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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我吧,叶思远 第17章 一辈子,我就是这样了

我安慰着他,问:“小诺,告诉姐姐,学费要多少?”

我松了一口气,当是什么大事呢,小笨蛋在家里肯定和爸爸、美阿姨争斗了无数次未果,没办法才来找的我,他一定觉得很委屈。陈诺还是个孩子而已,在他眼里,这真是一件天大的事了。

“一个学年一交的,一万,还有住宿费要四千。”

原来小笨蛋因为成绩好,被学校推荐了去参加我们那儿一所外语学校的小升初考试,考入的比例是5:1。小笨蛋发挥非常出色,考上了,可是爸爸一听说那学校要住校,学费还比普通公办初中贵得多,就不答应他去上,非要他读家附近的公办初中。

我倒吸一口冷气,哎呀妈呀!这么贵啊!只是一个初中而已,三年念下来都要五万了,这都是什么学校啊!比我念大学的学费都要贵,怪不得爸爸不答应了。

听到我这句话,他哭得更厉害了,我又哄了他半天,他才断断续续地对我说了事情的经过。

我有点为难,心里也觉得小笨蛋没必要去读这所学校,就想劝劝他,可是我才表达了一点这意思,他就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吓坏了,忙问他:“哎哟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别哭啦别哭啦,姐姐在这儿呢,有事都对姐姐说,都要读初中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我觉得头疼,小笨蛋平时还是挺懂事的,这时候却一根筋地想不明白了,想想他也是被我们三个宠坏了,不懂得大人赚钱的辛苦,只觉得自己考上了好学校就得去上。

没想到,听到我柔柔的声音,小笨蛋居然哭了,在电话里抽噎着,渐渐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我们坚持着不答应,他也没办法,可是他心里一定会怪我们。我又劝了他半天,答应他我再想想办法,才让他止住了哭。

“小诺,发生什么事了?”我问着他,我太了解他了,他会打电话给我,一定是碰到了对他来说相当大的问题。

我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积蓄,只有四千块,我又想到了叶奶奶给我的六千块红包,呃……暂时先借用一下吧,这样就有一万了,还有四千块住宿费怎么办呢?

五一假期,我在应鹤鸣那儿拍照时,接到了陈诺打来的电话,我挺意外的,一般情况下都是我打电话回家,小笨蛋很少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而且这一次,他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听着就像有心事的样子,情绪很低落。

看我拿着手机在发呆,应鹤鸣走到我身边问:“怎么了?”

他不在那几天,我又想了许多,觉得自己真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寻思着等他回来我就和他实话实说吧,告诉他叶思禾找过我对我说了些什么。这些事老憋在我心里真是难受得要命,我只想把它当一件任务尽快完成就好。

“没事。”我想了想,问他,“应鹤鸣,我最近时间挺多,你这儿要是有多点的活,能帮我排一下吗?”

我没敢对叶思远说什么,五一时,他回家去了。叶奶奶摆七十五岁大寿寿宴,叶思远叫我一起去,我没答应,因为我不想见到叶思禾。叶思远对我的拒绝有些失望,我就对他说还不太习惯这种家族聚会,他想了想也就不说什么了。

“时间多?这都5月了,你下个月都该期末考试了。”

唉……真是有够复杂够矛盾的,我摇摇头,慢慢地往叶思远上课的教学楼走去。

“没事,我这个月挺空的,你就帮我多安排些工作吧。”

另一方面,我也同情叶思禾,当时的他,毕竟只有十五岁,现在他快二十七了,却过得如此狼狈。他看起来光鲜亮丽,开着豪车,拥着女友,可是想到他和我说的那些境况,想到那也许都是叶思远妈妈的杰作,我又觉得有些过了火。

“你缺钱用?”

想到叶思远身侧那两条永远空瘪的袖管,想到他脸上即便大笑时依旧带着的忧伤神情,我就觉得整颗心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似的疼。

“没有。”我有些心虚,“帮帮忙吧,行不?”

我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接了个相当烫手的山芋,一方面,对叶思禾曾经的失职,害得叶思远失去了双臂,无法释怀。刚才听到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恨他,他怎么会那么猪脑子啊!他为什么要叫叶思远去捡那个该死的羽毛球啊!

“陈桔,你要是有困难就找我,咱们不是雇主员工的关系,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看的。”

叶思禾转头和我打了个招呼,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就和婉心一块儿走了。

他说得挺诚恳的,我有点感动,但是我没打算让他知道这些事,这是我一直以来秉持的原则。

婉心也没和他客气:“行啊!那谢谢你啦!”

我甚至都不想找叶思远帮忙,怎么可能会找他呢?

