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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颗奶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排比?没有。比喻?没有。借代?也没有啊。

许笙笙趁着前面的人挡住了傅老师的视线,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幼稚鬼,白描,是白描。”

周然看着PPT上的那段话,心口有些痛,他的语文也不好啊。

“白描。”周然急忙说了许笙笙告诉他的答案。

讲台上,傅老师一只手拿着粉笔,粉笔细的那头向下抵在讲桌上,另一只手撑在黑板上,极耐心地等待着周然的答案。

“坐下,上课认真听,管好自己的表情,等下下课我第一个检查你的笔记。”傅老师松了口,放周然坐下,眼神顺带略过了身在课堂心在外的沈亦白。

“周然。”傅老师敲了敲黑板,冷不丁地喊了声周然,“我看你刚才在笑,肯定是胸有成竹,那就由你给大家讲讲PPT(演示文稿)上这段文字运用的描写手法和角度。”

“你不记笔记吗?”林思晗一笔一画地记着PPT上的内容,她的字迹工整。

“笔记好好记,下课我会挨个查你们理化一班的讲义。上面没字的,字写得丑的,都跟我到办公室,我们当面谈谈。就谈谈你们是不是对我傅某人有意见?是我傅某人年纪大了,镇不住你们了,还是你们理化一班的飘了?”

没人回答她,耳边是周然和许笙笙争论到底谁更幼稚的声音。

许笙笙放下脚,学着沈亦白的语气,对周然说了两个字:“幼稚。”

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个笔画,林思晗又在末尾点了个句号,黑色墨水笔在字尾顿了又顿,句号颜色渐深。

周然:“……”

沈亦白看完整个选择大题,抬头:“你在问我?”

“幼稚。”沈亦白移开了视线,不再看欠揍的周然,随后翻开了面前的化学竞赛的试题册。

“嗯。”林思晗放下黑色墨水笔,又取了一支红色墨水笔,准备标重点语句。

现在是上课时间,傅老师还站在讲台上,料定了沈亦白不会拿他怎样的周然,又冲着脸色不太好的沈亦白扬了扬眉。

“不记。”沈亦白停下一直转笔的手,细长的黑色墨水笔从他的手背灵活地滑下,稳稳地落入大拇指和食指中间。拔下透明的笔帽,他的手背上青筋明显。

“想死?”被周然踹醒的沈亦白,逆着窗外正午的阳光,微眯了细长的眼,眼神阴柔,语气像寒冷的冰。

沈亦白的笔尖点着试题册空白的地方,用电荷平衡的方法给化学方程式快速配平,直接就是最后一道选择题……

沈亦白干净的黑色校服裤子上有一个清晰的灰色脚印,是周然的。

所以他刚才不是在发呆而是在看前面的题目?

林思晗和许笙笙保持着收腿的动作,面面相觑。

林思晗想着,跟着傅老师的节奏在强调的重点语句下面划上直线,又在结尾标注了“名句默写课外拓展会考”的字样。

“醒醒哥们,别再装睡了!天都要黑了。”

“我的小晗晗,你这是在绣花啊?”许笙笙歪头看着林思晗的笔记咋舌。

“谢谢。”周然扶着课桌的边缘,抬起自己的左腿,伸直,缓缓伸到沈亦白的小腿处,在鞋底快要贴上去的时候,快准狠地踹了下去。

“好认真。”周然顺着许笙笙的视线,望了一眼林思晗的笔记,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笔记,不由得感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字丑就算了,线条划得也没别人好看。

林思晗和许笙笙不明白周然的意思,但还是照做了,把腿往座位下面收了收。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文科一班的可以提前走了。理化一班的给我留下,我一个一个地检查你们的笔记,没写的或者少写的按老规矩办。”傅老师关了投影仪,扫视着下面的学生。

“两位美女,麻烦把脚收一下。”周然转过头,对许笙笙笑了一下。

下课铃响起,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林思晗捏着笔帽,顶着傅老师探究的目光,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叫醒像是在闭目养神的沈亦白。

“安静,我还没说下课呢。”

沈亦白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沈亦白纹丝不动,还在写着冗长的计算公式。

“好了,现在开始正式上课,打瞌睡的都给我醒醒!”傅老师突然重重地敲了几下黑板,震得黑板上的粉笔灰簌簌地往下落。

“小白?小白白?”周然低声喊着,“您老真准备走老规矩?”

再看一眼,他支着额角的手也好看,修长骨感。

林思晗收拾好东西,又在讲义标题下方工工整整地写了几个小小的字:“理化一班,沈亦白”。

他的唇形好看,唇色也好看,唇色浅淡。

当着许笙笙和周然的面,林思晗把讲义叠好,抚平微微翘起的边角,推到了沈亦白手边,“给你吧。”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坐姿,变都没变过。再看一眼……再悄悄看一眼。

沈亦白停下笔,看她。

放下笔,叠好讲义,林思晗又悄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沈亦白。

“嗯,给你的,老师等会要查,你没记。我笔记记得挺全的。”林思晗解释着,怕沈亦白拒绝,又接了一句,“名字也写了你的。”

她觉得这句写得好,也知道叶梦得表达得意思和她自己想的意思肯定不一样。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许笙笙还想留下来看戏呢。

林思晗听着,从笔袋里拿出一只黑色墨水笔,拧开笔帽,轻轻在“付与孤光千里,不遣微云点缀。”那句下面划了一道线。

“下课了啊,不走留下来和傅老师一起吃晚饭吗?”

“但现在,我给你们上这节课让你们自行体会诗词含义,不是为了考你们对诗词含义的理解,而是培养你们对文学的兴趣,明白吗?一首诗硬要读懂它的含义把它剖析得明明白白,其实是很残忍的,那样再美的诗词都会淡而无味。你们现在不懂也没关系,一首诗那么长,有两三句你觉得好就行了。”

看着林思晗和许笙笙的背影,周然用脚抵着地面的瓷砖从第二排第一个座位滑到第三个座位上,一只手搭在沈亦白脖子上,另一只手不老实地翻着林思晗留下来的讲义,“啧啧”两声:“小白,你这么骚吗?”

傅老师等学生们笑完,说:“笑也笑了,现在就安静地听我说。这位同学提的问题很好,对于诗词的理解确实不应该以分数评高低。但同时你们也应该知道,出题人出什么题目怎么出题,都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或许在不远的将来,我们中间有人有能力去改变这种情况。”

沈亦白没说话,反手摁住周然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脚下用力,毫不犹豫地对着周然小腿踹了下去。

诗歌鉴赏就拿两三分,真有点惨。

“嗷——”

一阵哄堂大笑,林思晗也有点忍俊不禁。

“疼啊。”周然反应过来,躬下身子揉着被沈亦白踹疼的小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干什么?”

