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小清欢 > 第十三章 你是我永恒不变的守候

第十三章 你是我永恒不变的守候

上楼时,齐欢问:“这个时间有人吗?”

夜色渐浓,车没有开进哪个小区,而是开到一条商业街。方秋蘅的公司在三楼,规模一般,只租了一层做办公室,可以想见,她手里那些钱,不过五年时间已然缩水到什么程度。

“有。”陈让道,“清点资产的人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走。”

她趴在他怀里,盯着他看,眼睫轻眨。良久,她直起身,唇瓣轻轻在他额心一吻。

“我们上去……”

“不疼。”

“我姑姑朋友的人,我提前打过招呼,已经安排好了。”

齐欢抬指触摸他的额心,“疼不疼?”

如此,齐欢不再担心。

陈让想了想,道:“不凶,只是比较严肃。”

电梯不大,除了他们俩,还有陈让的助理和三个保镖,他们乘坐另一辆车,路上一直跟在他们车后。

“姑姑,她很凶吗……”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玻璃门开着半扇,灯火明亮,不知是不是因为知晓它气数已尽的缘故,看着总觉得门里透出一股萧瑟。

多余的没告诉齐欢,陈让只随口概述两句。他说得云淡风轻,齐欢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踏出电梯时,陈让牵住齐欢的手。

“我对你很失望,你今天就收拾东西去州城把上回的项目监督完。你既然这么闲有时间想七想八,同期报表和下季度战略书明天交给我,做不完什么要求都免谈!听清楚了就马上滚蛋,别杵在我面前,看到你就来气!”

一行人入内,债权方有人前来接待,将他们领到会客室。

她是真的很生气,当时直接把文件砸到他身上,还说——

“您里面请。”

他一声不吭,任姑姑骂了半个小时。最后,姑姑对他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执拗无计可施,勉强答应,却还是怒不可遏,“你沉着张脸给谁看?!这件事我姑且答应你,但是我告诉你,绝对没有下一次,如果再有你自己滚到你爷爷面前去听听你爷爷怎么说!”

领路人将门打开,敞亮室内坐着的几人齐齐转头看来。

陈让记得很清楚,他对姑姑说出这件事时,那一通劈头盖脸的骂,从出生后还是头一次。姑姑气得不轻,指着他当场就训:“你是不是觉得华运现在很了不起,觉得这份了不起有你的功劳,翅膀硬了,一点分寸都没了?!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你不如想想明天的会议,想想下一个季度的战略,满脑子歪门邪道想着要坑一家小企业,你是觉得自己多有本事?!”

棕红色办公桌角放着一小盆结橙黄果实的盆栽,那是金钱橘,以前齐参的办公室里,不管装潢如何变,这个永远不变。

尽管将华运的事处理得很好,但他还是年纪太轻,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他没日没夜地工作,折换成一个他姑姑有能力做到的要求,骂归骂,训斥归训斥,最后还是成了。

债权方负责人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和陈让打招呼:“陈先生。”

齐欢狐疑盯着他。他低头,“她差点把我额头戳破。”

陈让颔首示意。而他身旁的齐欢,从开门刹那,视线便停在一个人脸上。

“然后就同意了。”

时间留下了痕迹,曾经衣食无忧、万事不愁的美貌太太,眼角也多了皱纹。

“然后呢?”

才五年。

“知道。”陈让说,“一开始很生气,她觉得我在胡闹。”

想必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为了生意奔波没有少吃苦头。

齐欢闷闷哼了声,抬头,下巴戳在他胸膛上,“姑姑知道这件事……?”

齐欢一直知道她妈妈很漂亮,从小到大,别人看到她,总是说:“这女娃娃长得像妈妈,真俊。”也常有齐参的朋友开玩笑,说他就是被那张脸迷昏了头。她觉得不是,但又说不出,她爸爸到底喜欢她妈妈什么。

陈让抬掌轻拍她后脑,失笑,“这么凶。”

如今那张脸开始老去,再追究这些也都没有意义了。

“那我就不跟他好,吃饭的时候不和他聊天!”

齐欢轻轻扯了扯嘴角,口吻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

“要是生气怎么办?”