“我开车来的,送你吧,一个漂亮姑娘大晚上的一个人出门,多危险。”

我对他表示感谢,还是坚持着只要多给我安排些工作就行。唉……最近烦人的事情可真多啊,我强打精神,想着要一个坎一个坎地迈过去,叶思远是我男朋友,陈诺是我亲弟弟,他们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所有压到我肩膀上的事,我都得咬牙扛过去。

“市里面。”婉心大大方方地朝他笑。

叶思远回来的那个晚上,我给他做了一顿好菜,他吃得很开心,一边吃一边还和我说家里的亲戚都很惦记我,还怪我没去参加叶奶奶的寿宴。我看着他笑嘻嘻的样子,心里觉得很暖,我最喜欢看叶思远开怀的笑颜,每一次见到都能让我有一种阳光照耀大地的感觉。

叶思禾看看表,说:“我也说完了,该走了。”他问婉心,“你去哪儿?”

几天没见,我知道叶思远很想我,晚上洗完澡,他就缠着我在床上温存了一番,平静以后,我套着他宽大的T恤,赖在他身上,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天来。

这时,我看见远处的婉心向我们走来,朝我招招手,说:“小桔,我得去Olive了,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啊!”

“思远,你家人都还好吧?”

我扯起嘴角冲他苦笑,他太看得起我了,他应该比我更清楚叶思远的脾气吧,我实在不知道,和他的这次见面,对我和叶思远的未来,会有怎样的影响。

“嗯?都很好啊。”

“行!有你这句话,我心里都踏实了许多。”他笑起来,“小桔,我相信你,我看得出来,思远很依赖你,所以,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

“你那些个,哥哥姐姐啊什么的,都还好吗?”

我有些不寒而栗,因为今天听到的一切。最后,我说:“我不能答应你什么,不过,我可以找个机会,和思远谈一谈,我不保证他会不会听我的,但是,我会和他说。”

“小桔,干吗问这个?”他有些奇怪,扭头看我,“他们都挺好的。”

我想了很久很久,想着叶思禾说这是他十五岁时犯的错,十五岁,真的只是一个半大孩子,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变压器的厉害,叶妈妈真的会因为这些事而一直在背地里整他吗?

“阿理最近在忙什么?”

“我这叫曲线救国,小桔,你就帮帮忙,救我一命吧!”叶思禾说得有些可怜,我看着他,他把烟蒂丢到地上,用脚尖蹍了蹍,“这就是我要说的话了,我知道,我要为我十五岁时做的事负责,但我真觉得,我罪不至死,这都十多年了,如果要我赎罪,我觉得也差不多了。”

“哦,他啊,在做一个新楼盘,挺忙的。”

“……”我实在没把握,一点也不敢答应他。叶思远发脾气的样子我见过一次,这辈子都不想见第二次,他伤心起来那样子,真是让我心都能碎一地,何况这还牵扯到他受伤时的事,叫我怎么和他开口?

“阿勉呢?”

“你是不知道她家的背景。”叶思禾笑着摇头,“书意家里也是有点背景的,但还是动不得我二婶。我这几年过得那叫一个憋屈,现在看着思远找了你这个女朋友,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开心了许多,我是真替他高兴,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在思远面前说说话,然后再让他去我二婶面前说说话。我觉得吧,思远听你的,而我二婶,会听思远的。”

“他和阿理一起做的啊,你不是知道吗?”

我叫起来:“你别乱说!阿姨才不是这种人!”

“那,思颖姐呢?”

叶思禾点起一支烟,眯着眼睛抽了一口,说:“小桔,我也真是没办法了,这些年来,我爸爸也委婉地向我二叔说过这些事,但是我二叔这个人……怎么说呢,在思远家里,还是我二婶说了算的,而我二婶,她根本就转不过这个弯来。她认定我是凶手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前我也想找思远谈,但他一直不给我机会,就是不接我的电话,见面了也都是和阿理泡在一块儿,我找阿理帮忙找思远说,阿理说不介入我们之间的事。我实在是没辙了,这日子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啊。我真怕哪一天,我二婶脾气上来,买凶杀人嫁祸给我,那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叶思远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问:“小桔,你是不是要对我说什么?”

叶思禾说得很诚恳,我看着他的眼睛,揣摩着他话里的可信成分。第一、他真的这么笃定是叶妈妈做了这一切吗?第二、想到元宵节时他的行为,当时我觉得他是在刁难叶思远,现在想来,那也许算是在讨好吧。

“没有啦。”

“我想和他好好聊聊,这么多年了,发生的事已经无法挽回,我的确是有责任。作为一个哥哥,叶家最大的一个孩子,我没能保护好他,令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丢了性命,我很后悔,非常非常后悔。我希望他能原谅我,我希望他能在我二婶面前帮我说说话,我不求与他们家恢复关系,只求将来的发展能顺利一些。你也知道,我和书意年纪也不小了,马上要结婚了,书意家里条件不错,但因为我的事业一直不好,她父亲也不怎么喜欢我。”

“小桔!”

