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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深情拥吻过后,如何能舍得放手

赵欣怡虽然平日里有些神经大条,可是由于爱写言情小说,在感情方面比较敏感,她将上次和莫锦年吃饭时她的反应以及她今天很奇怪的话语连贯在一起,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恍然大悟地说:“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是啊,很有钱。”她下意识地回答。

莫锦年当然没有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赵欣怡,只是说那个人是她的一夜情对象。这件事瞬间让赵欣怡对莫锦年刮目相看,谁会想到平时看似那么文静的女子会有这么另类的举动呢?

“那男人很有钱吗?”赵欣怡忽然发觉哪里不太对劲。

犹豫良久,莫锦年最终还是决定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杜明晟。毕竟怀孕的事情和他有关,她不需要他负责,但最起码应该让他知道。要不要孩子是他的事情,告诉与否则是她的事情。

“是吗?可是那男人会不会觉得女方趁此敲诈、别有企图之类的?”莫锦年有些疑惑地问。

当天晚上,莫锦年没有回家,径直乘车去了杜明晟的公寓。

“当然要告诉!怀孕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怀孕是两个人的事情。既然当初敢做,现在就要敢当,不能只让女方一个人承担这种责任吧,男人也该有所担当。”赵欣怡语气坚定。

她进屋的时候他还没回来,由于怀孕,她也没什么胃口,吃了两个从711便利商店买来的白菜包子充当晚餐。

莫锦年闪烁其词地说:“差不多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她现在怀孕了,很烦恼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孩子的爸爸。”

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担心打电话去问影响到他工作,又怕因为昨晚失眠会等得忍不住在沙发上睡着,于是莫锦年洗完澡之后,开了电视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他。

赵欣怡有些听不明白,问道:“一夜情,酒后乱性?”

电视里在播一档类似全家总动员的综艺节目,一家三口在舞台表演小品,那个扎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很有表演天分,父母配合得也很好,看起来非常具有喜剧效果。

莫锦年面色微窘:“是因为意外的情况下发生的关系,所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莫锦年看着电视里温馨搞笑的画面,忍不住嘴角上扬,可是心里却有微微的苦涩。

“什么叫孩子的爸爸是她不能爱的人?既然不爱为什么要发生关系?这女人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赵欣怡大呼小叫。

她很喜欢小孩子,甚至以前和程然感情最好的时候,她还幻想过将来结婚后打算要两个孩子。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主要让父亲去带,而女孩主要由她负责,她要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甚至,她还想过,她要保持愉快的心情,还要尽量做好皮肤保养,这样等女儿长大后,她和女儿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姐妹呢!

莫锦年打断她:“话题扯远了,我先向你咨询下我朋友的问题吧。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孩子的爸爸又是她不能爱的人,所以她在犹豫要不要把她怀孕的事情告诉孩子的爸爸,也很犹豫究竟是把孩子处理掉还是留下。”

她情不自禁抚上自己的小腹,尽管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尽管她因为TA的到来手足无措,尽管她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到底喜不喜欢TA的存在,但她仍然舍不得随意就处理掉TA,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何况,她知道自己其实是爱杜明晟的,就算不谈母爱,出于爱屋及乌,她也对这腹中的孩子怀有感情。

赵欣怡一脸不信:“切!你们老板李云皓那么抠门,怎么可能对你破例?你还记得当初你说要给我介绍个优质男人,结果把他介绍给我,可是才吃一顿饭,他的恶劣本质就被我看出来了,他唯利是图,斤斤计较,吃完饭居然还要求AA制,不适合我这种粗线条的人……”

(4)

“不是翘班,是我们老板看我忙工作比较辛苦,给我破例放了一天假。”

杜明晟回到家的时候,莫锦年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哦,你翘班来找我就为了帮你朋友咨询问题啊?”

他脱了黑色大衣,扯掉领带甩到茶几上,松开衬衣最上面的纽扣,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他刚参加完一场饭局,虽说他对种种饭局早已习以为常,可谓身经百战,但他还是很讨厌参加这些饭局,因为在饭局上他总要戴上面具扮演自己并不想扮演的角色。

莫锦年换了鞋,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坐到沙发上,招呼赵欣怡坐她旁边,一本正经地问:“你不是一直以‘两性情感专家’自居吗?我想帮我一个朋友向你咨询个问题。”

他最喜欢和莫锦年待在一起,不仅仅是喜欢她,还因为在她面前,他的神经完全放松,他可以做自己。

“那是我运气好嘛,写了小说有读者肯捧场,又有出版社愿意出版。”赵欣怡嘻嘻笑。一聊起她热爱的小说,她自然开心。

或许是昨晚一宿没睡的缘故,莫锦年睡得极熟,呼吸轻浅均匀,连他走近都没有察觉。

“我可没你那么洒脱,你好歹还兼职写小说赚点零用钱,我又没你那写作才华,就指着事务所给我发工资呢!”莫锦年跟着她进了屋。

灯光柔和地照在她的脸上,平日里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只是,皮肤却略显苍白,仿佛少了一点光泽。

赵欣怡开门见到莫锦年时满脸诧异:“我还以为是快递呢!你这个时间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会也跟我一样炒了老板鱿鱼吧?”

杜明晟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这个女人就是有本事让他心软,纵然他在外面那么强硬,在她面前照样可以温柔似水。

还好赵欣怡辞职了,目前待业在家,不然她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其实,她知道由于她和杜明晟的关系比较隐秘,她并不能把所有事对赵欣怡和盘托出,不过至少在她心情郁闷的时候,有个人愿意听她唠叨,这就足够了。

他拿过刚才脱下来的大衣,弯下腰,盖在她身上,然后不由自主地俯身,在她唇边印下一个轻吻。

她忽然觉得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平常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健身房,不过依照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方便健身。她犹豫了一下,才报上赵欣怡的家庭住址。

只这一吻就将她吻醒了,她睁开眼,看到映入眼帘的英俊面孔,轻声说:“你回来了。”

莫锦年坐上出租车,司机问她:“小姐,去哪里?”

杜明晟唇角泛起一抹笑容,说:“我怎么有种吻醒白雪公主的感觉?”

也不知怎的,余秘书看着莫锦年单薄的身影,心里竟生出恻隐之心。虽然平常她和莫锦年的接触并不多,不过能入得了杜明晟眼的女子并不多,所以她也多留心了几分。在她的印象里,莫锦年淡雅清新,知性独立,仿佛一支静静绽放的百合。她微笑的时候格外动人,能让人感觉到春天般甜美的气息,可是余秘书总隐隐觉得莫锦年今天有点反常,除了脸色不好之外,连笑容看起来都有些僵硬。

“你可以是王子,我可不是白雪公主。”莫锦年边说边坐起身,看到身上搭着他的大衣,心中微微一暖。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走。”莫锦年来到路边,招手拦下一部出租车。

杜明晟在她旁边坐下,做个后悔的表情,说:“早知道我就不吻你了,我发现你还是睡觉时比较可爱,一醒来又变成刺猬了。”

“锦年你去哪里,我刚好要出去办事,要不我开车载你一程?”余秘书客气地问。

“你这自相矛盾了吧?你刚才还说人家是白雪公主呢!”

“那余秘书……小余,你忙去吧,我得走了。”说着莫锦年就和她挥手作别。

杜明晟笑道:“其实我刚才用错词了,应该是吻醒‘睡美人’,你确实不是白雪公主,因为你身边没有七个小矮人。”

余秘书笑了,“那你也不要叫我余秘书了,叫我小余或者余蔓就成。”

莫锦年也笑了,在心里悄悄说:看,宝宝,这就是你的爸爸,他在说童话故事呢!你喜欢他吗?

