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七赖在韩琛的怀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没有勇气质问韩琛今天在梅府发生的事情,因为韩琛目前的处境沈七认为他还需要靠着沈家在兰陵的势力才能在这儿扎根,所以她平时有恃无恐。只是今日她看着韩琛的眼睛时,才发现也许韩琛并不如她想的那般顾忌沈家。
沈七这才红着脸将手放开,从韩琛怀里跳下来,“钱儿,伺候我梳洗。”沈七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留下韩琛在她背后爽朗的笑。钱儿则捂着嘴巴,不敢笑出声。
沈七翻身看着闭眼睡觉的韩琛,眼光描摹着他俊美的轮廓,忽然想,也许和他生一个孩子更能抓住韩琛的心。至于梅若涵,他自然会慢慢地淡下去的。
“既然醒了怎么还不下来?”韩琛笑着看了看沈七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沈七一想到这儿,便耐不住性子了,她稍稍坐起身,红着脸闭着眼用舌尖舔了舔韩琛的唇,然后学着他平日的动作,轻轻含住韩琛的耳垂,微微弹动了几下。沈七眼尖地看见韩琛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狡黠地笑了笑,又往那喉结上舔了舔,手指尖在韩琛的肚脐附近轻轻画着圈,至于接下来的动作她便不会了。
沈七这下是没法再装了,“谁说我装睡来着?”她踢了踢脚,“只是刚才被钱儿吵醒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自有人会主动,韩琛翻身将沈七盖住,“本来怜惜你骑了半日的马累了。”
“无所谓,她这是装睡。”韩琛对钱儿笑道。
沈七闭着眼见,睫毛因为紧张而上下煽动,只是手臂却牢牢地攀在韩琛的背上。即使韩 琛咬上她的锁骨,让她颤抖的时候,她的手也没放松。
“主子.……”见沈七回来,钱儿立马就迎了上来,当发现沈七窝在韩琛怀里睡着的时候,立马敛了声气,怕惊扰了她。
次日,韩琛起床的时候,轻轻为她掖好被子,可沈七如今离了韩琛那温暖的体温,立马就醒了,“起床啦?”
回到王府的时候,沈七明明醒了,却赖在韩琛的怀里装睡,让他抱了自己下马,又抱了自己回房。
“你多睡一会儿吧。”韩琛扣着衣扣。
沈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还不习惯当着众人的面这般亲密,可是看韩琛丝毫不避讳外人对她这般宠爱,她又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先前的不愉快早忘得烟消云散了。
沈七坐起身子,摇摇头,“不要,我要陪你吃饭,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啊。”沈七唤了钱儿进来伺候,强打起精神,在韩琛打完一套拳回来后陪他一起用早饭。
野味上来的时候,香气扑鼻,沈七的胃口也算开了,比平时都多用了半碗饭。“好吃吧,你用饭都比平时香。”韩琛为沈七拭了拭嘴角。
饭才用了一点儿,沈七就听见卞卓在门口道:“王爷,她们到了。”说罢还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沈七。
那几个汉子连连道谢,他们也是实在人,只是觉得沈七太过美丽,才多嘴说了几句,但举止上并没有要上前冒犯的意思。
沈七心下诧异,又听见韩琛道:“唔,让她们先安顿下来,然后过来给王妃请安。”
“老王,把刚才打的野味也给那几位送一盆去,多谢他们赞美夫人。”韩琛大声道。
沈七放下筷子,她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女人的直觉就告诉她一定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沈七现在自然生不出气来了,红着脸低下头,任何人都不敢看。
“怎么不吃了?”韩琛看了看沈七。
“你生气的时候孤觉得最好看。”韩琛倒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真有点儿情场老手的感觉。
“没胃口。”沈七噘起嘴,等着韩琛跟她说刚才的事情。
韩琛却笑嘻嘻地忽然在沈七的唇上啄了啄,吓得她赶紧捂了嘴巴,立即将头埋入韩琛的怀里,“你怎么……”