“那……你这次来找思远,是……”

我坐起身子,挠了挠头发,对叶思远说:“思远,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那是一场意外,我向他们道歉了无数次,可是我二婶一直不肯原谅我。”

“什么事?”他看着我,表情变得严肃,他这个样子让我有点害怕,赶紧爬到他身上,半撒娇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就是……前一段时间,我和叶思禾见过面。”

“……”

他没吭声,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我悄悄抬头看他,揣摩着他的心情,继续说,“不是我去找的他啊,是他来学校找的我。”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他摊开手,无奈地笑,“其实那时候我也才是个半大孩子,要不是那个球离思远近,我也不会喊他去捡,要是丢在我这边,就是我自己爬上去捡了。”

“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叶思远的声音很低沉,很明显他有些生气了。

“啊?”我烦躁得不行,说,“你的意思,就是说,思远的妈妈觉得是你害了思远,所以一直在整你?”

“没什么,他就是说他最近工作不太顺利,好像是公司快开不下去了。”

“小桔,小桔?”叶思禾喊着我,唤回了我杂乱的思绪。

“然后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的思绪却早已飘远。啊!叶思远,他居然是在打羽毛球时受的伤,而我,还在他生日时陪王佳芬去打羽毛球,想到那时候他伤心的样子,我又一次心痛起来,原来他还瞒着我这些事。打羽毛球……对他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吧!

哎哟!又来了!每回听到叶思远的这个“然后呢”,我就觉得心里瘆得慌,干脆就一鼓作气地把想说的话都说了:“思远,你听完我的话千万别生气!叶思禾找我是想让我帮个忙,给你带个话,他说他之前开过几个公司,最后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倒闭了,他觉得……他觉得这些事是有人在背后操作,他觉得……”我闭了闭眼睛,还是说了出来,“他觉得这些事都和你有关,所以想请你帮忙在你妈妈面前说些话,能让他之后的发展顺利一些。”

我做了个深呼吸,准备听叶思禾的长篇大论,没想到,他只是很简单地对我概括了一下:“思远受伤时十一岁,那年我十五岁,我们在一块儿打羽毛球,结果球打到墙上去了,我喊思远上去捡,那变压器就在球旁边,然后……就发生了意外。我二婶一直认为思远的受伤是我的责任,从那以后,我就没好过过,高中毕业打算出国留学的,结果手续一直办不好,缺这个缺那个,后来我火了,就直接在国内读了大学,毕业以后,就碰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叶思远皱眉看着我,眼神里的悲伤毫不掩饰地就流露了出来。他脸色发白,嘴唇紧抿,看了我很久以后,才低声说:“你是说,他的公司发展不顺,都是我妈在搞鬼?”

“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自己的身子都颤抖起来,那段叶思远一直隐瞒着的悲伤往事,难道要从这个对我来说几乎是陌生人的嘴里得知吗?

“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我急忙撇清关系。

他也停下了步子,转身看我:“他受伤的时候,我在场,他会碰到变压器,我有责任。”

“可是你信他的话。”

“什么?”我猛地止住了脚步。

“我……”说实话,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信还是不信。

叶思禾低声说:“其实,思远受伤,我有责任。”

“你信他的话,是不是?”他注视着我,又问了一次。

受伤后的事倒是说了不少,受伤时的事,叶思远还真没和我提过。那是他最介意的过往,一场事故,改变了他整个的人生,我还没有蠢到要去揭他的伤疤。

我点头,又摇头:“思远,我不信阿姨是这种人,但是,叶思禾对我说了原因,我……”

“没有。”

“这种人?哪种人?”他打断了我的话,瞪大了眼睛,“陈桔!你相信他说的,是不是?你觉得我妈就是那种会背后阴人的小人,是不是?”

“你别这么紧张!我就是随便和你聊聊。”他双手插进裤兜,望着远方,“小桔,思远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受伤时的事?”

“不是不是!”我慌了,问题的走向好像又偏了,我忙说,“因为叶思禾对我说,阿姨怪他害你受了伤,所以才这么做的,他一直向你们道歉来着,但是阿姨就是不原谅他。”

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桔,我倒是好奇,他是怎么对你说的,关于……我受伤时的事。”叶思远居然笑了起来,笑得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他抬起头来看我,嘴里憋出了三个字,“叶思远。”

“他……他……他说……”我结巴了,有些手足无措,“他说那是一场意外,他喊你去墙上捡羽毛球,变压器就在那边上,所以才害你受了伤。他说他作为一个哥哥,没尽到保护你的责任。”

“如果……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震惊又迷茫,因为叶思禾低落的语气。

“就是这样?”叶思远仍旧弯着嘴角,直视着我。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叶思禾自嘲地笑笑,摆摆手,叹了口气,“我自己也不愿意相信,但这是事实。”

“就是这样。”我点头,“叶思禾说他那时候才十五岁,他一直很后悔喊你去捡羽毛球……”

叶妈妈是个很厉害的人没错,但我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来,叶思禾好歹是叶思远的亲堂哥啊,大家都是嫡亲的亲戚,我想不出来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而且,叶思远时不时会和我说起他妈妈的事,我自己也和她接触了好多天,我知道叶妈妈出生书香门第,她的父亲、叔叔和哥哥后来从政,家里颇有背景。她本人相当有涵养,从新加坡一所高校毕业,硕士学位,整个人漂亮又有气质,我才不信她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别和我提什么羽毛球!”叶思远突然吼起来,他没有穿上衣,身上只有一条内裤,这时候我能看见他身子抖得厉害,双肩下的手臂残肢轻微地颤动着。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知道自己闯祸了,一不小心又触到了他的底线,让他生了气。

我彻底呆住了,眨了眨眼睛,看他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说:“怎么会?不可能!”