“谁啊,谁这么勇猛?”

“还你。”

“哈哈哈。”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吗?”周然听到沈亦白说“还你”两个字,表情有些绷不住。

下一秒。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懂不懂?”张帆抬手给周然后脑勺来了一下,“走吧,然哥,早点查完早点回去。”

“你就直说你诗歌鉴赏就拿那么两三分不就完了吗?”教室的角落里响起一道声音。

“笔记都整理好了吗?”傅老师查到第三组,第一个翻的就是周然的讲义,一边翻着讲义一边教训周然,“下次上课认真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一块刚才上课的时候就没认真。平时多花点功夫,你文科不会比理科差的。”

男生的语速很快,说完教室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周然也不反驳,如小鸡啄食般点头。

“老师你说诗词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意思是我们自己的理解也是对的,那为什么每次语文试卷上会有诗歌鉴赏类的题目,既然是自己的理解,那就不应该以分数评高低。”

放下周然的讲义,傅老师顺手拿起林思晗放置在桌子上的讲义。

“有问题是好事,说说看。”傅老师拿着讲义,不免有些期待。

讲义上的字迹清秀工整,该标的重点一个也没少,许多细枝末节的知识点也分条列在一旁的空白处。完全不是沈亦白平时的字迹,沈亦白写字很大气的。

“老师,我有问题。”理化一班的一个男生打断了傅老师的话。

傅老师打量着一脸事不关己的沈亦白,最终只是咳嗽了两声,意味不明。

“好了,五分钟已经到了。我也不点名要求你们说对这首诗的理解。诗词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们自己理解的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俗话说一千个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赏诗词意自会。不理解也没关系,多读点诗总归是没有坏处的。”傅老师循循善诱。

合上讲义,傅老师思量了一会,轻轻叩了叩沈亦白的桌面,语气尽量放柔和: “好好加油啊,这次就算了。虽然你文科也不差,但该听的课还是要听一听,无聊也好,一堂课听那么两句,有所收获就行。我这个要求不高吧,你说呢?”

“我喜欢你,像是付与孤云万里,不遣微云点缀。一腔孤勇,全部拿来喜欢你。”

“不高。”沈亦白应了,把讲义折好放进化学竞赛的试题册中。

好豪放的诗句,只是……只是好像也很适合某句话。

一行人出了大综合教室,沈亦白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下楼梯的时候,周然还耿耿于怀:“怎么就没人给我记笔记,是我不够帅?”

“付与孤光千里,不遣微云点缀,为我洗长空。”

张帆听完翻了个白眼:“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林思晗看着白纸黑字的讲义,联系叶梦得的生平经历努力揣摩着这首诗想表达的意思。

“还有,F2明显差别对待!”

讲义上:“河汉下平野,香雾卷西风。倚空千嶂横起,银阙正当中。常恨年年此夜,醉倒歌呼谁和,何事偶君同。莫恨岁华晚,容易感梧桐。揽清影,君试与,问天公。遥知玉斧初斫,重到广寒宫。付与孤光千里,不遣微云点缀,为我洗长空。老去狂犹在,应未笑衰翁。”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有完没完?幼稚鬼,考王毕竟是考王,你呢?”

很快,大教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我?小白一拖四,我一拖三,有问题?”

“开始上课之前,我们先来欣赏一首诗。就在你们的教案上,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自行体会叶梦得的这首《水调歌头?河汉下平野》。”傅老师翻开讲义,提着要求。

“你心里还真没点数。”

林思晗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沈亦白,突然明白了一个词,颜如玉。

吃晚饭的时候,许笙笙给林思晗拿了一瓶温的椰奶:“喏,给。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亦白就坐在她旁边,食指撑在额角,阖着眼睛,前面是还未翻开的化学竞赛试题册,基本无视了傅老师,讲义也不要。

林思晗接过温热的椰奶,撕开塑料吸管外面的包装纸,插好吸管,吮了一小口椰奶,说:“学雷锋做好事啊。”

林思晗垂下眼眸,细长的手指压着折叠过的讲义,来来回回按压。

“……”许笙笙还没来得及发难,林思晗下一句话彻底堵上了她的嘴,“换作周然坐在我旁边,我也会把笔记给他的。”

“太假了,你的道歉好假。”周然“啧”了一声。

“幼稚鬼!”周然端着餐盘,在许笙笙身旁的位置坐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许笙笙侧着头,摆了摆手,脸上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

“你说谁幼稚?周幼稚,你是曹操吗?刚提你名字就出冒出来了。”

“扑哧”许笙笙直接笑出了声。

“食堂这么大,我准你坐这个位置了吗?”许笙笙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周然:“我看你们是在故意刁难我小叮当。”

“你也知道食堂这么大啊,这个位置刻你名字了吗?许小霸王!”周然反唇相讥。

张远航:“什么数?没有,他膨胀。”

许笙笙开始胡搅蛮缠:“刻了我名字,怎样?和你很熟吗,你坐我旁边?”

周然:“……”

周然不理会,反而问:“你们提我名字干什么?”

周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沈亦白吐槽:“能不能打大龙,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们在说如果换做你不记笔记,我也会把讲义给你。”林思晗怕许笙笙和周然再继续吵下去,选择岔开话题,“只有你一个人?”

“你们然哥帅不过三秒。一个人灭了对面,但是在自己没蓝的情况下还去摸大龙,最后被大龙活活喷死了,懂?”张帆解释着。

“我一个,小白在睡觉,张帆和路远航去西区吃拉面了。”

“中午那局到底怎么回事啊?”

“哦。”

沈亦白绕过第一排,径直坐在了林思晗身旁,他的桌上只放了一支笔,一本化学竞赛的试题册。

“等等,你刚才说如果我没记笔记,你也会把笔记给我,是真的吗?”周然的头猛地抬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林思晗。

啊?!好像前面就剩自己和许笙笙旁边的位置了。

林思晗愣了一下:“原则上,是这样没错。”

林思晗捏着讲义抬头就看见上午说“脚痒”的那个男生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后面跟着踩着滑板撞他的男生,两人都是一副刚睡醒,没精打采的样子。

“哇!那下次笔记就靠你了。你给小白就是浪费,给我就不一样了!”

“后来的学生往前坐,前面哪里有空位置就坐哪里,后面不坐人。”

不等林思晗回答,许笙笙直接把周然的想法掐死在萌芽状态中:“你想得美,你哪不一样?”

林思晗拿到讲义大致扫了一眼,没作声。

“反应不一样,这么明显的道理。给小白,小白什么表情,我什么表情?表情与成就感挂钩,懂吗?许小霸王。”

傅老师整理好课件,把一沓讲义甩给了第一排靠走道的学生,慢条斯理地说:“快上课了,同学们差不多也来齐了,今天就不点名了,先把讲义发下去。拿到讲义的同学仔细把讲义看完,问题不用写,我没叫你们动笔就不要动笔,带好脑子听我讲。”

“给你,难不成小晗晗的成就感还能更大?”

