因为如果你不够大度,最后苦得便只有你,死得也只有你。

沈七的这个生日过得说不同也不同,说不新鲜也不新鲜。不过是每年今日陪她散财的那个人从沈五变成了韩琛。

所以她昨夜宁愿去吹冷风,也不敢跑到崇兰院问一声。只要是沾着梅若涵的事情,她都直觉地想把它埋藏下去,让它永远不要抬头,可却怎么也避不开。

“你的生辰看来兰陵人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韩琛笑着叹息。

沈七张张嘴,最终没说出来。她眼睛又开始迷蒙,她怎么不问?她看见他和梅若涵一起出现,她看见他一眼都不肯施舍给自己,她看见脸色惨白的罗氏,她仿佛还看见了许多背后的事,她怎么敢问?她怕她一不小心掀开了那死死捂住的纸,一切就回不去了。

沈七看着马车两侧的铺子全都贴上了写着贺寿词的红纸,沈七走马观花的看着,或有心思灵巧的写着“琴瑟静好”,她便抿嘴笑笑,唤小厮前去大大的照顾一下。或有写着“多福多寿多男”等寻常语句的,就换小厮前去意思一番,可偏有不长眼的要写“乃文乃武乃寿,如竹如松如梅”的,沈七便黛眉一蹙,从此将永不光顾。这梅字算是她的大忌。

“孤还以为你要问呢?”

“老人满六十才摆酒庆寿,你年纪轻轻倒这么多人给你庆生了。”

“你怎么不早说?”沈七摇着韩琛的脖子。

“又不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沈七很冤枉的。

沈七暗地冷哼,不知道韩琛费了多大力气,才把梅若涵被绑架这事给掩盖下去。不过既然事出有因,沈七便释怀了。噘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是。像你这般撒财的,哪个老板不盼望你寿比南山。”韩琛笑了起来。

故事很简单,韩琛碰巧撞上了梅若涵被绑架的事情,自然要去救她,事后为了梅若涵的名声,为了掩饰整件事,费了许多时间才耽搁了牡丹社。再后来便领了梅若涵到牡丹社,以绯闻掩盖绑架的丑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那绑架之事被他掩饰得极好。怪不得钱儿没打听出任何事。

这倒是实话,沈七庆一次生撒的钱,就够养活这条街的人一年。沈七甚为得意,不过转念之间便敛了得意之情,今年有韩琛在侧,她撒财可就不那么爽快了,想必明年再无这样的盛况了。

沈七惊讶得眼泪忘记掉下来了,“什么?”她扭着韩琛给她仔细讲,这个故事太过新鲜,倒忘记追究韩琛对梅若涵的昵称来。

马车行至兰陵城南的银汉门时,沈七往外一望,此地不知何时搭了一排粥铺,正在施粥,领粥的队伍排了一里长有余,也不知是哪家在做善事,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好好,孤说。那晚,若涵被人绑架了。”韩琛终于开口道。

沈七看那长龙似的队伍,也不知道怎么兰陵有这么多苦贫之辈,她一直以为兰陵人都是丰衣足食的。

韩琛轻轻掰开她两只手指,她就开始“哼哼”,噘起被咬得红艳艳的唇,泪珠儿又开始泛滥。

到马车行近,沈七才听见沿途那些人嘴里念的全是“兰陵王妃真是心善”云云,却原来是韩琛借沈七生辰之名,在银汉门施粥三日,这正是第二日。

韩琛见沈七的泪总算不掉了,起身便要走,却被沈七一把抱住了腰。沈七在他后面乱蹭,就是不松手,却也不开口。

“你原来早就知道今日是……”沈七又惊又喜。

“这下我肚子里可算是有你的骨血了。”沈七强颜而笑。

“兰陵城的人都知道,如果孤不知道,岂不是要遭天打雷劈了?”韩琛像逗小孩一般逗着沈七。

沈七张嘴对着韩琛的手就狠狠的咬下去,直咬出血才松口。韩琛疼得闷哼了一声,沈七又心疼,伸出丁香舌在那两排齿印周围小心地舔着,把那血珠卷上舌尖,然后闭上眼睛,仿佛在品尝韩琛的血的滋味,咂吧咂吧,比那山珍海味还要美味。

“道理就是这样的。”沈七娇嗔了韩琛一眼,将手环住韩琛的手臂,头搁在他的肩上。

“你是要把眼睛哭瞎吗?”韩琛捏了捏沈七红通通的鼻子。

既然韩琛这般会做,沈七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那牡丹社集来的银子,众女只懂看,不懂花,确切地说是不懂怎么善心的花,就全权委托了沈七。

