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红点点头,手中握紧了短弩,把马车中的灯捻得亮了几分,窗户上便现出一个若隐若现头戴金蝉束发冠的人影。
永夜收拾停当,望着换了她服饰的倚红笑道:“你没武功,记得我教给你的三部曲就行了。”
永夜拉上蒙面巾推开马车夹层钻了进去,再拉开一层露出车底,正要跃下,听得倚红轻声说了句:“少爷,你千万小心。”
豹骑人人缄默不语凝神戒备,空气中暗传肃杀之意。
她回头眨了眨眼,“有事进夹层,别的不管。听见没?”
山中只闻马蹄,更伴有车轱辘吱呀的声响。远远望去,黑暗的林间一排火光闪动,宛若游蛇穿行。
“是!”
夜风无声,偶有夜枭鸣叫。
永夜一吸气钻了下去,拉好夹板,趁拐弯时滚入长草之中。随行的豹骑没有发现半点儿异样,等车队过后,永夜施展轻功尾随着队伍。
林中之路被月光映出一种惨白之色。
很久没有这样在林间奔行,永夜觉得很愉快,车队速度及不上她,不多会儿她已赶在了队伍前面。
夕阳已退,倦鸟入林。
出行之前她已仔细看过地图。这片树林前方会有座木桥,过桥之后树木更为高大浓密。若是设伏,从这边树林奔出的车队一旦出林就暴露在对方弩箭范围之内。等到车队过了桥再炸掉,车队便无退路。
没有风扬兮,这百名豹骑精锐是绝对敌不过易中天的。今夜真的会太平吗?永夜不知道,她必须暗中保护这支随她出使的队伍。她就算不把百名豹骑的性命放在心上,也绝不会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陈国的金殿上。
她加快了脚程,像缕风飘荡过去。
普通山贼是不敢与官兵冲撞的,更不会轻易劫使臣车队。可是易大将军就说不清楚了,他就算不要她的命,只让队伍丢盔卸甲狼狈地出现在陈都泽雅,就尽可出了这口心头恶气。他要杀她,怕也会是在她回程的路上。找个替死鬼如宋国之类,又或者找个别的不会挑起安国起兵的借口。
月光下木桥安静地伫立,下方溪水潺潺,永夜下到溪涧,利用大石隐藏身影,片刻工夫靠近了桥底。
她要做的就是面对陈国可能出现的山贼,或者说,是那个想娶公主的易中天。
果不出所料,她瞧到桥下有四条黑影。如何能够让他们不出声响地死呢?车队在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到达。她深深呼吸,凝神辨别流水声中夹杂的气息。手一翻已握住三枚钢针悄无声息地靠近,还有两丈的距离针如月光撒出,瞬间刺中三人咽喉。还有一人惊悚回头,脖子正迎上永?手中的袖刀,气管被割断,呼吸顿绝,他张开嘴努力想吸入空气,捂着喉发出咝咝声。
永夜嘿嘿笑了。她下令封关,风扬兮功夫再高,只要落在她身后也甭想出关,跟随而至的不管是游离谷的人还是李天佑、李天瑞的人都出不了关。十天,月魄与蔷薇在解大人的护送下,应该能平安到达宋国后转而往齐国。
永夜冷冷地望着他,手挥过。他只觉得心口一凉,像山溪涌进了心里,薄如纸的袖刀已抽离了身体,快得连血都没来得及涌出人就倒了下去。
“少爷!”倚红揉着脸嗔道。
还行!永夜耸耸肩,就着月光查看他们的衣物,清一色黑衣,没有任何标识,连武器都是兵器铺里随便能买到的刀与箭弩。永夜笑了,她不认为山贼会有统一服装和统一的武器,而且是全新的家伙。
永夜这才深深叹服她老爹的才智,在倚红的脸上使劲捏了一把呼道:“我真是爱你!”
永夜能肯定,来的是易中天易大将军的人。看来,车队不会有灭顶之灾,想把贺礼抢了让她出糗才是真的。
倚红扑哧笑道:“我学少爷的声音还行吧?”
她站起身,手摸上桥身,手指拈起一丝湿滑,嗅了嗅,果然是火油一类的东西。她想了想,没有入林,陆续拎起几人尸体扔进了树林的长草深处,迅速回头。
永夜手一抖,糕饼散落了一身。
等她钻进马车底部露出头来时,急声吩咐倚红:“灭灯,唤林都尉过来!”
倚红轻轻一笑,“倚红高了点儿,又如何?”
来不及换衣,永夜便听到蹄响,林都尉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侯爷何事?”
永夜坐上了倚红的车,边吃干粮,边说:“应该叫茵儿来,她身段和我相似。”
“队伍缓行!”她迅速换衣,倚红赶紧为她戴好金蝉冠,永夜隔着轿帘又低声嘱咐了一番。
车队迅速集结进入树林。
林宏点头应下。
林宏见永夜说得轻松,心里却在叹息,侯爷是想护着那人与蔷薇郡主安全离开,才以身犯险去吸引贼人注意吧?他摇了摇头,那人便也罢了,这蔷薇郡主……他想起端王大恩,胸膛挺直喝道:“全体上马!双骑并行,一人观察,一人歇息。”
永夜这才舒了口气,换好衣袍开始整理仪容。
永夜嘴边飘过一丝笑容,“扎营于此,有人来袭,难道跳河?若是想晚上来偷袭,不如我们送上前去。如果今晚平安,明晨便到去陈的官道,有陈军接手护送,大家也少操点儿心。我坐倚红的马车。”
“少爷,怎么回事?”倚红赶紧问道。
林宏大惊,“为什么?”
永夜喝了口茶,眼睛一闭,“累死我了。等会儿把头埋低点儿,省得被人看中抢了。”
永夜点点头,想了想说:“不扎营了,继续走,今晚穿过树林。”
转眼间,车队已上了桥慢慢地通过。才入树林,听到一支响箭带着哨音嗖的一声钉到了马车上。这是山贼惯用的响箭,箭身绑了竹哨,射来之时会迎风鸣响示警。
林宏笑道:“出了树林在清泉镇分路,一条往宋国,一条去陈国。”
“这是安国赴陈使车队,何方贼子如此大胆?!”林宏中气十足地吼道。
永夜望着树林问道:“去宋国也是这条道?”
“哈哈!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钱,爷劫财不伤人!”一个嚣张的声音在林间响起,瞬间前方闪出人马,火把将树林照着通明。放眼望去,似整座树林全是敌人。
“侯爷,我们在河边扎营,明日将穿过树林。”
为首的满面虬髯,四十来岁年纪,方巾包头,手执一把九环大刀。永夜掀起轿帘看得直乐,这不是传说中的山大王吗?
眼前豁然开朗,河水在此拐了一个大弯变得平缓。一大片浅丘树林向远处延伸,夕阳已在山巅散发最后的光芒,满山遍野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林宏冷冷道:“你是山中哪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