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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我吧,叶思远 第21章 人生旋转门

一直到下午三点,我们才到达机场。

他总是安静地低着头看我做事,只是去公共洗手间上厕所,他还是坚持自己来,虽然时间会比较久,可我知道,这一趟出行他已经受了足够多的挫折,能自己完成的事,他一定想自己做。

我是第一次坐飞机,对换登机牌、过安检、登机等事项完全不懂,都是在叶思远的指导下完成。经历了一遍登机流程,我才明白他一个人来P市需要经过多少难关。

我们没有打出租车去省会机场,而是坐了大巴,到了那边再打车去转机场大巴,其间要经历数次买票、上车、下车、付钱。可想而知,对叶思远来说,这些都是很难独自完成的。只是有我在他身边,他显得安心了许多,一路上喝水、检票、系安全带、脱卸背包都由我来帮他完成。

他是怎么换的登机牌?是曹叔叔帮忙的吧。

但是我们必须在一起,最后的一个月,我们必须在一起!

过安检时,他是怎么做的呢?放下包、背上包,有人帮他吗?递还身份证和登机牌,他是用嘴咬?还是用脚拿?

是的,我不敢去D市,因为那些照片的事,我不敢和他的父母见面。

登机时,他是不是要用嘴咬着登机牌上机?

我和叶思远一起搭航班回H市,我们商量后决定,我先回家,他再回D市收拾些行李回来陪我。

坐在飞机上,那么狭窄的座位,谁帮他系的安全带?谁帮他放行李?他能自己吃东西、喝水吗?要上洗手间怎么办?他一定是憋着的。

“嗯。”他轻轻点头。

坐摆渡车时,他有座位吗?他没有办法扶住扶手,如何在晃动的车厢里站稳?

我更紧地拥了拥叶思远的腰,把脑袋靠在了他身上。盛夏时节,陵园里几乎没什么人,我们站了一会儿,我对叶思远说:“思远,咱们出发吧。”

飞机着陆后,谁帮他拿行李、背包?走出机场,他打出租车会不会不方便?有没有出租车司机看到他的身体后,拒载?

一阵风吹过,我抬起头看远方,仿佛听见了妈妈的回答。

一路上,有没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叶思远一直沉默地看着墓碑,很久以后,我听到他说:“阿姨,我会好好照顾小桔的,您放心。”

他是怎么在这些目光中,一个人,背着包,穿越半个中国,来到我身边的?

我的坚持、我的勇气、我的倔犟、我不服输的性子,似乎就是来源于她。

我不能想,一点也不能想。

妈妈在照片上微微地笑着,其实,我对她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很模糊,可是这一刻,有叶思远在身边,我却觉得妈妈似乎一直在。

回到H市,叶思远看起来坦然从容了许多,情绪已经和平时一样了,我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小看了叶思远的自我调节能力。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绝对比我想象的更坚强。

站在妈妈的墓碑前,我放下了鲜花,搂着叶思远的腰,对着妈妈的照片说:“妈,这是叶思远,他是我男朋友,他来看你了。”

而昨天,在我面前,只是他偶尔的情绪宣泄,只是一次小小的放纵,我能理解。将来的将来,他一个人在遥远的意大利,要独自面对的事还有许多许多,我不能为了这些事替他担心,他不需要我的担心,他需要的,只是我的信任。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叶思远去了陵园。

回到家后的第二天,曹叔叔开车来接叶思远回家,两天后,他就带着行李回到了我身边。

我死而无憾。

这个8月好热,台风迟迟不来,每天都是燥闷难耐,我和他窝在家里,除了买菜、散步、逛超市,几乎不出门。

让我们,就这样入土吧!

