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暴露了。”吕年年看着忙上忙下的贺轻昀，心情复杂。
……
“什么？”贺轻昀抬起头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指直播间说话那回事，于是他笑了一下，“不是早就暴露了吗？在SP展。”
【完了，我觉得CP粉更好嗑怎么办？】
“唉，这不一样，毕竟去展会的粉丝还是少数。而你这一暴露指不定就把我也暴露了。我无所谓，但要是有女生过于嫉妒，真的扒到了你的身份，以你的工作性质来说，会不会影响不好啊？”吕年年自打经历过网络暴力之后，想问题可真是谨小慎微了。
【什么什么？微博指个路啊，我去关注一波。】
“所以才要把你拉下水啊。”贺轻昀用棉签给她涂完药膏，顺势牵着她的手来了个绅士吻，“让她们看看我女朋友多优秀，好让她们知难而退。”
【这个小姐姐不会就是上次会展那个画漫画的小姐姐吧，进展也太快了吧。】
“好了好了，不要再吹我了。”吕年年听得牙疼。
【我的妈呀，所以是同居了吗，这么晚还在一起做饭。】
“你以前可就是这样吹我的，比我吹得还要天花乱坠。”贺轻昀笑得让吕年年简直无地自容。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柠檬］】
啊，这人怎么感觉跟我逗旺仔一样逗我玩呢！吕年年抓狂。
【真的是女朋友啊啊啊啊！】
帮吕年年处理完伤势之后，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做饭。最后等吃上这顿饭的时候都已经可以成为夜宵了。
于是直播间里爆发了更大的狂欢，趁着后台还没完全关闭的这几秒时间里，大家疯狂弹幕：
“柠檬叶不要挑出来，你胃不好，可以多吃。”
……
“哦。”贺医生“上线”，吕年年只能乖乖的。
于是贺轻昀弯腰凑近案台上的直播手机，说：“抱歉各位，我女朋友的手烫伤了，今天的直播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改日再见。”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也因为是真饿了，毕竟这都九点了才吃上晚饭。
大概冲了有一分钟，吕年年的手背被冷水冰得通红，但这块油溅的面积还挺大的，就这么冲一会儿肯定不行，得去拿点冰块和烫伤膏。
吃着吃着，吕年年突然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那些记忆像穿堂风一样瞬间连通整个时间的脉络，她惊得一把放下筷子，直接朝着贺轻昀问出了自己的猜想：“你是不是发现我身份之后特意为我直播过几次？”
这个“瓜”她们还想再吃会儿呢！
喝汤的贺轻昀停顿了。
屏幕虽然黑了，但这还是粉丝们第一次在直播间里听到“加餐饭社”的声音，一时激动得无以复加，还得疯狂提醒直播间管理员不要强制关闭直播。
那时候吕年年还没和贺轻昀正式在一起，她也还没开始画漫画，微博大号里都是老粉丝，一片祥和。那时候的微博真的就是当朋友圈在用，经常发一些日常，“沙雕”时发，牢骚不满时也会发。
也许是医生天然的责任感吧。
有几次是吕年年在微博上吐槽自己月事来了到处痛，生活好辛苦。结果紧接着就是“加餐饭社”直播了桂圆枣泥做辅料的妃子热红茶和养胃的老汤。
“忍一忍，否则会起水泡。”贺轻昀皱着眉，他捏着吕年年的手腕在水龙头下，一部分水其实也是冲在他手上的，但他仍然没有把手缩回来让吕年年自己冲着。
贺轻昀叹了口气，放下汤匙，佯装无奈道：“我能怎么办呢，看你难受我也难受，那时候也没有立场过于干预你的生活，只能这样剑走偏锋了。”
十二月的天，自来水直接对着一个地方冲，不冷才怪，才五六秒过去吕年年就冰得失去知觉了。
“看来贺医生这恋爱谈得真是苦心孤诣啊……”吕年年陪着他逗趣。
“好冰啊！”吕年年被冷水激得直吸凉气。
“所以现在才要把你抓过来跟我一起好好生活，把你那些不良习惯通通改掉。”贺轻昀露出职业性微笑。
【所以是女朋友吗？】
“这么大公无私？就没有……别的原因了？”吕年年撑起身子，媚眼如丝。
两秒过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弹幕缓缓飘过：【是女生欸，而且饭饭好像很紧张她的样子……】
“吃饭。”贺轻昀目不斜视不动如山。
整个直播间陡然一黑。
“好的，贺老干部。”