“思远思远,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这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他见面的!”我知道这次的事完全是我不对,赶紧向他道歉。咳!本来嘛,这都是他们家的家事,我跟着掺和个什么劲啊!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后悔也来不及,我还是赶紧想着补救的办法吧。

“叶思远的妈妈,我二婶。”

叶思远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我抱着他的身子,心里慌得要死,这时,突然听到他在我耳边说:“小桔,你知道我是怎么受的伤吗?”

“是谁?”

“啊?我……我大概知道一点儿。”

“如果我说了,不知你会不会信。”

“就是叶思禾对你说的那些?”

“谁啊?”我奇怪了,“总不是叶思远吧,他可没这么大能耐。”

“嗯。”

“而且,还是你认识的人。”

“一场意外?”

“啊?”

“呃,他是这么说的。”

“有。”他点头,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你不要以为这些事都是偶然、巧合、意外,其实我有确凿的证据,表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整我。”

叶思远轻声笑了起来,说:“小桔,放开我,你看看我的样子。”

我点点头,居然有些想笑,这位兄台经历这么多打击,照样活得很好嘛,他的神经真是挺坚韧的。我问:“这些事,和叶思远有联系吗?”

我惊讶地松手,看着叶思远往后挪了一下,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残缺的身体,又抬头看我:“如果我告诉你,那不是一场意外,你会信吗?”

他见我一脸迷茫,苦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倒霉的?”

“啊?”我捂住了嘴,瞪着眼睛说,“怎么会?”

我听得云里雾里,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这位老兄是灾运高照还是怎么的,居然倒霉到这种地步,最重要的是,我还是没明白过来,这些晦气事,和叶思远有什么关系。

“抱歉,那时候发生的事,我不想再回忆,也不想再提,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没有叶思禾说的那么简单。”他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我就是这样了,没有手臂,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他啰啰唆唆地对我说着:“就前一阵,一家大公司搞十周年庆找我们做,我什么都安排好了,结果临到活动要举行,场地方说地方被人定了,宁可退我们的定金赔我们违约金死活也不能变通。这火烧眉毛的我到哪儿再去找合适的场地,后来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勉强把活动办下来,客户非常不满意,直到现在都不肯付款,害我亏了一大笔。”

他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双肩,又说:“我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心里,总有一些放不下的东西。我……家里人也一样,我爸妈会怪叶思禾,都是可以理解的,我自己也做不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他说话聊天。你要叫我不怪他,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能。但是他说他那些破事都是我妈搞的鬼,我可以肯定地对你说,不可能!我妈她不是那种人!”

“大学毕业以后,我一直在自己创业。一开始开过一个超市,被人投了毒去举报,后来就关门了。然后我开了一家高档药材店,又被人举报说有假药材,其实并不是有假药,只是有些货以次充好而已,闹了几回我也没兴致再开了。之后就是物流公司,这次更惨,丢货损货好多次,差点没赔死我,还被告到工商局。最后就是这家公关公司,我们好不容易接到的单子,经常被违约,定好的活动场地、约好的明星、联系好的车辆,时不时地出现问题。”

“我……我知道了。”我的眼泪掉了下来,用手背抹了一下,“叶思远,对不起,我不该乱相信叶思禾的话。”

“啊?”我觉得奇怪,他的公司办不下去,和叶思远有什么关系啊?

“小桔,过来。”他喊着我,身子也往我这边凑近了些,我重新抱住了他,脑袋蹭着他的胸膛,说:“思远,思远,我错了,我不该管你们家的事,不该随便怀疑阿姨。”

“我的公司快办不下去了。”他低下头,脚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就是上次和你说的那家公关公司。”

“没关系,你还小。”叶思远柔声说,“乖,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叶思禾他……他向来擅长这些。”

“什么事?”

“啊?”

就在我快沉不住气要问他的时候,他说话了:“小桔,我也不瞒你,这趟过来,我是想求思远一件事。”

“没什么,你相信我说的就好。”

我同意了,和他并肩走在操场上,操场上有许多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叶思禾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我等着他开口,他却一直沉默。

我在心里叹气,叶思远都快要出国了,我们俩即将分离,我还要和他斗什么气捣什么乱呢。这段时间,我们就应该享受在一起的每一天,把每分每秒都过得快快乐乐的才行。

他笑了一下,指指操场说:“边走边说,如何?”

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于生气,我决定以后再也不理叶思禾。虽然我依旧不知道叶思远受伤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告诉我那不是一场意外,我就选择相信他,因为叶思远从不对我说谎。

她离开以后,我看着叶思禾,问:“思禾哥,你要对我说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急?”

