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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故人归

“怎么好好得就哭了?不满意?那我重新说……”

子星的心脏忽然一震,两行眼泪就流下来了。

子星伸出手指按住元中煦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够了。”

元中煦无奈,“好好好……我发誓,我元中煦发誓,晏子星是我这辈子爱的最后一个人,如果再有第二个,就……就让我破产,身败名裂,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好了没有?”

元中煦,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一定不能骗我。

“元中煦你得答应我,你发誓!”子星坚持着。

一定……

“你又胡说八道了。”

子星把头埋在元中煦怀里,眼泪鼻涕全流在了元中煦单薄的衣服上,隔着衣服仍然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身体。

“不知道,也许离婚吧。”子星忽然抬起头认真地说道:“元中煦,如果以后你喜欢了别的人,你一定一定不能骗我,一定一定要告诉亲口我。我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些,我不想别人把我当傻瓜,你放心我不会赖着你的,真的。”

他可真瘦啊。

元中煦轻轻“哦”了一声,“那她打算怎么办?”

一晃到了周末,叶子联系子星聚会。

子星点点头,“诗年的老公外面有人了?”

“子星你哪儿呢,赶紧出来,有好事儿!”

“心情不好啊?”

子星听着叶子异常兴奋的声音,又想起诗年,顿时心里跟北京的天一样沉,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好事。

这么拙劣的借口他当然不信。

“真的是好事,到时候你可不要太高兴啊,就这样,晚上八点在‘备份’见!我还得给诗年打电话呢。”

“冷?”虽然还未到供暖的时间,但室内温度尚可,怎么会冷?元中煦停下手上的工作低头看着子星的表情。

还没等她解释,叶子就匆匆挂了电话。

“没,就是突然觉得冷,抱着你热乎。”

诗年应该没有心情出来吧。

“怎么了?”

子星家距离备份酒吧不算远,天气又冷,子星在家懒懒地一直蹭到七点半才套了件长毛衣出了门。

放下电话,子星跑到书房窝进元中煦怀里。

离三里屯越近,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子星在霓虹灯光里下了车。她望了望备份的牌子,大大的“backup”特别醒目,把子星的一张脸也照得红红绿绿的。

诗年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永远温和的样子了,可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呢?爱情吗,还是破碎的婚姻?可是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吧,只有变化才是常态,人都是要不停地改变自己才能去抵挡生活带来的所有痛苦和试验,才能更好地生存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

“如果生活也能backup一下,那该有多好。”

子星听着诗年平静地说出“身败名裂”四个字的时候,后背有一瞬间发凉。这样的诗年让她觉得遥远和陌生,子星忽然有点怀念那个和她一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失眠一整夜的女孩儿。

子星推开包厢门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包厢。包厢里密密麻麻都是人,她说了声抱歉刚要推出的时候忽然听见叶子在角落里叫她。

“嗯,但是他们也别想好。我想过了,我雇人拍得照片虽然能让我获得更多的财产,但是你知道,钱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一辈子不能抬头,看他的姘头还要不要他!”诗年语气发狠。

“子星,这!”

“你想好了?”

子星顺着声音找过去,果然发现叶子正坐在人堆里面,她走过去挨着叶子坐下。

“子星,我决定和李礼钟离婚。”诗年在电话里声音特别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

子星四处望望,诗年果然没有来。

那天之后子星就再也没收到过诗年的任何消息,正想着的时候就接到了诗年的电话。

“怎么这么多人啊,我还以为就我们几个呢……”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这种局了,年纪大了便开始觉得朋友这回事还是要看质不看量。

夜晚,子星在卧室里就着台灯胡乱翻着一本小说。

“今天不是我组的局,正主在这儿呢,你看这是谁?”说着叶子让开身后,露出一个妆容精致的人正看着她笑。

“是吗……”子星小声说道,元中煦以前是那样一个人么?怎么在她面前就总是一副毒舌又不正经的样子?子星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北京遇见元中煦的事,那个时候他确实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当时两人不熟的缘故。

子星接着大屏幕的灯光仔细辨认,忽然像是被闪电击中。

向婷婷抬头看了子星一眼:“从来没有过,基本上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很少跟我哥之外的人说话。”

“晓……晓洁?”