此时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站在讲台上,一边翻着讲义一边对着电脑课件,时不时往上翻几眼,透过眼镜上方的空隙观察学生之间的小动作。

“理论上就和单调递增函数一样。”周然一脸肯定的表情。

教文选鉴赏的傅老师已接近退休的边缘,但不妨碍他把枯燥的文选课讲得生动风趣。

许笙笙冷笑了两声。

离上课预备铃响起还有5分钟,文科一班的学生差不多都到齐了,而理化一班的学生三三两两地打着呵欠进了教室。

寝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书桌上还在工作的笔记本电脑发光。

林思晗:“……”

阳台门没有关上,半拉开的深蓝色窗帘随着夜风吹拂,一下又一下地上扬着。

“小细腿啊!”许笙笙支着书挡住F2的视线,屈指弹了一下林思晗的大腿。

周然推门进来,用手机打着灯光,看到侧身躺在床上,手背搭在额头上的沈亦白,问:“不吃饭?”

林思晗被许笙笙扯着裙摆:“手!”

“不吃。”没睡醒的沈亦白,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不敢当,不敢当。F2提的问题超纲了,为了少死点脑细胞,我选择吃瓜。”许笙笙弯着腰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你快给我坐下!”

“没事吧,要我帮忙吗?”

林思晗低着头,用长发做遮掩,小声地说:“你怕什么,文科小霸王啊,是不是?”

“忙完了。”

“就是教我们文选鉴赏的傅老师傅老师啊,名字的开头字母都是F,所以,嘿嘿嘿,你懂的吧?”

“OK。”周然打开了灯。

“F2?”

刺眼的白炽灯光充盈着整个寝室。

“别坐外面,也别坐第一排!”许笙笙小声嘀咕着,“F2每次提问题就专点第一排和坐在外面的。”

看着一脸疲惫的沈亦白,周然再三询问:“你和沈爷爷没事吧?”

许笙笙拉着林思晗坐在左边靠窗的那一组,选了第二排。

“能怎样?”

综合大教室一共分为三组,左右靠门靠窗的那两组是四个位置一排,中间那个大组则是八个位置一排。

沈亦白的声音透着一股无所谓。从小到大,不就一直那样吗?服从与反抗。

下午,综合大教室。

周然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饭卡,手腕一用力,饭卡借力飞了出去,落到堆着试题册的书桌上。他单手撑着书桌,一个用力,直接坐到了书桌上:“通宵?”

“很有可能哦!在理化二班男生的眼里,男人等于二十二对常染色体和一对性染色体XY,女人等于二十二对常染色体和一对性染色体XX。”

沈亦白起身,合上书桌上的电脑,直言:“拒绝反向冲分。”

“还会有这种操作?”

“明天周末啊,小白,来吗?我给你打辅助。”周然不死心。

“陶冶情操啊,书中自有黄金屋,培养气质?”许笙笙猜测着,“学校教导处的脑回路我哪知道啊,这只是我们学生私下开玩笑说的。”

“门在那边。”沈亦白拉开了寝室的门,脚尖抵着门,身子斜靠在门边。

林思晗听完也没get(获取)到笑点,想了会儿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素质低和文选课有什么关系?”

“嗯?”

许笙笙笑得有些岔气,停了停又继续说:“听到最后,我们的心理健康老师直接把书一合,说没想到我们S中的男生水平这么肤浅,脑子一天到晚装的什么?后来直接向学校反映,说男生素质不过关哈哈哈。”

“隔壁,双排。”

“身材好,长得漂亮的。他们的要求都不离开这两个。你不知道当时我们那个心理健康老师的脸色有多精彩,喊起来的每个人都是这个答案。”

隔壁是路远航和张帆。

“笑死我了,哈哈哈,我们学校本来就没几个女生,基本都是男生,你知道理化二班那群学生物的怎么回答的吗?”

路远航,一个只会抢AD(物理伤害属性的英雄)人头偷A兵,在AD跑路时挡AD路的智障。

“然后呢?”林思晗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张帆,辣眼睛的打野,国足盲僧真瞎子。

“其实说起来,理化一班是躺着也中枪。理化二班你知道吧?就是学理化生的。上次我们一块在综合大教室上高中生心理健康课来着,教心理健康课的老师突然问我们将来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你认真的?”

林思晗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路远航除了上路还能看,他AD真的不行,辅助我就不想说了,他辅助可能是来搞笑的。还有张帆的盲僧,坑遍峡谷无敌手。”

“你知道我们这一届的理科班,学校为什么会多开几节文选课给他们吗?”

沈亦白关了门,顺手关了灯。

“等等,我喝口水和你说。”

寝室里又重新恢复黑暗,黑暗中,风声渐晰。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好不好笑……”林思晗等半天也没等到许笙笙的下文。

“你干什么?”周然还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笑死我了。”许笙笙掰开一次性筷子,挑了根粉条嚼着。

“睡觉。”

“嗯哼,我们下午是在综合大教室上文选鉴赏。”

“真不打?”

“所以?”

“别吵我,门在那边,出门左拐,隔壁双排。”沈亦白还是那句话。

“有关系的,教文科一班和理化一班文选鉴赏的老师是同一个老师,课程冲突的话,两个班就一起在综合大教室上课。”

周然从书桌上跳下来,从桌子上抽了一本试题册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支自动铅笔,唠叨着:“不打了,不打了,拒绝反向冲分,带不动带不动,我去自习室刷题。”

S中的高一不同的班级,文理各有侧重。理化一班重视理化,文科一班重视政史。

沈亦白拧着眉头,按亮了手机屏幕,修长的手指滑过触摸屏,一条又一条,刻板的黑色宋体。

“理化一班和我们文科一班有什么关系?”

沈亦白闭了眼,厌烦的情绪挥之不去,手背搭在微微发热的额头上,努力入睡。手机反扣在干净的蓝白相间的枕头上,靠近耳朵,震动得更明显。

“课表临时改了啊,教务网的课表不准确。不是快期末了吗?学校打算给理化一班多开几节文选课。”

沈亦白有些恼火,摁亮手机,发现是周然给他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许笙笙从林思晗身上滑下来,去卫生间洗手准备吃饭。林思晗把许笙笙放在粉色塑料鞋架上的书拿了下来,随手翻了翻问:“下午不是政治课吗,你带综合文选鉴赏的书回来看?”

点开,周然:“小白,小白白,我知道你没睡。”

“先下来吧,我给你从学校食堂打包了午饭,都是你喜欢吃的。”

沈亦白打字:“然后?”