肩膀一耸一耸地,眼泪丝毫没停,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惜因为眼泪流得太急,丝毫没有气势。

沈七其实也是八窍通了七窍——一窍不通。修竹楼内,她将银票往韩琛面前一捧,“这是三万五千一百两。”睁大着眼睛等韩琛表扬。

到最后还是韩琛长长地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坐到沈七的对面,将她看的书合上,对她伸出双手。沈七瞪了他良久,终于还是没骨气地就着他伸出的手,坐入了他怀里。

“这是什么?”哪知韩琛只是略微挑眉。

泪水把书卷都晕花了。

沈七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解。饶是她这般富贵人家出身的人,从小不愁钱用,但这么大笔钱一起出现在眼前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的。可是韩琛仿佛觉得那不过是树叶一般普通而已。

沈七赶紧转身将门关上,也不看韩琛,胡乱地抹抹泪,一个人径自坐上她平日霸占的榻上,还假作将往日看的书卷拿出来翻阅,一只手应接不暇地抹着怎么也掉不完的眼泪,一只手翻着书卷。

“这是牡丹社集的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我们兰陵人的心意,只希望能救助那些卖儿鬻女的百姓。”其实沈七已经觉得非常多了,不过是表面谦虚而已。

韩琛抬头时,沈七本也要对他扯出一朵大大的微笑的,表示昨天的事情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可惜笑容没扯出来,眼泪哗啦啦就掉下来了。

“不错,你们打算用来干什么?”韩琛的微笑算是鼓励了沈七。

沈七走进修竹楼时,还对门外的两个守卫笑了笑,她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没一个人看出她的不妥来。沈七推开书房门时,韩琛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看着书。

沈七眼睛转了转,“运到华河以北施粥怎么样?”这是依葫芦画瓢。

钱儿在沈七的身后直跺脚。

“嗯,不错。”韩琛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银子你估计能施粥多久?”

“嗯。”沈七点点头。

这个问题完全把沈七弄懵了,你可以问她天下牡丹花有多少种,你可以问她一只鸭腿有多少种吃法,但你要问她八万多两银子能买多少粥,就不可以。

“主子,你要去修竹楼?”钱儿有些惊讶,没想到沈七还能装作无事人似地去修竹楼。钱儿昨夜不知在心里诅咒了韩琛多少回,恨他如此薄情。连钱儿都如此,何况沈七?所以钱儿尤为不解。

“够一年吗?”沈七不太确定。

钱儿伺候了沈七梳洗,两人才一同回到王府。

韩琛没说话,只是笑了笑,“那一年以后呢?你要养他们一辈子,让他们永远只喝粥吗?”

不过沈七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没事,没事,快把脸洗洗,去冰窖取块冰来,给我敷敷眼睛。”

沈七觉得韩琛完全是瞧不起自己,“那你说这银子该怎么用,才能用在刀口上?”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钱儿的眼睛都哭成了桃子。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等到天发白的时候,钱儿才在焦急期盼中把沈七给盼了回来。沈七的头发早就因为骑马而散乱了,披散的头发胡乱的垂在两肩,脸色苍白,一夜间仿佛瘦了许多。

这句拽文的话沈七听懂了,要华河北没有灾民,自然就是要天下太平。自古太平都是从战火中来,“那便捐给军队!”真要说起来,沈七能从那一句话便转到这个念头上来,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谁说沈七不会骑马呢?她五岁时就有了自己的第一匹小马驹。

韩琛点了点,“嗯,不错。咱们算一算,就算是一万人的军队,士兵每人每月饷银、军粮、器械,加上营帐、锅碗等等杂支,平均算五两银子,一万人每月就是五万两银子,你觉得这些银子够打多久?”

沈七深更半夜去到澄怀园,让小厮牵出她惯用的马,先是让马缓慢地踏着,到后来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撒腿便奔了出去,留下钱儿在身后惊呼,空气里留着一串沈七的笑声,如银铃般好听。

沈七皱了皱眉头,“要五两这么多?”她平日是算不清这些的。

钱儿见沈七跟没事人似的笑,心凉得比先前还厉害,却不敢阻拦。她心里只盼望自己这辈子千万别遇见这么个人,能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好,我每月给你五两,你可愿冲锋陷阵?”