子星将水杯盖子拧紧,回她:“怎么,他原来都不跟你们开玩笑的吗?”

“嗨子星,好久不见了。”

“嗯,他刚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么?”

居然是许久不见的葛晓洁。

“开朗?”

“是,是啊,好久不见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还好吗?”子星尴尬地笑着,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子星姐,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煦哥还有这么开朗一面。”

叶子忽然感慨:“唉,又少了诗年,不然我们四个就能团聚了,像大学时候那样,多好。”

和元中煦斗嘴之后让子星的心情好了不少,拿起杯子继续把水加满。向婷婷进来接水时回头朝元中煦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显然是听见了刚才他俩的对话。

“以后有的是时间呢。”葛晓洁安慰道。

子星朝他翻了个白眼,“德行!”

子星大学的时候有三个好朋友,除了诗年和叶子之外,还有一个就是葛晓洁。那个时候的葛晓洁总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眼镜比玻璃瓶底都厚,永远都抱着厚厚的书,当时大家都开玩笑地说她是书虫。后来到了大四的时候,葛晓洁争取到了一个全额奖学金出国的名额,出国深造了。起初还偶有邮件,后来邮件退出了社交网络,渐渐地也就不联系了。

元中煦背对着子星摆摆手,“放心吧,我要是有那个胆子还能轮到你?”

子星实在没有办法把眼前精致妆容衣着不俗的人和大学时代的葛晓洁联系在一起,现在的她俨然是一副都市白领丽人的形象。想到这子星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就学会给人贴标签了呢,时代在变化,人自然也在变。

“元中煦你敢!当心我把你的腿打成两截儿的我告诉你!”

“我上个星期才回来,一回来就忙着找工作,忙到现在才有时间跟你们联系,你们不会嫌我跟你们联系迟了吧?”

“还能去哪儿?用经理的职位骚扰别人去呗。”

“怎么会……”子星话还没说完,就听叶子喊了起来。

“哎你去哪儿?”

“当然迟了!还要罚你去美国之后都不跟我们联系了,这还算什么好姐妹呀,你先干了这杯再说别的吧!”说着叶子推了一杯啤酒到葛晓洁面前。

“成吧,我走了!”元中煦说完转身就走。

“好好好,我喝我喝。你这丫头还是没变,整个一人来疯!”葛晓洁被叶子拱着喝了酒,子星看她喝酒的样子落落大方,感叹国外的生活果然锻炼人,葛晓洁已经不是子星记忆里面那个娇娇怯怯的样子了。

“你!”子星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报仇似地使劲在元中煦衣服上把手蹭干。

“哎这谁点的歌,有没有人唱,没人我切了啊?”点歌器旁边忽然有人大叫起来,叶子一看到了自己,丢下两人去唱歌了,只剩下子星和葛晓洁两人不咸不淡地说话。

元中煦撇撇嘴,“擦吧,反正是你洗。”

“怎么没看见锦河啊,你怎么没带他来?我还想见见老同学呢。”

“没见过人擦手啊?”子星一脸理所当然。

子星心里一紧,拿起酒杯的手又放下了。

“你干吗?!”

“我和锦河……已经分手了。”

元中煦仔细看了看子星的手,确认没事之后将子星掉在地上的杯子捡起还给子星,子星接过杯子顺势在元中煦衣服上把手擦干。

葛晓洁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再不走等我告你职场性骚扰啊?大小是个经理,没事鬼鬼祟祟地乱钻什么……”

“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唷,京话都出来了啊,终于恢复你的本质了啊。”元中煦缩缩脖子一脸坏笑道。

“你走之后没多久就分了。”子星很想淡忘这件事,真的想。可即使她早已确信自己已经不再爱着肖锦河,也无法忘记那一段感情带给她的伤痛,那正是她远走异国多年的原因,漫长的国外生活把那段经历和她对肖锦河的感情牢牢编织在一起,只要这些记忆还在,那段感情就永远都是她的痛。

子星抬手在元中煦脑袋上一拍:“你丫才嗑药了呢!”