我们在这间大房子里共度最后的时光,用我们炙热的情绪、年轻的身体,分享着每分每秒的幸福与甜蜜。

抚着叶思远汗津津的身体,我脑袋里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我真希望这个夏天永远不要结束,每当日历翻过一天,我的心就往下沉一点。我会躲着他偷偷地哭,或者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我会在晚上睡觉时,在夜色中悄悄看他沉静的睡脸。

在我悲恸的哭喊声中,叶思远到达了云端,但我们一直没有分开彼此的身体,我真想就这样和他一直紧密相连,用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永远永远地连在一起。

我想把他的脸刻进脑子里,连同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他的吻,他一切的一切……我没有机器猫,不能让时间静止,在不知不觉中,暑假就结束了。

叶思远身子一滞,他的脑袋埋在我的肩窝里,我们都看不见彼此,我号啕大哭,发泄着一天来所有的心酸和委屈,为自己,更是为他。

迈入9月,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即使我不睡觉不上课,二十四小时地和他黏在一起,分别的那一天,还是在悄悄地逼近。

我将它们牢牢地握在手里,手指摩挲着它们的末端,体会着那薄薄的皮肉里包裹着的短小骨头,我突然大声地哭了起来。

交学费的前一天,我收到了爸爸的短信:学费和生活费已打到你卡里。

顺着他的背渐渐往上,掠过他清晰的肩胛骨,我抚到他的肩膀,又顺着肩膀,摸到了他的双臂残肢。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哭了很久。

他吼了一声,身体开始剧烈地动起来,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滑落,我闭上眼,手指狠狠地抓挠着他背上的皮肤。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叶思远变得有些古怪。

我说:“思远,你是最棒的。”

有一天,我回家看到他,他的脸色很差很差,明显心情不好,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我俯下身去,紧紧地拥住他翻了个身,让他又一次伏在了我身上。

我以为是因为他即将出发,心情烦躁,却不知道是因为另一件事。

叶思远的激情终于被我点燃,他向着我抬起残留不多的手臂,短小的残肢轻微地晃动着,他叫着我的名字:“小桔……小桔!抱我!”

如果当时我能知道,结局会不会变得不同?

叶思远皱着眉头看我,我对他微笑,我的手抚上他的身体,手指在他胸前的敏感点画着圈圈,撩拨着他的情绪,使尽浑身解数,只求能令他重新振作起来。

9月上旬的一天,唐锐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轻轻地坐起身,跨坐到他身上……

我疑惑地看着他,发现他比几个月前更显颓废,人也瘦了一大圈。他还是缠着我,求我帮忙,让他恢复学籍。

我开了床头灯,扭头看他。灯光亮起后,他迅速地偏过头去,我只能看见他小半个侧脸,可是我还是看见了他泛红的眼眶。他的胸部急促地起伏着,嘴里却压抑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天花板。我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唇抿得很紧,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眼睛里有东西在闪烁。

我烦不胜烦,告诉他我能做的已经做尽了,能帮忙的人我也为他找到了,至于叶思禾有没有联系他,这关我什么事?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嗡嗡嗡”的出风声,我的心脏跳得剧烈,手慢慢摸索过去,碰到了他的腰身,他一身的汗,皮肤很热,身体在我的掌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没想到的是,唐锐在我面前跪下了。

我强忍着眼泪,任由叶思远在我身上扭动磨蹭,换着各种姿势尝试。很久以后,他渐渐停下动作,从我身上翻了下来,仰面躺在我身边。

就在学校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我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他绝望得要命,就差抱着我的腿了。

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他哭了,一个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着我,说他知道错了,说他对不起我,可是如果恢复不了学籍,他的一辈子就完蛋了。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做到的!”他一遍一遍地对我说着,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真的帮不了你!唐锐,你不要忘了,我才是受害者!当初要被开除的人是我啊!你现在来缠着我有什么用呢?我也没有办法啊!帮我忙的人我又不认识!”

他试了很久都未果,我心疼得要命,忍不住想要帮他,可是手才要碰到他,就被他喝止了。

“你怎么会不认识呢?陈桔!我……”他抹了一把脸,突然站起来,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手里还有一些其他照片,是你的!要比当初放在网上的尺度更大!如果你不想再一次成为网络焦点,你就帮帮我,只要你帮了我,我一定销毁这些照片!我保证!我发誓!如果我骗了你,我就不得好死!”

可是,因为他没有双臂,始终做不到,他只得趴下来,将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压在我身上……却固执地不许我用手帮他。

我惊呆了,大声地骂起来:“你还是不是人啊!我究竟哪儿得罪你了!你是在威胁我吗?随便你!有本事,你就放到网上去啊!我上次能过关,这次照样能过关!我陈桔身正不怕影子歪!人家知道上次是你这王八蛋做的,这次一样会这么认为!只是!唐锐,我警告你一句,只要你不怕吃牢饭,你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再见!”