林思晗懂了,原来是这样瘦的。

又一条语音消息进来。

“真的,没了你,第二份半价的美食都不能买了!”

周然:“读书使人理智,实在不行刷一本试题册。沈爷爷的事,现在你也无能为力,别多想。”

“真的?”

无能为力。四个简单的字,万分扎眼。

“少吃,少吃了好多。”

见沈亦白不回消息,周然再接再厉。

林思晗无奈,任由许笙笙抱着:“没我你还能每天少吃一碗饭不成?”

周然:“游戏不打,睡又睡不着,化学试题册你又刷完了,那就读点书吧。杨绛先生有一句话,人烦恼过多,是因为书读得太少而想得太多。”当然,杨绛的话是他百度的。

没了禁锢,许笙笙随手把书放在一旁的粉色塑料鞋架上,转身勾着林思晗纤长的脖子熊抱住林思晗,嚷嚷着:“小晗晗,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想死我了,你看我都瘦了。”

沈亦白:“没书。”

“……”林思晗放弃了让许笙笙再次改口的想法。

沈亦白:“只有数学教科书1-3。”

“亲爱的!亲爱的小晗晗!”

周然:“……”

“再换一个。”

坐起身,沈亦白打开已经刷完的化学试题册,一张薄薄的纸片掉到了腿上,

许笙笙很快改口:“老婆!”

不是自己的草稿纸。

“换个称呼,不然不放。”

沈亦白想起来,是下午那个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塞给自己的讲义。讲义笔记写得很认真,比他们理化一任何一个人都要认真。

林思晗天生手脚冰冷,燥热的夏天,都冷冰冰的。

第一页,傅老师留给他们赏析的诗词中有一些语句下面被划上了横线。

许笙笙根本没被林思晗吓住:“小娘子快放手,要玩等会儿陪你玩。”

“付与孤光千里,不遣微云点缀。”

“猜猜我是谁?”

他记得傅老师当时说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这首诗某些句子写得好,就在下面划个横线。现在不懂也没关系,你觉得好就行了。读书一定要留有痕迹,过一段时间再回首,你会有不一样更深一层的收获。

林思晗趁许笙笙还未彻底转过身子,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付与孤光千里,不遣微云点缀”这句写得好,有什么更深层的意思呢?

许笙笙被林思晗吓了一跳,声音卡在嗓子眼,只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啊”。

周一。

林思晗在心底倒数几秒,突然跳了出来:“嘿!”

天晴,白天的气温越来越高。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许笙笙怀里抱着几本文选书,用肩膀抵开了门。

上午第二节课还没下,林思晗就被太阳晒得有些受不了。她和许笙笙同桌,坐在右边靠门靠窗的那一组,正对着太阳。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被慢慢地转动着。

教室里没有开空调,也没有开风扇。

林思晗听到声音,蹑手蹑脚地躲在门后,耐心地等待开门那一刻。

情绪高昂的语文老师丝毫不在意教室里可以蒸馒头的温度,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讲解着《赤壁赋》,讲到动情处,时不时吟诵几句。

久违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金属钥匙互相碰撞的声音。

“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读到这里,语文老师顿了一下,似是在回味字里行间的意味,“这一段非常精妙,也是各种大考小考的高频考点,同时也是你们错别字的重灾区。我一边读,你们一边看,仔细看,等会儿我会点名喊人讲大意。”

“下午上课等我一起啊。”门口传来的女声轻脆,透着活泼。

“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饭盒打开,放在桌上散着热气,林思晗又贴心地帮许笙笙倒了一杯热水放着。

教室墙面的下半部分贴了瓷砖,凉凉的。

“漂亮?嗯,漂亮是漂亮,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林思晗忍不住往墙角缩了缩,感觉自己就和蒸笼里面的白馒头一样。

“刚才那个女生挺漂亮的啊。”

“下面请林思晗同学为大家翻译一下这段话,也顺便让我认识认识新同学。”

沈亦白什么也没说,抬脚轻松地截住了飞速滑过来的滑板,转身离开。

听到老师点自己名字,林思晗拿着书起身,定了定神,看着课文逐字逐句地翻译着:“曹公孟德,当初他攻陷荆州,夺得江陵,沿长江顺流东下。麾下的战船延绵千里,旌旗将天空全部蔽住,他们在江边持酒而饮,横执矛槊吟诗作赋,委实是当世的枭雄,而今天又在哪里呢……”

说完他又把滑板踢给了站在原地的沈亦白,喊道:“走吧,去吃饭。”

女声像浸润在寒涧中的暖石,一下又一下地沁入人心。

周然松了口气,帮林思晗把手机捡起来还回去的时候还不忘加一句:“如果手机坏了可以找我,理化一班,周然。”

“翻译得很好,意思很对。”语文老师做了个手势,让林思晗坐下。

“没事。”林思晗松开了无意识放在胸口的拳头,脚也默默地从滑板上挪了下来。

林思晗刚坐下没多久,就打了下课铃。

周然反应过来,几步跑到林思晗面前,说:“对不起,你没事吧?我真不知道前面还有人,北区这个点一般都没什么人……”

“我们拖一下,就几分钟,用不了多久,把这段收个尾,等会儿你们整队动作快点。”

离得不远,林思晗还能清楚地听到他说的两个字:“脚痒?”

周一大课间,学校照例会升旗,执课老师一般不会拖堂。只是她们的语文老师不是一般的老师。

白色校服衬衫,黑色校服长裤,白色板鞋。裸露的小臂显得瘦而有力,皮肤很白。

楼下的理化一班,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

浓密的香樟树荫下,沈亦白半侧着身子,一只脚随意地踏在台阶上,侧脸陷在一片柔光里,好看得不可思议。

林思晗气闷,对着窗户发呆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走在人群最后方,打着呵欠的沈亦白。

林思晗稳住身子,慢吞吞地直起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望向声源处。

原因无它,他的身姿是最清隽的,哪怕打着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不是……她哪来的?”周然也没想到自己随意一脚,差点让一个妹子与大地亲密接触。

有一句俗话,对应文科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在理科生身上同样适用,林思晗想沈亦白身上就是典型的理科生气质。

“脚痒?”沈亦白扫了一眼不远处差点被绊倒的女生。

因为被老师拖了几分钟,最后她们班几乎是小跑着奔向主操场的。

林思晗被脚下突然出现的滑板绊了一下,身形不稳,吓得手紧握成拳头缩在胸口,呼吸也加快了不少。

“站队,站队,快点,不然等会儿就要被扣分了。”体委右手握拳举过头顶催促着,“站好就行了,等会儿你们自己悄悄调整。”

“吧嗒”一声沉闷的响后,是手机摔到地上的声音。

林思晗被推搡着,不知不觉就被推搡到了队尾。这时队伍也安静了下来,只有少数协调换位置的学生还在移动。

张帆:“你没有面子的,不要再问了,不准问。”

前面的女生踮起脚左右望了望,对站在身后的林思晗说:“你好像比我矮点,要不你和许笙笙站我前面?”