“哦……”葛晓洁默默住了口。

“看你这两天总是恍恍惚惚的,跟磕了药似的……”

“不提他了,说说你吧,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元中煦皱起眉毛,将子星的手放在冷水下继续冲洗。

“已经办妥了,下个星期正式入职,在一家地产公司的财务部门。”

子星茫然点头。

大学时她们四个都是财务专业,除了叶子在家做全职太太,诗年和子星都是做财务相关。子星看着晓洁似乎毫无芥蒂,似乎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这让子星稍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元中煦看着子星被烫红的手指,“烫着了?”

散局的时候,关喆一如既往地来接叶子。叶子坚持要送子星回家,子星拗不过她只得上了车。

“嘶——”子星疼得嘶声,一把将杯子摔到地上,连忙跑到水池边冲水,谁知正好被路过的元中煦看到。

“好饿!子星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东西?”叶子最怕饿,吵着要去吃夜宵。

午休时间,子星到茶水间给自己的杯子加热水时脑子里忽然闪出诗年忧伤的脸,一晃神的功夫,就被从杯子里漫出的热水烫到。

“这么晚吃夜宵,不怕胖啊你?等你胖到四百斤的时候,就不怕关喆嫌弃你?”子星打趣道。

因为诗年的事情,子星的精神一直很恍惚,几次将财务册子上的数字看错,好在都被助手指出修正,这才没出什么大错误。

叶子俩眼睛一瞪:“他敢!说,你敢不敢?”

子星忽然想到自己:她和元中煦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走到这一步?

“不敢不敢,等你胖到四百斤的时候,我再雇人给你翻身总行了吧?”

“我只是觉得,你原本应该值得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叶子一把揪住关喆耳朵:“你还雇人?你得亲自来给我翻身!”

子星无法给出答案。如果是旁人子星当然可以一句离婚了事,可正因为是诗年,她就不得不考虑地多一点,再多一点。子星坐到诗年身边,深深将她抱进怀里,抚摸她的后背和头发,任由她的眼泪流在自己的衣服上。

关喆握着方向盘放不开手,只得扭着身体求饶:“行行行,我亲自给你翻身,亲自翻……”

“子星,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离婚?”

叶子这才满意了。

诗年颓然地用双手撑住额头,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住诗年一脸的疲态。

子星看着体贴入微的关喆,感叹叶子运气太好,初恋就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要是所有男人都像关喆似的,那该多好。

“我也不知道……”通常女人说不知道的时候,心里一早就有了答案。可是子星太了解诗年,双亲早亡使得诗年对家有着超乎所有的期许。子星见过诗年看向李礼钟的眼神,她永远忘不了诗年那种对李礼钟无限依赖的目光,像是幼儿寻到母亲,更像是一个离家许久的游子历尽山水之后终于可以还乡一般的眼神。

子星靠着车窗假寐,朦胧间竟然回到了大学,她正站在辅导员的办公室里。

诗年接过纸巾草草擦了眼泪,将纸巾甩在桌子上。

其实当年那个出国的名额原本是她的,她拒绝之后又再三请求,那个名额才落到葛晓洁头上。

“你打算怎么办?”

“老师,我想把这个名额让给葛晓洁。”

子星递过去一张纸巾。

女导员闻言抬起头,温和地问:“为什么?”

“你说男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这才多久啊?”诗年忽然趴在桌子上小声哭了起来,子星无法感同身受,张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一句话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子星嚅嗫:“晓洁她……一直想出国,但是你知道晓洁家的条件……我家条件尚可,所以我想把这个名额让给晓洁。”

照片上的女人衣着艳俗,容貌顶多中人之姿,放在人群中根本不会有记忆的那种相貌,别说是诗年这种美人,就是马路上随便一个略加打扮的女人都不会比她差。

晏氏一直是学校最大的赞助人,所以辅导员对子星自然有别于一般同学,名额落在她身上一部分是子星真的优秀,当然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导员听了子星的话,说很感动她为朋友着想之类的话,最后在子星的要求下,终于把名额给了葛晓洁。

子星沉默了,若不是证据摆在眼前,他肯定不会相信李礼钟会出轨。

出了导员办公室,子星靠在墙壁上久久无法平静,心里都是对晓洁的愧疚。她不是天使,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让出这个名额,原因便是她偶然得知葛晓洁似乎对肖锦河有那么点意思。当时她和肖锦河爱得如火如荼,学校里那么多的女孩儿都喜欢当时作为学生会主席的肖锦河,可唯独柔弱的晓洁让她有了危机感。