而那个本该被端在手里直播的手机就被毫不犹豫地舍弃在案台上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对面抬起一双危险的眼睛，吕年年心中一紧，暗道不好。
贺轻昀即使做着饭也眼疾手快，大概是临床干出来的经验。他立马把火一关，水龙头一拧，拽着吕年年的手就往凉水底下冲。
贺轻昀紧接着就发话了：“那你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六点起床吧。”
“啊！”她条件反射地痛呼出声，反手就想把被烫的地方往自己衣服上蹭。
“不要啊啊啊！”吕年年要死了。
橄榄油在锅里缓缓流动，渐渐冒出白烟，贺轻昀放入蒜段和洋葱片煸炒出香味，接着一把倒入碗里切下的虾头。顿时，沾着水珠的虾头一遇滚油就噼啪作响，快狠准地爆起油花，溅到了旁边正在近距离摄影的吕年年的手上。
公历年尾的一线城市大概是最有人气的时候，一整年的工作要收尾了，开年会的开年会，聚餐的聚餐，辞职的辞职。这是年轻人在农历新年之前最后的一场狂欢。
在贺轻昀熟练地展示完切丁切丝挑线破壳等一系列刀工之后，在粉丝们为此惊叹的时候，锅底的火也终于燃起来了。
12月31日，S市保持着冬天一贯的冷，商场却已人满为患。元旦的假期又给了这座城市一次拥挤的理由，虽然只是时钟波澜不惊地往前拨了一格，但仿佛它带走了过去一整年的酸甜苦辣。
但这样直播也有个好处，就是细节能看得更清晰了，多角度跟拍，呈现的画面效果就像是电视里的美食节目一样。
人是需要仪式感的动物，所以注定今晚的狂欢是蕴藏着落寞的。
新情况让评论区的老粉们众说纷纭，看得特别开心。然而这一切专心做菜的贺轻昀并不知晓，只有端着手机的吕年年莫名看得面红耳臊的。
虽说病来如山倒，这种有仪式感的生活向来与医疗、警卫等第一线工作无缘，但中国人总喜欢避讳点什么，这种逢年过节的点能不进医院就不进医院。
……
因此赶上今年特别闲的元旦，瑞济医院没有值班的人也组了个联谊，说要一起跨年，先吃饭，然后一起唱K玩桌游。
【今天的菜量很大啊，也许是朋友来了，所以顺便帮忙摄影的吧。】
可何玥和徐忘忧早早就飞去琼岛看奶奶了，这样一来吕年年过去也没有相熟的人，而且贺轻昀知道她不是一个喜欢社交场合的人，最终还是给拒绝。
【饭饭这是继出书之后开始聘请助手了吗？】
于是两人一起窝在家里柔软的沙发里看书逗猫，到点就一起去超市买菜做饭。
【看移动感这是手持镜头吧！】
“呜，好冷啊。”一出门吕年就打了个哆嗦，“戴帽帽。”她对贺轻昀说，因为她的手冷得不想拿出来。
【欸，怎么今天的播放角度不一样啊？】
贺轻昀一把将她羽绒服的大帽子扣上，显得她整个人都小小的包裹在其中。
【我只是来舔手的……】
“听说今天可能会下雪。”
【减什么肥啊，提前把吃的摆摆好，以免等会儿馋得掏心掏肺。】
“真的？”吕年年惊喜出声。南方人不管长到多大，都对雪丝毫没有抵抗之情。
【来了来了！为了饭饭今天放弃减肥！】
“只是可能。”贺轻昀理性得一点也不可爱，“晚上想吃什么？”
这一折腾就导致没有地方架放直播手机了，于是最后只能让吕年年手动跟摄。
“香辣火锅！”吕年年毫不犹豫，毕竟冬天了就想吃些滚烫的，源源不断冒着热气的东西。
由于贺轻昀为了给吕年年腾书房而搬了自己的一部分东西到客厅后，客厅的置物空间就变得局促起来了，原先放在餐桌和茶几上的东西也都搬到了中岛吧台上。
“不可以。”贺轻昀立刻驳回，“你最近嗓子不好，容易扁桃体发炎。”
吕年年欢呼雀跃，沉寂了许久的粉丝们也炸了，沸反盈天，因为贺轻昀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直播过了。
小猫咪立刻不说话，委屈给贺轻昀看。
“好耶！”
贺轻昀只能退一步，叹气道：“那日式寿喜锅怎么样？”
“可以。”贺轻昀宠溺地叹了口气，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然后动手处理起食材来，“你从我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先帮我发一条直播预告，大概二十分钟后开始，我要提前把食材准备好。”
“可以，嘿嘿嘿。”
但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小粉丝，对她们的这种期待真的也是感同身受了。
吕年年真的很好满足。
自从吕年年的小号被“加餐饭社”主动曝光之后，她就再没在群里说过话，坚定地当好隐形人不招惹别的风波。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超市，他们推了一个超大的购物车，吕年年虽想，又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坐进去让贺轻昀推着走。