我在心里恨起叶思禾来。我想不明白,叶思禾,真的是你害了叶思远吗?这是为什么啊?叶思远,他可是你的亲堂弟啊!

我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在叶思禾到之前,我已经把事情的大概说给了婉心听,婉心见我们有事要聊,就说先去边上坐会儿,不打扰我们。

周四,叶思远因为要办理出国所需的一些手续又回了D市。我想起陈诺的事,就找了婉心一起吃晚饭,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兼职可以介绍我去做。

他很快就过来了,还是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穿得很臭屁,整个人打扮得时尚亮眼,他看到我和婉心,眼睛一亮,笑道:“你们学校真是美女如云啊,一见就是俩。”

“怎么了?你和叶思远在一块儿还缺钱哪?”婉心一边发着短信,一边问我。

这个机会挺不错,叶思远在上课,我倒要听听叶思禾心急火燎的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我家小笨蛋想念外语学校,给他考上了,你知道学费要多少吗?一年一万啊!还要四千块住宿费呢!”

我有点惊,叶思禾并不知道我和叶思远已经同居了,看着婉心疑惑的表情,我想了想,快速地做了个决定,对他说:“我在操场呢,你过来吧。”

“啊?”婉心终于停止了发短信,抬头看我,“这么高啊!你想让他去读?”

我一看,居然是叶思禾。我接起来,就听到他说:“小桔,是我,叶思禾。我现在在你们学校呢,你住哪个寝室楼?能不能给我二十分钟,下来聊聊?”

我有些无奈地说:“特好一学校,双语教学的,不让他去读他肯定怪我们,小笨蛋考这么好也不容易。”

我絮絮叨叨地和婉心说着叶思远要出国的事,正聊着天,我的电话响了。

“你爸怎么说?”

第二天晚上,叶思远有选修课,我陪他在寝室吃过晚饭后,拉了婉心去轧操场,顺便等叶思远下课一起回家。

“他不答应,我昨天刚给他打了电话,说学费住宿费的事我来想办法。”

晚上回到家,叶思远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是这副样子,我当然不会犯傻地往枪杆子上撞,两人该干吗还是干吗,丝毫没有提到白天有关叶思禾的事。

“这么多钱呢,你有吗?”婉心惊讶地问我。

下午一二节下课后,我又给叶思远打了个电话,委婉地和他说了叶思禾的事,不出所料,他仍是拒绝。我不敢说叶思禾还想单独约我,怕他会生气,虽然我真的很好奇,可还不想因为这档子事和叶思远吵架。我想了又想,还是给叶思禾发了条短信,说我晚上去不了,他一直没有回我,我决定不再多想,继续上课。

“第一年的费用我差得不多了,所以才叫你再帮我介绍些兼职啊。”

“嗯……”我托着腮,再也吃不下饭。

“你直接和叶思远说不就得了。”婉心的手机短信音又响了起来,她立即低下头去回起来,一边回还一边笑。

“你可以再问问叶思远。”

我撇撇嘴:“哪儿能和他说啊,他又没钱的,还不是要问他妈要。”

“佳芬,其实……我有些想去。”我对王佳芬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知道,自己是好奇了,而且,也有很深的担心,因为叶思禾的语气很急,听起来不像是假的。

“差多少,我这儿还有一些,我先借你好了。”婉心头也不抬地说。

王佳芬说:“小桔,你还是别去的好。”

“你有多少?”

我叹口气:“可是他说是十万火急的事,唉……这两兄弟,也不知道有什么误会闹得这么僵。”

“两千。”

“我觉得你家叶思远会生气的。”

“都借我吧,我再凑两千就够了。”

“你说我该去吗?”

“行。”

我愣愣地看着手机,抬头对上王佳芬疑惑的视线,把这件事简单地对她说了一下。

我开始觉得奇怪,问:“哎哎,苏婉心,你干什么呢?和谁发短信啊?你谈恋爱啦?”

说着,他就挂了电话。

“啊?没有啊,哈哈,一个朋友。”婉心居然有些脸红了,不自然地回答我。

“行,我六点半在凡人轩7号包厢等你,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

“谁?我认识吗?”我觉得她真不对劲。

“我再考虑考虑吧,下午给你答复。”

她看了我一会儿,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你认识的,叶思禾。”

可是……他们之间会不会真的有什么误会?想到他们毕竟是挺亲的堂兄弟,我真的有些动心,在叶思远出国前,我要是能帮他修复和叶思禾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啊?”我大叫出声,“你什么时候和他有联系的啊?”

我有些犹豫了,又觉得自己像是在管闲事。叶思远和叶思禾关系不好,谁都看得出来,而且不止是他,叶爸爸叶妈妈对叶思禾一家的态度都很差,坐一桌吃饭都不说话的,我用什么立场去和他谈呢?

“就上回,他不是开车送我去Olive吗,哎,小桔,你知道不,他这个人特逗。”

“小桔,我和思远,好歹也是很亲的兄弟,这些年来,我和他关系一直不太好,但是,我真的真的想消除我和他之间的误会,你愿意帮忙吗?”