“谢谢。不过,余秘书,你还是直接叫我锦年比较好,叫我‘莫小姐’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杜明晟看她穿着睡衣,问:“你洗过澡了?”

“莫小姐,虽然你天生丽质,可也要注意保养哦,睡觉是最好的保养方式,不然怎么都说‘睡美人’呢?”

“嗯。”她轻轻点头。

莫锦年下意识地伸手摸自己的脸,笑道:“有那么明显吗?我昨晚看书所以睡得比较晚。”

“洗完澡怎么不去床上睡?在沙发上睡容易着凉。”他微微皱眉。

余秘书盯着她的脸打量了一会儿,说:“昨晚没睡好吧?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

“等你啊。”她回答得轻描淡写。

“不是的,我只是路过这里。”莫锦年慌忙否认。实际上,她也是无意间走到这里的,原来妇产医院离他办公的地方并不远。

杜明晟心中一动,拥她入怀,低声说:“我怎么突然有种妻子等丈夫回家的感觉。”

“你是来找杜总的吗?”余秘书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直觉莫锦年和杜明晟的关系并不仅仅是绯闻那么简单,不然杜明晟也不会独独把她带回家,更不会吩咐自己为她买衣服。余秘书跟着杜明晟也有三年时间了,他们之间除了是上下级关系,还有一层朋友关系。

“你想过结婚吗?”她突然问。

莫锦年循声望去,只见一身职业套装的余秘书正从大门向她走来,她微笑着回应:“余秘书。”

他明显一怔,隔了数秒才回答:“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我父母的婚姻不幸福,所以我对婚姻也没信心。”

“莫小姐?”忽然有人叫她。

莫锦年瞬间感觉心凉了半截。一个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婚姻的人,如何能许她和宝宝一个幸福的未来?果然所谓的契约情人就顶多只能停留在恋人的程度,永远过渡不到爱人的角色。

想起他连日来为工作操心身心俱疲,她就不忍再拿怀孕的事情去烦他。

“怎么?你不会是想和我结婚吧?难道你爱上我了?”见她沉默不语,他主动问,私底下却是有些窃喜的。

她停住脚步,抬头看向由蓝色玻璃组成的宛如巨大的蓝水晶的大楼,猜想他此刻在不在里面伏案工作。

“怎么可能?”她一边说一边故作厌烦地推开他,“你今天又喝酒了吧?快去洗洗,我可不喜欢满身酒味的男人。”

莫锦年离开医院后,沿着马路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竟然走到了“路诚”集团的办公大楼门口。

“不喜欢也得接受,要知道当初你可是喝完酒才主动对我投怀送抱的。”杜明晟故意逗她,作势来亲吻她,却被她躲开了。

她客气地对医生道声“谢谢”,拿着病历本走出诊室。

“你今天不能碰我。”莫锦年一本正经地说。

医生平实又贴心的话语让莫锦年微微心动。她平时不管是从报纸还是网络看到的多是关于医生如何冷面如何无情的报道,所以当她遇到如此替患者考虑的医生,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只是医生一口一个“你先生”,让她倍感凄凉。

“为什么?”他不解,话刚出口瞬间明白过来,“是不是你的‘好朋友’来了?你前几天还抱怨怎么还不来的,我就说你不要担心嘛,迟早是会来的。”

医生脸上表情明显怔了一下,答道:“如果你和你先生感情稳定,建议还是要这个孩子,毕竟孩子的到来也讲究缘分。何况,不管是做药流还是人流,对身体都有一定损伤。所以,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是你的第一胎,而且根据HCG数值来看,宝宝发育得很好。我建议你还是别轻易下不要孩子的结论,要不,你回去和你先生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莫锦年笑了笑,没有回答,看着他略带倦意的俊脸,想起他刚才说“没有结婚的打算”,她又开始拿不准要不要现在告诉他怀孕的事情了。

莫锦年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眼神放空,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病历本。忽然,她抬起头来,问医生:“如果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该怎么做?”

杜明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余秘书说今天上午在集团楼下看到你了,你今天没去上班?”

“根据你末次月经的时间推断,你现在怀孕七周了,怀孕的前三个月要小心一点,不要拎重物,走路不能摔倒,因为胚胎还处于发育期,比较脆弱……”医生耐心地嘱咐道。

“嗯,今天我朋友赵欣怡身体不舒服,我去看望她了,路过那里。”莫锦年一边撒谎,一边在心里感慨余秘书真是敬业,几乎事无巨细地向老板汇报。

当莫锦年听到“怀孕”俩字从医生口中说出的时候,她顿时有一种被判刑的感觉。此刻,怀孕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纵使她再不想承认,也无从否认这个事实。

“你确定你不是因为想我才去的?”他低低地笑起来,侧过头望着她,目光深沉似海。

医生看着莫锦年拿回来的化验单,告诉她:“从化验结果来看,你确实怀孕了,而且数值都比较正常。”

她没有回答,转过头,迎着他的目光,反问他:“你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都说孩子是爱情结晶,正常的夫妻在得知怀孕的消息后应该欢欣雀跃,估计没有哪个孕妇会像她这样愁眉苦脸、惶恐不安吧?她暗自苦笑。

“傻瓜,当然是希望听你说‘想你了才去看你’。”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温暖的指腹轻轻覆在她略显苍白的皮肤上,他的眼中忽然蕴有几分怜爱的神色,“你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没精神,连余秘书都看出来了,你可要吃好一点,不然余秘书会觉得是我亏待了你。”

这样的情景对比她此刻的处境,心里越发难受。

一阵酸涩的感觉霎时涌过她的心尖,渐渐传遍身体的每个角落。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无奈,总之一种复杂的情绪搅得她几乎不能呼吸,眼前似乎有薄雾泛起。

等待化验结果的过程显得尤为漫长,她靠在走廊的椅子上,神情忧郁地看着不时来往的行人。来妇产医院的多是孕妇,几乎每个孕妇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且她们身边都有人陪伴,多数都由老公陪伴。

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显示着他其实是在乎她的,他的动作轻柔,眼神深情专注,语言真挚动人。虽然他没有说“我爱你”,可是每个细节都仿佛在说“我爱你”。

“那这样,你先验个血看看。”医生边说边给她开了一张化验单,“缴完费直接去抽血,大概要等一个小时,化验结果出来,到时候你拿化验单过来找我。”

尽管如此,她仍然不能确认他究竟爱不爱她。就算他爱她,他也不能和她结婚,那这份爱也不会走到终点。

莫锦年微微一愣,因为没想到医生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沉默了几秒后说:“这个我还没想好。我想先确认下到底有没有怀孕。”

想想她和他一路走来的历程,她发现是她错了,是她不该起贪念,她就应该安分守己地做他的地下情人就好,为什么要奢望他爱上她,甚至因为怀孕的事情竟然奢望他能娶她?

医生在病历本上记录完她的回答,然后抬头问她:“你这些情况都表明你怀孕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个孩子你是打算要的吧?”

莫锦年拿开他覆在她脸上的手,语气冰冷地说:“你不要对我太好,那样会让我出现幻觉。”说着就起身,打算去卧室休息。

“上一次月经什么时候来的?”“最近身体有什么异常反应吗?”“自己用早孕试纸测过了吗?”……医生问这些问题时,莫锦年一一作答。

杜明晟也起身,上前两步,扣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地说:“不是幻觉,你的感觉是对的。”

终于听到她的名字,她心神不宁地走进诊室。面容亲切的中年女医生让她说说她的身体情况,她有些支吾地说:“我可能怀孕了……想来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怀孕。”

闻言她的身体微微一震,明明不是告白却胜似告白。

排队挂号完毕,莫锦年拿着挂号单和病历本走到二楼的妇科诊室,还没轮到她就诊,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候。

她并没有回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她的口气尽量冷静自如:“那又怎样?你又不会跟我结婚,我们之间只是一场缠绵游戏,等到明年夏天,一切都会回归原点。”

她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显然没心情去上班。于是,她先给李云皓发条短信,声称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然后径直打车去了一家妇产医院。

“你仅仅当成是一场缠绵游戏吗?原来,你早就迫不及待想结束我们的关系了。”杜明晟无力地松开她的手,眉宇间闪过一丝痛楚和无助。

第二天一早,莫锦年又躲进卫生间重新测试了一次,结果比昨晚测试的红杠还要清晰。看着那两条红杠,她的希望彻底破灭,她好像真的怀孕了!