“是谁说要两个人吃饭才有胃口的,难道要四五个人陪你吃饭你才有胃口?”韩琛笑了笑,拿起沈七的碗筷,喂了她一口,“快吃吧,一会儿瘦了,岳父岳母又该怪我了。”
“你,他,你……”沈七是大家闺秀,哪里遇到过那种粗人,自然受不了,如果不是跟在韩琛身边,只怕她早就让自己身边的小厮上去打那汉子一顿了,只不过如今在韩琛跟前,她只觉得委屈,眼泪又盈在了框里。
“你是怕他们怪你,不是因为你心疼我才让我吃饭的是不是?”沈七摇着韩琛的袖口。
可是解读在沈七的眼里,那就是韩琛不在乎她,她是他的妻子,被人调戏,他却无动于衷。
韩琛没好气地笑了笑,“你可真是个麻烦精啊。”韩琛又喂了沈七一口饭。
“你呀,人家这是赞美你美,生个什么气。”韩琛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周围的下人看了也不敢笑出来,只有沈七每吃一口饭就红一次脸,却又舍不得放弃这种享受,又得意又害羞。“我要吃那个。”沈七的眼神扫了扫桌上的一碟脆笋,韩琛又夹了喂给她。
沈七听了便要开始发怒,拿眼瞧着韩琛,而他却没有反应,“你怎么……”沈七的脚在桌下踢了韩琛一下。
卞卓退下去没多久后,就领了一行人来,为首的是两名锦衣女子。
“咦,这小娘子长得可真好看。”一个粗里粗气的男声从隔壁桌传过来,“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小娘子。”
“妾身罗氏(赵氏)给王爷、王妃请安。”那两名女子低身行礼。
沈七见韩琛兴致这么好,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她还从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吃过东西,也不知道韩琛贵为王爷是怎么被人带到这种地方来的。
随后还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儿子给父王,母妃请安。”却是一个大约三岁的小小男孩。
韩琛将外面的大氅褪下,铺在长凳上,“坐吧,如果吃野味,还是这儿的老王手艺好。”
“子充过来。”韩琛对着那小孩招了招手,“功课可有落下,最近读了什么书?”
沈七皱了皱眉,看着那黑漆漆油亮亮的桌椅不肯坐下,“这儿你来吃过?”
子充直直地站立,并没有一般小孩久久不见父亲后撒娇的情态,“最近母亲正在教孩儿《论语》。”
“老王,把这些野味拿去给我们烧一桌饭菜来。”卞卓一下马就把野物都扔个那酒摊的老板。
“嗯。”韩琛点了点头。
韩琛笑了笑,“那今天就不吓爱妃了,咱们去吃饭。”说罢,他夹了夹马,带着沈七往回路驰去,在路边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酒摊前停下。
沈七浑身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以韩琛的身份地位,有侍妾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沈七一直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可到人家出现在自己面前碍眼时,她便不能不想了。
沈七见韩琛雄姿英发,本来也是跃跃欲试的,可是一想到这打猎太过血腥,女子学了便少了柔弱之气,让他事后想起来以为自己心狠就不划算了,只能道:“不要,怪吓人的。”
这事出现得太突然,沈七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只能尴尬地坐着。
“爱妃要不要学?”
“用早饭了吗?”韩琛出声询问。
沈七见跟着韩琛的人早牵了猎狗在一旁等候,看来他的确是有打猎的准备的。一行人到了郊外的林区,小厮骑了马牵着猎狗将猎物往韩琛所在之地赶,他从背后背的箭袋里抽出箭来,无一虚发,怨不得即使天色已晚,他也这么有自信能打到足够的猎物。
罗氏抬眼看了看韩琛,仿佛是在查探他的真实意思。
韩琛翻身上马,把手递给沈七,“来。”他轻轻一带,便将沈七带入了他的怀里。沈七靠在他的胸口,脸上泛起得逞的笑容。
“没吃就一起坐下吃吧。”韩琛很自然地道。
沈七本是会骑马的,甚至可以说骑术还不错,但她忽然想起梅若涵的柔弱来,“我不会骑马。”
看在沈七的眼里,这便是韩琛以前一定也经常和她们一块儿用饭,原来他并不是只陪过自己一个人,沈七心里立马又委屈起来。
韩琛点了点她的唇瓣,“放心吧,你难道是怕孤打不到猎物,饿着你。”韩琛抱了沈七下车,“你同孤同乘一骑还是单独骑一匹?”