“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我不要面子的吗?”周然踩在滑板头部的脚用了点力道,直接把滑板送了出去。

林思晗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们就站这里吧,后面已经有学生会的人了。”

“不懂。”沈亦白冷不丁地接了周然的话茬。

“那行。”

“我,阳光少年,思想健康,懂?”

理化一班和文科一班正对升旗台,位列主操场正中间。很巧,沈亦白所在的队伍和林思晗所在的队伍紧紧挨着,而且沈亦白就在她身后。

“荡涤思想,陶冶情操呗。”理化一班的张帆跟在周然后面接了一句。

沈亦白单手插在校服裤的口袋里,借着前面人挡住太阳,闭着眼睛养神。

“终于下课了,再上下去我怀疑我都要睡着了。”周然左脚勾过沈亦白脚下的滑板,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滑板的尾部,“学校给我们理一开设文选鉴赏是想干什么,挑个时间给我们集体催眠吗?”

“哦哟,小霸王。”

林思晗刚出宿舍大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浪。她穿着校服短裙,感触更深,脚踝处的皮肤被热气蒸腾得发热。

许笙笙回头,瞪着周然:“喊你爸爸干吗?!”

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毒辣。

“爸爸,谁?”

收拾好东西,林思晗准备去食堂吃午饭,顺便帮许笙笙打包午饭。

“我。”许笙笙挑衅。

看着卫生间镜子中的自己,林思晗又顺了顺刘海,把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扎了一个简单的高马尾。

“不好笑。”周然也不恼。

林思晗在两套校服之间纠结了一会,选择了穿制服。没有体育课,应该是穿制服吧,就是这个裙子怎么看都有点短啊……

“爸爸切你跟切西瓜一样,一刀一个的好吧?”

S中的夏季校服一共有两套,一套是运动类的,蓝白色调;另一套则是制服类的,黑白色系,白色衬衫配黑色的百褶裙。

“哈哈哈。”

怕耽误时间,林思晗放好东西就去卫生间把校服换上了。

“快,我晗帮我证明!”许笙笙喊林思晗帮她撑腰。

阳台的门开着通风,站在门口可以看到掩在浓密的香樟树后面的操场。

林思晗忍着笑意回头:“是是是,犀利藏剑,一刀一个小朋友。”

粉色的Hello Kitty(凯蒂猫)墙纸,相当有许笙笙的风格。

周然上下打量了许笙笙几眼,评价:“看不出来啊。”

铺天盖地的粉映入眼帘。

许笙笙看起来文文弱弱,长了一副乖学生懂事女孩的脸,完全看不出来是玩输出的。

林思晗:“……”

“谢了。”沈亦白睁开眼,正好对上林思晗的眸子,水光潋滟,眸底漾着止不住的笑意,很淡。

林思晗接过钥匙握在手心,根据一楼的指示牌顺利找到了自己和许笙笙的宿舍,304。她将钥匙插入锁孔,慢慢拧开,推门进去。

林思晗不着痕迹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着头小声回应:“不用。”

“这是你们宿舍的钥匙,记得不要弄丢了,弄丢了需要重新登记,等会儿上去先把校服换了。”

“讲义等会儿还你。”

宿舍两人一间,带阳台和独立卫浴。

“好。”

S中的学生宿舍和国内其他中学的学生宿舍不一样,它的男女生宿舍并没有特意用墙隔开,很开放的格局,有些楼甚至还是鸳鸯楼。

沈亦白之后就没再出声。

林思晗跟着生活老师领了夏季校服又被带回了北区宿舍。

尬聊失败,林思晗觉得自己大概是一个话题终结者。

S中等于监狱,一点也没错。

“临近期末,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很紧,为即将到来的分科考试做准备,这一点很好,但我们更应该劳逸结合,适当放松自己,提高学习效率。接下来的校园文化节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年级主任还在升旗台上讲话,下面的学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林思晗乖乖听着生活老师强调校纪校规,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哇,校园文化节!可以high(玩)起来了。”

“那希望你能说到做到,生活上遇到困难都可以找我,我是你们的生活老师,我姓杨,负责你们的日常生活。等会儿你领到的《S中学生行为守则》也希望你能大概翻一下。在这里,我不管你们家里是什么情况,既然进了S中,就必须给我遵守S中的校纪校规!”

“哥们,约了打竞技场吗?”

“明白。”林思晗乖乖答应,趁走在前面的生活老师不注意拿手偷偷扇几下,企图获得一丝凉风。

“我们摆摊位吗,卖什么卖什么?”

“我们学校校风严谨,实行全封闭式管理,在学校强制要求学生穿校服。只要你还在S中,还是S中的学生,就必须给我穿校服,明白吗?”

“今年不知道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摊位呢?!”

林思晗将发丝别在耳后,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小跑着跟上生活老师。

林思晗没接触过,不是很懂:“笙笙,那是什么?”

和煦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在路面上形成了点点光斑。

许笙笙的下巴抵在林思晗肩膀上,兴奋地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展示校园文化的节日。什么都可以展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自由,老师也不会干涉。”

蓝白色调的建筑掩在巨大的香樟树后面,隐隐只见一个轮廓。校区里面,除了风声、鸟鸣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校园文化节期间,作业课程统统可以放在脑后。作业,不存在的!上课,同样不存在的!”

S中附属于S大,百年名校,教育界的传奇。在这里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计算机竞赛奖牌拿到手软的学霸多得是。

“几天?”

推门进来的女人对着值班的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林思晗说:“跟我走吧。”

“三天。”

“是。”林思晗抬头望着推门进来的人。

林思晗听了,浅浅地笑了。

“林思晗?”突兀的女声插了进来。

升旗仪式结束,原本排列整整齐齐的队伍立马变得松松散散的,三三两两的学生闲庭散步似的往回走。

“哦,哦。”

沈亦白等前面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才迈开腿。

“我本来就是这个学校的,因为身体原因在家休养了一年。”

林思晗看了一眼手表,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

“那小姑娘是?”

“那个……”林思晗酝酿了一下,喊道,“沈亦白?”

“谢谢叔叔。”林思晗接过一次性透明塑料杯握在手里,摇了摇头说,“不是转校生。”

“嗯?”沈亦白停下脚步,半侧了头看着身后的林思晗。

他在S中工作多年,这所中学一般是不接纳转校生的,也不是一般学生能转进来的。所以看到林思晗这副生面孔,多多少少有些好奇。

十七八岁的少年侧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纯白的校服衣角被风吹得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风中带着少年衣角上的皂香。

传达室值班的叔叔给林思晗倒了一杯温开水,带着疑惑询问道:“转校生?”