听着他略带伤感的话语,有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她不忍回头,也不敢回头,怕自己会情不自禁投入他的怀抱。

这一晚,莫锦年一夜无眠,这还是她第一次失眠。一整个晚上,她都在想,如果她怀孕了,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杜明晟?他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后,会出现怎样的表情?会大吃一惊还是会勃然大怒?他会不会勒令她赶紧去处理掉?种种问题困扰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只轻声答一句“没错”,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把门关上。

这天晚上莫锦年辗转反侧,好长时间都难以入眠,由于实在睡不着,她索性起身下床,来到写字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通过搜索引擎查询怀孕的症状,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居然发现她几乎和上面的每个症状都吻合,再加上方才早孕试纸的测试结果,她怀孕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浴室里,杜明晟站在淋浴喷头下方,仰着头,闭上眼,任由哗哗的水流冲刷在他的脸上。

莫锦年这才一边匆忙打扫战场,一边回应:“好的,我马上出来。”

“那又怎样?你又不会跟我结婚,我们之间只是一场缠绵游戏,等到明年夏天,一切都会回归原点。”莫锦年方才的话语不停在他脑中回响,一遍又一遍,让他心痛难当。

莫母开始敲门喊道:“锦年!你不会上厕所睡着了吧?我着急要用卫生间,你如果好了就赶紧出来吧。”

在程然侵犯莫锦年未遂之后,杜明晟很久都没碰过她,不是他不想要她,而是他在犹豫该不该提前结束契约关系。因为,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会被卷入不相干的烦扰中。媒体报道她被他潜规则让她不得已在公众面前曝光,程然因为利益冲突找她的麻烦试图侵犯她,她因为没有公开的男朋友被父母逼着相亲……这所有的困扰都源于他,如果他提前结束这段契约关系,她就不用为此困扰了。

“锦年!你怎么在厕所待了那么久?”莫母的声音在卫生间门外响起,莫锦年却恍若未闻,目光呆滞地望着手中的早孕试纸。

可是挣扎了一段时间,他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打算继续把她留在身边。他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亲会嫉妒,他不能控制自己不碰她,他和她分居两地会想念她。

她忽然想起不知从哪里看过的一个报道,上面说早孕试纸的准确率是99%,她继续安慰自己,说不定她就是那例外的1%呢!而且,早孕试纸的使用说明上不是建议使用晨尿吗?说不定使用夜尿测试不准确呢!何况,说明书上说两条杠一样清晰才说明怀孕,我的这两条杠好像一条深,一条浅……明知是自我麻痹,莫锦年却还是做着这若干不切实际的假设。

他爱她,却不能和她结婚。

这条试纸的反应更灵敏,不到两分钟,已经出现两条比较明显的红杠。她的一颗心渐渐凉了下去。

因为他在一个不美满的家庭长大,亲眼看着原本相亲相爱的父母离婚,从小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的爱情和婚姻是不能长久的。那个时候他就对自己说:他不要结婚,因为他不能确定能否给对方一辈子的承诺和幸福。与其如此,还不如开始就说得清清楚楚,不让对方怀有希望,这样对方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说不定这试纸是假冒伪劣产品呢!”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她又拆开一盒早孕试纸,双手有些颤抖地将这条试纸插入置有尿液的小杯子里。

现在想来,他确实太自私了。像莫锦年这样的平常女子自然渴求一段可以共白头的爱情,不然也不会在程然的婚礼上落泪。她应该幻想过她和程然结婚的场景,而与程然结婚的又是别的女子,她才会那么伤心难过得哭吧?

大约过了三分钟,她发现原本洁白的试纸上慢慢浮现两条粉红色的杠,虽然其中一条比另一条略浅一些,但很显然是两条杠啊!对着卫生间的灯光,她几乎是翻来覆去三百六十度看了又看,确实是两条杠没错。

至今回想起当日莫锦年脸上挂有泪痕的表情,杜明晟还是会隐隐心痛。

“一条杠,一条杠,一条杠……”她双眼牢牢盯着手中那条窄小的白色试纸,心中不停地默念。

他喜欢看她笑,不希望看到她哭,更不希望她因为他而哭。可是他到底还是让她难过了。而且如果不早点结束这段契约关系,只会让她越来越难过。

虽然早孕试纸盒子上的使用说明建议采用晨尿测试,但莫锦年因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所以一回到家,她就进了卫生间。

就算莫锦年不说,他也能感觉到,她其实并非一点都不在乎他。越是如此,时间越久,他们对彼此的爱就会越深。到时候,他就会更加舍不得放她走,而他却始终不能和她结婚,那会让她更难过。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提前结束契约关系吧?

和赵欣怡在饭店分别后,莫锦年没有立即坐公交车回家,而是到附近的药店买了几盒不同品牌的早孕试纸。

是时候放她走了,是时候还她自由了。既然给不了她长久的幸福,还不如现在就放她走。

(3)

虽然会难过,虽然会不舍,虽然会心痛,但是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解药,当时间远去,一切就会慢慢变好的。

“遵命,公主殿下。”莫锦年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心中却早已像打翻了五味瓶。

温暖的水流冲刷着他矫健的身躯,他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只要想到她即将从他的视野里离开,她即将不属于他,他的心难过得就像要被撕裂了一般。

“莫锦年,你韩剧看多了吧!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绝症?我告诉你啊,你下次可别用绝症来考验我们的友情,我可不吃这一套。”

(5)

莫锦年当然不肯让赵欣怡陪同去医院,万一真的是怀孕岂不露馅了,于是连忙摆手,推辞道:“还没到去医院的程度,我刚才说什么绝症是逗你玩的,看看如果我生病你什么表情。”

那个夜晚杜明晟第一次没有和莫锦年同床共枕,一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沉睡去。既然决定和她分开,他就要渐渐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那你吃不下饭,胃口不好,有可能是胃病,吃完饭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见莫锦年脸色有些苍白,赵欣怡关切地问。

莫锦年应该庆幸前一晚失眠,所以才会这么困,所以即便杜明晟没有拥着她入睡,她也睡得比较安稳。

“是啊。”莫锦年回答得很心虚。

第二天一早,莫锦年醒来时习惯性地向身后靠了靠,可是背后却不再是以往那个坚实温暖的胸膛,而是一团空气,心里莫名就缺了一块,她翻身下床,心中疑惑:他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也是,你都没有男人,怎么可能怀孕?你又不会自体繁殖。”赵欣怡想想也是,莫锦年自从和程然分手后就没和别人谈过恋爱,根本没机会怀孕嘛!

她打开卧室门,穿过客厅打算去卫生间刷牙洗脸的时候,突然发现杜明晟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好在室内暖气充足,不然她真担心他会感冒。

“小声点,别瞎说,我怎么可能怀孕?”莫锦年脸色倏地一变,着实吓了一跳,怀孕?!其实怀孕也不是没可能啊,而且她每个月的“好朋友”这个月还没来呢!她开始回想和杜明晟在一起的细节,从C市回来后由于他忙于工作,只同房过一次,而且那次她确定他用了安全套。那么……如果真的怀孕的话,就是在C市的酒店里疯狂的那夜导致的结果。平常他每次都会做好防护措施,不是计算安全期,就是使用安全套,唯独那一次,两人都太投入,完全忘记要做防护,而且事后她也忘了要去买避孕药。怎么办,怎么办,如果真的怀孕了怎么办?她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她分床睡,她心想或许是昨晚她说的话伤到他了吧?他以前说过希望她对他付出全部,身体以及感情。可是她却对他说“我们之间只是一场缠绵游戏”,他应该是为此感到失望难过吧?

