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姗知道劝不住,只能跟上,扶着她去重症监护室。
“他在哪?我要去看他。”明辰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下床,脚是还是软的。
明辰进入病房,看到静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头上缠了纱布,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心脏像被什么拼命地在拧搅,痛得无法呼吸。
“放心,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医生说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还没醒。”宋亦姗言辞闪烁。
她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抓住他的手,想叫,还是叫不出来,头埋在双臂间,以期掩饰自己又一次泪流成河的不堪面目。
“他呢?他怎么样了?”明辰手撑着床,挣扎着坐起来。
宋亦姗站在旁边,也在抹眼泪,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床头柜上的纸巾盒拿过来,抽纸巾给她。
“总算醒了一个。我去叫医生。”
“我也真是服了你们,哪里受伤不好,怎么每次都伤在头上?”
明辰第二天上午才醒来,宋亦姗坐在床沿给她削苹果,看到她醒过来,长舒了一口气。
明辰眼泪几乎流干了,抹掉两边眼角的水珠,看着床上的男人。
当救护车过来,莫易珩被抬到担架上,她被宋亦姗扶着站起来,眼前一黑,此后发生的事,她就更不知道了。
“宋亦姗,《你和我的两地书》是不是你写的?”明辰昨天就想到了这一点。
她是后来听宋亦姗讲述才知道,她死死地抱着莫易珩,旁人怎么劝她都不放开。
唯此才能解释,她那次让宋亦姗陪她去和莫易珩、康许然打高尔夫,她听到宋亦姗和莫易珩谈话,并不像第一次见面刚认识的人。
明辰像个游魂一样,对周围的一切毫无知觉。
“没错,是我写的,”宋亦姗斜斜地站着,背靠着床尾,扭头看着床头一躺一趴的两个人,“你十六岁那年认识你叔叔,到你们分开,我见证了整个过程。”
再后面是唐冰,舒灿,还有莫易骁,最后是警察。
“所以,你确实是因为我,才不去北京的?”明辰把视线缓缓移向床尾,“是他让你留在我身边的?”
康许然跟在他身后,拽着宋亦姗,同样疾步如飞跑到他们面前,看到眼前的景象,同样惊住了。
“不是的,那次在高尔夫球场,你应该听到他说,让我去北京,后面的事他来负责。”宋亦姗在床尾坐下来,急切地解释:
“明辰,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明澈最新从车里跳下来,飞速奔向她。
“这件事有点复杂。一开始留下,确实是因为你,可你变成现在这样,本来就是我造成的,我有责任。但后来,我知道,我和费越清注定走不到一块,现在事实也证明,我留下来是对的。你连男人都帮我找好了,托你的福,我现在过得不是很好吗?”
几辆车子停在他们周围的空地上,有人开车门,朝他们跑过来。
宋亦姗声音不稳,眼泪也飚了出来。
明辰就这样坐着,抱着他。
“谁能想到,我们抄近路去吃东西,穿过小巷,会有高空坠物砸下来?明明砸中的是我,你却要扑过来,把我推开。从高空坠落下来的花盆,削过你的脑袋,把你的记忆都削掉了。你知不知道,只差一点点,你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她感觉受伤的不是他的脑袋,而是她的心脏,像被石头砸碎了,连疼痛都碎裂不堪,遍布全身每一个细胞。
“……”明辰想起了她做的那个梦,原来是潜藏在她大脑里的真实记忆?只不过,被砸中的人是她自己,不是宋亦姗。
此后,任她再怎么想叫他,都喊不出来了。
“那个时候,你和你叔叔久别重逢,毫无悬念地又陷入爱情,正处在热恋中呢,都在谈婚论嫁了。你昏迷了三个月,医生说你已经脑死亡,心脏却还在跳动,体温高得吓人,可能醒不过来了。他每天拿着《你和我的两地书》读给你听。读了三个月,你醒了,却不记得他。”
“叔叔……”明辰张了张嘴,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喊出声音来,带着哭腔。
宋亦姗抹掉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望着她:
她吃力地把他推到旁边,挣扎着爬起来,让他半躺着,靠在她身上,她抱着他的头。