“可以吗？”吕年年双手合十星星眼。
他们就像世间所有的小情侣一样，挽着胳膊，在一排排的货架旁流连，一个关注包装，一个关注生产日期和配料表。
“所以你的意思是……”贺轻昀扬着眉对吕年年明知故问道。
“味淋有了，寿喜烧酱油也有了，牛油家里还有吧？”吕年年一边对着手机备忘录看一边问贺轻昀。
……
“嗯。”
【微微又胖了：我愿意用我今天的生日愿望换饭饭直播，呜呜呜呜！】
“那就只剩昆布高汤了。”他们一路向着调料区前进。
【加餐饭社后厨一号：这不一定哦，因为去年就没有TAT】
“啊啊啊，清酒也买两瓶吧！”
【一九九一：所以你们说饭饭今天会直播吗？】
“你选吧，度数不要太高。”贺轻昀今天意外的纵容呢。
【好吃鸭：你没记错，四年前的今天，我看到了一个叫中式部队锅的菜名出现在我的直播首页。】
吕年年一被满足就无比兴奋，一起逛超市真是太爽了！冲呀！
【一颗酸菜精：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不是饭饭的四周年出道纪念日啊……】
“牛肉！牛肉！牛肉！”
加餐饭社后厨会——
“还有大白菜也多买点，可以一起熬底汤，超好喝！”
“你看。”吕年年跟上去，冲他展示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
吕年年的眼睛扑闪扑闪地对着贺轻昀眨，眨得他心慌，只好哭笑不得地问：“你怎么了？”接着换好拖鞋把东西都放在餐厅中岛上。
最后为了契合吃寿喜锅的氛围，吕年年拉着贺轻昀盘腿坐在了客厅的毯子上，茶几上的小锅旁摆满了食材，雾白的热气涌满了整个客厅。
晚上七点二十五分，贺轻昀提着一袋配菜和辅料回来了。吕年年抱着猫在门口突然出现，把贺轻昀吓得愣了一秒。吕年年抱着旺仔强制卖萌，虽然旺仔一脸不情愿，但没办法，谁让猫粮在她手上呢。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什么感受啊？”吕年年开始追忆以往。
【吕年年：好！】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那时候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合作对象而已。”贺轻昀实话实说。
【贺轻昀：做一个海鲜冬阴功汤面吧，你先把食材拿出来解冻，等我回家。】
“合作对象你也那么撩？”吕年年不爽了。
【吕年年：好像没有什么蔬菜了，你今晚要给我做吃的吗？】
“但你的绘画资料让我耳目一新，所以多关注了你几分。怎么说呢……”贺轻昀沉吟片刻，揶揄道，“真人和作品完全对不上号。”
现在已是消息应接不暇的吕年年特意给贺轻昀开了个特殊提示音，她立刻停下手里的画笔跑去厨房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吕年年笑到冒鼻涕泡，“那现在呢？”
【贺轻昀：小猫咪，你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食材？】
贺轻昀打量了她几秒，啧舌说：“是可以画出那种漫画的人了。”
贺轻昀今晚没有排手术，如果是以往的他，大概就是去食堂草草解决完晚餐再回办公室里坐着。可现在的他像焦急等待放学的少年一样盼望着回家，因为他知道，家里正亮着一盏灯在等他。
“谢谢你不嫌弃我啊！”吕年年拱拱手，一点没放心上，她很开心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完全做自己。
在S市这个地方，通常在你还没有感觉到天快要黑的时候，各色霓虹彩灯就已经相继打开，将天空映得五光十色。
“但第二次见面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于是她很快乐地从上午一直画到晚上。
“啊？为什么啊？第二次见面什么时候？”吕年年蒙了。
由于贺轻昀帮她布置得妥妥帖帖，待着是真舒服。贺轻昀的桌椅大概是定制的，高度差极其符合人体工学，吕年年觉得自己的腰和颈椎可能有救了。
“你给大体老师鞠躬的时候。”贺轻昀看着她，“从那时候开始，我迫切地想要了解你，了解你的每一面。”
从她昨天搬进贺轻昀家之后，贺轻昀就特意把自己的书房清空给她当作工作室用，自己则把办公地点挪到了客厅。
