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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在一起要做的一百件小事

夏初一噘嘴,暗想陆斐然真是费尽心机,趁着她洗澡竟然完全把自己隔绝起来,他是有多不想看见她?!

从里面锁住了。

夏初一将头发扎成丸子形状,气鼓鼓地把电视关掉,然后翻箱倒柜,终于在电视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毛笔和一盒墨汁。

她笑嘻嘻地准备进入书房,哪知推了几次门都推不动。

她将桌子上面的纸签和钢笔拿开,又铺了一张宣纸上去,窗户外面的蝉鸣和蛐蛐声配合着她起笔落笔的动作。

夏初一洗完澡套了件宽大的白T恤,下面穿着短裤,露出细长的小腿。T恤是陆斐然的,还带着清爽的气味,夏初一歪头细闻了闻,镜子里面的她像个贪婪的小狗。

虽然没有陆斐然写的字好看,但她好歹由他手把手教了几年,写几行正楷不成问题。

陆斐然嗓子冒火,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冲向书房门口将门反锁。

陆斐然从书房出来时发现客厅地上扔满了纸团。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一下又一下挠着他的耳朵。似乎里面的水汽全部飘散出来,凝结成滴滴水珠贴着他的下颌线滑到心窝的位置。

他信步走到桌子前,双目圆睁地看着还在写字的夏初一。只不过如今她满头是汗,手指尖已经险险握不住笔杆,字写得歪歪扭扭,像上气不接下气的晚期病人。

他想起夏初一最喜欢湿着头发散步,让风从每一根发丝之间穿过,带着柔顺的香味四散空中。夏天的阳光穿透树梢打在她的肩膀上,她奔跑起来带着风,穿过好几个教学楼给实验室里的他送晚饭。

夏初一抬了抬胳膊,酸痛感瞬间袭来。好在最后一个字即将完成,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团成一团扔掉了。

水声越来越大,陆斐然心口痒痒的,继续翻书。

实在是没力气了。而且,越写越烂。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陆斐然耳朵动了动,继续翻书。

见陆斐然站在桌前看着自己,夏初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送你幅字。”

她起身悄悄摸到书房门口,见他坐姿端正,正低头整理数据,随即叹了口气,只能听话先洗澡了。

陆斐然抿着嘴唇,弯身将地面上的纸团挨个捡起来。垃圾桶还在窗户边,他不得已先将所有的纸团揣在怀里抱着。

夏初一有点后悔,明明是自己要主动追求陆斐然的,干吗说些拆台的话呢?她将一半西瓜吃了个精光,抹了抹嘴,眼珠滴溜溜地转。

他在书房里换了一件棉质短袖和到膝盖的短裤,白瓷般的皮肤和乌黑的眼珠让他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年轻。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大学,他还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疏朗而清隽,窗外夜色正浓,密密的梧桐叶盖住了半个窗子及窗下的书和西瓜,瓶瓶罐罐。

“我要忙到很晚,你先睡吧。”

夏初一觉得这就是家的样子。

陆斐然轻轻站起身,丢给她一个孤清的背影。

她抬头看看抱着纸团的陆斐然,笑着出声:“你知道,古代人也有谈异地恋的呢。”

夏初一想起来当时列打雪仗这一项的时候,她想来日方长,她要和他异地那么久,总会有来汉州和他打雪仗的机会。没想到还没实现这个愿望,她就变成了单身,现在反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陆斐然愣在原地:“什么?”

“一起吃冰激凌,一起去海洋馆,一起逛超市,一起看音乐剧,还有一起骑车,一起看电影,一起打雪仗……”

“比如李之仪的‘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卓文君的‘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道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还有李白的‘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这些都是写恋人见不到面的诗句啊。”夏初一放下笔,写字消耗了刚刚的火气,声音变得又清澈又诚挚,“他们那时候没有火车,没有电话,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只能写诗写信。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熬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异地恋的人就不能做到呢?”

“单子上还有什么事?”

陆斐然抱着纸团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陆斐然抬了抬眉毛,很想告诉她他们已经分手了,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变成了别的。

夏初一将自己刚写好的毛笔字拿起来,举给他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异地后我列了个单子,要和你一起做一百件小事。第一项就是一起看电视。”夏初一顿了顿,再次笑起来,“准确地说,是你看电视,我躺在你腿上看书。不过现在就很好啦,可以在单子上划掉这一项了。”

虽然字写得不够整齐,但是看得出每一笔每一画都是用心写上去的。陆斐然看着那幅字心底涌出一股股暖流,可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风从窗外飘进来,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什么?”