“你说奇不奇怪,你忘记了所有关于他的事,只要和他扯上关系的人和事,你都忘了。却唯独没有忘记我这个损友,你们第一次初恋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我大概上辈子拯救了地球……”
明辰用手捂住他的伤口,又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这才发现,他早已晕了过去。
宋亦姗捂住嘴,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但最终又放开了。
她声音突然哑了下去,手上黏糊糊的,伸手一看,全是血,沿着他的肩膀往上摸索着,血是从他脑后面往下流出来的。
“其实,《你和我的两地书》只写了你十六岁那年的事,你们之间的故事真正精彩的部分,是你留学回国以后。具体还是等他醒来,让他亲自讲给你听吧。”
“叔叔……”
事实上,宋亦姗也不知道从哪说起,普通人一生只有一次初恋,他们却已经初恋无数次。
明辰意识到应该是救援他们的人来了,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这种离奇曲折、精彩绝伦的爱情故事,她这个惊悚悬疑作家是绝对想不出来的。
薛凯年大骂一声,来不及再开枪,调转车头,逃命去了。
明辰还想继续追问宋亦姗,除了《你和我的两地书》,她和莫易珩经历过些什么,宋亦姗只抛了一块砖,后面的玉还没引出来,有人敲门,门被推开。
“操!”
康许然和唐冰进来,莫易骁跟在后面,舒沁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世界突然安静了几秒,远处传来“嘀嘀嘀——”警车鸣笛的声音,划破了山中寂静薄暮。
“看样子,不能等他醒来了,得想其他办法。”康许然冲她们两个笑了笑,转身在和唐冰商量工作上的事,两个人看样子要离开了。
一连三声枪响,明辰感觉到子弹从她耳边擦过。
“等等,”明辰叫住了他们,“是什么事?伦理委员会和环保协会的事?就在这里说吧。”
“嘭!嘭!嘭!”
“也好,让他听听工作上的,他一急,说不定就醒了,咦,好像有点道理。”康许然心态极好,任何情况下都能开得了玩笑。
莫易珩拉着她往最近的一个山凹奔跑,最后直接扑倒下去,他抱着她往里面滚。
“明天有个记者招待会,按计划,莫总除了演讲,还要现场回答伦理协会和环保协会的人提问。问题肯定会很刁钻,只有莫总能应付得来,如果处理得不好,不但不能阻止华御股价跌停,很有可能会往更坏的局面发展。”
“小心!”
“他会醒的,”明辰看着莫易珩,内心异常平静,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笃定。“如果他明天没醒,我来。”
她听到身后有声响,回头,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停在她身后不远处,驾驶座车窗落下,薛凯年笑望着他们,笑得狰狞而恐怖,随之后来的,黑色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康许然和唐冰对视了一眼,华御有高管轮值的管理制度,唐冰轮值当过CEO,如果莫易珩没醒来,他也不是不能上,但效果肯定会打折扣。
明辰仰头望着男人英俊的脸,清冽冷峻的神色,越来越冷,深邃修长的黑眸,眼神一惯笃定沉静,不知为何,他眼睛里突然掠过一丝惊恐。
康许然现在是华御科技股东之一,他口才极好,公众场合自然也能应付。
只是,幸福的时间总是稍纵即逝。
最终,他们都一致同意,如果莫易珩明天没醒就让她来,原因无二,如果莫易珩醒着,她说她来,他肯定也会同意。
明辰在几近窒息之前,不舍地推开了他。她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了。
明辰让唐冰把所有的资料都搬到医院来,她打算就在莫易珩跟前办公。
这个悬崖前的热吻,持续了许久。
唐冰答应了,离开前,讲了警方那边的情况。
……
薛凯年携带五百万逃走,因为钱里面被提前装了传感器,暴露了地点,薛凯年今天早晨已经被抓。
她想开口说话,可也想这样继续吻他,也被他这么激烈的吻着。
薛家已经彻底放弃这个人,薛家老爷子发出申明,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薛盛丰更是落井下石,把之前盛凯的一些污点都推倒了薛凯年身上。
明辰抱着他腰的手,迅速往上,紧紧地攀住他的脖子,很快又覆在他的脸上。
薛凯年这个人,算是彻底被毁了。
他双手覆在她脊背上,不停地使力,仿佛在借着她的身体,把那双一直在撕扯他的心脏的手挤压出去。
唐冰说完,莫易骁开了句玩笑,“我的妈呀,幸亏我生在莫家,不然,有个聪明的哥,我肯定还没长到十八岁,就被整死了。”
莫易珩想到这一点,吻得很凶,似是要给她最严厉的惩罚。