她冷眼瞧着眼前的两名女子,年岁都不大,不过比自己略长些。那罗氏穿了一袭西华京城贵妇人爱穿的蓝地百蝶穿花锦缎长裙,带了一支金步摇,看起来该是侧妃的打扮,那孩子紧握着罗氏的手,该是她所出,只怕也是韩琛的长子了。罗氏容貌大方端正,被沈七这么看也是大大方方的,并不躲避,看起来不是个省油的。
“这都下午了,还能打多久猎啊?”沈七噘起嘴。
那赵氏,则穿了一袭绛色缎裙,金竹叶暗纹,身材高挑,清傲不群,容貌虽不及自己,但是也算是绝代佳人了,也难怪韩琛能看入眼。
沈七听他这么一说,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她非要去梅花社,也许他和梅若涵就没有那些事了。
沈七打量了这两个女子一番,没有一个看起来是俗不可耐的,这更让沈七有了危机感, 不得不想着得先发制人。
“是啊,本来今天早晨就想带你来的,可是你非要去那梅花社,饭菜虽然精致,那种场合却怎么吃得饱人。”
待侍女将碗筷添好后,沈七直愣愣地盯着韩琛,示意他继续喂饭。沈七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小家子气了,可她就是受不了,必须要让她们知道,她才是这里的主角。
“打猎,现在?”沈七睁大眼睛。
“你就不怕子充笑你吗?”韩琛没有再继续先前的动作。
“呵呵,咱们去打猎,打了才有吃的。”韩琛喝停了马车。
“不怕。”沈七噘着嘴,一副你不喂我就不吃的样子。
“那你的……”沈七本来要嘴快地说你的梅姑娘难道也不美吗?可最终还是收回去了,她可不能跟杜氏她们一般说这些有的没的酸话,让男人添堵。她需要的是从自己身上找不足。“我倒是真有点儿饿了。”沈七赶紧转换话题。
“没胃口的话,让钱儿给你找点儿山楂开胃。”
“不丑,不丑,你要是都丑了,那天下便没有美的女子了。”韩琛笑着拉下沈七的手。
沈七见这两人来了以后,韩琛立即改变了态度,心里便不开心起来,觉得韩琛在乎她们的感受更胜过自己。明明两个人好好的,却忽然多出这么两人来,显然没有韩琛的意思,她们是不会自己从京城到兰陵的,沈七越想越气,站起来扭头就走。
沈七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别看了,肯定丑死了。”沈七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肿得像桃子。
钱儿跟在沈七的背后追着,“主子。”
“哭够了,哭饿了没有?”韩琛见沈七的哭声渐收,才出声,端起她的脸为她拭泪。
“他追来没有?”沈七在乎的是这个。
沈七心里委屈得很,被他这么一弄就更委屈,“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韩琛只是拍着她的背安慰,却不再问问题,仿佛一切因由他都了然于心。
“没有。”
“怎么又哭了,怪不得人说南方的女儿都是水做的,我看你该是雪做的,一暖和就开始化了。”韩琛捧起沈七的脸,抹去她的眼泪。
沈七气呼呼地坐在榻上,“去查一查这两人什么来历。”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沈七忌讳的倒不是她们,只不过看那罗氏先生了孩子,总是不顺眼的。
所以沈七又伏在桌案上,眼泪吧嗒吧嗒地往桌案上滴。
钱儿的手脚倒是麻利,半下午就把消息收集回来了,“那罗侧妃是王府的丫头出身,后来王爷将她收了房,在京城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理。”
沈七看着韩琛,甚至能想到他的答案,“我就是喜欢她,不过是你用了卑鄙的手段拆散了我们。你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还能相处,否则.……”沈七不敢往下想,她此时却不敢问出口了,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后,她却不能质问一声。
沈七皱着眉头,这样的人倒不好对付了,大约是从小跟在韩琛身边,情谊非同一般,“那赵氏呢?”
沈七扭扭身子,转过头盯着韩琛,一句话就要问出,却见他笑融融地看着自己,但那笑容却仿佛只是一层雾,只要她一问出,那笑容便会消失。而他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你说啊,你说啊。沈七有种直觉,她一旦说出来,也许一切就变了,就无法挽回了。
“赵侧妃的家里是从商的。”钱儿有些不屑,士农工商,商人一向是最被人瞧不上的。
“谁那么大胆敢惹你生气啊?”韩琛从背后抱着沈七。
“是邺城赵家吗?”沈七出声问。
沈七上了马车后,便伏在桌案上,并不理会韩琛。
“正是,主子你都知道了,还让钱儿去查什么啊?”