“不是说要拿讲义吗?”沈亦白皱眉。

传达室窗户正对早晨的太阳,阳光争先恐后地跑进来,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一片纯真。

“现在?”林思晗放在胸口的手,食指无意识地在胸前的纽扣上画着圈圈。

那时候林思晗背着帆布包规规矩矩地坐在学校传达室的椅子上,等着生活老师来接她。

“不想?”

一片深海与天默默相对,林思晗甘愿沉溺在这片深海中。她第一次遇见沈亦白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节。

“想!”想多了解你一点。

离海边越近,海浪声越大,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上的礁石,一下又一下。

“那走?”

粗石砌成的围墙刚刚没过林思晗,墙根处种着她叫不上名字的景观树,空气中隐约透着一股木樨香。一点也不像以前学校里种植的香樟,只见绿叶不闻香。

“嗯。”

唐如头也不抬,专注地处理邮箱中的邮件,简单比了个“OK”的手势,应着:“嗯嗯,记得早点回来,晚上好好休息。”

林思晗放缓了呼吸跟上沈亦白的脚步。

林思晗挂了微信视频,愣了会儿对唐如说:“我去散散步,等会儿自己回酒店。”

教学楼前的梧桐大道,梧桐笔直,绿荫浓密。

“拜。”

周然和路远航他们走在前面,沈亦白的手插在黑色裤袋里,跟在他们身后,再隔几步就是亦步亦趋的林思晗。

“还好,听周然说好着呢。不是还有助理吗?就这样啦,拜。”

走着走着,沈亦白与周然他们之前的距离越拉越远,与林思晗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半。

“那沈亦白呢?”林思晗问得漫不经心。

沈亦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林思晗。

“没什么,和沈亦白哥俩好呗,喝酒喝得有点醉。”

“然哥,你说考王这学期结束会转到竞赛班吗?”

“嗯,回去联系你。周然怎么了?”

“路远航你是真智障,你说呢?”

“那就这样说好啦,回来联系我。我等会儿要去接周然。”

张帆接了口:“我觉得不太可能,要是想进早进了。”

“约啊。”林思晗弯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路远航:“嘿嘿,我就想看咱们理化一班的考王次次吊打竞赛班。”

“回来约啊?”

周然边说边回头看沈亦白:“不可能的好吧,小白对竞赛没兴趣。”

沈亦白无趣,天生一张面瘫脸。难得放松一下,避开正事不谈,玩笑都开不得。

“嗯?”周然惊讶地“嗯”了一声,“咋回事?”

周然“人妖”二字就那么哽在喉头,只能悻悻闭嘴。

“什么怎么回事?”

沈亦白略微抬了下眼皮,侧目,带着警告的意味瞥了周然一眼。

“小白身后的。”

周然还想继续。

张帆和路远航也跟着回头。

“男人?”

张帆:“……”

没人理他。

路远航:“……”

“女人?”

路远航拍了拍周然的肩膀已示安慰:“然哥,你不行啊。”

“只是好奇啊,沈家老二,高岭之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嗯?

周然站着等着沈亦白和林思晗走过来,比了个大拇指说:“可以的,小白。”

瓷盏清酒。酒,澄澈醇香,酒杯中男人的倒影随着酒纹晕开。

沈亦白没解释,目不斜视地越过了周然。

“叮咚”一声,声音清脆。

林思晗鼻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说:“我来拿讲义。”

沈亦白放下白瓷酒盏,食指逆时针绕着杯口一圈,最终轻轻敲了下杯壁。

周然看着跟在沈亦白后面亦步亦趋的林思晗,“啧”了一声。

“没什么。”周然又换了个姿势,随意卷起衬衫袖子,手腕抵在下巴处,“只是好奇。”

三个人斗着嘴跟在沈亦白林思晗后面,慢悠悠地进了理化一班。

“怎么?”沈亦白端着酒盏,贴着嘴唇却没喝,眼神定在某点似是没有焦距。

教学楼是“口”字型,中庭种植着粗壮浓密的香樟,花坛里覆盖着大片大片的麦冬,角落里立着几株上了年纪的垂丝海棠。

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如浓墨勾勒,眉目料峭,像终年不化的积雪般寒冷。眼皮薄,嘴唇也薄。薄且无情。

理化班在楼层的最里面,一般他们都是从靠近香樟大道的那个楼梯回班级,从那个楼梯上去会经过理化所有的班级。

周然拨了一下小泥炉中的火炭,屈起一直盘着的腿,放松着,侧目看着端着瓷盏的沈亦白。

S中在高一的时候就分文理意向,理化一班侧重化学,理化二班侧重生物,理科类班级物理同重。每逢大考小考,还是语数外政史地生理化九门全考。

整木雕刻的矮脚木桌上放着造型简单体积小巧的小泥炉,炉心中的炭被灼得炽热。角落里的纱灯蒙眬,木门半开,庭院中青竹簌簌。

沈亦白是理化一班的考王,理科类成绩接近满分,常年占据整个年级的榜首,踩着竞赛班秒天秒地秒理化二班。

沈亦白不置一词。

林思晗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后脚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一道有些焦急的男声:“沈亦白!”,配合着变声期的嗓子硬生生喊出“沈亦白欠钱不还”的感觉。

青釉梅瓶,美而无用。

沈亦白步伐微止。

“不是……我问林思晗怎样,你跟我提花瓶?”周然后知后觉,琢磨了一会儿才觉得沈亦白意有所指。

“大哥,总算找到你了,你们竟然还没回班级。”来人是理化二班的班长,常年被沈亦白、周然压在榜单下面,但性格很好,和周然他们也玩得来。

小霸王是许笙笙,只要网络上稍有点舆论对林思晗不好,许笙笙就开始折腾周然说他们团队没有引导好舆论风向。

据说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当班长,一直当到现在,整个理化班都喊他老班长。

“帮我老婆看的。你也知道,小霸王和林思晗是好朋友,怕她家小晗晗受欺负……”

“老班长,要不要拿个超高分贝的喇叭给你喊啊,整个楼层都听得到你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小白对你干了什么呢?”周然开着玩笑,上去搭着老班长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言下之意,他还有时间关心旗下小艺人的采访视频。

“我不介意你给我一个超高分贝的喇叭。”

“你很闲?”沈亦白出声。

“什么?”沈亦白直奔主题。

“装点门面的。”周然摁了暂停播放键。

“还能什么……校园文化节啊,开幕式准备滑板表演。”老班长怕沈亦白拒绝,又补充着,“拒绝无效。节目已经报上去了,名单上也有你,想拒绝只能去找年级主任。”