“苏婉心苏婉心,你醒醒吧!”我有些急了,抓着她的手说,“叶思禾他有女朋友的啊,我还见过呢,挺好一女孩,你和他这算怎么回事啊?”

我小声说:“思远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咳!你急什么,不就是发发短信嘛,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但是他俩又没结婚。”

“是的。”

我惊呆了,觉得这事情可不太妙。婉心这个人我了解,大多数时候她谈恋爱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可是我也见识过她认真起来的样子,高中时她和她的初恋男友分手,因为那男孩劈了腿,当时她找了几个混社会的哥们儿把那对男女揍得够呛,她自己也差点被学校开除,后来多亏她舅舅有点门路才把这事给压下来。

“我?”

可这一回,我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当了真,心想等陈诺的事情解决了,一定要好好劝劝她。我想到叶思禾和夏书意在一起时恩恩爱爱打情骂俏的样子,心里就冒出一个问号来,叶思禾啊,你究竟是个什么人啊?你他妈就是一王八蛋!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小桔,如果可以,我找你谈也是一样。我看得出来,你和思远感情很好,我和他之间有些误会,如果你愿意和我聊一聊,就帮我带些话给他。”

临睡前,婉心给我打电话,问我去不去Olive做啤酒妹。

他竟然叫我小桔了,我着急起来,心想是不是真的发生什么大事了,便说:“那我等下再去问问他吧,不过我不能保证啊。”

“水手哥说有个啤酒品牌在招人,报酬按小时算的,不低,还有提成,顾客给的小费全归你,你要不要做?”

“明天要是不行,就后天!”叶思禾沉声说,“我这趟过来,就是来找他的,但是他不接我的电话,小桔,十万火急!如果他不见我,我就不回去了。”

“Olive啊……”要换作以前,我一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可现在我是和叶思远在一起,这个工作可不够光彩,叶思远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我有些犹豫。

“……”我好为难啊!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心说:“你要不要先试一下,现在天热了,啤酒挺好销,做得好,一晚上能挣好几百呢,而且水手哥、豹子哥,还有我都在场子里,没人敢动你,安全得很。”

“那明天,行不行?”

我小声说:“我怕叶思远会生气。”

我迟疑着打给了叶思禾:“思禾哥,抱歉,思远晚上有点事,我们去不了。”

婉心也没嫌我麻烦:“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想去的话给我打电话,你也知道,我手上也只有这些活,你想要做些别的,我这儿可没戏啊。”

“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和他说的,小桔,推了他。”叶思远很少很少有这样的语气,冷得令我吃惊。我又劝了他两句,他还是拒绝,我只得挂了电话。

“好,我再想想吧,谢谢你,婉心。”

“思远……”

我想了整宿,第二天就给婉心打了电话,同意晚上先去试试。这个周末叶思远都不在,我决定瞒着他辛苦几个晚上,说不定就能把陈诺缺的学费给赚回来了。

“不去。”

晚上,我化着浓妆,扎起高高的马尾,穿起那个啤酒品牌蓝白相间的小短裙,蹬着高跟鞋,深呼吸后就走进了Olive嘈杂又光线闪烁的大厅。我有点紧张,因为自己已经将近一年没来这种地方,没做这类工作了。

“呃?”我不禁问,“为什么啊?他说有重要的事找你呢。”

我本来以为在迪吧卖啤酒和在超市做促销没什么不同,不就是脸带微笑介绍产品然后努力把它们推销出去嘛,真的做起来后才发现区别很大。迪吧的客人都带着几分酒气,看我的眼神不免暧昧,有些人还会借着酒劲搂我的肩,冲我吹口哨,甚至在我身上动手动脚。虽然婉心和我说过在这个场子里没人敢动我,可我不能理解她所谓的“动”是什么意思。短短两个小时内,我已经被吃了好几次豆腐,虽然我的销售业绩还不错,但那些男人恶心的脸和频频的咸猪手还是快令我崩溃。

我把叶思禾要我转告的事告诉了他,他听完,立刻给了我两个字:“不去。”

最后,我对婉心说,这份工作我做不来。婉心抱了抱我,说:“行吧,没事,一会儿我和你们主管说一声就行。”

挂了电话,我立刻拨给叶思远,并没有响太多声,他就接了起来。

我踏实下来,准备做完最后两个小时就打道回府。没想到,就在这时,我碰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哦,好的。”

“陈桔!你怎么在这儿?”唐锐喝得醉醺醺的,从舞池里走出来,搂着一个穿着热辣的女孩子。

他有点急:“陈桔,你一定得帮帮忙,我有挺重要的事找他,你帮我问问他吧,我等你电话。

我看了看他,牵强地笑笑:“打工呢,你慢慢玩,我那边还有点事。”说完抬脚就要走。

我说:“我……我答应不下来,我得问问叶思远。”

“哎哎!别走啊!”他一把就拉住了我的手臂,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笑道,“嗬!卖酒呢?怎么了?和你那个男朋友闹掰了?”

所以,叶思禾要找叶思远吃饭,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我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别碰我!”