“你怎么种种症状都像怀孕啊?”赵欣怡虽然恋爱实战经验不多,不过好歹是个理论高手,平常闲着没事就研究两性相关图书,纸上谈兵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莫锦年不忍吵醒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沙发旁边,静静地望着他安宁的睡颜。晨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照进来,映着他沉静的英俊侧脸,也不知他究竟为何事烦扰,就连睡觉的时候眉毛都微微蹙着。

莫锦年点头,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

她忍不住伸手,抚上他浓黑的眉毛,试图想要抚平他的忧伤。忽然,她的手被身下的男人抓住了:“我已经决定放你走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低沉的声音宛如一声轻叹。

闻听此言,赵欣怡表情一怔,猛地抬起头来,问她:“那你是不是还觉得整天很想睡觉?”

她瞬间怔住了,有些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就这样任凭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欣怡,我最近好像味觉失灵了,吃什么都觉得没劲,尤其是碰到大鱼大肉,吃了就犯恶心。而且还感觉胸部有些胀痛的感觉,你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啊?”莫锦年有些担忧地问赵欣怡。

他睁开眼看着她,一双素来清亮深邃的眸子此刻却多了几分倦色和疲惫,他不动声色地说:“你不是想尽快结束契约关系吗?我昨天晚上已经想好了,我决定如你所愿。不需要等到明年夏天,你是不是很开心?”

莫锦年换了另一道菜,结果还是觉得味道异样。

她的心仿佛沉入谷底,就好像有人迎面泼来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她从前一直期盼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吗?为什么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不但不开心,反而觉得痛苦?

赵欣怡却吃得津津有味,答道:“没有啊。我觉得味道和平常一样。”

其实杜明晟一样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下定这个决心挣扎了多久。

明明是平时最喜欢吃的菜,莫锦年却觉得吃进去味道很不对劲,并且吃完直想吐,她指着那道菜问赵欣怡:“你有没有觉得这道菜的味道有些奇怪,是不是今天厨师发挥失常?”

“谢谢。”莫锦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声音都不似从她口中发出的一样。

用现在一个流行词来形容,赵欣怡和乔安安都是拥有正能量的人,莫锦年也算不上悲观主义者,但跟她俩相比,她身上还是带点负面情绪的。庆幸的是,她每次跟她俩中的任何一人聊完天,就会从她们身上汲取一点正能量,渐渐地也会变得比之前更乐观、更坚强。

他要在心里纠结片刻,才舍得放开她柔软温暖的手。

莫锦年虽然不属于内向的人,但跟这两个朋友相比,她显得文静多了。而且,这两位朋友的性格都属于乐天派的,并非生活中没有烦恼,可她俩总能把烦恼也当成享受生活的过程。赵欣怡辞个职也要请客庆祝,乔安安就更别提了,暗恋顾思城这么久,要是换作别人,或许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偏偏她能一直坚持下去,并且以此为乐。

他站起身,从客厅的柜子里找出他自己的那份契约协议递给莫锦年,面色平静地说:“趁我后悔之前,你把它撕了吧。”

赵欣怡天生是个活宝,从某个角度去看,她和乔安安倒是有几分相像,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看起来好像不知愁为何物。也是这时莫锦年才发现,她交的两个朋友性格都跟她互补。

莫锦年愣愣地接过协议书,垂眸看着白纸黑字的协议,难过得不能自已。

“祝贺你!待会儿见面再说。”莫锦年看看时间已经到六点了,索性把电脑关掉,收拾包走人。

这不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吗?尽快毁掉协议,结束和他的关系,这不是她所希望的吗?怎么现在却有种不舍的感觉呢?可能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提前到来,没做好准备吧,而且还是在她刚得知怀孕的消息后,应该是这个缘故吧?她这么自我安慰。

“那当然,这说明我解脱了,再也不用受抠门老板的压迫了。”

“协议上对我有利的条款依然有效吧?”她忍住流泪的冲动,抬头问他。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我们能不能继续履行上面的协议,包括我做你情人的条款。”

莫锦年不由得笑了:“人家辞职都是哭啼啼的,你倒好,辞职还这么拽。”

杜明晟冷笑一声:“这个时候你最关心的还是你父亲的公司,看来你和我在一起被我同化了,居然也把利益看得这么重。放心,之前我答应你的全部有效。这些就作为你和我在一起的这半年的报酬吧,如果你觉得不够,还可以提要求。”他的口气里透着冷嘲热讽。

“我炒了老板的鱿鱼。”发这句话的同时赵欣怡还发了个悠嘻猴转圈的欢乐表情。

“不必,我觉得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够仁慈的了。”莫锦年边说边将手中的协议撕成两半,再撕成两半……直到撕成碎片。

“没问题。不过,你今天怎么想起要请我吃饭?难不成有什么好事发生,说来让我分享分享。”

杜明晟看着一点点变成碎片的协议,觉得他的心仿佛也碎成了一片片。他突然说:“在结束这段关系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额外要求?”

“那好,我们七点在我们以前常去的湘菜馆会合。”

“什么要求?”莫锦年站起来,把已成碎片的协议扔到垃圾桶。

莫锦年想了想,她前天刚去杜明晟那儿,加上他最近忙工作也没空理她,于是回复:“好啊,时间地点你定。”

“再陪我最后一天,今天我们谈一次真正的恋爱,和契约协议无关,只当做普通的恋人,做寻常情侣做的事情。”

这天莫锦年临下班时,赵欣怡在Q上敲她:“喂,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

杜明晟明明说得轻松自如,可是莫锦年仍旧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悲伤的味道。自古伤离别,面临分别,尤其是和情人告别,没有谁真正做到洒脱。

他虽然从不对她说工作上的烦恼,但她偶尔从他和别人的电话里也能隐约猜出几分。看来上次有关电子产品重金属超标的事情没处理完毕,他还在疲于应付。有时候他忙于应酬晚上一身酒气地回到家,她看着也会心疼。她很想为他分担点什么,又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莫锦年不忍拒绝他的要求,郑重地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然而,时间流逝从来都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一个多月就这样悄然过去。这个月莫锦年的生活相对平静,杜明晟的工作变得忙碌起来,每次她下班去他那里他都不在家。他常常很晚才回来,甚至有时回来后依旧在书房忙工作,她倒因此少了他的折腾。不过她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担心了。

上了车,莫锦年打算系安全带时,杜明晟侧过身说:“我帮你系吧,以后可能也没这个机会了。”说完格外细心地替她系安全带,两人的身体此刻靠得那么近,他温暖的呼吸从她颈侧似有似无地拂过,宛如小刷子缓缓刷在她的心上。

眼看时间已经滑入年底,她和他的契约关系也维系了将近半年了,原本她希望时钟能走得快一点,现在只希望时钟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的动作这么轻柔,和普通情侣无异,让她格外依恋,可是他说的话却是那么让她伤感。

她以为在被爱伤过一次之后,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对煽情的话语具有免疫力,谁知每每他说出动人的话语时,她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感动,并且沉浸其中。

发动汽车后,杜明晟竟不知该去哪里,于是偏头问她:“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我带你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那么温柔,轻而易举就能触动她的心弦。