我想帮他的忙,他拒绝了,在我耳边说:“我自己来。”

我转身就跑,不理会他在身后的呼喊,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原来他手里还有钳制我的砝码!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荒唐事啊!一次失足,就把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其实我很害怕他说的是真的,很害怕他把那些“尺度更大”的照片再次发到网上。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并没有做反抗,反而热情地回应起来。

我再也不想叶思禾来帮我的忙了,应教授那儿也不可能再伸援手,我的确害怕唐锐狗急跳墙再摆我一道,而叶思远又即将离开,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担心自己一个人会撑不下去。

叶思远从未如此粗野,他趴在我身上,咬着我的皮肤,扭动着身子用力地磨蹭着我的身体,甚至还用他的脚趾紧紧地钳住了我的脚趾。

几个月前的噩梦是否会重演?我真的不知道。

没想到,半夜里他竟然凑到我身边来,粗重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湿热的吻在我身上游走,令我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几天后,一个晚上,婉心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卷着被子也拿脊背对着他,不知何时终于进入了梦乡。

她喝醉了,在学校外面的小饭馆里,她哭得声嘶力竭,口齿不清地在电话里和我说着什么。

这天晚上,我很努力地勾引叶思远,他却不为所动,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叫我睡觉。

我很担心,和叶思远一起赶过去,把喝得醉醺醺的她带回了我们家。

这是我的Sweet heart forever。Forever and ever……

那一晚,婉心在我们家过夜,我陪着她睡客房,听她颠三倒四地讲她和叶思禾的事。一会儿,她说她和叶思禾有多甜蜜,他们在哪儿哪儿约会,他给她一份又一份惊喜,还说要娶她回家,说此生只爱她一个;一会儿,她又破口大骂,骂尽叶思禾家祖宗十八代,把他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现代陈世美负心汉;一会儿,她又伤心地大哭起来,说自己忘不掉他,说她是那么爱他,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抚着他的残肢,用舌尖轻轻地舔吻着它们。在我眼里,它们从来不丑,这是他最深最深的伤痛,却是我眼里最珍贵最珍贵的宝贝。

这结果在我意料之中,可是看着婉心如此伤心难过,我还是陪着掉了眼泪。

我觉得他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鸵鸟,把脑袋钻进了沙漠里,以为自己看不见,我也就不会看见。

婉心一边骂,一边哭,一边抽烟,还吵着要喝酒,我安抚了她半天,才让她安静下来,最终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我还帮叶思远洗澡,我为他搓着身,洗到他的双肩下方时,他突然闭上了眼睛,短小的手臂残肢紧紧地贴在身体上。

离开客房时,已是半夜。叶思远没有睡,在房间里等着我。

当然,我并没有觉得不妥,可是我能理解他的不好受,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我爬上床,偎到他身边,说:“叶思禾把婉心骗了。”

我知道他很尴尬,前所未有的尴尬。这里没有智能坐便器,更没有他可以用到的辅助工具,没有别人的帮助,他无法完成这件事。

叶思远叹了口气,用下巴摩挲我的额头,说:“你一早就劝过她了,不要自责。”

做这些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为什么他会那么坏?”我环着叶思远的腰,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会这么好?”

这天晚上,我帮叶思远做了一件我和他在一起后,从未做过的事——他上完大号,我帮他擦了屁股。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够好,他能做的很多事,我都做不到。”叶思远笑了一下,声音涩涩的,“他的想法,我一向不懂。”

我笑了,这个傻子,在我面前还会害羞。

我也叹了口气:“希望天亮以后,婉心能想明白,为一个不值得托付的人伤心流泪,真的很愚蠢。”

叶思远的脸瞬间红透,他别开头去没有看我,很久以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这话不对。”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搂住他的腰,问:“思远,你是不是想上厕所?”

“嗯?哪儿不对?”

他的脸色还是很古怪,仿佛浑身都不自在,坐在那里身子还时不时地扭一下。

“为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更不应该伤心流泪,不是吗?”

我觉得奇怪,洗手间里传来一些东西碰撞的声音,却没有水声。一会儿后,他又走了出来,坐回我身边。

我笑了,拧了拧他的脸颊:“有时候,会是感动地流泪、幸福地流泪、甜蜜地流泪,你不知道喜极而泣这个词吗?”