良久,沈七才打开门,居然对钱儿笑了笑,“走吧,咱们去澄怀园骑马。”

沈七便再无言语,仔细算算这三万两什么也不是。“那,那要怎么办?”难不成要把这银子给退回去?

钱儿在门外疯狂的拍门,声音都喊嘶了。

“你自己想想吧,孤出去一趟。”韩琛丝毫没有要趟沈七这潭浑水的意思。

钱儿不动,沈七便将她强推出去,将门闩落下,自己靠在门背上,缓缓地向下滑,将头埋在曲起的膝盖中,双手紧紧地抱住膝盖。

不过在他出外返回时,看见沈七躺在榻上,秀眉紧皱,长吁短叹,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时,还是问了问,“怎么,还没想到怎么办?”

沈七的眼泪掉得比钱儿还急还凶,“你出去。”她强忍着嚎啕大哭的欲望,才憋出这句话。

沈七“唰”地坐起身,“当然想到了,还是施粥。”她怕韩琛瞧不起她,因为这个办法先前已经被否决了,便急急解释道:“虽救不了那些人一世,但是能缓一时算一时,以后万一世道好了,岂不是幸事。如果人死了那就再没有以后了。”

“主子。”钱儿哇就哭了出来,抱住沈七不松手。“主子,你别这样,咱们去找王爷问清楚好不好?”

韩琛微微点点头,“既然想明白了你还在愁什么?”

“绷”的一声,沈七几乎听见自己心弦断的声音,她长袖一甩,就将那小几上的五彩花鸟纹花觚给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声,沈七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将脚踏上去,想试试是她的脚疼还是心疼。

沈七抓了抓头发,“我当然愁啊,愁这些银子怎么运到华河以北去,我怕半路就被劫了。”如今河北地带战火连绵,不安全得紧。

“主子,王爷往赵氏的崇兰苑去了。”

“嗯。”韩琛。

沈七受不了他的失望。

“要是本地银票能在华河以北兑换就好了。”沈七期盼道。如今战火连绵,很多钱庄都是朝不保夕,本地开的银票,一般能在本郡同行兑换已经是顶好的信用了。

沈七回到兰陵王府时,恨不得立马冲到修竹楼去质问韩琛,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倒不是不想去质问,只是一想起韩琛,就能幻想出他的眼神,他一定会用那种她无理取闹的眼神指责的看着她,然后带着失望地转头。

韩琛没说话。

这一日由沈七兴冲冲开始,到她奄奄一息为止。

沈七继续道:“要是有一个天下信用通用的钱庄子便好了,携了银票去华河以北兑换便安全许多。”

沈五隔着虚空,用拇指为沈七拭了拭眼泪,他这个妹妹呀,每一次落泪,就是他心里的一次海啸,他除了被淹没,别无他法。

“你说得容易,其他钱庄没收到任何银子做担保,如何肯凭白无故帮你兑银子?”

沈七有些感激地抬头看了看她的五哥,嘴里无声的喊了声“五哥”,她眼眶里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了一颗。到底还是自己的五哥最疼自己,到底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不一样。

“给他们钱不就行了,他们抽汇兑的费用,远则贵,近则廉嘛,他们定然也是愿意的。华河以北那些巨富都想逃难到咱们南边,带上银子更危险,他们在那边存下银子携了票到这边兑,咱们这边支持那边粮饷,可以存了银子到那边对,岂不是俩好的事情。”沈七纯粹是为了个人方便而临时想出的这么个主意,大约她自己也知道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十分的难。

沈七一脸怒色,还好沈青秋立马出面给她解了围,“两千两。”

韩琛忽地将沈七抱起,啄了啄她的唇,“你这个主意比那三万两银子值钱多了。”

接下来沈七捐的翡翠镯拍卖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仿佛不约而同的在等着韩琛出价。哪知他只是陪梅若涵站了片刻,便离开了拍卖的大厅。

沈七呆愣了片刻,领略出韩琛讲的并不是反话,“那是。”她虽然没听懂什么意思,但是已经很得意了,韩琛难得表扬她几次。

今日梅若涵的一支梅花簪算是成了魁首,压过沈七的风头不少,何况她身边站的人正是沈七的夫君,而众人都知道在沈七同韩琛成亲之前,韩琛属意的一直是梅若涵,今日很多人都觉得这看戏的戏票价格值了。

“看来你这脑袋也不是绣花脑袋嘛。”韩琛笑着揉了揉沈七的头发,“孤有急事,出去一趟。”