老实说,杜明晟在遇到莫锦年之前,就没正经八百地谈过一次恋爱,从前女人对他而言就是装饰品,有则有,无则无,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所以对于这宝贵的一天究竟要做什么,他也拿不定主意。

他说:“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天气变冷了,多穿点衣服。”

“没有。你决定就好。”莫锦年显然没心情去想哪个地方更适合谈恋爱。

他说:“如果能早点遇见你,我情愿我从前的爱情史是一片空白。”

“你的回答太敷衍了。既然是最后一天,我们就把它过得充实快乐一些。这样以后也能留下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莫锦年闭着眼仰面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莫锦年想了想,说:“那就去A大吧。”

见莫锦年不太配合,莫母也不好勉强,又想到女儿刚出差回来,她这么步步紧逼确实有些过分,说了句“那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来吃饭”,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杜明晟稍稍一怔,倒也没有反驳,笑了笑说:“好的,今天你说了算。”

“妈,我累了,你就让我休息会儿吧。”莫锦年把行李箱放到写字桌前,径自走到床前,倒在床上。

莫锦年也笑了:“我怎么突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莫母才不管女儿对她上纲上线,厚脸皮地问:“你刚才到底跟谁讲电话讲那么久?”

“那你的意思是,以前你一直生活在我的压迫之下了?”杜明晟微挑眉峰。

“就算你是我妈,偷听我说话,也是侵犯个人隐私。”莫锦年走到沙发前,拖起行李箱朝卧室走去。

莫锦年愣了愣,没有回答。

因为被逮个正着,莫母脸色微有些窘迫,不过仗着她是母亲,有种天然的气场,她还是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你妈,你还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呢,我听你讲话怎么了?”

“你可不要回答‘是’。”杜明晟偏头看她一眼。

“妈!你刚才偷听我讲电话了是不是?”莫锦年有些不满地问。

“差不多吧。”莫锦年淡淡笑了下。

她打算去客厅把行李箱拉到卧室,谁知一打开门,莫母的身体就因为门突然打开的惯性径直冲了进来。

杜明晟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很好,这一刻哪里还有离别的氛围?

她淡淡说句“再见”,将电话挂断。

“那今天就让你当一回野蛮女友,想怎么欺负我就怎么欺负我。”他笑道。

“暂时别想工作的事情了,好好休息。”

明明是带点幽默的话语,可莫锦年想想“当一回野蛮女友”是最后一回,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好的。那我们定下来后再给你过目。”

两人说话间,车子已经缓缓驶出小区,汇入川流不息的马路。

“最近要处理点别的事情,设计图不会这么快定下来,你先给李云皓看看,让他也提点意见。”

平时除了周末来A大上课,莫锦年也很少来这里。之所以带杜明晟来A大,是因为这里是她初恋开始的地方,这里不但记录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还记录了她对爱情的全部幻想。上课的时候经过以前的教学楼、图书馆、食堂……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她和程然在一起的点滴,不过现在她打算增加点和杜明晟有关的回忆,冲淡从前有关初恋的回忆。

她“嗯”了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设计图明天带给你看?”她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名为把设计图给他看,其实是想看他。

两人携手漫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道旁的梧桐树叶子早已落光,尽显冬季的萧索。不时有背着书包的学生在这条路上穿梭,有的女生从他们身边路过时,还不由得多看两眼。

“那就这样。”说着他就打算挂断电话。

感受着那些女生倾慕的目光,莫锦年心想,她们应该是在看杜明晟吧?这样想的时候她不禁侧头瞥一眼杜明晟,他今天穿着暗蓝色格子衬衣,搭件V领灰色毛衣,外面套件深蓝色长款大衣,看起来比平时一身正装的他更添几分年轻的气息。如果不说他的身份和年龄,估计都可以冒充这学校的学生了。

“哦。”她木木地回答。其实如果他不说这句话,她说不定真会去他家。

两人就这样彼此沉默着走了一路,一直走到操场边。看到有几个男生正在打篮球,莫锦年忍不住停下脚步。突然那只篮球滚到了她的脚边,她微微愣了一下,就听到一个男生对她说:“同学,麻烦把球传过来好吗?”

“今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不用去我那里。”考虑到她路途奔波,他主动说,毕竟他怕自己见到她又控制不住会和她亲密一番。

莫锦年弯腰把篮球捡起来,朝那位男生抛过去,男生稳稳地接住,对她说了句“谢谢”,又转身继续打球了。

“……”莫锦年无言以对。

“是不是为别人叫你‘同学’而沾沾自喜呢?这说明你仍然年轻不是吗?”杜明晟看了她一眼,低低地笑了笑。

“不错,有进步,你开始想了解我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唇角扬起一抹笑容,“这是不是说明你对我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莫锦年轻轻摇头,有些神思恍惚地说:“那天他就是在那里和同学一起打球,我坐在石台上看他打球,然后那只球突然从空中砸下来,生生砸在我的头上。我顿时感到头晕目眩,痛得蹲下身来,他走过来担心地问:‘同学,你没事吧?’以前都是我默默地看他打球,那天是他第一次关注到我,第一次和我说话……”

“真不知道,你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将电话贴在耳边,表情疑惑。

杜明晟的眼神微微一沉,打断她:“你说的他就是程然吧?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恋爱的第一天,你能不能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

“谢谢夸奖。”他不以为然地说。

莫锦年转过头,清澈如水的眸子望向他,说:“我在想,如果那天在这里打篮球的人是你,而不是他,结局会怎样?”

莫锦年有些无语,深吸了口气说:“杜明晟,你才真正具有商人的特质,连关心别人都带有企图。”

她虽然说的是一个问句,却似乎并不需要他回答。他有些不解地望着她,然后听到她继续说:“其实就算遇到你,结局仍然一样,因为你们都不会陪我走到最后。”

他沉默良久才说:“你现在才明白过来?果然反应够迟钝的。不过你用不着太感动,我去接你也只是因为降温,怕你受凉感冒,毕竟你感冒了,我就享受不到那么好的服务了,不是吗?”言语之间尽是暧昧的气息。

看着她忧伤的神情,他的心骤然疼起来,有种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你也是。”她轻声说,然后问他,“你在机场是不是去接我?”

“你为什么不问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她问他。

如果摒除所谓的契约关系,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完全像正常的恋人,会彼此牵挂,彼此想念,彼此关心。

他深深地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因为我知道原因。你是希望早一点遇到我,在你读大学情窦初开的时候就遇见我,不是吗?”

只一句话,却让她的身心为之一震。这样贴心的话语从杜明晟的口中说出,虽然有些不太和谐,却分外让人心动。原来,她对他的要求真的不高,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关心的话,就能够让她满足。她记得以前和程然恋爱的时候,每次天气降温,他也会这么叮嘱她。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她开始有种错觉,杜明晟是不是也爱她呢?

“因为我的初恋是在这里开始的。这里装载了很多美好的回忆,可是,现在我打算把那些和他有关的回忆丢掉,用新的回忆来替代。你愿意为我制造新的回忆吗?”

“没什么意思,就是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天气变冷了,多穿点衣服。”他轻描淡写地说。

杜明晟微微怔了怔,她很少说情话,印象中她就没对他说过什么情话。不过,刚才她是在告白吗?怎么听在耳中竟似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你什么意思?”她诧异地问,问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方才问她飞机抵达时间的目的,莫非他此刻在机场只是为了去接她?