林诗年惨淡一笑,“子星,要是元中煦超过三个月不碰你,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因为肖锦河偶尔对晓洁的照顾刺痛了子星的心。可真正让子星下决定的,却是肖锦河的一句话。

“你是怎么发现的?”子星边看照片边问道。

“晓洁这么温柔的女孩,是个男人都要动心,英雄难过温柔乡嘛。”

诗年瘦了很多,可见她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子星翻看着诗年带来的照片,照片里的李礼钟依然英俊。子星还记得李礼钟在婚礼上对诗年呵护有加的样子,可如今走在他身边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照片拍得很专业,看得出两人多次进出的是本市一家高档小区,女人每次服装都不相同,显然是此处的住户。

“那你呢?”子星在他怀里有意无意地问他。

比如诗年和李礼钟的感情。

肖锦河听了大笑:“我?我已经有了你啦。”之后他将子星抱在怀里,用脸颊贴近子星的脸,他看不见灿烂阳光下子星决绝的眼里闪过的一丝狠厉的光。

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有些东西你就是阻挡不住它会改变。

在占有欲的驱使下,子星不得不用了些手段扫除掉爱情路上的障碍,代价就是这个名额。当导员通知葛晓洁这件事之后,晓洁并没有开心,反而是闷闷不乐好一段时间,这让子星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子星约了诗年详谈,下楼的时候却发现楼下街角那家从前常吃的馆子因为生意惨淡关门出兑了。其实这家店味道很好,分量足,老板和善,地理位置也不差,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生意不好,子星忽然有点伤感,她靠这家小馆子的外卖度过了很多一个人慵懒的日子。

再之后葛晓洁就出国了,消失在了子星的世界里。因为这件事,子星一直觉得失去肖锦河是上天对她用卑劣手段对待自己好友的惩罚,而这件事也变成了她永远无法面对晓洁的心魔。有的时候子星也狠下心来,葛晓洁至少得到了一个出国的名额,是不亏的,只是……有时候又实在难以说服自己。

就在时间慢慢走入萧瑟的时候,子星忽然接到诗年的电话:李礼钟出轨了。

其实子星后来仔细想过,肖锦河对晓洁的照顾很有可能只是因为她是子星的好友的缘故,只是当她明白之后,一切都已经是定局。

“晏子星你少来了你……”

错了的终究错了,没有的还是没有,该走的人无论如何都留不住。

“哎呀,男人别那么小气嘛,来,这回换我抱你,不生气噢……”

车子渐渐停了下来,子星和叶子打过招呼之后回了家。连元中煦跟她说话也不理,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悻悻然窝进了被子里,留下元中煦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要,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李礼钟回到家的时候,林诗年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子星把气喘匀,“不是,是你真的用太大力气了……对不起对不起,那我们重来,你刚说到哪里了,重来重来,确实是我不好……”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诗年放下手机。

“我靠晏子星,你不是吧你,这种时候你居然扫兴!”

“嗯,陪客户吃饭,所以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元中煦光火,一把放开子星。

“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诗年微笑着从后面抱住李礼钟,她明显感觉到李礼钟的动作有一瞬间停滞。

“嗯……那个,元,元中煦……你再不放开我,我大概会是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求婚被男友勒死的女人……”

“嗐,我下班也没个准点,你不用等我的。你赶紧去睡吧,你们女人不是兴那个叫什么,美容觉?”

“子星,我觉得我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嗯,马上去睡了。”

元中煦用脸颊摩挲子星柔软的头发,心里有一种从来,包括父母都不曾给过的安定感,他终于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家了。想到以后的每一日,在都市万家灯火里都会有一盏灯是由他所爱的人为他而留,心里涌荡而出的激动与喜悦几乎令他难以自持。

“那我先去洗澡。”

“子星,我怕我已经等不到那一日才娶你。”

李礼钟把衣服交给诗年,自己进了浴室。诗年拿起李礼钟的衬衣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依然只有李礼钟淡淡的体味。

元中煦停下脚步,两只眼睛定定地看得子星目光无处闪躲,元中煦慢慢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藏着无限柔情。他抬起手轻轻地亲吻子星的手心,然后敞开怀抱将子星拥入怀里。