只是再抬头时,夏初一已然站在他面前,湿漉漉的头发和清香的沐浴露的味道萦绕鼻尖。

陆斐然不明所以,夏初一拿起遥控器随便换了个台,这才笑道:“可以啦。”

紧接着,她的唇直接覆上他的唇角,清凉的空气瞬间变得湿润软糯。唇瓣互相索取,像丝绸一样滚进口腔。夏初一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带着金属一般的回响。她不顾陆斐然的阻挡横冲直撞地上前,用力地贴近,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气息干燥而又炙热,喘息声越来越重。

两个人身子陷在一处,胳膊紧紧挨着。

捧在怀中的纸团再次撒落一地,陆斐然再也无法抵抗,单手扶住夏初一的头将她拉向自己。她的身体融进他的胸膛,灼热的吻裹着混乱的呼吸。他们互相拥抱,脸颊通红,耳根潮热,紧贴的身体因摩擦发出更大的热量。

电视机里是某台正在播的肥皂剧,夏初一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在陆斐然还没转身时起先站起来,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不,不行。”

她乖乖点头:“你忙,我不会打扰你的。”

陆斐然颤抖不止,骤然别过头,推开夏初一。

他说后面两个字时有些含糊不清,却让夏初一的脸比西瓜瓤还红。

夏初一眼眶湿热,愣愣地呆在原地。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陆斐然终于直起身子,愧疚地看着她。

陆斐然将盘子放到窗边小圆桌上,又给她支好垃圾桶,打开电视,这才轻声道:“我还有些业务要处理,你吃完可以去洗澡。”

“我……”

夏初一握拳干咳,哈哈大笑:“这西瓜不错啊,一看就甜。”

还没说完,陆斐然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眼光闪烁,转身按了接听,不到三秒就奔向门口。

她见“惜取此时心”几个字写得极好,忍不住偷拿起来藏到自己的裤兜里,再抬头时见陆斐然端着一盘西瓜正饶有趣味地盯着她。

“你先睡吧,银行出了事,我去解决一下。”

说起来,陆斐然的字一向很好,上高中时班里的黑板报都是由他主办的。夏初一如今为数不多的几个优点里,有一半以上都是拜陆斐然所赐。大学时陆斐然教她写毛笔字,笔画丰腴如玉筋,枝干挺直而不屈曲,藏锋包其气,露锋纵其神,到现在她还能背得出来他教给她的口诀。只不过她顶多学了个皮毛,远没有陆斐然的意法韵势。

挫败感袭涌全身,夏初一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好一会儿才回神。

长指按了电灯开关,陆斐然将西瓜放进厨房。夏初一站在客厅里,发现桌子上铺了一张报纸,上面散着两支钢笔和几张纸签。她走过去细看,一张纸签上写着好看的钢笔字:惜取此时心。

还是有机会的吧……她暗自安慰自己,可能是她太着急了。

两人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进入客厅之前先看到了书房。夏初一瞅了瞅,似乎都是些专业书,立刻觉得陆斐然实在无趣。

她将纸团全部扫进垃圾桶,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她想对他说的话,可是都太啰唆了,写到最后都不能完全表达出她的意思。她看向桌子上的毛笔字,转身拿来胶水涂在那幅字的后面。

夏初一啧啧感叹,这个味道和他衣服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她将字粘在了白墙上,正对着客厅,以后陆斐然但凡在这张桌子上吃饭就会看见。

上了三层,陆斐然面色平静地打开门,一股清新的香皂味直扑而来。

窗外的风声停歇了,夜色如墨。夏初一站在桌前抬头,眸中笑意再次盛开。

两人用过餐之后步行回家,路灯将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夏初一喝着汽水踢踢踏踏跟在陆斐然身后,像头快乐的小鹿。

字写得也不错,歪歪扭扭的,显得稚嫩和可爱。最后一笔因为没有力气画出去了,停在宣纸的边缘像没写完似的,又像在告诉别人,纸外还有更多的情感比纸上的话更加浓烈。

陆斐然的公寓在三层,一看就是知识分子住的小区,不仅干净而且厚重,连墙面都是用青砖砌的。小区内绿荫环绕,十分幽静,出门一拐就是汉州最好的大学,沿袭了高等学府的书香和气派。

她轻念出声,灯光映着她的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