“你这么说,我会后悔放你走的。”杜明晟看着她,伸出手轻轻将她垂在脸颊的头发拢到耳后,这时才发现,她的耳垂上嵌着他送她的那对钻石耳钉。

杜明晟无奈地叹口气,感叹道:“莫锦年,你的思维果然异于常人。”

他盯着她的耳垂看了半晌,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说:“按道理应该物归原主的,因为是最后一天和你在一起所以就戴上了,等晚上离开的时候我会还给你的。”

“你又要出差?”她问。

他抚上她的耳垂,清亮的眸子看着她的眼睛,沉声说:“不许还给我。你不是让我给你制造新的回忆吗?这副耳钉曾经装载过美好的记忆,这部分记忆你不许丢掉!关于我的记忆你都不许丢掉。”他的口气中透着几分霸道。

他低低笑了声:“如果我说我现在在机场你相信吗?”

“我会带着有关你的记忆生活,直到有一天,我的生命中出现另外一个重要的人为止。”她郑重地说。

莫锦年微微心动,她又何尝不想他?她突然有种要马上见到他的冲动,便问:“你现在在哪里?”

他笑了一下:“怎么以前我都没发现你这么会说情话?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恋爱高手啊!”

他站在车外,看着机场外熙攘的人群,感受着今年A市第一股寒流,轻声说:“没什么。只是,好几天没见,开始想你了。”

“彼此彼此。”她也笑了。

“怎么了?”见他不说话,她不由问。

他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然后煞有介事地说:“走,我带你制造美好回忆。”

杜明晟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得知她今天回来,他特意开车去机场接她,谁知一向谨慎的余秘书竟然把飞机抵达的时间搞错,害他迟到了半小时,生生错过了接她的时间。难怪他在机场门口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她,原来不是飞机晚点,是他自己来迟了。

这天对莫锦年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是个既快乐又伤感的日子。杜明晟陪她在校园散步,陪她在安静的图书馆看书,陪她在学校食堂吃饭,陪她坐在人工湖前的长椅上聊天……原本她还担心让他重温这些学生情侣才做的事他会觉得无聊,可是看他的表情,好像还一脸享受的模样。

“不是啊,我三点五十到的。”她有些奇怪他为何问她飞机抵达的时间。

“你和他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漫步在女生宿舍旁边的山路上,他突然问她。

“哦——”他淡淡应了声,然后问,“你是四点二十到的飞机吗?”

她仔细回想后回答:“夏天的时候,藏在梧桐树巨大的阴影下接吻。”

她当然不能告诉他是肖煜恒把她送回家的。虽然她和肖煜恒之间并没什么,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杜明晟误会她还要解释半天,她只得说句善意的谎言:“嗯,我打车回来的,路上不堵车。”

他面露不悦道:“你是故意惹我吃醋的吧?现在梧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我都没法给你制造相同的回忆。”

“这么快就到家了?”他有些疑惑地问。

“是你问我那个问题的,我只不过如实回答罢了。”她有些无辜地说,“而且回忆也不一定要一模一样啊。”

“在家。”她回答。

“那这样好了。”他转过身,突然握住她的肩,低下头,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

“你现在在哪儿?”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传过来。

虽然有人从他们身边穿过,但此时此刻,莫锦年觉得,仿佛全世界都静止了一般,只剩下他和她。哦,不,还有肚子里的宝宝。想到宝宝,她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莫锦年没有理会她,把卧室的门关上锁好,然后按下手机接听键。

杜明晟本来正投入地吻着她的唇,舌尖突然尝到一股咸涩的滋味,不由得一怔,睁开眼看到她已经红了眼眶,两行清泪挂在脸上,他的心又开始疼起来。

莫母在她身后“切”了一声:“骗谁呢!如果是工作,犯得着这么鬼鬼祟祟吗?一定是肖煜恒打来的吧?”

他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说:“你这个女人究竟想让我怎样?我把你留在身边你不情愿,我现在放你走,为什么还要哭?你再这样下去,我会舍不得放手的。”言语中明显透着无助。

“妈,给我点自由吧,是和工作有关的重要的事情。”莫锦年边用手挡住手机屏幕,边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她刻意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别误会,我这是激动的泪水,因为我终于要离开你的束缚,不再受你压迫了。”

“是谁啊?是肖煜恒吗?”莫母凑过来看她的手机。

“原来如此。”杜明晟的眼神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正在这时,莫锦年的手机响了,她下意识地以为是肖煜恒打来的,可是当她看到手机上闪烁的名字,表情怔了怔,居然是杜明晟!

(6)

莫锦年拍拍莫母的肩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儿从来都不赶流行。”

时间过得很快,离开A大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杜明晟让莫锦年安排接下来的行程,她却说:“你能陪我去母校走一趟,已经不枉此行了。其他的你定吧。”

“啊?友情?”莫母瞬间觉得刚才的满腔热情都被一盆冷水浇灭,满脸失望道:“不都说现在流行闪婚吗?”

“去看电影?”杜明晟提议。

莫锦年白她一眼,无奈地说:“妈,你等我把话说完再激动也不迟。我是说,我和他有发展友情的空间,没说是发展爱情啊。”

莫锦年想起爱看电影的赵欣怡说最近的烂片不少,于是说:“据说最近上映的电影没几部可以看的。”

莫母这下仿佛看到女儿披着婚纱的漂亮模样了,兴奋得两手使劲一拍:“太好了!这种事宜早不宜晚,我们要不就挑个好日子早点定下来吧。”

“去做软陶?”杜明晟又提议。

“有。”莫锦年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想上演‘人鬼情未了’啊!”莫锦年白他一眼。

莫母脸上的笑容更盛,趁热打铁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发展空间?”

她话刚出口,《人鬼情未了》里的经典音乐似乎在杜明晟耳边响起,他忍不住笑出声,再度提议:“要不去游乐场?”

莫锦年也不想立即扫了母亲的兴致,略沉思一会儿才答:“是很不错。”

其实莫锦年蛮想去游乐场的,只是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所以她说:“你不觉得那太幼稚了吗?”

莫锦年回到家后免不了被莫母追问相亲事宜。莫母见莫锦年这次没打电话过来埋怨相亲对象如何不堪入目,以为这次相亲进行得很顺利,笑逐颜开地邀功:“怎么样?这个肖煜恒很不错吧?”

提了几个建议都被她否决,杜明晟终于泄气了,说:“还是你来定吧。”

(2)

“其实正常的情侣谈恋爱是不在乎去哪里的,只要方便两个人静静待着就好。要不我们去湖边看日落吧?”

所以,就算此时的她已然察觉出自己爱上了他,仍然不敢确定这份感情,更不敢去确认他是否爱她。因为她害怕,害怕所谓的爱情就如同美丽泡沫,一戳即破,消失无踪。

“你早说啊。刚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最后还不是由你来定。”杜明晟的口气里带点遗憾。

可惜,他和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她遇见他的时候,已经被爱情所伤,再也不相信爱情。

在纷繁忙碌的都市,人们终日为生计奔波,几乎无法停下脚步来欣赏日落。像杜明晟和莫锦年这样专门抽出一段时间来看日落的人,简直少之又少了。

那该多好。

他们两人并肩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视线投向夕阳下落的方位。莫锦年忽然又想起那个爱看日落的小王子以及在C市的酒店阳台上和他一起看日落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让莫锦年忍不住想起中学英语课本上李雷和韩梅梅初次相识的画面,时光远去,青涩的情怀早已不再,可是她居然还是会被这简单的问候所打动。倘若她和杜明晟初次相识时,就这么问候彼此,像张爱玲写的那样: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只轻轻道一声“哦,你也在这里?”