“嗯。”梅若涵别过头不看沈七,她到底还是埋怨沈七的。
其实沈七也是听了钱儿说赵妃是商人出身才开始猜想的。刚才看韩琛与那两位相处的样子,看他与他的孩子子充的对话,那都是家风甚严,而韩琛这么多年不曾娶正妻,侧妃不过两人,可见其对娶妻纳妾之事极为慎重。赵氏凭借商人之女能够成为侧妃,估计来头也不小。这姓赵的,也只有东华邺城赵家最为知名,乃是东华第一大商。
“梅姐姐以后有空也到我们府上走走吧。”沈七笑着道,她心里有事,脸上就越发表现得亲近。
沈七想了想,总觉得在“钱”之一字上,韩琛极为较真,整个王府上下都十分节俭,而他还特地与邺城赵家联姻,恐怕钱对他极为重要。
“嗯。”
沈七不想去想韩琛敛钱背后的原因,但她大约猜到,要讨好韩琛,估计还得在钱这个字上作文章。
“你要走了?”梅若涵的声音里有不舍。
到了晚间,沈七久久等不到韩琛回屋,却听见门外一个小厮道:“王爷请王妃先休息,王爷说要考校小公子的功课,今晚就不过来了。”
沈七本是要不理韩琛的,但听他这么一说,更不放心,只好跟了他去与主人辞别。
“知道了。”钱儿给了几个铜板与那小厮。
“怎么又生气了,真是一个小气包,孤要走了,爱妃要同孤一起走吗?”
沈七在屋子里也早听见了,气得立马炸了,什么考校功课,只怕是要和那罗氏温习功课才是。沈七咬着下唇,“去罗氏的侧院。”
沈七身子一僵,故意不理韩琛,“哼。”
“主子,你这是做什么呀,就算,就算王爷在那屋里歇息,那也是该的啊。”
“爱妃在找孤?”韩琛的声音忽然从沈七的耳畔传来。
“什么该,什么该,我才是他的王妃……”沈七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她不是不明白,这种亏她只能吃了,还不能喊冤,否则那就是犯了七出里的“妒”字。
沈七的心早开始想韩琛接下来有什么事了,不会是要和梅若涵私会吧?所以一顿饭用下来她根本没吃什么。一用完饭就急急地出门去找韩琛。
“可谁家没有小妾啊?”钱儿说得是大实话。
“上一次孤不过是侥幸得胜,五哥不用放在心上,孤待会儿还有点儿事,恐怕不能陪五哥尽兴了。”
“哼,嘱咐小厮备马,咱们去琼林苑。”琼林苑是沈家的别庄,沈七不开心的时候就爱往那里去散心。
“我去用膳了,五哥。”沈七收回眼神,把手抽出来,转过头再也不看韩琛。只听见身后沈青秋对韩琛道:“王爷,一会儿用完膳,咱们再打一场马毬如何,上一次我可不服气。”
“这么晚?去多久啊,要不要跟王爷禀报一声?”
沈七以前觉得没什么,可自从嫁人后和沈青秋许久不见了,忽然被他这么一握,忽有些不习惯,偷偷觑了韩琛一眼,却见他也在看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嘴角噙着一丝讽刺意味极浓的笑容。
“钱儿,你的主子是我还是王爷啊,我今儿去了哪里,你吩咐下面都把嘴给我守严了,不许告诉他。”沈七在这屋子里是呆不下去了,她只要想着韩琛在另一个屋子和另一个女人亲热,她就坐不住,恨不得冲进去大吼大叫。
“胡说,瞧你的手这么冰。”沈青秋握住沈七的双手,这样的动作本来不合适,可是他从小和沈七感情就好,所以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钱儿见沈七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说,自去办了。
“我不冷,五哥。”沈七娇嗔道。
沈七没想到的是她在琼林苑一呆就是十几天,因为韩琛没有给她阶梯下,对她不闻不问,仿佛她这个人存在不存在都无所谓。沈七在院子里踩着花,一边踩一边想,他们只怕是小别胜新婚,韩琛连她沈七的样子估计都记不清了。
沈青秋搭手摸了摸沈七的额头,“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沈青秋皱眉看了看沈七,解下自己的狐裘覆在沈七的大氅外,“武修,去给七姑娘取一个手炉来。”武修是沈青秋身边的小厮。
她这一离开,倒便宜了那两位,可想是这般想,她最恨得还是韩琛的薄情负心。
“唔,今早起床有些不舒服。”沈七踏步过去,在沈家她的五哥最疼她。
“主子,你就在这儿住下了啊?要是被人发现你一个在这儿住,城里还不知道传得多难听呢?”钱儿轻声劝道,这气也该消停了。
“七七,你今儿是不是来晚了。”沈七才刚要踏入花雪厅就看见自己的五哥在向自己挥手。
沈七不开口。
杜氏怏怏地跟在她的身后。
“那万一王爷一直不来呢?”