念头转至此处,沈七反而沉静下来。不过别扭着没理韩琛,也不见他主动上前搭理自己,沈七心里较着劲,狠狠地将泪水咽回了肚子里。

明明是刚回来,怎么忽然又要出去,沈七噘起嘴,不满意却不阻拦。如何她还在乐韩琛的表扬。

沈七顺着罗氏的目光看去,正是梅若涵的位置。她想看到韩琛同另一个女子在一起,断然用不着这般惨然,恐怕应该只是梅若涵的原因。只是不知道梅若涵有什么奇特的,能让罗氏如此失态。

“主子,主子。”一大早钱儿就开始叫唤,沈七不满的踢踢被子,示意她闭嘴。

沈七下意识地往罗氏和赵氏处看了看,却见罗氏惨白着一张脸。沈七顾不上生气了,只觉得这事十分诡异。罗氏这人虽然出生卑微,可是遇事从来是处乱不惊的,很有大家闺秀的气势,今天这般失态甚是罕见。

“主子,王爷要出门了,听说要去要好些天。”钱儿在沈七还在晕乎的时候,已经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她的衣服来了。

钱儿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查出来。

“什么?”沈七尖叫着从床上跑下来,赤脚在地,“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沈七慌慌张张的穿上衣服,发髻随便简单地绾了一下,抱着包袱就开始往外冲。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沈七的指甲几乎陷入了掌心里。

“主子,鞋,鞋……”钱儿在沈七背后疾呼,沈七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脚,赶紧回身将鞋从钱儿手中接过鞋就跑。

钱儿这时也回到了沈七的身边,“主子。”

“你跑这么急做什么?”韩琛皱了皱眉。

那个低沉温润的声音,沈七就算是聋了也能辨识出来,她猛地回头,看见的便是韩琛,倚在他身边的不是梅若涵又是谁。那么一刹那,沈七觉得自己恐怕要克制不住泪水了。

“呼——”沈七停下脚步,捶着胸口喘息,总算是赶上了。她将自己的包袱往韩琛的马上一搭,“我,我要去。”气息还没喘匀,就试图往马上爬。

“一千两。”

“你怎么不穿鞋?”韩琛从背后将沈七抱下来。

眼下拍的这件是梅若涵捐的白玉绿雪梅花簪,底价是请典当行资格最老的前辈估价的,给出的是一百两银子,目前喊到了三百两。眼看就要成交,却哪知半路杀出程咬金。

沈七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脸红的向周围人瞪了瞪,他们都很自觉地转过了脸。她才想要弯腰穿鞋,可惜想起这姿势不太美观,旁边又没有凳子坐下,便垂涎着脸看着韩琛,咬着嘴唇,期盼地将鞋举到眼睛的高度。

沈七僵着背脊,挺直着脖子,只当那些都是蚊子嗡嗡。

“自己不会穿吗?”韩琛冷冷地回绝。

原因正是到下午时,韩琛也没有出现。这还不算坏,最坏便在梅若涵也同样没出现,早有人在背地里悄悄议论了。

沈七嘟起嘴,将鞋放在地上,胡乱地穿上。可惜也没敢发脾气,就怕韩琛不带她去,可是心里着实窝囊。只能幻想有朝一日如果韩琛落到她手里,她要怎样怎样。

加之稍微和沈府有点儿联系的人,都知道四月里是沈七的生辰,每次开牡丹社总是众人贺礼的时候。沈七今日收了许多奇珍异宝,特别是有她五哥特地让人潜海,从远海处寻来的七彩珊瑚宝树,可她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用过早膳了吗?”韩琛。

这一整日最该高兴的人便该是沈七。今日她特地安排的节目是拍卖,让花社的每个人都捐些物件,不求新做,只用花社女子用过的物件,金银首饰、古董奇珍、衣物鞋袜都行。因这花社里的女子最为奇珍,后面无数拥趸,这些物件最能让那些渴望接近而无机会接近的男子一掷千金了。尽管沈七已经嫁人为妇,不过目前还是以她捐出的两件首饰卖得最为昂贵,她应该颇为得意。

沈七本要答没吃,可又怕他借故不让她去,便道:“吃过了吃过了。”

那杜氏也是聪明人,知道惹怒了沈七不好,便也不再开口。

“吃的什么?”