她忽然问他:“如果你是小王子,我是你的玫瑰还是小狐狸?”这是当时她就想问但没有问出的问题,在离别的前一天,她想要一个答案。

“你好,我叫莫锦年。”她也微笑着伸手,与他的手轻轻相握。

杜明晟没有立即回答,隔了一会儿执起她的手,看着她说:“一开始,当我被你驯服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我的小狐狸,后来,我开始有了私心,打算把你留在身边,成为我的玫瑰。只是我对婚姻没有信心,不能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你。与其这样,不如早点放你走。”

肖煜恒转过头来,看着她,煞有介事地说:“不过,尽管是告别一段还没开始的爱情,却可以开展一段崭新的友情。来,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叫肖煜恒。”他伸出右手,笑容温柔。

莫锦年并不做声,只是将头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知道他曾有过把她当玫瑰的想法,知道他选择离开她其实也是万分不舍的,这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从他这种自称爱情经历少得可怜的人口中说出,令莫锦年有些震惊:“你刚才那句话可以作为爱情哲理了。”她犹记得当初程然和她分手时说的是“我现在还给不起你幸福,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等我再奋斗两年,我就娶你”,这应该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告别吧?

冬天的白天特别短暂,夕阳很快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就那么彼此依偎着坐了很久,很久。虽然言语很少,却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肖煜恒将视线投向窗外,微挑唇角,说:“这应该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告别吧?最动听的告别,其实是最残酷的情话。”

晚餐是在杜明晟家里吃的,本来他提议去一家高档西式餐厅,她却说,只有不太熟识的情侣为了刻意地制造浪漫,才会去那里就餐,真正热恋中的情侣会给对方洗手做羹汤,那样更加温馨。

“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莫锦年安慰他。

杜明晟想想也认为她说的有几分道理,而且他吃惯了外面的饭菜,倒有些怀念她给他做的那些家常菜了。

莫锦年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反应过来,面色略有些尴尬,可是感情这种事一向不能强求,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几乎没有道理可讲。

两人第一次一同去超市采购做饭需要的食材,他推着购物车,她在货架上选购,这样的画面让他有种夫唱妇随的居家感。他疑惑:为何从来都没想过这样的场景呢?他平时忙于工作,连购买日常用品这些琐事都交给余秘书去处理,所以他基本不来超市。而现在和她在一起购物,他忽然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从前的生活过得太单调太无聊了,感觉少了很多乐趣。

肖煜恒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能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苦笑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被淘汰出局了?”

做饭时,杜明晟主动提议要帮莫锦年打下手,他帮她洗菜、切菜,神情专注而认真。看着他的动作和神情,有一瞬间莫锦年会想,这个人如果是她的老公那该有多好!不是一天的恋人,而是一辈子的爱人。

可因为司机在场,她得顾及他的面子,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只能婉转表达:“你可以多比较比较,那样或许才能找到最适合你的人。”

或许是最后一次一起吃晚餐的缘故,两人吃饭时都相对无言。直到吃完放下筷子,杜明晟才看似不经意地说:“你这么熟悉我的口味,知道我不爱吃生姜和芹菜,所以除了第一次给我做饭外,后来每次做的饭菜都这么合我的心意。想到以后没人像你对我这么细心,还真的有些失落。”

莫锦年能感受到他异样的目光,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倘若此刻不是由于肖煜恒的司机坐在前面,她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她并非他的良人,他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希望他能把心妥善安放,等到值得爱的那个人,再交付与她。

短短几句话,说得莫锦年也有些心酸。她站起身,对他说:“今天的碗就交给你来洗了,一般的情侣之间,像这种体力活儿都会交给男友去做的。”

对此肖煜恒自然深有同感,附和道:“我妈也是这样,整天在我耳边唠叨,让我赶紧找个结婚对象,好让她早点抱孙子。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我已经三十一,确实不小了,古人云‘三十而立’,我这事业算是‘立’起来了,不过家庭还没‘立’起来,终究不能算‘立’。我妈总说我之所以这么忙于工作,是因为少个女人,没有牵挂,所以就一心一意地扑在工作上。她说,如果我有了老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只顾工作,因为会想到家里有个人在等我。她说得有几分道理,我也想早点安定下来,我现在好像已经遇到那个让我想安定下来的人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莫锦年一眼。

“我以前就帮你洗过碗了,那是不是说明我早就是一个称职的男友了?”杜明晟淡淡地笑了笑。

“现在好男人太少了,所以剩女越来越多,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倒没为此事发愁,但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妈整天为此事发愁,于是逼我相亲。你知道的,母命难违嘛!”莫锦年说到这里,无奈地做个摊手的动作。

莫锦年怔了怔,想起她这一天和他在一起短暂又充实的行程,忽然意识到,其实今天和从前那些与他在一起相处的片段没什么两样,他和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不也是情侣之间做的事情吗?今天与以前相比,只不过少了那张叫做“契约协议”的纸而已。

她当然不能说实话,毕竟被未婚夫抛弃,未婚夫还邀请她参加婚礼,以及后来和杜明晟的契约之恋,说出去都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陡然发现,原来,她和他早已经跟正常的情侣一样,只是因了协议的存在,才骗自己说那是她在履行协议而已。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她也说不清楚。可是到底还是深深地爱上他了,在她即将离开他的时候。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会被逼到去相亲的地步?你气质出众,职业也很好,理应不愁嫁才对啊!”肖煜恒不解地望着莫锦年。

她是相对传统的女性,所以才需要一纸婚书来为她的爱情找一个落脚点,其实结婚是不是也只不过多了一张结婚证而已?真正相爱的人依然相爱,不爱的人依旧不爱。结婚证也好,契约协议也好,都只是形式。两个人能走到最后,真正需要的其实是彼此相爱。只要彼此相爱就足够了。

“那也难怪你家人会让你去相亲。你只顾工作,都不顾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毋庸置疑,她是爱他的,而他呢?他既然说她是将他驯服了的小狐狸,他应该也是爱她的。既然彼此相爱,为什么还要分开呢?

“我就是天生的工作狂,一旦工作就像上了发条停也停不下来,所以才会这么忙,忙得都没时间谈恋爱。我妈常以为我不谈恋爱是我对女生要求太苛刻,实际上是因为我忙得压根没时间谈恋爱。”肖煜恒也不知道为何在她面前话会变得这么多,平常他几乎不跟别人聊私生活的。

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微微启唇,打算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不知道当他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后,会不会改变想法将她继续留在身边呢?

“那就适当休息一下,不要让自己活得那么累。”莫锦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缓缓说道,似乎这句话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她尚未来得及说出口,杜明晟从衣架上拿过大衣,对她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家。送你回家,是我作为你的男朋友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其实当‘空中飞人’挺累的,真不想这么飞来飞去。”肖煜恒叹口气。

莫锦年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因为她知道,他是好不容易才做出放她走的决定,而如果他一旦知道她怀孕,又要去做痛苦的决定了。他现在为工作为她已经活得够辛苦了,她不想让他太辛苦。

不带有相亲的名义见面,他反倒觉得他们之间的聊天畅快了许多,她明显不似那天那么拘谨了。

车子一路平稳地在深夜的街道上行驶,街道两边的路灯和高楼大厦里透出的灯火,令冬夜的城市多了几分暖意。

“原来我的底细你都知道。”肖煜恒也笑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她笑起来的样子比安静的时候更好看,清新淡雅,宛如徐徐绽放的茉莉。

有些大厦的门口已经出现五彩霓虹装点的圣诞树,莫锦年这才意识到圣诞节临近了。在这欢快喜悦的节日来临前,她的心却和这隆冬的天气一样苍凉,感觉不到丝毫节日的喜庆。

“你果然配得上‘空中飞人’这个称号。”莫锦年笑道。

她偏过头,眼角余光瞥到身旁正在开车的男人。车窗外的灯光照进车内,尽管光线昏暗,却仍然能看出他眉心微蹙,面色冷凝,英俊的侧脸线条略显僵硬。

“我也刚下飞机,不过我是从D市回来。那天见了你之后,第二天我就飞到D市谈一个项目了。”如若不是因为忙于工作,他可能还会约她出来见一面的。

由于两人都静默无言,车内的空气似乎凝结了一般。

莫锦年点头,“嗯。你呢?”