“没事。”他站起来,走去洗手间,还带上了门。

“可你说的是伤心。”他很认真,和我咬文嚼字起来,“可以流泪,却不能伤心,会令你伤心的,就不是值得托付的人。小桔,明不明白?”

这时,我注意到了叶思远的不对劲,他的表情有些压抑,人坐得直直的,肩背绷得有些紧,我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我点点头,觉得自己真是比婉心幸运,她遇人不淑,我却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的良人。

“嗯。”我中午就没怎么吃,可现在一点都不饿。

我希望婉心能振作起来,忘却和叶思禾的孽缘,她还那么年轻,将来一定会像我一样,找到属于她的幸福的。

我洗完澡走进房间时,叶思远正坐在床尾看电视,我走到他身边,吻了下他的脸颊,他笑了笑,说:“刚给你点了两个菜,你还没吃饭吧?”

天亮后,我和叶思远起床时,发现婉心已经离开了,她给我们留了一张字条:

叶思远站直了身子,说:“赶紧进来先洗个澡,你淋成这样,很容易感冒。”

小桔,谢谢,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我一惊,摸了下左脸颊,没说话。

拿着字条,我和叶思远相视而笑,以我对婉心的了解,我知道她会走出来的。

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看我的脸颊,浓眉突然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他的额头抵了下我的额头,沉声说:“你爸爸打你了?”

9月17日,是叶思远二十三岁生日,也是他出发前的倒数第三天。

视线模糊地看着他,我抹了把脸上、头发上的水,说:“明天我陪你回去,不管是去D市还是H市,我都陪你一起去。叶思远,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分钟都不想,一秒钟都不想!”

那是个周日。经过他的同意,我为他准备了生日蛋糕,烧了一桌好菜。

“小桔?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个很矛盾的日子,会勾起他的惨痛回忆,可是我想以自己的力量,陪在他身边,为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走到叶思远的房门口时,我早已浑身湿透,他打开门看到我,一脸错愕。

在他失去双臂后的第十二年,我们完完整整地度过了二十四小时。

已经热了一段时间,一切都是闷闷的,这场雨来得真是及时。我微微仰脸,让雨水打在我的脸上。这冰凉的雨啊!能否让我清醒一些,再清醒一些。

叶思远吹了蜡烛,我为他唱了生日歌,两人一起吃了蛋糕。

车子到站,我下了车,豆大的雨点突然坠下,8月初本就是雷阵雨频繁的节气,我没找地方躲,就在骤然而至的大雨中拖着行李箱大步走着。

我把蛋糕上的鲜奶抹到他脸上,他躲不了,只能顶着一张花脸冲我无奈地笑。我还没笑过瘾,他就把脸凑了过来,脸颊上的鲜奶一下子蹭到了我的脸上。我叫着“讨厌”,立即又反击回去,好好的一个蛋糕,最后都到了我们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连着桌上地板上都是,整个餐厅被我们糟蹋得一塌糊涂。

已是傍晚,天阴沉沉的,空气中是重重的湿气,我知道就快下雨了。

我坐在叶思远的腿上,环着他的脖子和他亲吻,他整张脸都是甜的,我能记得这个时刻,这个甜蜜蜜的生日蛋糕的味道,我能记得叶思远睁开眼睛看我时,那温暖的眼神。

我朝他点头,挥手,公交车启动起来,陈诺跟着车子跑了几步,我擦了擦眼角,移回视线看窗外的天空。

我送了他一串脚链,是我亲手编的红绳,挂着一只他属相动物的黄金坠子。

陈诺在车下冲我挥手:“姐姐!你们要加油哦!”