“好久不见,方女士。”

“才不会生气。”

会客室内气氛凝结,方秋蘅的脸色由诧异转为愤怒,继而转为惊讶,最后变为像心如死灰一般的晦暗,沉沉凝结成一团,在她脸上消不散,化不开。

他胸腔轻震,齐欢闷声嗯了句,又听他道:“只是,把岳父的钱全折腾没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债权方一干人等很识趣地把空间让出,“陈先生您请坐,我们去外面确切核对一遍账目。”

“我跟你说过,有些坎只是一时的,它不可能阻碍你一辈子。”

不多时从会客室撤离,留下方秋蘅以及她身边一个负责打点的助理,门在身后关上,“咔嗒”轻响,而后室内一阵寂静弥漫。

陈让长臂一揽,顺势将她圈到怀里。齐欢埋头在他胸膛前,蹭了蹭发热的眼睛。

齐欢和陈让在沙发一端坐下,正对方秋蘅。目光在她身上稍作打量,注意到她下颚处似乎有伤痕,齐欢幽幽道:“以前我爸可舍不得动手碰你一下。”

“……”齐欢的情绪瞬间被他破坏气氛的话噎回去,抬手掐他手臂。

方秋蘅猛地捂住那处,脸色变了几变,“只是不小心撞伤……”

“别掉眼泪。”陈让悠悠道,“我车上的坐垫是真皮,很贵。”

“那还真厉害。”齐欢道,“你自己信吗?”

以前有齐参护着,胡天胡地,什么都不怕。现在……

方秋蘅表情难堪,她身后站着的助理弄不清情况,大气不敢出。咬牙几秒,方秋蘅瞪向齐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可能。”齐欢瞪他,而后气势消退,“我只是……只是……”她微哽,鼻尖发酸,“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你猜?”

“怎么,害怕?”

“我没跟你开玩……”

她垂头,良久无言。

齐欢打断,“和你有关吗?”

“是。”

方秋蘅暗恨,压抑怒气道:“那你来干什么?”

“你刚刚说……”齐欢小声道,“和他们谈合作的,是你姑姑的朋友?”

齐欢淡淡打量她,“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容易生气。你这辈子的好脾气,都留给石家那对父女了吧。”

齐欢动唇,想说话,到底什么都没说。想想也是,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重组成功——既然是挖了坑等着,就绝不会给他们从坑里爬出来的机会。

提到那两个人,方秋蘅脸上瞬息万变,十分精彩。

陈让道:“方秋蘅的公司申请破产保护试图资金重组,没能成功。”

来的路上,陈让就跟齐欢说了他们三人如今的情形。一起算计别人的时候同心协力,矛头一致,一旦蛇鼠凑到一窝,没有利益纠纷最好,有了利益纠纷,怕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然而那两人却像是魔怔了一般,非要在这条道上死磕。或许,心里都存着一口气想要较劲,较劲的对象自然是那个他们看不上眼,但偏偏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齐参。

就拿石珊珊来说,高中最后一年,方秋蘅帮她办理转学,转入当时所搬地最好的高中,课余请的补习老师,一节课就大几百花费。她的大学虽然不是国内顶尖的一线学府,但也是省重点。

这么几年来,方秋蘅和石从儒一直磕磕绊绊,手里那些钱,不仅没有翻倍大赚,反而断断续续搭出去,如今所剩无几,这些足够证明他们不是这块料。

然而或许是过了几年好日子,真把自己当成大小姐,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从念大学第一天起,她住的就是学校附近月租金五千以上的公寓,第一个学期没过完,就哄着方秋蘅给她买了一辆代步车。每个月的生活开销,花在化妆品、包包和衣服上的钱,更是数不胜数。

做生意这种事,不够精明,头脑不够灵活,就容易踩到坑。

那时方秋蘅和石从儒处于摸索着做生意,磕磕绊绊的状态,虽然赔了钱,但还是尽力满足她的一应要求。后来一次又一次投资失败,资产连番缩水,渐渐负担不起,而石珊珊更是开口想要一套自己名下的房子,两层半、带小花园的别墅,挑的还是省城不便宜的地段。

陈让嗯了声,先前已经给她讲过一遍,再次复述大致意思。

原本因为经商不顺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事情,方秋蘅就和石珊珊吵过几架,只是每次吵完,隔几天石珊珊便会买些东西回去,窝在她身边撒娇认错,倒也相安无事。

路灯在窗外飞快掠过,齐欢缓了缓,道:“所以,方秋蘅现在没有钱了,是吗?”