房间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舒灿拍了一下莫易骁的肩,让他别打扰他哥休息。
为什么她总是让他在找她?不只找,还得和时间赛跑,拼命地追。
明辰笑不起来,让他们都先回去忙,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行。
男人冰凉的薄唇,在她唇上厮磨须臾,炙热的舌,迫不及`待地进入她口中,抢夺她的氧气。
听到门被关上,明辰爬到床上躺下来,抱着静躺在床上的男人,喃喃自语:
唇瓣迅速密不透风地交织在一起。 唇齿间的缠绕碰撞,急切而激烈。
“叔叔,你要快点醒来啊。姥姥一直在念叨,要来看小莫,还问小莫是不是生病了,这么久不去看她。……”
这一次,明辰没有丝毫犹豫,同样急切地迎上他。
明辰头抵在他肩膀上,很快泣不成声了。
“叔叔,我……”明辰刚开口,还没说到关键的地方,他已经封住了她的嘴。
每次看到颜书奇把他当陌生人,她就为他感到难过,却没想到,给他最大伤害的人,原来一直是她。
他剧烈跳动的心,又像是被什么人直接用手抓住,狠狠地拉扯。
她是他真正意义上初恋的女友,久别重逢后热恋的女友,可对她来说,他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她额头上全是汗,脸上染满尘埃,眼睛也有些红肿,嘴角边黏着黑黑的东西,像是不干胶之类的。
他只能把所有炙热的感情埋藏在心底,一边看着她,一边想她。
莫易珩抱着她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把她放下来,低头看着她。
我想你,直到初雪落满大地。
她竟然还能活着看到他,他竟然能重新这样抱着她。
他是不是以为,从四月,到初雪,这么长时间,足够他把真正的她等回来?
这一刻,两个人实在太兴奋了。
从去年四月份,他们演绎木棉花下初见开始,到法国,甚至到岩都……无数次,他看她的眼神里,满怀期待,无数次,期待落空。
莫易珩伸开长臂,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他身上的风衣,和怀里的女人,几乎同时飞了起来。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起任何他们过往的经历。
明辰像只小鸟一样,冲进了他怀里,双脚突然腾空。
她所知道的,只是基于她的推断,和宋亦姗今天讲到的一点蛛丝马迹,连宋亦姗写的《你和我的两地书》,她始终都是在看别人和他的故事。
空旷的山林,突然响起虫鸣鸟叫声,才把呆愣中的人惊醒,也几乎是在同时,两个人跑向对方,到了两辆车中央偏悬崖一边的地方。
为什么他们两个,总有一个醒不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像是双双被雷劈傻了一样,呆愣在原地不动。
现在,他不醒来,一定是在惩罚她吧。
连着绳索的两辆车,车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同一时间,各跳出来一个人。
明辰这么想,心里好受了些,凝视着男人紧闭的眼睛。
卡在悬崖边上的车被拉着往后退,一直退到距离悬崖有一段距离的空地上。
“叔叔,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我要你告诉我,那些年,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故事,书里面看不到的故事。
莫易珩迅速把手中的绳索套在车子后面的两个车轮上,再把绳子的另一端拉在手里,回到他自己开过来的车上,启动车子,往后退。
叔叔,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你家。舒沁姐说,你爸一直惦记着我们的事呢。我们把姥姥也接回家,一家就团聚了。我们早点结婚,姥姥肯定还能抱到重孙。
明辰听到这个声音,微微转头,看到车窗外突然出现的那张脸,整个人像被电击中,大脑停止了运转,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又哭又笑,想动,却又不敢。
叔叔,就算你要惩罚我,也要先醒过来吧?”
“能不能换首歌?”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
明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一首歌,不知道唱了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