我仔细地帮他系在他的左脚脚踝上,用抽拉的方式,他自己也可以用嘴和右脚配合着拿下、系上。

“傻小子!你懂什么啊。”我眼睛涩涩的,看着公交车来了,我提着行李上了车。

“黄金……会不会很俗?”我有些不好意思,红艳艳的绳子配着黄澄澄的金坠子,看起来真的挺俗的。

“他很厉害,我没见过他那么厉害的人。”陈诺脸红了,“你放心!我天天都会和爸爸说思远哥哥是个好人,你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不会。”他坐在那儿,转着自己的左脚脚踝,说,“我会一直戴着的,谢谢你,小桔。”

“嗯?真的?”我笑起来,“我会对他说的。谢谢你,小诺。”

“明年和后年……不能陪你过生日了。”我叹了口气,“到时我会把礼物寄给你。”

车站里,我呆呆地站着,陈诺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姐姐,见到思远哥哥,你帮我对他说,我很喜欢他。”

“也许学校还没开学,我会回来的。”叶思远笑,“我已经十多年没过生日了,如果要过,只想和你一起过。”

“姐姐!”陈诺还是跟在我身后,“我送你去车站。”

“思远,我会等你的。”

“嗯,你乖乖的,我走了。”

“我知道。”

“姐姐……你别生爸爸的气,我会劝劝爸爸的。”

“我哪儿都不会去。”

“我和叶思远回学校去。”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下个月就要出国了,我想多陪他一些时间。”

“我知道。”

他拉着我的衣摆,我回头看他,陈诺已经和我一般高了,像个小男子汉了。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姐姐!”他追在我身后下楼,“姐姐!你去哪儿?”

“一定。”

拉着行李走出家门时,陈诺跟了出来。

“如果你不回来,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陈桔,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爸爸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房门。

他摇摇头:“不知道。过来意大利追杀我?”

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很疼,我却没有哭,继续弯腰收拾行李箱。

“不。”我笑,“我依旧会在这儿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那一天。等到我白发苍苍,等到我住进了养老院,等到我死去。哦!我会养一只狗,给它取名叫蒂头远,每天只给它吃菜叶片儿,没肉吃。”

啪——

他无奈地笑:“傻瓜,说什么呢,我才不舍得叫你等那么久,只是两年而已。”

“爸爸!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我直起腰,指着门外大喊,“你对着叶思远,一次又一次用他身体上的残疾伤害他,那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努力地做到像个健全人一样!你这样子对他,我都为你感到羞耻!”

我笑得很舒展:“我知道,逗你玩呢。”

“你发什么神经!陈桔!你还有没有一点女孩子的羞耻心?”

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陪他回去。”

人生就像一道旋转门,没有人能预料自己会转去哪里,也许柳暗花明,也许穷途末路。在一次又一次的旋转中,有无数的人与你擦身而过,隔着厚重的玻璃,你能看见他,却无法触到彼此。错过以后,你和他就站在了一扇门的两边,回头望去,再也找不见他的身影。

爸爸追进来,问我:“你干什么?”

在青春的时光里我们顺着逆时针打转,每个人都不知道未来在何方,未来会怎样。我只希望在每一次的蓦然回首中,都能看见他。

我擦干手走出厨房,进了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如果因为门的转动会让我们越来越远,那我就停下自己的脚步,在旋转门里等待。

我的心冷了,咬着牙说:“如果不是嫁给他,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我选择永远走不出这道门,只求他再次转进时,会看到我。

爸爸一愣,说:“我说过了,只要我没死,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叶思远生日后的第二天,我下午没课,在食堂吃过午饭就先回了家。

我说:“爸爸,如果叶思远两年后留学回来,我和他还是对彼此很确定,你是不是就不反对了?”

这天晚上曹叔叔会来接他回家,和家里的亲戚朋友道别,第二天晚上叶爸爸、叶妈妈会陪他一起过来,9月20号,叶妈妈会和叶思远一起登上飞往米兰里纳特机场的航班。

我把菜丢进菜篓里,心里突然下了一个决定。

他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我看着客厅角落里那个硕大的行李箱,心里开始隐隐地疼。

“你这傻孩子!怎么脑子这么不开窍呢?真是和你妈一模一样。你才二十岁,懂什么啊!”

我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我的脚边是一大盒子拼图碎块,这是几天前叶思远买回来的,五千块的“日出”,他陪着我一起拼了几天,才只拼出一个小小的角落。

我倔犟地说:“我不会后悔的。”

他的行李箱里有一盒一模一样的“日出”,他告诉我说,他会在意大利和我一起拼,等他拼完了,他就回来了。

我看着爸爸,他继续说下去:“但是,你现在还小,还在读书,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你才会在酒吧被人灌醉被人拍照。和小叶的事也是一样,你还没机会认识其他更优秀的男孩子,等你毕业了,工作了,你会认识到许多更好的男人,到时候你后悔了,就会觉得小叶拖着你了。到那时你和他分了,不是会更伤了他吗?”