我越发奇怪了,上次聚餐时,我就感觉出叶思远和叶思禾的关系并不好,叶思远从来不在我面前说叶思禾的事,他经常和我说秦理的事,还有思颖姐的,甚至还有闷闷的秦勉,在见到叶思禾以前,我甚至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个堂哥。

“陈桔,你干啥老对我这么恶声恶气的啊?”唐锐眯着眼睛冲我笑,脸上一片潮红,他又拉住我的手臂说,“来来来,我们公司来了好多人呢,我给你捧捧场,点你的酒好不好?”

他语气怪怪的:“其实也不用,我和你约也一样,晚上六点半,你和他一起来凡人轩吧,我和他好久没见了,想找他聊聊呢。”

“不用了,谢谢!我那边还有顾客。”我还是要走,他却不松手,硬拽着我把我往他的卡座那儿拉。

“哦……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给他,让他回打给你,思远有时候接电话不太方便的。”

“你干什么啊!放手!”我用力挣扎,唐锐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陈桔,我要是记得没错,你在这儿打工要是被学校知道了,可是会被处分的啊。”

“你好你好!陈桔,是这样的,我现在在H市,想找思远吃顿饭,刚才打电话给他,没打通,想着就来联系你了。”

我惊呆了,觉得头皮发麻,狠命挣脱开,瞪着他问:“你要怎样?”

“啊!思禾哥,你好。”我觉得莫名其妙,在元宵节的聚餐后他真的问我要了电话,但几个月来都没有联系过我,我早把这个人给忘了。

“我没要怎样,来嘛,过来给我们介绍下你的酒。”

“哟!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是叶思禾啊。”

我在心里问候了他家祖宗十八代一万遍,极不情愿地移着步子跟着他走了过去。

“是,请问你是?”

唐锐已经大四了,早开始实习,这一次是和一群同事出来玩,他很热络地把我介绍给他的同事们,指着我说:“陈桔,我学妹,怎么样?相当漂亮吧!”

“是陈桔吗?”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

“美女,你推的是什么酒啊?”一个大胖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一边问,一边还往我脸上摸了一把。

“喂。”我嘴里嚼着饭菜,含混不清地开口。

“干吗你!”我拍开他的手,胖子却不罢休,一下子捏住了我的下巴:“哟!小妞儿脾气倒不小嘛。”

4月下旬,天气渐热,我和王佳芬在食堂吃午餐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我用力地挣脱,退开了两步,喘着气看着这群明显已经醉了的男人,皱着眉对唐锐说:“唐锐,你好歹是我学长,这样为难我有意思吗?”

我松了一口气,明白在他离开以前,这样的谈话绝对不会只有这一次。我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建立起他的自信心。他是我的男人,是我将来要一辈子携手的人,我知道他有多优秀,我知道他可以做到这一切,只是,他必须,必须,必须,要自我相信!

“学长?为难?”唐锐低头笑,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怎么是为难你呢?陈桔,我宝贝你还来不及。”

他看着我,终于舒展地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显然也喝多了,我只想立刻离开,罢了罢了,之前的努力工作就当我在学雷锋做好事吧,我一分钱都不要了,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我说:“你们慢慢玩,想喝什么我给你们再叫个小妹过来点,我下班了。”

我点点自己的脑子:“这是你脑子里的东西,只有你能做到。”

正要走,我突然被圈进了一个怀抱里,唐锐的声音飘在我耳边:“陈桔,你不怕我给你们班老师打电话啊?”

“对对,总之啊,你去了那里念书,我将来的奢侈品包包啊衣服啊鞋子啊就不用愁了!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掩饰住心里的失落,对他说,“思远,你要相信自己,你能做到的,你会变成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设计师,可以设计出最富有创意、最有价值的作品,这和你有没有手没有关系。”

我气坏了,一边挣扎,一边抬手想甩他一个耳光,手腕却被他捉住了,我大喊:“唐锐!你这王八蛋到底要干吗?”他的同事们在边上哈哈大笑,看好戏似的看着我们。

“是Marangoni。”他用纯正的读音读出来,浅浅地笑着,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

唐锐却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我,眼睛瞄着我的左胸,那儿有个品牌Logo,他打着酒嗝问:“百威啤酒,有什么优惠吗?”

“放假了回来看我呗!”我搂住了他的脖子,“你去的那个学校,那个什么……什么,马兰什么尼的,听说范思哲和普拉达的员工,80%都是从那里毕业的哎!多牛气啊!”

我抽回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冷静地回答他:“买六支,送两支,买十八支,送八支,以此类推,可以寄存。”

“嗯……”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脑袋,声音低低地说,“我就是舍不得你,真舍不得。”

“哦……那我们就买,三十六支先。”他又把脸凑到我面前,嘴里呼出的烟气酒气令我恶心。

“那不就结了,梦想终于要成真,你该高兴点。”

我厌恶地别开脸,说:“好,我去给你们拿。”

他笑起来,点点头:“高中就开始学了,游泳队退了以后。”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唐锐拦在我面前,张开双臂,像极了电影里在街头调戏小姑娘的纨绔子弟。他的同事们更起劲了,有人还鼓起掌来。

“我才不去呢!意大利耶,我一句话都听不懂,又不是你,学了那么多年意大利语。哎!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啊?”