诗年冷笑,倒是符合他一向谨慎的作风。她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翻出一个小时之前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眼睛里全是怨毒。

“等御色花园建成之后,我们结婚好不好?”子星感到自己的脸在升温。

其实诗年对子星说了谎,依着李礼钟谨慎的性格,自然不可能留下三个月不碰她这种低级的破绽,而是因为李礼钟下巴上时有时无的须后水味道,说明他在外面至少洗过了脸。诗年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自己多疑,便将自己的香水喷在手指上,然后偷偷地擦在李礼钟的颈上,很淡,经不起过水。譬如刚才,李礼钟颈上的香水味不见了。

“嗯?”

其实还有很多小细节,比如有几次,李礼钟在床上的时间尤其持久,证明他今天可能不是第一次,想到这,诗年心里就一阵恶心。女人在监管自己老公是否偷情上面,洞察力和智商实在不输于任何一个侦探。

“元中煦。”

转眼到了年底,寒风吹得人脸上发疼,家家户户已经贴上了春联和红色福字,盼着来年能得一个好年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子星到了自家楼下,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家小饭馆居然已经卖出去了,代之的是一家叫做清河小馆的店,招牌上的纸膜还未揭干净。

月朗风清,所有的喧嚣和灯火都被留在身后,全身心地感受着都市人不常有的惬意和小小幸福。此情此景,人也变得感性起来。子星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她终于可以笃定地说,她想和元中煦一直走下去。

子星站在店外打量着,透过玻璃窗约莫能看出是一家咖啡店。正在看着,忽然店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白衬衫的平头男人,衬衫袖子半卷露出健壮手臂,看得出是刻意锻炼过的。黑色的西装裤子裁剪熨帖,更衬得男人身形挺拔。

元中煦忽然牵起子星的手,温热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子星四季微凉的手指,子星感受着从宽厚手掌中传递过来的温度,心也跟着柔软温热起来。

他正在从店里往外搬着装修剩下的废料,看见子星微笑着打招呼,笑起来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两人并肩朝着停车场走去。子星因为穿着高跟鞋,走得很慢,元中煦的两条大长腿也跟着迈着小碎步,可见人说男人只有在跟心爱的人一起走路时才会慢下来是真的。

子星回之以微笑。

“不要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好。”男人擦擦额角的汗对子星道,头上微微冒着蒸汽。

子星正犹豫的时候,身后的车子已经开始开始鸣笛,元中煦轻踩油门,方向盘左转,车子往云间仙踪方向驶去。

“你好,”子星伸着头顺着半开的门朝里看了看,“是咖啡店?”

“今天不是正好有时间?我们出去吃怎么样,然后去看电影,你不是说你想看唐杳和关思思的新片么?”

“嗯,算是吧,你住在附近?”

“有……一二三……总有多半年了吧?”她几乎记不得上次约会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他俩刚刚确立关系的时候吧。“怎么突然说这个?约会是留给小孩子们玩的,成年人忙着赚钱糊口,哪有时间约会。”说着又划起手机来。元中煦欺身上来,鼻息吹得子星耳朵发痒。

子星点头。

元中煦转过头,忽然道:“我们有多久没约会了?”突然的一句话说得子星划着手机的手指都停了下来。

“要不要进来喝一杯咖啡,我请?”说着拉开了玻璃门。

“难得今天有时间,我和魏叔学了几个新菜,回去做给你吃怎么样?”子星坐在副驾驶上快速翻动自己记在手机记事本上的菜谱。

子星进去之后才发现店里一侧摆满了大大的玻璃瓶子,竟然是一家兼职卖花的咖啡店。因为尚未开始营业,店内稍显凌乱,不过一应器具倒是都已经备齐。装潢也极有质感,暗色的木质桌椅配上米色桌布,墙壁上半嵌着各式杯子,几幅后现代主义的油画给店里增色了几分艺术气息。

难得今天下班早,子星搭元中煦的便车回家,因为心情好,哪怕是一路红灯都变得可爱起来。

店主倒是好品味。子星在心里默默感叹,跟着男人来到吧台,男人拿出一只高脚椅子安排子星坐下。之后自己转到吧台里面,熟练地拿出咖啡杯子。

若是比作漫天繁星,在星空里,他永远是最亮的那一颗。

“你是店主?”