我叹了口气,起身拿起钱包打算去超市买点菜,晚上做一顿美味的晚餐,这应该是他出发前,我们单独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爸爸倚着门框抽着烟,叹了口气:“小桔,爸爸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看到小叶,我也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会看上他了。他是个挺好的男孩子,个子高,长得好,懂礼貌,家境也不错,你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碰到过这样的男孩,会看上他也是正常。但是——”

从超市回来,我一直没发现异样,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门刚打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迅疾的脚步声,我还来不及反应,嘴一张,一个人已经捂住了我的嘴,半抱着我闪进了门。

我忍着气,冷静地说:“爸,你别再纠结叶思远没胳膊的事了,好不好?他听在耳朵里很难受的,受伤截肢也不是他想的啊。”

他身上有浓烈的烟酒气息,我吓得魂都出了窍,以为是遭了贼。待进门,那人一把把我推到了沙发上,我惊魂未定地抬头看,才发现是唐锐。

“反正我没看到!”

“你疯了!你要干什么?这是我家,你给我出去!”

我没想到爸爸会问这个,说:“爸,今天是个例外,他真的可以自己做的。”

我才吼完,就发现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是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身材健壮,长相凶神恶煞,身上背着一个包。我看着他关了门,视线在我身上扫了个遍,朝着唐锐笑起来:“唐哥,这个小妞儿很正点啊,干起来一定很爽。”

“他一个人在宾馆?上厕所和吃饭怎么办?”

唐锐一直阴沉着脸看我,听到那个人的话,他冷笑一声,说:“你丫脑子里只想着这些龌龊东西,咱们是来干正事的,要看陈同学配不配合了。”

“没有,在宾馆,明天回去。”

“你们要干吗?”我缩在沙发上,心脏狂跳起来,目前的处境对我来说很不妙,对着两个大男人,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都毫无反抗的余地。

择菜的时候,爸爸走到我身边,问:“他回去了?”

“你说呢?”唐锐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冲另一个男人仰仰下巴,“阿中,拿出来。”

回到家,美阿姨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择菜,看到我,她就叫我来做。

那个叫阿中的男人从包里掏出一台DV,唐锐说:“我们只想多一些筹码,要陈小姐您高抬贵手,不使些下三滥的手段看来是不行了。”

不是我不想留下来陪他,只是我太了解他了,我知道他有些懊恼、有些灰心、有些挫败,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立刻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从沙发上蹦起来就想往厨房跑。

“好吧,那我先走了,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厨房里有菜刀,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和他们拼命。

“我会用叫餐服务的。”

唐锐动作比我快,两三步就追上我,一把搂住了我,手还趁机往我胸部摸了两把,我凄惨地叫起来,拼命挣扎,声音抖得厉害。

“那你晚饭吃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不用了,你回家去吧,你爸爸还在生气。”他闷闷地说。

我们住在顶楼,因为平时开空调,窗子都是紧闭的,这时候又是工作日的上班时间,我大声呼喊的声音不知会不会有人听见。

他没吭声,我坐到他身边:“我陪你到晚上。”

神哪!但愿有人听见!希望有人能替我报警,让这两个魔鬼下地狱去吧!

“明天再走吧,气象预报今晚会下雨呢,反正房费也是到明天十二点。”

我一边大叫救命,一边又踢又踹,唐锐却一点也没有松手,他又把我丢到沙发上,笑着说:“身材真是不错,陈桔,你这样的货色跟着叶思远,实在是太浪费了。”

他偏了下头,说:“我今晚就回去。”

他开始扯我的雪纺衫,我凄厉地呼喊着,手脚并用地和他搏斗,已经忘记了哭泣。

“你别多想,咱们以后不穿这个裤子了。”我对他笑,手抚上他的脸颊。

可是我怎么斗得过他呢!没几秒钟,我的衣服就被他扯了下来,身上只剩下了吊带抹胸。

叶思远轻轻地喘着气,额头上都是汗,眼神却透着冰冷。

我浑身都痛,搏斗的过程中还挨了他几下耳光,我哑着嗓子大喊:“唐锐!住手!你这是犯罪啊!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全部答应你!你先住手!”