然而买房的事却引发了前所未有的矛盾,方秋蘅本就赔钱赔得气不顺,他们三个人,开销大到难以想象,石从儒还好些,对于投资一事却有些执拗,总是固执己见地决定投一些他认为有收益前景的项目,快则三个月,慢则一年,别说赚,每次都赔得连钱打水漂的声响都听不见。

“嗯。”她轻轻动喉,“我不怕。”

那种情况下,石珊珊还要方秋蘅给她买房,说是为将来毕业以后结婚做准备,石从儒竟然也支持,把方秋蘅气得不行。发了好大一场脾气,直冲他们俩父女咆哮,“这几年赔了多少钱?我们还剩多少钱?之后还要不要周转,要不要过日子?!两层半带花园的别墅,市中心那个地段,我去哪里掏钱,我会变钱是吗?!”

陈让和齐欢坐在后座,见她搭在膝头的手微微攥紧,陈让覆掌在她手背,“别怕。”

最后的结果便是三人吵作一团,他们父女一边,一人一句说得她差点一口气哽住。那之后,石珊珊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再回家,对她也不如从前亲热。似是买房的事不松口,便不低头。

车开上立交桥,夜色下光影斑驳,两旁飞速后退的大厦粼粼泛着光。司机平稳开着车,车身没有半丝颠簸。

一向乖巧的石珊珊竟然为了房子的事那般作态,叫方秋蘅难过得心都发颤。

“你想见方秋蘅吗?”陈让说,“晚上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如今这个境况,方秋蘅的公司已然走到秋风扫落叶的境地,她名下最后的一些钱要用来偿还债务,房和车尽数都要拿出来拍卖,那两父女,岂会再和她亲亲热热一家人。

齐欢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石从儒可是连病床上的发妻都可以不顾的人,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没事。”陈让平稳打着方向盘,缓缓开至餐厅停车位。车停好,他没有下车,先是转头看向齐欢。

齐欢听陈让说了,这一桩生意失败,就是压倒他们一窝蛇鼠的最后一根稻草。石从儒和方秋蘅见天争吵,互相推卸责任。方秋蘅为公司债务焦头烂额四处奔波,石从儒自暴自弃在家酗酒,喝醉了,便和回家的方秋蘅吵架,还有几次动起手来,体力上的差距悬殊,输赢毫无争议。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她略担心。

债权方来清点资产,只有方秋蘅自己坐镇,想来她和石从儒这五年多的情分,差不多也到头了。

电话那头不知在说什么,陈让的表情少见的凝重。齐欢瞅着他不说话,他嗯了两声,最后一句:“知道了。”便挂断电话。

被齐欢这样明白指出来,方秋蘅脸上火辣辣泛起疼,莫名有一种凌空被人掌掴的感觉。

“你说订好的那家餐厅在……”她揉搓眼发问,陈让正欲答,手机铃响。不知是什么事,但一般他处理公事时,她都会自觉噤声以免打扰他。

“今天这种情况,他们也没人陪你来?”齐欢丝毫不留情面。

车一路往省城市区开,陈让调好车内温度,座椅也调整至合适高度,齐欢头一歪,闭眼小憩。一觉睡醒,已经在市区内。

方秋蘅道:“来不来都与你无关。”

齐欢没继续问,她爸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想来以他们俩的性格,也起不了什么冲突。

“也是。”齐欢轻扯嘴角,“反正我只是个看热闹的。你们谁演这出戏都一样……一样的惨。”

他点头,反诘:“不然?”

她把来意说得这么正大光明,方秋蘅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齐欢追问:“就这些?”

“你得意什么?!”方秋蘅道,“你爸……”

陈让道:“没什么。岳父只是让我对你好一点。”

“你也配提我爸?”齐欢的眼神霎时冷下来,那一抹阴测,教方秋蘅怔住。

回程车上,齐欢问陈让:“我爸和你说什么?”