沈七却恨不得自己能如梅若涵一般,柔柔弱弱,惹人心疼,只是她从小父亲母亲就宝贝得紧,什么贵重补品都往她碗里搁,从小到大就没生过什么病。“少说两句,走吧,管不住自家的男人,除了怪自己还能怪谁。”
沈七狠狠地瞪了钱儿一眼,是啊,如果他一直不来呢?她是不是就要自己灰溜溜地回去?沈七倒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在韩琛心里的地位,或者高估了沈家在韩琛心里的地位。
梅若涵俯了俯身,寻了个借口先离去了,杜氏在她后面啐了一口道:“也不知道男人怎么都喜欢她这模样的?风吹一下就倒有什么趣味。”
“是不是要十五了,每个月十五都要回家团聚的。”这是沈府的规矩,女儿即使嫁出去了,十五也是要回娘家的。沈七自言自语,也不用钱儿回答,如果十五那日,她单独回去,只怕爹就要知道她和韩琛闹矛盾了,那可没有韩琛的好果子吃。沈七咬着唇,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沦落到要靠爹才能略微让韩琛上点儿心的地步。
沈七见梅若涵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心下便明白了是什么事,只怕先前那阵子,她和韩琛一直腻在一起,沈七是知道韩琛私下的温情的,心里直泛酸。
可是平日看韩琛对自己的样子,无一不是柔情蜜意的,那些感情都是装出来的吗?沈七却不知道男子和女子的区别。男子即使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也是能做出多情种子的模样。有时候,对上自己喜欢的人倒反而手足无措或冷若冰霜起来。
梅若涵却仿佛惊了一大跳,差点儿跌倒,“哦,是沈家妹妹。”
等到十五日,也不见韩琛有任何消息来,沈七不得不跺着脚自己去了沈府,心想着一定要在爹爹和娘亲面前好好数落一下韩琛。
“梅姐姐。”沈七甜甜地喊出来。
“你怎么一个人来的,王爷呢?”沈光耀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
韩琛走后,那边又缓缓踱来一人,正是梅若涵。
沈七张了张嘴,倒底还是没说出话来,久久才道:“我一个人就不准回来啊,爹。”沈七撒娇的依在母亲的怀里。
沈七一行人开始往外走,在花雪厅附近,沈七看见韩琛忽然从转角处过来,她本要迎上去,可想起先前的一幕,顿时停了脚步。哪知韩琛路过她们这群人时,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过去了。沈七微微张了张嘴,却没叫出来。只因为刚才韩琛看她的那一眼太过薄凉,仿佛她不过是路边的一棵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老爷,总是王爷忙吧。”沈夫人爱怜地扶了扶沈七头上的簪子。
“是,刚才就来请咱们了,去花雪厅。”
“七儿,是不是你耍小性子了。”沈光耀板起脸。
至于韩琛给沈七买衣服这事,沈七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只是这时候能给人她和韩琛夫妻恩爱的样子也是不错的,有时候这层纸明明虚幻得紧,却也不能撕破,“是不是该用膳了?”
“我哪有啊,爹你不说他的不是,怎么还怪女儿?”沈七有些奇怪她父亲的态度。
“哎,咱们这些人里,就你最不用担心那姓梅的了,她呀,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瞧王爷对你多好啊,连衣服都亲自去给你买。”杜氏酸酸地道。
“你呀,还是收收那小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你,女子最重妇德,你既已嫁做人妇,就该好好持家。”沈光耀横了正要讲话的沈夫人一眼,“都怪你把她宠得。下一次你回来要是王爷不来,你也就别回来了。”沈光耀对着沈七厉声道。
“那就多谢了。”沈七回头对着杜氏灿烂一笑。
“爹。”沈七这下是真委屈了,她一直以为是韩琛靠着沈家,如今这一看,估计沈家也很倚重韩琛,怪不得当初她父亲一个劲儿地催自己回兰陵。后来明知道她作出那种事情设计韩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自己善后。
“你要是喜欢,拿去就是了。”
沈七被父亲教训了一顿后,气呼呼地走到花园。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小东西挺有意思的,所以四处看看。”沈七不惊讶于自己声音里的平静,刚才的那一幕,她不愿意任何人看见。因为这些都不是真的,不会长久,她迟早得绝了梅若涵的这个念想,所以没必要让杜氏她们知道自己的窘境。