折腾了半天,裤子还是卡在臀部那儿,我走到他身边,把他按在了床沿上,蹲下身帮他脱下裤子,又替他穿上了他带的松紧带休闲裤。做完以后,我抬头看着他的脸。

他真的停下了手,目光呆滞地看着我,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脱裤子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像赌气似的,我帮他解开皮带、纽扣,拉下裤链后,他就说自己来。我看着他,他站在那儿,两条腿蹬得格外用力,左右脚的脚趾交替拉扯着裤管,身边的空袖子晃得很厉害,可是没有手臂的帮助,他腿上又都是汗,那条修身的牛仔裤并不是很容易脱。

“我向你保证!不就是恢复学籍吗?很简单的!”我哆嗦着身子,双手护着自己的胸,披头散发地看着他,“我去求叶思禾,他神通广大,一定能帮到你的!”

一路沉默着,我陪着叶思远回了宾馆,一进房间,他就要我帮他脱下那条裤子。

“叶思禾?哼。”唐锐嗤笑一声,手指掠过我的脸颊,我偏头躲着他,听到他说,“你真的以为是叶思禾帮了你吗?”

他一定以为我在吹牛,一定以为在我和叶思远的交往中,他事事都需要我的照顾和帮助,唉……我在心里叹气,今天怎么会这么不顺呢,叶思远的不方便在我们家亲戚面前完全显露,难道这是老天给我们的考验吗?可是,这真的不公平啊!

“呃?”我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了,根本分辨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悄悄看了眼身边的叶思远,他的脸有些红。不用多说,谁都知道爸爸心里在想什么,我信誓旦旦地说叶思远什么都能自己做,可是在我家,吃饭、上厕所这些生活中最简单的事,他都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能完成,难怪爸爸会不同意我们的事。

阿中一直拿着DV站在一边拍,他笑得很猥琐:“唐哥,不要停啊,很精彩哦。”

走出厕所,我一愣,爸爸正走出房间,看着和我一同出来的叶思远,脸上立刻布满质疑的神情,随即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往厨房走去。

“傻子!现在拍什么!等我把她扒光了再拍。”唐锐回头冲他吼,“你是想让老子进去吗?”

“相信我嘛!”我努力地对他笑,“咱们出去吧,在厕所待好久了。”

“哦。”阿中不情不愿地关掉了DV。

他垂着眼睛看我,眼神有些怀疑。

这时,我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叶思远,那是我为他单独设置的铃声。

“那不就行了,我一点都不怕。我爸这个人说话是难听了些,不过你别往心里去,时间久了,他自然会发现你的好。”

我和唐锐都没有动,只是互相瞪着对方,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一遍又一遍,我说:“是叶思远的电话,我要是不接,他会怀疑。”

叶思远默了一下,继而摇摇头。

“那有怎样,我会怕他这个残废?”

“你忘了之前和我说什么了吗?叶思远,你说不管我爸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放弃不会退缩不会逃避的,你忘了吗?”

唐锐又开始动手扯我的衣服,我死命挣扎呼叫,朝着他的手臂就咬了下去,他一个耳光把我打到一边,喘着气说:“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都不能抱抱你……”他的声音很沉很沉,“小桔,你真的愿意和这样的我在一起吗?”

我强迫自己冷静,想着要怎样才能脱离魔爪,我扭头看他,说:“你有本事就拍,你走了我就报警!到时候别说你要恢复学籍,老子直接把你送进监狱!”

“叶思远!你不要说了!”我冲上去抱住他,“不能做就不能做嘛,我能做就行了啊!”

“你不会的。”唐锐笑,“你想报警,叶思远也不会答应。”

“我都不能自己上厕所。”叶思远歪着头看我,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摇摇头,“不能帮你提东西,不能换灯泡,不能做饭,不能开车,不能……”

“这不关他的事!”我坐起来往沙发角落躲。

“没有啊!你不是能做许多家务的嘛!”我急了,知道爸爸的话令他伤了心,而现在,又因为上厕所的事而使他产生了自我怀疑。

“不关他的事?陈桔,你真天真。我告诉你吧,帮你忙的那个庄厅长,是叶思远的舅舅,你能没事,都是他的功劳。”

叶思远低声说:“你爸爸说得没错,我的确有许多事都不能自己做。在生活上,不能帮你分担,绝大部分的家务都要你来做。”

我傻了,瞪着眼珠子看着他,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不会啊!洗一下就没事了。”

唐锐笑起来:“你说,如果我手里有了更多关于你的筹码,叶思远那么喜欢你,他还有什么事不会答应我?”