不过瞬息,齐欢很快恢复平常模样,“不过还好,我爸很快就要出来了,你知道吗,我今天去看他,他告诉我,他表现良好,即将迎来减刑,再有一年不到他就能提前出来。等他出来以后,我会养他,让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一个礼拜后,探视齐参一事,齐欢最后还是带上了陈让。探视时间有限,齐参对陈让似是很有兴趣,支开齐欢,两人单独聊了会儿。

“比起你,下半辈子不知道要靠什么为生,或许还会背负一堆还不清的债务,想一想,他也算是过上安稳晚年了吧。”

“……”齐欢捧住他的脸,气得在他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

不管是说她心胸狭窄也好,说她恶毒想看仇人不得善终也罢,齐欢都认了,她就是不想对方秋蘅和石家父女有善意。他们在她爸出事的时候落井下石,霸占她爸辛苦半生挣来的家财,为非作歹,小人嘴脸尽显。

“事实。”

如果不是靠着陈让,她的确没有本事出这口气,她就是狐假虎威,不管用什么来形容都好,她全都认下。

“……你这样我爸听了可不会高兴。”

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让这些人尝尝当年他们加诸别人身上的痛苦。

“谁的女儿追我追得死去活来谁就是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齐欢叹气,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反正迟早是要见的,不如……滞顿几秒猛然回神,瞪他:“你乱叫什么,谁是你岳父?!”

她爸是好人,不卑不亢,不怨不恨,以一颗平常心接受生命所有波澜。她敬重她爸,但她做不成这样的好人。

“反正早见晚见一样都是要见,去看看岳父也好。”

刻薄的嘴脸留给她,让她来落井下石,让她来痛打落水狗。

齐欢撇嘴,无法反驳。

她只想讨回当年的一切,哪怕做一个没有福报,不得上天喜爱的坏人也无所谓。

“谁知道。有人连我房间密码都能记错。”陈让淡淡一句,将她的智商质疑了个透。

齐欢对方秋蘅扬起嘴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真可怜。”

“我又不会迷路……”

怨吗?恨吗?

陈让轻抚她的长发,“没什么好头疼的。你要去的话,我肯定得陪你去,平城过去不近。”

当然。她真的很怨,也恨。

她苦着张脸,“我也不知道……”

在国外的那几年,艰难到她甚至不愿回想。

原来是为这件事烦忧。陈让停下手里工作,到她身旁坐下,“你怎么想?”

她没有钱,只能住穷人区。穷人聚集的街道,治安乱,安保差,天黑后,街上就会出现各色各样奇怪的人,高大的男人身影尾随在后,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惴惴不安,提心吊胆。

她叹气,“过段时间我要去见我爸爸,我在想,要不要带你一起去。”

黄皮肤难以融入当地,她几乎没有朋友,听闻哪里发生了抢劫案,害怕得不行,还是要照常去便利店打工,半夜有可能会被突然冲进来的人拿枪抵头,要你把收银机里的钱全部交出去。

被问及,齐欢沉吟,犹犹豫豫开口:“我在想……”

对门住的外国人花臂夸张吓人,有时候门大开着烟雾缭绕,而他忽然变得神志不清。穿连帽衣的一帮朋友个个人高马大,每次擦肩而过,总是被他们不怀好意的视线打量得头皮发麻。好几次半夜听到门锁传来动静,她爬上窗台,忐忑地盘算着如果被人破门而入,跳下去落在草坪上,会几级骨折。

陈让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在愁什么?说来我听听。”

不敢生病,因为没有国外医保;

事情结束,没几天,齐欢又开始愁眉苦脸。一连三天,陈让坐在桌后看文件,一抬头,总是见她窝在沙发上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发高烧不敢去医院,只能想办法给自己物理降温;

只是她到的地方,见到投资方大佬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叫许多底层工作人员不得不打起精神。

躺在床上难受到眼花耳鸣,闭上眼仿佛就再没有明天;

谈恋爱这件事搬到明面上,组里同事对齐欢的态度稍有改变,一开始有些不适,但过了一个礼拜,大家也渐渐习惯。齐欢并未作威作福,依然安分上下班,处理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穷到口袋里只有硬币的时候,和一帮流浪汉抢便利店扔出来的过期食物,交不上房租闭门紧锁不敢被房东碰见,出入翻窗台、爬水管,磕得手肘、膝盖一身疤……