自然是防止施工方偷工减料的。他总说这是寰宇的第一个大型案子,一定要做得完美漂亮,如果做得好,那么寰宇的就正式进军房地产行业,算是公司业务上的一个飞跃。元中煦谈起生意上的事情的时候,眼里总是闪烁出奇异的光辉,子星就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虽然不甚明白,但总是听得认真,他喜欢他谈起理想抱负的样子并为他沉迷,有时子星自然地伸出手为他整理皱褶的衬衫领子,然后继续迷眩在元中煦的侃侃而谈中。子星总觉得元中煦好像会发光,不管周围有着多少光亮,他总是最吸引她的那一簇。

男人麻利地拿出各种用具,“兼职咖啡师,怎么,不像?”

御色花园工程略有规模,元中煦几乎每天都要亲自来监工,晒得脸上也蒙上一层性感的太阳棕色,连子星也被他拉着来看过无数次,害得子星这个夏天的防晒霜是往常夏天的两倍以上。

子星自觉唐突,连忙解释:“不不不,只是没有想到店主会兼咖啡师,多数咖啡店主是不会做咖啡的。”

转眼到了盛夏流火的时候,晏锦年早已经病愈出院回到了晏氏。晏硕人终于也可以轻松一些,有空操心女儿的终身大事了,隔三差五一个电话叫子星带男朋友给她看看,子星总是借口推脱,后来索性忙起工作不接她的电话了,气得晏硕人大骂女儿长大不由人。

男人耸耸肩膀:“没有办法,穷人家的小本经营,那里请得起专业咖啡师。”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夏日昼长夜短,天色依旧光亮。

子星留意到男人衬衫上的暗纹标识,忍不住对着男人努嘴:“穷人家怎么穿得起这个牌子?”

时光如流水,一去无回头。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接着爽朗地笑起来。

正好碰见医生查房,子星仔细问了病情,听到医生说有希望治愈的时候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和苏亚很多年没有见了,记忆里贤淑美丽的大舅母如今眼角也沾染了岁月,身材亦微微发福,神情却和多年前一样温和。

“喝什么,蓝山?”

晏锦年呵呵笑:“你能来看看舅舅,舅舅就高兴了,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咱一家人不讲究这个。”

“喝不来,我最爱喝卡布奇诺,滚烫的咖啡伴着浓浓的奶泡,喝一口简直舒服得全身毛孔都要打开。”

“也不知道该买点什么,就在楼下买了点水果,舅舅你可别嫌弃,都是我一个一个挑的呢。”

男人挑起眉毛,“咦,还以为你这样的姑娘会喜欢蓝山,我们店的蓝山可是招牌。”

“我跟这老东西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就是闲着唠唠家长里短解个闷。”

子星听了好笑:“我这样的姑娘是什么样的姑娘?”

苏亚接过果篮放在桌子上,把自己的椅子让给子星,自己则坐在晏锦年床边。

“喏,高学历,高颜值,高收入,‘三高’的高级白领女精英。”

“我听我妈说舅舅病了,一知道消息就赶了来,也没提前打个电话问问,打扰你们说话了。”

“啧啧,‘三高’,听起来不太吉祥啊,你都是这样叫我们这样的女生的?”

苏亚探出身子,看见果然是子星,连忙把子星让进屋里。

“呵呵,冒昧了冒昧了,还没请教……”

接着是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脚步声由远而近。子星快速抹干眼泪,高声回到:“是我,子星。”

“干什么,我可是有夫之妇。”

“谁在外面?”

男人又是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子星会说出这样的话,半晌笑道:“我也是‘家有贤妻’,小姑娘别想太多好不好?”

子星吸了吸鼻子,声音惊动了屋里人。

“开个玩笑嘛,我叫晏子星,你?”

子星忽然落泪,眼泪掉在医院空旷的走廊里发出一声细微的滴答声。是啊,聚散有时,都是命,抵抗不得的。人说一个人身边的位置是有限的,有人来,就有人走,只要看清了就没什么好难过的,人生短短几十年,最重要的是快乐,只可惜想要领悟到这件事,谁又知道要花世人几十年。

“子星,好名字,”说着拿出拉花器具,手腕一抖,拉出一个漂亮的三重星星递给子星,“褚清圆。”

“还找?好不容易不用伺候别人了,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也挺好……”

“手艺不赖嘛,还会拉花。”子星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确实好手艺,你老婆可真有口福。”

“有没有再找一个?”