“很脏,把你的手也弄脏了。”

“你这个畜生!疯子!王八蛋!狗娘养的禽兽!”我大骂起来,唐锐却又扑了过来,一下子就撕掉了我的抹胸,我死命地抓着自己的文胸,在他身下翻滚扭动。绝望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我知道我完了,我逃不掉了,他们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如果达不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啊?”

叶思远啊!我在心里呼喊他的名字,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很久以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对不起。”

我无数次想逃跑,但根本就脱离不了唐锐的魔爪,我的鼻子已经被打出了血,脸颊上火辣辣的,却已经忘记了疼痛的感觉。

他低着头,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妈的!”唐锐突然松开我,摸着被我咬过的手腕站了起来,“看着她,我去给她弄点料。”

做完后,叶思远突然后退一步,脊背一下子靠在了墙上。

阿中走到我身边,我又想跑下沙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就把我拉回了沙发上,嬉皮笑脸地说:“小妞儿,就是拍些照,又不是要强奸你,你跑什么?”

我用肥皂洗了手,又拿纸巾擦了下他的小小远,才帮他把裤链拉起来。

说完,他的手就往我腰上摸了过来:“皮肤真好,身材更好,老子都起反应了。”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了很久,小小远终于恢复到软软的模样,只是,因为我毫无经验,手上还是弄湿了一些。

我噼里啪啦地打着他:“滚开!滚开!别碰我!”

我站在叶思远身边,手扶着他的小小远对着马桶,他的表情极不自然,位置一对准,他立刻就尿了起来。

他抓着我的手一下子就放到了他的下身:“摸摸看,哈哈哈哈哈!”

我脸红了,拨开他的内裤掏出了小小远,它竟然已经很硬了,我知道是因为憋尿的关系。

我恶心得想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帮我把……那个掏出来,对着马桶就行了。”

这时,唐锐走了回来,他拿着一杯水,一把掐住我的下巴就要灌下去。

我有些无措,照做了,然后问他:“然……然后呢?”

我知道水里有什么,那是会让我产生幻觉的东西,会让我不再挣扎,乖乖就范。我当然不肯喝,摇着脑袋咬紧牙关,唐锐手指用力逼着我张了嘴,把那杯液体倒了进去。

我赶紧拉着他进了厕所,锁上门。我哆嗦着手要解他的皮带,他一直低头看着我的动作,说:“不用解,拉开裤链就行。”

我又将它吐了出来,但还是喝进去一点,我终于开始害怕,我怕喝下这些东西后,我会丧失自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我流着眼泪,继续和他撕扯着,感觉越来越绝望。

这时已近下午两点,叶思远上一次上厕所,是上午在宾馆时,这之后,他喝了茶,喝了饮料,还喝了汤,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一直苦苦熬着,我却再也没想起这件事来。

这时候,大门边突然传来门锁开动的声音。

“小桔……”他闭了闭眼睛,低头在我耳边说,“帮我上下厕所吧,我快憋不住了。”

我们三个人都愣住了,阿中和唐锐对视一眼,阿中立刻窜到门边,还没来得及往猫眼上看,门已经打开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站起来,着急地问他。

不用猜,我也知道那是谁。

他站着没动,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眉头皱得越发紧。

“思远!快……”我才开口,唐锐就捂住了我的嘴。

我抹了抹眼泪,说:“思远,咱们走吧,回宾馆去。”

“小桔,怎么了?”叶思远刚进门就着急地叫起来。下一秒,阿中已经一拳往他背上砸下去。

他的眼神明显地透出了伤,我最害怕发生的事,就是爸爸当着他的面说出那两个字,结果还是没能阻止。

叶思远毫无招架之力,一下子就砰一声摔到了地上,阿中看上去却像吓了一跳:“这人怎么没胳膊的?”

爸爸进了房间,我走回叶思远身边,跌坐在凳子上,叶思远低头看着我,长时间地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