如陈让所说,饭棚里那一出传出去之后,私下非议的声音渐渐减小。陈让自己都盖章承认了他们是在“谈恋爱”,说“玩玩而已”以及用“搞在一起”这种负面形容词来揣测的人,纷纷闭上嘴。

太多太多,最绝望的时候,甚至一度想要放弃,就那么算了,一了百了。

……

她恨方秋蘅,永远永远不会原谅。

他用牙签戳了块火龙果递到她嘴边,她一口咬住,皱着眉咀嚼,他慢条斯理又戳下一块,道:“正大光明谈恋爱,谁都没什么好说的。”

方秋蘅被激怒,“你现在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什么!你有什么了不起……”

“还什么?“陈让说,“这样不好吗?”

一道冷凝视线直直扫来,睇得她噤声。方秋蘅顺着视线来源看去,是那个坐在齐欢身边的年轻男人。他的手一直和齐欢的握在一起,从进门起便以一种保护姿态陪在她旁边,想到刚才债权方那群人对他温和的态度,方秋蘅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齐欢边吃水果边质问他:“你干吗突然跑来?还……”

“我确实很了不起啊。”齐欢说,“我有那么好的爸爸,即使他被你占了半辈子积蓄,可现在我们马上就要迎来柳暗花明的新一村了,你呢?我还有机会回来,回来亲眼看你的下场,光凭这份运气,我就很了不起,不是吗?”

齐欢和陈让是最后吃完的,其他人陆续出去,其间导演助理帮忙拿来一份没有橙子的水果,最后整个饭棚只剩他们两人。

方秋蘅说不出话来。齐欢没有讲错,她已经穷途末路,这最后一跤,耗尽了她所有气血。

不只助理惊讶,其他在棚内吃饭的人,同样竖起耳朵听了一桩八卦,一个个埋头加快吃饭速度,巴不得赶紧出去跟别人好好分享交流一番。

——没有希望了。

“啊……不是不是。”助理意识到失态,赶忙回神道歉,胸口一阵怦怦跳。这位陈总的意思,是正式承认和拟声老师交往了吗?

但齐欢和齐参有,他们将来,还会有安稳的人生,还会有许许多多阳光明媚的早晨。

陈让淡淡道:“怎么,谈恋爱很稀奇吗?”

方秋蘅有些坐不稳,“你……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导演助理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然你以为?”齐欢挑眉,“给你加油吗?”

“我不怎么喜欢,她喜欢甜的。”这句话,自然指的是齐欢。陈让偏头问齐欢,“还是一样,不要橙子?”不等她回答,又转头向助理叮嘱,“她不吃橙子,有橙子的不要。谢谢。”

“你……”

助理缓和气氛,笑道:“原来陈总喜欢吃甜的啊……”

“当初做的那些,如今感受一遍,什么滋味?”

陈让说:“偏甜的吧。”

方秋蘅咒道:“你别得意!风水轮流转,就算我没有好下场,你又知道将来你不会有这一天……”

这位助理是跟着导演很久的人,做事妥善周到,所以会有此一问。

“我不做亏心事,我不怕。”齐欢笑,“风水轮流转,说得很好。”

助理导演顿了一顿,当即说行,“陈总喜欢偏甜偏酸?”水果组里有供应,各色搭配不同。

方秋蘅指着她,气到说不出话。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取一份水果,我忘记拿了。”

“后天开始,房子也不能住了吧?”齐欢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那个乖乖女儿石珊珊呢?你猜,你要是露宿街头,她会不会管你?也很难说……毕竟她亲妈去世,她都能不闻不问,你这个后来的便宜妈,可说不准。”

“陈总还有事?”