沈亦白抬了抬下巴,对着木架上摆放的古董花瓶:“青釉梅瓶。”

听完,沈亦白小幅度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他长腿长手的,步子迈得相当大。

“嗯,什么?”周然显然没听清。

林思晗顿了一下,又小跑着跟了上去。

“花瓶不错。”沈亦白微垂眼眸,兴致缺缺的样子。

“先斩后凑,可以啊老班长,还是你厉害,小白都敢坑。”周然有点幸灾乐祸,他们那个年级主任是不可能同意沈亦白临时退出的。哪怕沈亦白说明缘由,他也只会告诉沈亦白,男人做事,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都要有担当,更要有始有终。

作为朋友,周然对林思晗进娱乐圈这个想法一开始是惊讶的,也劝过,无果。他和许笙笙只能为她保驾护航了。站在商人的角度,他明白,她绝对是一棵摇钱树。

“是吗?别笑了,名单上也有你,然哥去露个脸呗?”老班长拿下周然胳膊,丢了一个炸雷给周然。

“如何?”周然的言语之间不乏得意。他有信心,用不了多久,以林思晗自身的实力,放在娱乐圈绝对的小花旦之首。

周然:“……”

冗长的采访视频,周然看得认真。

张帆:“哈哈哈。”

“林思晗你知道吧?行了,我知道你肯定知道。”周然已经放弃了观察沈亦白的表情,他再不想去看沈亦白的面瘫脸了。

路远航:“哈哈哈,报应!”

秘书早就把林思晗录好的采访视频准备好了。

“我们要不要再商量商量,老班长,太草率了啊。”周然还在垂死挣扎。

“等等再走吧,我看个采访视频。”周然打开了电视。

老班长说得很轻松:“去找年级主任,加油。哎,那个是你们一班新来的?竟然还是个妹子!你们班竟然也能打破光头。”

以前沈亦白对他这种行为还能挑眉,现在的沈亦白已经修炼成精毫不care(介意)了。

“你觉得是?”

“没意思。”周然甩了甩钢笔,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我觉得,不是。你们班不可能有妹子的哈哈哈。”

音调都不带变的。

“你是不是对我们班有什么误会?”

沈亦白不为所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简单地回了四个字:“合作愉快。”

不算长的走道里,栏杆上趴着吹风透气的学生,林思晗对比着沈亦白的身高,发现自己不算矮的身高只能到他的肩膀。

“沈总,祝我们合作愉快啊。”周然合上文件,一反刚才的认真,语气很不正经。“沈总”二字还有些轻佻,“啊”字尾音拖得又长又低。

林思晗追上去与沈亦白并肩,她大概勉强到肩膀再往上一点点。

安静的办公室有室内假山细微的水流声,离门不远处有一盆养得极好的银皇后,背后的玻璃鱼缸中养着色彩斑斓的热带鱼。

“你要参加文化节开幕式?”林思晗问。

坐在他对面,同样年轻的男人修长的十指相碰,精致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偶尔发言。

“嗯。”很淡的鼻音。

夜色渐深,时代传媒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内,一个穿着淡蓝色衬衫的年轻男人在有条不紊地分析着市场前景。

“这样……”

“我都怀疑他和沈亦白是不是一对。你知道吗?沈亦白一回来,他恨不得八抬大桥去机场接他家沈亦白。”许笙笙一想到从学生时代周然就对沈亦白有种不可磨灭的热情就很气,根本没注意到林思晗听到沈亦白名字时一瞬间亮了的眼睛和下一秒若有所思的模样。

没有下文,第二次尬聊也失败了。

“啊。”林思晗一愣,随即,“哦。”

林思晗刚在理化一班门口站定,抬头就对上一班众人好奇的眼神。

“在忙。”许笙笙逗弄着小十三毛茸茸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说,“和沈亦白在谈事情。”

“我还是在门口等你吧。”

“周然呢?”林思晗问。

“嗯。”沈亦白应了。

唐如对上林思晗带着三分狡黠的目光,笑出声,摊手摇头:“我也没办法啊,你去问问我们大老板,嗯?”

林思晗往后退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虚贴着栏杆,躲避着里面男生好奇的眼神。

“一只猫,能吃能睡,吃吃睡睡,不用像我一样,工作结束还不能回家。”林思晗转头看着唐如。

沈亦白进了教室,走到第四组第三排里面靠窗的位置,弯下腰,从课桌抽屉里面抽出化学竞赛的试题册。

“羡慕什么啊,羡慕……

“老大?”坐在沈亦白后面的男生喊他。

“羡慕什么?”

沈亦白拿了讲义,瞥了一眼后面的男生:“八卦?”

林思晗稍微想了一下周然和小十三对挠的场景,忍俊不禁,看着屏幕中半眯着蓝色眼睛,窝在许笙笙腿上一脸享受的小十三:“好羡慕。”

一路上,从六班开始行注目礼一直到一班。没见过女的?他们一班没有,二班没有吗,三班没有吗,四班没有吗?

“不然呢,还能周然胜?”

“没见过女生?”

周然和小十三比战力,结果很显然。

“哪有,哪有……”后面那个男生尴尬地笑了笑,拿起笔低头装模作样地算着沉淀物的量。

“小十三胜?”

“谢谢。”林思晗接了讲义道了谢,“等等,这个给你。”

林思晗下巴抵在右手手肘处,左手食指贴着手机屏幕上小十三粉嫩嫩的肉垫,弯了嘴角,笑得清浅。

沈亦白没动。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许笙笙开着玩笑,“小十三快待不住了,现在周然逗她,她还会拿小爪子和周然对挠。”

“把手伸出来。”林思晗把讲义竖着拿在手里,挡住小半张脸,另一只手握成拳,等着沈亦白。

“喵——”小十三歪着头喵了两声后又昂起了毛茸茸的小脑袋,十分配合许笙笙。

沈亦白伸手,摊开手掌。

许笙笙捏着小十三肥短的爪子对着镜头摇了摇:“我们小十三能吃能睡,还请十三妈放心!”

一小团粉色的东西稳稳地落入他的手中。

林思晗接了微信视频,那边轻快的女声入耳:“小晗晗,你的小十三向你报告。”

“谢谢。”林思晗再次道谢,转身小跑着又上了一层楼。

唐如回头望了一眼林思晗随手放在木桌上的手机,打趣:“说曹操曹操到,是吧,十三妈?”