我戒备地瞪着他。

“小桔……”他扭头看我,眼神好温柔,“我本来想着,能和你一起出去,该有多好。”

他一笑,拿起台子上的两支啤酒,递了一支给我说:“陈桔,好歹我们也认识一场,我马上要毕业了,将来估计大家也见不到了。你和叶思远的故事在学校里也挺轰动的,我真是挺佩服你的,今天干了这瓶酒,我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如何?”

“哎呀!阿姨不是说了会陪着你一起去的嘛,等你安顿好了,她再回来,还说会帮你雇一个中国留学生帮忙,这不是都能解决的事嘛。”

我看着唐锐的眼睛,又瞄了眼他手里的酒,好吧!唐锐,我就信了你这一次。我接过酒,一仰脖子就“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他低着头:“但是我有很多事还是做不到的,在国内,离家近,不会有太多担心。”

我的酒量很差,一下子干掉一瓶酒对我来说实在有些困难,断断续续地喝完后,我发现他早已喝空了瓶子,正笑着看我。

我说:“你在这儿读书,不是都一个人的吗,你什么事都能自己做,而且做得很好,思远,你要有信心。”

“我……我……我去给你们拿酒。”我放下瓶子,甩了甩脑袋,就走了开去。

骄傲和自卑,本来就是在一线之间,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不明白呢?这个时候,我必须多多地鼓励他,给他信心和力量。

当我和一个小弟把他们要的酒分几次拿过来后,我的脑袋已经晕得不行了。我觉得奇怪,自己的酒量虽然不好,但还不至于到一瓶倒的地步,可是这会儿,我连步子都迈不动了,眼前的人和景物晃得厉害,我的心脏“突突突”地跳得异常激烈,我扶住额头,正要往外走,就有一个人把我抱住了。

事到临头,他竟然开始担心这档子事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有这些不确定,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骄傲,只是为了掩饰那藏在心底的自卑。

我跌跌撞撞地想要推开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我觉得不妙,想要叫人帮忙,嘴一张,发出的声音却是绵软无力的,像小猫哼哼一样。

“我没有手,我不知道……”他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出去了,会碰到怎样的事。”

我被按在了沙发上,感觉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还有人摸上了我的大腿,我挥着手想要赶开他们,却换来了更多手的阻碍。

“什么意思?”我挨着他坐下来。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啊,我突然觉得好亢奋,又晕又亢奋!我挥舞着手臂,睁开眼睛看四周,意外地发现我最爱的男人竟然在我身边!我看着他的脸,觉得好温暖,那带笑的黑眼睛、颊边的酒窝,无一不让我深深挂念。我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嘴里也喊出了声:“叶思远,叶思远,太好了,你在这儿……”

他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头去,说:“小桔,你不觉得,我出去了,会有些困难吗?”

叶思远温柔地看着我,伸出手臂把我拥在了怀里,他的怀抱好温暖,是我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感觉,我紧紧地攀着他,感觉眼泪已掉落。

有一次,我终于问他:“叶思远,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思远,思远,思远……”我唤着他,他捉住我的手,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突然觉得眼前有东西在亮,闪得我眼花。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怎么变得这么陌生,我扭头看叶思远,发现他笑得很奇怪,我从未见他用这种表情看过我,一下子就觉得好疑惑。

我努力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每天变着法子地逗他开心,却很难让他真正笑起来。

“叶思远,这是怎么了?”我傻笑起来,一只手抓住他的手,一只手摸着他的脸,“叶思远,我头好晕,快带我回家吧!”

我有些无奈,这个快二十三岁的男人,这个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有些不知所措,我经常会看到他在发呆,愣愣地坐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好。”他笑得好邪,对着我轻轻地点头,我好高兴,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又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突然身边一阵嘈杂,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离开叶思远的怀抱。

但叶思远显然不是这样的心情,他被离愁别绪困扰着,变得越来越黏我,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和我分开。他要去的地方是位于意大利米兰的Istituto Marangoni,是世界排名前三的设计类学校,他需要先读硕士课程预科,还要提交作品,时间相当紧迫,他却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我惊恐地大叫,向他伸长手臂:“你们是谁?放开我!快放开我!叶思远!叶思远——”

清明节,叶思远回家扫墓,回来以后,他闷闷地告诉我,他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父母。我点了点头,心里并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这绝对是一件好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合理的安排。我和叶妈妈再也不用纠结,我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牵绊住了他,看着他和家里人开始准备出国的事,我只是觉得安心,格外安心。

我看着他的怀抱离我越来越远,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地,我的眼皮沉了起来,我仍旧在大喊大叫,拼命挣扎,身上的力气却一丝一毫地被抽去,终于,我彻底丧失了意识,任凭自己掉进深渊里……

4月初,我彻底康复,重新回校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