褚清圆连连摆手,“雕虫小技,一点兴趣而已,她最瞧不上这些,总说我是玩物丧志。”说话的功夫又做了一杯蓝山,说是给之前的‘三高’赔罪,子星就着喝了一口,连说又酸又苦怎么也不肯再喝了,气得褚清圆说她糟蹋好东西。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也并没亏待过我。”

子星拿着咖啡,边喝边打量室内装潢,总是觉得褚清圆这种经营模式,实在不像是为了盈利,光是这些画作桌椅就能看出花了大手笔。褚清圆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

“是我对不起你。”

“原先做一些小生意攒了点钱,庸庸碌碌几近不惑,开始觉得人生枯燥,还是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做点咖啡卖卖花,图一清净。”

“头两年是怪的,恨不得你和她双双撞死才解恨,后来就想明白了,也不怪你了,人生就像那云一样,聚有时,散有时,聚散离合才是常态,都是命。”

子星点点头,目光渐渐转到墙边的一排玻璃瓶。

病房内忽然安静了,半晌之后才听见里面叹了口气。

褚清圆看见她望着花瓶出神,问她:“怎么,你喜欢花?”

“你不怪我?”晏锦年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我最喜欢百合花了,小小一朵就能让一整间屋子都充满香气。”

“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一毕业就跟了你,又给你生了两个孩子,现在你有病了,身体不好了,我怎么可能不来看看你,毕竟跟也你过了十多年。”

说话的功夫,一辆货车停在门外,有工人开始从车里搬出各式材料,褚清圆从吧台后面转出,子星适时告辞。

晏锦年忽然感慨:“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来看看我,真的,没想过。”

“常来啊。”

“嘁,还以为自己年轻呢,也是六十岁的人了,哪里还比得了年轻的时候。”苏亚笑他。

子星笑着点头,推门走了。

晏锦年笑得有点自嘲的意思:“年轻时好好的身体,谁能想到老了竟然摆了我一道。”

年底时分,寰宇的财务部正在清点账目,忙得全组连出去吃午餐都是轮流去。子星一边在电脑前滑动鼠标,一边正端着早上带来的罐头咸肉三明治大口咬着。

“你呀,早就跟你说工作再重要也要照顾好身体,你不好好照顾它,它就让你‘下课’,被我说着了吧?”

子星吃掉一个三明治的功夫向婷婷已经进来转了三次了,每次都是看着子星欲言又止的,第三次的时候子星已经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

医院附近的礼品店里,子星挑了几样水果包了果篮,按照晏硕人给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晏锦年住的单人高级病房,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细细低语,声音和子星记忆里一样熟悉。

“婷婷,你这进进出出的干什么呢,保平安呐?”

“子希……应该会很难过吧?”子星喃喃道。

看见子星终于得了空,向婷婷终于讪讪地走了过来。

放下电话,子星有片刻失神。她一直以为癌症这样的病只存在于韩国电视剧里,从没想过竟然会发生在她身边。

“子星姐,我想求你件事儿。”

“只说是低恶度生长缓慢,治愈希望很大。”

子星就着杯子喝了口水,“说呀,什么事儿?”

“医生怎么说?”

“是这样的,鸿盛那边有个合同需要去签一下,本来昨天说好是煦哥去的,可他大概是忙忘了吧,鸿盛那边刚又打电话来催……”

“嗯,癌症。”

签合同这种事,向婷婷的权限并不够。

“那不就是……”子星失声。

“哦,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那我去吧,元中煦这两天也挺忙的,忘了也正常。”

晏硕人叹气:“滤泡型淋巴瘤,只怕没那么容易好……”

“那可太好了,”向婷婷连连道谢,“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两个人也方便点。”

子星一愣:“还没有好?”要知道晏锦年坚持打高尔夫球,一向身体不错的。

子星摆摆手,道:“不用,我一个人足够了,你还没吃饭吧,先去吃饭,不然等下可就更没时间了。”