沈亦白看着林思晗因为跑动而微微扬起的校服裙摆消失在拐角,又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掌心的那团粉色,特浓草莓盐味奶糖。他不喜欢甜食。

“叮咚”声传来,微信视频的声音。

收了手掌,沈亦白把一团粉的奶糖塞进了校服裤子的口袋里。

小十三是一只蓝瞳双色的布偶猫,脾气很好,就是很黏人,时不时还会闯点祸。

坐在位置上伸长脖子目睹一切的周然就等着沈亦白回来。

林思晗“嗯”了一声。

“小白白。我刚刚看见小霸王的朋友临走还送了东西给你,是什么啊?”周然已经做好死缠烂打的准备了。

“你不是把小十三交给许笙笙照顾了吗?那应该没事的。”

沈亦白一目十行地扫着经典力学的题目,一边从题干中抽取有用的信息,一边回了简单的两个字:“奶糖。”

唐如不等林思晗把话说完就开始摇头:“今晚不行,我有点事情要和那边沟通一下,恐怕要明天才能回去。”

没想到答案来得这么容易,周然有些不适应:“哦。你不是不爱吃糖吗?”

“今晚行吗?”林思晗稍微正视了一下这个问题,“我想小十三……”

沈亦白喊他:“周然。”

“拍摄也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回市里?”唐如随口问道。

“啊?”

生若蜉蝣,渺小如斯。林思晗想站在他能看见的地方。

“你们家还可以再办一个娱乐八卦杂志。你去管理正好,八卦杂志一定能大卖。”

大概是想让某个人看见吧。在她懵懂无知的年纪,他已经在他的世界加冕,从高校联赛,国赛,洲赛,到WMO世奥赛。

周然保持着半举着物理书的动作:“……”他听明白了,沈亦白是在拐着弯骂他八卦。

林思晗望着低低盘旋在天际的海鸥,为什么进娱乐圈啊?

下午,一节物理课一节数学课上完,周然看了下贴在桌角的课表,第三节是活动课。

天色愈晚,天边的橘红逐渐消散,晚风的热度不减。一阵一阵的海风拂过,带着咸湿气息。

收拾好桌子,周然问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的沈亦白:“跑路吗?”

唐如见林思晗不愿意多说也不再多问。

话音刚落,二班班长准时出现,站在一班门口敲了敲门,喊道:“沈亦白,周然,活动课大操场训练。”末了,又加了一句,“无故缺席或者迟到的下周一大黑板通报批评。”

“嗯嗯,你比我穷。”林思晗点点头。

沈亦白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然说:“你跑啊。”

“你穷?我比你更穷的好吧?!”

周然无奈,跟着沈亦白起身,他本来准备趁老班长没来找人之前悄悄开溜的。

唐如咬着勺子,嫌弃地开口:“这个草莓沙冰好甜。”

“马上,我和小白回宿舍拿滑板。”

“真穷。”林思晗俯下身子,下巴抵着交叠放在木桌上的胳膊。

活动课都是在大操场上的,一般就是男生打打球,女生绕着跑道一边散步一边闲聊。

名,她看林思晗一副无欲无所求的样子,也不像。

林思晗拿了体育委员从体育器材室借来的羽毛球,递了一只球拍给许笙笙:“给,小懒笙。”

利,据她所知,林思晗不缺。

许笙笙坐在跑道上,双手撑在后面:“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漂亮的女人想进娱乐圈发展,无非为了名利。

“哇,快看快看,喊大师过来看看,看看人家的style(风格)!”

唐如只带林思晗一个艺人,带她的时间不长不短,和她的关系也非常好,对她的情况也算了解。

大师是文科班里为数不多的男生,有一股书卷气,显得有些呆愣呆愣的,一班的女生都喊他大师。

一个字,简单而又不失礼貌:穷。

林思晗顺着其他女生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有她带的林思晗,非常耿直。是一众争着卖人设的小鲜肉小花旦中的一股泥石流。

一行人中,第一眼还是沈亦白。

前几期别人的答案都是为了追逐梦想,完成心愿,这种假而空粉丝却买账的答案。

有一句歌词,大概就是这样:我遇见了你,好天气。看天空晴万里,碧树蓝天,深呼吸。

前天录制的那档一对一访谈节目,话题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有点无趣。在节目最后,主持人照例问了问接受采访的嘉宾为什么会选择进娱乐圈发展。

沈亦白换了干净的白色棉T恤,黑色短裤,露出瘦白的小腿,垂在身侧的手还带着黑色的护腕。

“说吧,你进娱乐圈,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到前天录制的那档访谈节目,唐如还是好奇地问出了口。

“好帅啊,滑板啊!他们是准备做什么?”底下的小女生嚷嚷着。

“你别和我说你进娱乐圈是因为穷,这个我不信。”唐如看着有些清冷的林思晗,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探究什么。

“好像是为开幕式的节目排练吧?”

纯真的颜偏偏长了一双勾人的眼。

沈亦白拿着滑板前端往前走了几步,右脚黑色的Nike Dunk Low Pro SB(耐克滑板鞋)踏上板面,左脚踏了下地面跟着利落地踩上了滑板,一个漂亮的The Ollie(豚跳),带板起跳上了台阶。

林思晗是真的美,找不到任何形容词,只能用一个俗气的字形容:美。

流畅的基础动作引得下面上活动课的小女生激动不已。

最后,唐如看到林思晗本尊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周然看沈亦白带板起跳,不甘示弱,跟着也玩了一个Ollie。

本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唐氏原则”,唐如找周然理论过,然而周然从头到尾就没拿正眼看过她,只给了她一句:“看到人再说。”

许笙笙难以置信:“周幼稚还会玩滑板?”

唐如是时代传媒的金牌经纪人,不同于时代的老牌经纪人,她作为时代最年轻的一辈,原本应该带人气小鲜肉的,突然被周然丢了一个毫无群众基础的林思晗,内心是有点炸毛的。

“有点帅。”林思晗很公正客观地评价了一句。

“你想问什么?”林思晗带着水渍的手离开杯壁,抵在下巴处,看着唐如,语气透着几分了然。

“他是个幼稚鬼啊?”

装着西瓜沙冰的特制玻璃杯壁上已经缀满了凉丝丝的水珠,林思晗食指指腹拭过杯壁,凉人的温度使她回神。

“口是心非,我听出来了,别狡辩,狡辩就是掩盖事实。”林思晗拿着羽毛球拍蹲下,一只手扶着膝盖,对许笙笙说,“看着我的眼睛。”

临近傍晚,空中传来阵阵海鸥鸣叫声,近处还有憩息在甜品店墙角处的中华田园犬时不时轻唤几声。

许笙笙死不承认:“他就是幼稚。沈亦白才是真的帅,蹲下带板起跳上台阶真帅!”

S市近海的云来镇,时值初夏,天气渐渐燥热。

“好吧,他幼稚,你更幼稚,然后沈亦白是真帅。”林思晗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