“这次情况不同,买帖子便能入不是吗?”沈七冷了脸,心想要是杜氏还不知趣,她便马上派人马上去把那杜三的宠妾请来,让杜氏好看。

“呃,嗯……”没能在第一瞬反应过来,谎言自然便戳破了。“钱儿,快给我准备一包干粮,我带着路上吃。”沈七急急召唤钱儿。

“你不是说不准……”杜氏还要说话。

“行了,让厨房将早膳端到偏厅吧。”韩琛转头吩咐钱儿。

“此次是捐款积善,我家的两位姐姐也是行善不落人后之人。”

沈七拉了韩琛的衣袖不放,“我要去。”那可怜劲儿没人能抵御。

“咦——”杜氏说话只吐半截,后半截任谁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盯着沈七看,倒要看她自己坏了规矩要怎么个办法。

“要不让你去你要怎样?”韩琛没好气地将她的手甩开。

“这是罗侧妃和赵侧妃。”沈七了然后,反而平静了。

“我便将黑炭的马掌卸了。”沈七洋洋得意地回答,重新牵上韩琛的衣袖,吃饭时也不放。

沈七看杜氏那翘起的嘴角便知道她是什么都知道,却故意来为难。估计还在为上次沈七绝了她男人杜三的面子而懊恼。这女人也真是,她埋怨她男人娶小妾就行,却不准别人帮她料理。

“你将手放开,好好用饭行不行?”韩琛无奈地坐在沈七的身边。

“是王妃的亲戚么?”

“不放。牵着你的衣袖用饭,这饭菜更香。”沈七一边吃一边瞥着韩琛,偷偷地笑。

沈七被她僵在原地,杜氏既然开口她便不能不介绍,可这一介绍便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到她坐上马背,靠在韩琛怀里时,笑容简直是掩也掩不住了。这事情进展得一步比一步顺利,比起上次要抱着他的腿不放,死乞白赖才能跟上来,这次的待遇显然好了很多。至于那女眷不得入的书房,她不也成功占领了嘛?沈七很有成就感。

“呀,这两位美人姐姐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杜氏摇着纨扇,摇曳多姿地往沈七这个方向来。

这次的目的地还是石头镇。

沈七半垂睫毛,回头对钱儿低低吩咐了几句,钱儿应声离开。沈七才要回头对罗、赵二 人说话,便被杜氏打断了。

“夫人。”一名仆妇,一名丫鬟很快就迎了上来。

“王爷昨夜没来崇兰院。”赵氏说罢还拿眼偷觑了沈七一眼,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她请了去?

沈七有些诧异,上次来这里还是和尚店,怎么忽然多出女子了,“咦,什么时候买的丫 头?”沈七嘴角噙着得逞的笑容。

钱儿摇摇头,沈七的眼神自然而然地看向了赵氏。

那总管抬眼快速地看了韩琛一眼,又低头道:“小的想夫人来时无人伺候极不方便。”

“王爷呢?”沈七回头问钱儿。因为昨夜韩琛该歇在赵氏处,所以沈七就来了清音苑为即将开始的牡丹社做准备,她看罗、赵二人来,而韩琛没出现有一丝疑惑。何况她还急着向韩琛问一个明白。

沈七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更胜,她就要偏执的认为这是韩琛的意思。

再者,韩琛不是不知道花社的规矩,这么做明显就是帮罗、赵二人做面子,而损她沈七的面子。不过主意是沈七出的,帖子是她亲手印的章,怎么好收回,这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只是哪有常年不散的笑容,沈七的好心情没保持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沈七一口气被这句话堵在胸口,闷得发疼。她想不到韩琛日理万机还能想着为这两人花钱,那帖子他最少也得出百贯才能买得,想他为了她买一件衣衫就发火,这会儿不声不响就买了两张帖子,沈七酸得牙都疼了。

“净莲精舍是什么地方?”只因沈七去书房没找到韩琛,听书房里打理的一个小厮说韩琛去了净莲精舍应酬。

“是王爷为我们买的帖子。”赵氏娇滴滴地出声,不无炫耀之意,她还在恼上次沈七从她那里请走韩琛的事。

那是十五、六岁的小厮脸一红,“净莲,净莲精舍是城郊一处出,出家人修行的庵。”

沈七靠在韩琛怀里时,笑容简直是掩也掩不住了。这事情进展得一步比一步顺利,比起上次要抱着他的腿不放,死乞白赖才能跟上来,这次的待遇显然好了很多。至于那女眷不得入的书房,她不也成功占领了嘛?沈七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