就在她感受风吹的时候,接了一通自家老妈的电话,嘱咐子星有时间的时候去医院看看晏锦年。

子星不是第一次到鸿盛来了,轻车熟路就拿到了文件。逐页签字的时候却发现其中一页少了对方负责人的签名,对方助理人员连连致歉。

从发艺沙龙出来的时候,子星感受着初夏和风吹过自己松软的头发,惬意得让她想在北京尘土飞扬的马路边像时装模特那样撩头发,沙龙里带薄荷的洗发水让她感觉此刻天灵盖一片清明。

“真是对不起,我现在就去叫负责人过来。”

而且她最近的确是有点霉运当头的意思。

五分钟后去而复返,脸上歉意更深。

平白多了三天假期,闲来无事正好去做个头发。从英国回来之后她还没好好打理过头发,之前一直是待业在家没人看,后来是忙得没时间,如今这时机正好,也算是冲冲喜,去去晦气,要知道即使在英国忙着各种功课的时候她也坚持一周去发廊打理一次的。

“实在抱歉,我们的负责人出去吃午餐了,已经着人打过电话了,您看要不……”

子星说不过他,只好暴力解决,把元中煦的一张脸捏得红一块白一块的,疼得元中煦破口大骂:“靠,你这女的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小时候一手一只放牛长大的吧你!我的脸没被北京的天气摧残了迟早也被你捏橡皮泥似地捏成松饼!首都的大姑娘小媳妇非得找你玩儿命不行!”说完赶在子星发火之前出了门,子星一肚子火没处撒,心里窝火,把门口的玩具熊连摔了三次。

子星看了看表,时间还很充裕。

元中煦张着一张漏风的嘴,仍然嘴硬:“扔扔扔,您快扔了我吧,回头让林志玲捡回家,我就是做梦都得谢谢你大爷。”

“那我在这里等等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不用管我,我在这里等就行……”

“呸呸呸,你倒什么倒?你倒了我就把你顺着垃圾通道扔了算数你信不信?”子星跳起来捏元中煦的脸,惩罚他乱说话。

话还没说完,会客室的门已经旋开,子星看见肖锦河走进来的时候,有点措手不及。

“喂,你说咱们家已经有一个病人了,你要是再不好好保住身体,万一我要是倒下了,谁来照顾我呀?”说完等着两只大眼睛假装水汪汪的看着子星。

肖锦河看见子星也很吃惊,“是你?”

元中煦无奈,硬的不行只好用软的,他轻轻坐在子星身边,伸出一只手揽住子星肩膀。

子星定了定心神,道:“嗯,是我。”想不到肖锦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从副手升到了这个案子的总负责人,鸿盛倒是十分重视他。

子星仍然不同意。

肖锦河略略扫过合同,在纸角写下自己的名字。

因为车祸,元中煦又给子星放了三天假,虽然子星再三强调只是清微擦伤,自己再不回去回头被篡了位怎么办。元中煦一边系领带一边用眼睛斜她:“有我在,谁敢篡你的位?再说了,为了御色花园这个案子,公司已经没什么钱能让你管了。”

“刚才听说你在吃饭,怎么现在吃饭这么快了吗?”子星顺口问道,肖锦河一向细嚼慢咽,从前子星总是快快吃完然后等着他一起去图书馆,每次都等得几乎打瞌睡。

可元中煦总觉得这件事堵在胸口,令他心情不畅。

“哪有这么快,接到助理的电话马上就赶过来了,毕竟是我的疏忽。”肖锦河签好合同之后递给子星。

电话尚未落稳元中煦已经忍不住冷笑起来:临时工?当他是三岁孩子吗?莫说是临时工,就是总监级别的人也没有权利独自干预到一个这么大的案子。这借口生硬荒唐到两方面子都只是低空掠过。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对方也已经做了面子工作,寰宇这边更是不便追究,向乐思虑再三,也决定不再追究,只得草草结案,毕竟保证工程的顺利进行才是正经事。

“对了,你吃过午饭没有,要不要一起?”

翌日,鸿盛周总亲自打来的致歉电话,用的是时下流行的临时工借口,又说该名员工已经被辞退,改日一定亲自设宴再表歉意云云。

子星把合同收进手袋,“不用了,我拿了合同就走,公司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做呢。”说着打开门走了,留下肖锦河一个人在会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