齐欢就是来气人的,方秋蘅感觉出来了,一字一句被狠狠戳中,全是她在意的点。喉咙像堵了一口老血,却无法反驳。

导演助理告辞,被陈让叫住。

“你……你……”

导演助理踌躇几秒,没再说,点头,“好的,那我帮您转达给导演。”说话时视线在他和齐欢身上绕了一圈,同样别有意味。

齐欢悠悠道:“听说石从儒前几天去喝酒,回家路上遇到混混,被揍了。啧,走夜路可要小心点啊。”

“不用了。”陈让回绝,“我在这就行。”

方秋蘅一怔,双目圆瞪:“你——”她和石从儒已至撕破脸皮的地步,自然不会是为他心疼,只是听齐欢说起这个,难免觉得恐慌。

正吃着,导演助理进来找陈让,见状尴尬地开口:“陈总,您要不要去导演的休息棚里?吃完饭晚上可以去参观拍摄进度……”

“我什么?我只是好心关心你们一下。”齐欢笑得滴水不漏,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你也要注意点,一大把年纪了,可别……”

看在旁人眼里,思量更多。想起那些传言,各人表情不禁都越发内涵起来。

话没说完,拖长的尾音极其引人遐想。

——只是再了不起,也没她厉害。陈让说着,把菜一样样夹到她碗里,全是她喜欢吃的。

方秋蘅又惊又怒,“你想干什么……!”

“是了不起。”

“什么都不干,放宽心。”齐欢懒散道,语气中的恶劣,有几分陈让的真传。

“……”齐欢小声嘀咕,“了不起哦。”

聊了这么半天,齐欢累了,抬眸冲陈让示意,他询问:“累了?”

陈让的回答很有说服力,“因为我是老板。”

她点头,陈让便牵着她起身,“那走吧。”

齐欢的注意力很快被他的便当吸引,“为什么你的菜和我的不一样?”她看看自己的盒饭,再看他的,菜色明显不是一个等级。

从沙发前出来,走了两步,齐欢停下,回头看猛拍胸口咳嗽的方秋蘅。方才出气时的丰富情绪全都收敛,多了几分过尽千帆的成熟。

视线集中在身上的感觉非常不好,明面上没人看他们,实际都在暗地打量。齐欢不自在极了,小声抱怨几句,陈让对她的微辞不以为然。

“那年最后一次出远门前,我爸告诉我,谈完那笔生意他会早些回家,结婚周年纪念的礼物,他买了一片大马士革玫瑰花园,准备给你惊喜。”

引起无声骚动的陈让似毫无察觉,径直走到齐欢对面坐下。

齐欢的声音平静无波,恢复到一进门时的那般,仿佛对待陌生人的状态——

搭给工作人员吃饭用的饭棚里霎时寂静,鸦雀无声,连咀嚼声都停了。

“我去看我爸,他说,他不恨你,但他不会再原谅你了。”

直至晚上剧组放饭时,随同导演拍摄在旁观看的齐欢领了片场工作餐,到饭棚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静进食,刚动筷子,陈让端着饭盒突然出现。

方秋蘅一怔。

“……”齐欢坐着,靠墙发呆,等外边的人陆续走了,她又待了好一会儿,确定再无动静才走出去。

不知是齐欢先前的那一番话戳到了她的痛点,还是这些年的不顺加上和石家父女决裂,情绪到达爆发的临界点,方秋蘅蓦地一下,突然大哭。

几人窃窃私语,内容越发暧昧。

她身后的助理听了这一番对话,本就吓得不行,此刻更是傻站着忘了动。方秋蘅两手捂脸,坐在沙发上痛哭出声。

说到这,最先说话的那位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丝内涵笑意,“听说,开门的时候,那睡衣领口下全是痕迹,那个陈总被抓了一胸口的痕,啧啧,战况可激烈。”

齐欢两人提步朝门走。

娱乐圈里,一个拍摄项目短则几月,长则大半年,所谓“剧组夫妻”,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一种存在。齐欢和陈让的关系,在不知情人的眼里看来,确实不甚可靠。

“我没有——”

另一道声音打断:“你们怎么扯那么远,只说有人看到他们住同一间房,搞得像是已经要结婚了一样。那些有钱的男人,身边女人一堆一堆,你哪知道那位陈总是不是玩玩就算了?”

方秋蘅在背后出声。

果不其然,下一句又听她们道:“人家现在有靠山,哪还需要苦哈哈地讨生活,又不是进圈了就能红,当个阔太太不好吗?”