“七七,被爹训了?”说话的正是沈青秋。
“王妃,你在看什么啊,那么专心?”杜氏的声音在沈七的身后响起。
“五哥。”沈七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了,觉得整个天地都翻了,什么都跟她作对。
沈七在望远镜里虽看不真切梅若涵的眼睛,可想也能想到那是如何地楚楚动人。那两人只是面面相觑,大有执手相看泪眼的苦情。沈七看见梅若涵忽然扑入了韩琛的怀里,韩琛愣了片刻,轻轻将她推开,沈七心下还略有安慰,却看见韩琛似乎往自己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她反射性地向后一退,才想起她在高处在远处,韩琛断没有发现在的理由,所以便稳了心神。接下来的一幕,让她觉得心都被人拧了起来,还放在油锅里炸似的。沈七望着那相拥的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怎么韩琛欺负你了?跟五哥说,五哥去给你出气。”
沈七完全没料到她会在望远镜里看见梅若涵,这个今日久久不出现的女主人,在那梅林里还有一个男人,紫色的袍子,沈七极为熟悉。
沈七白了沈青秋一眼,心想你难道能让他把娶的妾都退回去?她还是得给自己想想怎么下台阶。
沈七看了看倒不敢想有一天韩琛是否会如此,只是她想着自己一定不能如杜氏她们一般认命。大约有点儿兔死狐悲之感,沈七拿了望远镜去栏杆处,借着四处打量的机会,逃开杜氏的那股子怨气。杜氏和苏黄二人还在屋子里讨论。
到晚上该离开的时候,沈七也没想到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总不能一直住在琼林苑,那里冷冷清清的,不适合沈七。
杜氏抹抹眼泪,“也只能这么想了。”
“七七不如到五哥的别庄住一阵怎么样,咱们兄妹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沈青秋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黄氏和苏氏也跟着叹气,估摸着也遇上过类似的问题,“男人都这样,新鲜几天就过了,你才是那死了牌位进得祠堂的人。”
“好啊,你不怕我发现你金屋藏娇吗?”沈七笑出花来,她这个五哥就是这么好,他的别庄从不邀请人去住,连父亲都不曾邀请过。
“对付那女的?你不知道杜三对她有多宝贝,我就是多看她一眼,杜三都怕我把她给吃了。”杜氏一肚子的酸水,眼泪已经包在眼眶里了。
“你要是去了,便成了那娇了。”沈青秋刮了一下沈七的鼻子,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待那侍女被打发走,沈七才道:“你这人跑这儿撒什么泼,人家梅姑娘又没惹你,你有本事就回去对付那女的去啊?”沈七见不得这些个女人在别处受了气,却拿不相干的人作践。
沈七却意外的在门房看见了卞卓。
杜氏一看就有气,“不吃不吃,难道我们是饿死鬼投胎,成天想着吃吗?”末了嘴里又嘀咕一句,“她爱梅,难道我们每个人就要爱梅不成?”
“小的给王妃请安。王爷让小的来接王妃回府。”卞卓躬身行礼。
“还是你家姑娘想得周到,这零嘴也别致。”沈七瞅了瞅那些碟子里的食物都沾着一个梅字,有酥的梅花瓣,有梅花味的腌梅子,连瓜子儿都是梅花味的。
沈七心里一喜,可脸上做得冷冰冰的,好歹她也算有了台阶,虽然她极不满意。可是如果她不回去,岂不是便宜了那两位,而疏远了韩琛。
才说到这里,就见有侍女进来伺候,“我家姑娘让奴婢来给几位夫人送些零嘴。”
“五哥,我下次再去你的庄子吧。”沈七歉意的看了看沈青秋。
沈七如今才明白怎么杜氏一开始就不待见梅若涵,看来这位杜三也是梅若涵石榴裙下的人,且还痴情得很,为了一个长得仅五分相似的小妾,就把正妻丢一边了。“你就放任那女的骑到你头上去?”沈七瞥了杜氏一眼。
沈青秋眼里露出失望来,不过脸上还是宠溺地笑着,“嗯。”
“是啊,这种表面看起来孤高清傲的人骨子里最狐媚,哪个男人不被她勾引啊,你们啊都得小心点儿。”杜氏酸不溜丢地道。
小厮赶紧搬来脚凳,扶沈七上了马车,卞卓却伸手挡住了跟着要上车的钱儿,示意她坐沈七来时乘的马车。
沈七自然是早看出来了,但是没黄氏和苏氏那么嘴快和没眼力劲儿。
沈七心里顿时了然了,掀开帘子板着脸走进去。
男子即使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也是能做出多情种子的模样。有时候,对上自己喜欢的人倒反而手足无措或冷若冰霜起来。
韩琛果然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