车子终于在她家小区门口停了下来,她并未立即下车,只是一声不吭地坐在车里,视线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那天他为了救她而受伤的伤口早已结痂,可仍旧留下了浅浅的疤痕,仿佛在提醒她,他曾为她奋不顾身。

“你也是刚下飞机?从C市回来?”肖煜恒见她一副微微发愣的表情,主动和她搭话。

忽然,他转过头,神情忧伤地望着她,然后朝她倾了倾身,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以为他要吻她,谁知他只是替她解开安全带。

其实,她原本打算先去杜明晟的公寓,然后再回家的。很显然,因为肖煜恒的出现,这个计划要被打乱了。

她又想起他送她钻石耳钉的那天,那天他也是将车停在小区门口,他倾身过来似乎想要吻她,她闭上眼等待,结果他嗤笑道:“你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可惜这不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她略犹豫片刻,隔了数秒才回答:“回家。”然后对司机报上小区名和离家较近的标志建筑物。

从前的记忆越深刻,回想的时候就会越伤人。

车子启动后,肖煜恒问她:“你去哪里?单位还是家?”

两人相对无言地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似乎是知道这次分开很可能是永久的分开,所以彼此都有些不舍。

肖煜恒是个颇有绅士风度的男士,不仅穿着正统,一丝不苟,在她上车前还贴心地为她拉开车门。

最后还是莫锦年打破沉默说:“我走了。你多保重,不要让自己太累。”说完这句话,她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心里却难过极了,要十分努力才能做到不让眼泪落下来。

莫锦年见他执意如此,也不便再推脱,只好上了车。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杜明晟忽然觉得心底好像空了一块,他连忙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追了上去,然后从她身后抱住她,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你行李箱这么大,坐机场大巴多不方便啊。”肖煜恒话音刚落,就不由分说地抢过莫锦年手中的行李箱,径自向他的车走去,吩咐他的司机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塞了进去。

莫锦年的身体轻轻一震,站地原地无法动弹,她能清楚地感觉他的呼吸近在耳畔,由于是冬天,路灯下连他呵气凝成的白雾都能看见。

“不用了,我自己坐机场大巴就行。”莫锦年觉得既然不喜欢他,没必要跟他有太多瓜葛,以免他自作多情,反倒害了人家。

他的怀抱温暖得不可思议,他心跳的声音敲击在她的后背,像在奏响美妙的乐章。

肖煜恒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到莫锦年身边,笑着问道:“去哪里?我送你。”

就这样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怀里松开她,扳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

莫锦年对他淡淡笑了笑,说:“这么巧?”

她抬头看向他,借着路灯的光线,意外地发现他竟然红了眼眶,深邃的眼睛里前所未有地透着一股凄凉的神色,似乎只需要凛冽的风一吹,就会落下泪来。

或许,在她没有和肖煜恒相亲之前,他们也曾经在若干场合邂逅,只是那个时候彼此不认识,彼此不知道姓名,所以遇见时也只会擦肩而过,不会留下什么印象。而当两个人相识后,只要不太讨厌对方,就算最后没有终成眷属,也会自然而然把对方当成朋友。很显然,此刻在肖煜恒眼中,莫锦年已经成为他半个朋友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这种情绪,心微微痛了起来。

她转过头,居然看到肖煜恒正坐在一辆银白色汽车里透过车窗朝她挥手,不由得在心里慨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下一刻,他已经捧住她有些微凉的脸颊,俯身将唇覆了上去。他深深地吻她,用力吮吸她的唇瓣,他吻得那样用力,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一般。她微微踮起脚尖,竭尽全力回应他的吻。由于闭着眼睛,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只余下唇边灼热的温度。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喊她的人是杜明晟,不过这嗓音嘹亮,明显不是杜明晟一贯的低沉风格。

寒冷的冬夜,他和她站在苍凉的路灯下深情地吻别,尽情让火热的唇舌纠缠在一起,久久都不舍得放开彼此。也不知是谁先落下的泪,湿润的泪水滑落到唇边,令这个绵长的吻越来越苦涩。

她到行李传送处领了自己的行李箱,走出机场大厅,正打算坐机场大巴回去,谁知有人在身后喊她的名字:“莫锦年!”

她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情不自禁抱住他,如果能一直抱着他不分开,直到地老天荒,那该多好。

莫锦年从C市回到A市的那天,恰逢一股冷空气降临A市,刚下飞机,她就感觉到彻骨的凉意,不由得紧了紧风衣。

不过,此时此刻,她不想考虑从前,也不想考虑未来,只想深深沉溺在他滚烫的吻和温暖的怀抱里,即使只有这片刻的温存,即使这是最后一个拥抱。

A市的秋天一向短暂,短暂到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秋天的气息,满树金黄的叶子都已经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开始宣告冬天即将来临。

也不知吻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热吻过后两人的胸口都微微起伏。

她一边在温暖的房间里画设计图,一边想念他,第一次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或许是他忙于处理公事,只有刚回到A市时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她。她也想过要不要给他打电话,可每次从通讯录里找到他的号码,凝视片刻又总是想:可能现在他正在忙别的事情,打电话会打扰到他,于是也就作罢。

杜明晟似乎刚才真的哭了,此刻一边脸颊还印有模糊的泪痕,这还是莫锦年第一次看到男人流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究竟要有多痛,他才会流泪?

有时候,她会傻傻地盯着床上他睡过的位置,看日光停留在那里,留下明亮的光圈。而在这深秋的阳光照耀下,她的心也一点点温暖起来。

突然,杜明晟轻声笑了下,看着她说:“情侣一般都会吻别,怎么样?我今天的表现让你满意吧?”

其实,莫锦年想要住在他住过的房间,无非是想更多地感受他的气息。就算他走了,他坐过的沙发还在,他睡过的床还在,他和她相拥而眠的画面还在。

莫锦年的心忽然凉了下去。她本以为他是因为舍不得和她分开才会那么深沉地吻她,才会哭,原来只不过是演戏而已。

杜明晟离开后,莫锦年跟郝时铎要求换到杜明晟的房间住,理由是,她喜欢那套房间的房牌号,因为那是她的幸运数字。对于这个理由郝时铎自然是满脸狐疑,他原本就暗自揣度他俩关系匪浅,这下疑心更重了。不过好在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没有深究太多,爽快地答应了莫锦年的要求。

“你演技很好,可以去当明星了,要是你当了明星,估计那些一线男演员都会被你PK下去吧?”莫锦年的语气里透着几分讥讽。

只有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患得患失,她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能忽略这个事实。她渐渐地有些担忧了,这是违背她的初衷的,她当初签署那份协议,只是出于两个目的,一是帮助父亲,二是刺激程然。可是现在好像把她的感情作为筹码搭进去了,并且覆水难收。

“我们俩彼此彼此,你不也说过你和我之前在一起只是一场缠绵游戏吗?”

少了杜明晟的陪伴,莫锦年的C市之旅也少了几分乐趣。就算乔安安来找她叙旧,还是没法消减她心中的空落感。从他离开C市的那天起,她就开始想他。而且时间每过去一秒,对他的思念就会增进一分。

其实,不只是一场游戏,因为在这场游戏中,她已经赌上全部筹码,包括她的心。

(1)

只是,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杜明晟了。想到这点,她就心如刀割。

就算他走了,他坐过的沙发还在,他睡过的床还在,他和她相拥而眠的画面还在。有时候,她会傻傻地盯着床上他睡过的位置,看日光停留在那里,留下明亮的光圈,她的心也一点点温暖起来。

她不再说话,转身离开,而这次他没有再追上来,目光一直锁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有些茫然地上车,开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