“他出事,不是我害的,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他……”

齐欢被夸了一句,然而实在高兴不起来。

齐欢脚步微顿,用力握住陈让的手。陈让任她紧捏,不出声打搅她。

“拟声老师长得也不赖啊,平时穿得素,打扮打扮,进娱乐圈混口饭吃也不是不行。”

几秒,齐欢敛好神色,手上力度放轻,和陈让一道出了门。

“不过说真的,那个陈总蛮帅的,这个项目好像是他们公司涉及影视行业的第一个投资吧,我本来以为是组里哪个演员跟他有关系,谁知道他竟然和拟声师搞到一起去了……”

没有回头。

“谁知道,本来她就是从国外特意请回来的技术外援,组里谁都不熟。”

回程一路,陈让稍犹豫,还是将传来的资料拿给齐欢看。一堆照片里,有一张面熟的脸孔——石珊珊。

齐欢揉了揉眉心,稍稍坐直。外头声音还在继续——

“她新找的那个男人,年纪有点大,有家室了。昨天,原配闹到她住的公寓,惊动了保安。”

“哇,真的假的?很难想象哎。我看那个拟声老师平时挺正经的,工作也认真,怎么会跟投资方扯上关系啊?”

说起这些在旁人听来无疑是劲爆八卦的内容,陈让的口吻却似背书一般了无趣味。

“你也听说了?我之前才听服化组的小周跟我说,说陈总跟那位过夜被其他同事撞见了!”

“那位原配性格比较强势,这件事怕是不会轻易解决。”

“哎哎,你们知不知道,那个陈总,和咱们组里的拟声师好像有关系。”

一句话,不需过多言语,陈让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又来,说起桃色八卦,人的热情真是无穷无尽。

齐欢看着那一张张石珊珊和女人厮打在一起的照片,脸上未见半点表情。

中午,好不容易阖眼眯了一会儿,没几分钟又听外边传来说话动静,尽管不想听,内容还是传入耳中,齐欢缓缓睁眼,满心无奈。

“她实习刚刚转正,工作的地方已经开始接到电话,之后……”

窝在休息间小憩的时候,齐欢就听到好几波议论。被自己的绯闻连番轰炸,她听得都快产生疲劳,吃瓜群众还孜孜不倦、津津有味地热议着。

“好了。”齐欢把那些东西扔到一边,打断陈让的话,往他怀里一靠。

从开门的意外开始,小道消息飓风一般在剧组工作人员之中流传开,被议论的对象自然是齐欢和陈让。

陈让见她不想听,轻拍她的背,“那就不说了。”

工作和私生活,齐欢一向分得很清楚。她不想陈让在公开场合和她走得太近,也是因为不希望工作受到影响。但人总是事与愿违,她昏昏沉沉开了门,大清早被人看到出现在陈让的房间,还和他穿着一样的浴袍,剧组的工作人员是谁?都是些常年混娱乐圈的人,联想力一旦活跃起来,可不是随便叫停就能轻易刹得了车的。

默然几秒,闷在他怀里的齐欢哭了。

完了。

陈让一顿,想令她抬头,“哭什么?”

昨天从商场回来的路上,她还叮嘱陈让在公开场合别跟她走太近,以免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现在……

齐欢不肯把脸露出来,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在他怀里哽咽道:“我想我爸了……”

“轰”的一声,齐欢脑子里有什么瞬间炸开。

他将她圈得更紧,“很快就能看到他了。”

“是你自己开的门”。

她是齐参的女儿,是他陈让将来的妻子。

齐欢怔住,蓦然睁眼。顺着两位女同事尴尬的视线往后看,同样穿着白色浴袍的陈让,倚着玄关尽头的墙壁而站,手持一杯咖啡浅酌,满眼无奈,眼里只有一句话——

不论齐参,还是他,他们都会护着她。

女同事这一声压抑着惊讶的称呼,彻底让齐欢清醒。

“你是小公主,永远都是。”陈让俯首,唇瓣贴着她的发顶。

“齐……齐小姐……”

见过方秋蘅以后,齐欢虽然嘴上没有说,陈让看得出来,她比刚回来那段时间放松了很多,无形积压在心里的东西一扫而空。

齐欢昏沉半晌,被她们诧异视线打量,慢慢回过神来。

每天陈让忙公事,齐欢分内工作做完便在旁相陪。一开始安分贴心,不出声打扰他,自己看书或玩电子游戏打发时间,到后头总是把手里东西一扔,趴在沙发靠背上枕着手臂看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含笑盯着他,无声干扰。