“不，其实真要说是无从说起的，喜欢这件事情，往往在你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现在想来，你坐在沙发上回过头的第一眼，其实就已经开始了吧。”
吕年年心里五味杂陈，她现在倒是已经波澜不惊，对于她来说，只要还能一直画画、一直创作，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我也是。”吕年年有点娇羞，“你真是长得太对我胃口了。”
【雨雪霏霏：还有还有！公司之后可能还要和纸飞机公司合作，把《气泡守则》改编成乙女向手游！肉肉，恭喜你成功转型了！】
边吃边聊的时间过得很慢，但还是一眨眼就到了深夜。墙面挂着的电视机里元旦晚会已经快到尾声，主持人们全部走出来串结束词了。
最让她开心的事情还是编辑霏霏带来的消息：【肉肉！肉肉！你在吗？赶紧把第二册的内容画起来啊！我终于知道为啥娱乐圈里会有黑红这一说，天哪，真的太厉害了，才三天，你首印的那三千册已经全部卖完！现在老板他们在讨论给你加印多少册合适！】
桌面杯盘狼藉，两人相视一笑。
吕年年不禁感慨，生活真是一场大戏啊。只是她不知道，幕后的那只手，有时候是天意，有时候是人为。
“这一年快要结束了。”贺轻昀说。
一时间，《怎么可以吃兔兔》的粉丝们都沉寂下来，那些之前跟风的网民又再次变成墙头草，乐呵呵地自圆其说，然后该干啥干啥去了。
“是啊。”
所以，要真按网络标准评判起来，到底是谁抄袭谁？
“但今年也是我人生中最不一样的一年。”
在这些作品里，每一部和每一部之间都能找到一些相似的痕迹，有些是人设相似，有些是情节相似，有些是语言风格相似。可是这些作品都有早有晚，有些风靡过一阵，有些一直很冷门。
主持人们已经开始倒数了，贺轻昀隔着锅里冒出的热气看着她，与这整座城市的人一起说：“新年快乐。”
在这风口浪尖，圈里的大V们又郑重或打趣地整理了一波脑洞相似的番剧漫画或小说。
窗外不知是谁家还冒着风险点燃了一簇烟花，映照在这一年最后的天空上，也绽放于下一年的第一秒。
从那天的展会结束之后，网上对吕年年漫画这事又重新掀起了讨论热度，一方面是口舌相传还有小视频加持的签售会现场的风波，一方面是因为好奇买了漫画的群众看完之后发觉不对啊，哪像那本小说，明明是一本优秀的作品，值得推荐！
“我们结婚吧。”
……
他不知何时掏出了戒指，素雅的、光洁的，充满了虔诚和期待。在这样一个无比温柔的时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刻，也是整座城市呼喊的时刻，他让吕年年再一次视线模糊，笑容折射出可以抵达生命终点的光芒。
【笑死，到底谁是键盘侠啊，你怕是还没看过这些吧 # 链接：撞梗算不算抄袭？ #】
“好啊。”她说。
【要不怎么都说无脑键盘侠呢，你说不是抄袭就不是抄袭了？几张微信截图随便P一下就可以把你们唬得团团转。】
寿喜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着食物的香味，热气朦胧，眼神也蒙眬。深蓝色的夜空被整座城市的灯光点亮，不知何时开始慢慢地飘下雪花。
【同意楼上，而且现在下定义都不看完整篇就实锤了吗？人家后面的情节走向完全是十万八千里啊……】
沙发上那条围巾终于完全滑落，它压着的那本漫画书俏皮地卷起封面，露出了里面的字——
【小时候我们看的电视剧前面都会有一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怎么现在创作变成了一件草木皆兵的事情。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纯靠想象力的虚幻设定，都市故事大多还是来源于现实。】
爱情就像是刚盛出的食物，它们冒着汩汩的气泡，永远生机勃发。每个人的气泡都不一样，有的是凉的，有的是热的；有时是甜润的，有时是酸涩的。但只要它是对的，它就是酷暑里的北冰洋，冬日里的寿喜锅。
她胡乱从衣柜里翻出一身抓绒居家服套上，蓬头垢面地去洗漱，边刷牙边看着手机里疯狂接收到的消息。
无可抵挡喷涌而出的气泡就像世界上所有无法克制的爱情一样。你，看见了吗？
上午十点，就算是冬天的太阳也要晒屁股了，吕年年这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还好科技拯救世界，即使在没有暖气的南方，只要一直开着空调，就算直接掀开被子也不会被寒冷吓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