外头站着的,是两个有事要来沟通汇报的剧组工作人员。开口那位话没说完就傻在原地,同行的也傻了,原因自然是因为开门的齐欢。

直盯得陈让唇线紧绷,越发加紧处理手头事情,工作效率迫不得已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每回合上文件朝她扔去佯斥眼神,她不仅不怵,还扒着沙发咯咯发笑。

“陈总……”

工作时一派正经,端庄稳重,落落大方,面对旁人亦是。只有和陈让单独相处,齐欢身上久违的玩闹心性才会显露。

陈让去倒咖啡,齐欢靠墙站,头歪歪抵墙试图醒神。门铃突然响了,一声声吵个不停。齐欢搡头发,烦躁又疲惫,下意识过去开门。

剧组拍摄周期所剩时间还余一半,项目结束,陈让得继续接手别的工作。至于齐欢,他一句话说得够明白,“打包带走。”

齐欢没睡够,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陈让和她说话,三句里她只能听得见半句。

——齐欢对此不甚愉悦,泄愤将他肩膀挠出几道痕。

隔天,一大早齐欢就醒了。陈让比她起得还更早,她洗漱完,穿浴袍、趿着拖鞋走进客厅,陈让已经在准备早餐。

陈让经常出差,而齐欢的职业弹性大,一年里分阶段工作,不是时时都在忙,两相协调,待在一起的时间挺多。

“晚安。”

拍摄进入如火如荼的阶段,天气大好,常去现场旁观的齐欢头一回被抓了壮丁。背景里需要穿校服的高中学生,调度出错导致群众演员不够,凑来凑去人不够,导演当场发了通脾气。

低下头,在她还没消肿的眼皮上轻轻一吻,合上眼睛。

齐欢被工作人员抓着胳膊拜托“救救场”,狠不下心推拒,只好临时上阵,当了一次群演。虽然只需要露背影,但连同她在内,几个顶包的女工作人员都长得偏幼,如此看着倒比招的群演还贴合年纪。

他凝视她的睡颜,面容不禁柔和。

换上高中校服,齐欢硬着头皮上场,她们几人在画面角落,连个正脸也没有,却要一直坐在石凳上闲聊。

半个小时不到,齐欢入眠,大概是之前哭过,疲意浓重。陈让不怎么困,一直没能睡着,听她呼吸均匀,缓缓睁眼。

拍了半个多小时,不知听了多少句“卡”,齐欢几人聊得口干舌燥,终于被叫到一旁休息。

齐欢见他不似唬她,枕着他的手臂安稳躺在他怀里,慢慢泛起睡意。

过会儿还需要她们入镜,暂时不能走。

他抱着她不动,半晌抬头,“知道了,今天好好睡。”而后调整睡姿,侧躺抱着她,没有更多动作。

忙里偷闲玩手机,正好陈让发消息来问她在哪,齐欢想想,自拍一张发给他,附言:【小姑娘真俊~】

陈让蹭她的颈窝蹭上瘾,翻身压住她,惹得她发痒。抬手推他的胸膛,推不开,齐欢感觉他气息渐变,急了,“陈让……!”

没几分钟,陈让打来电话。

见他不再把锅扣到她头上,齐欢大度地放过他。

“……你那是弄什么?”

醒了以后在床边呆站好久,只能躲到客厅,假装看报喝咖啡,等她醒,等她从里走出来,听着她的脚步,手心冒汗。

“片场缺人,被拉来做背景板了。”被认为长得年轻,当然是件高兴的事,齐欢忍不住嘚瑟:“高中生哟。”

齐欢抿唇不语。他抱住她,蹭她的颈窝,头一次认怂,“……我太紧张,不知道怎么办。”

陈让却说:“不像。”

陈让俯首靠近,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对不起。”

突然被泼冷水,齐欢不高兴:“哪不像了?你几个意思啊?”

“我真的吓死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以为……”齐欢转移话题,抱怨,“你那样真的很过分!”

那边默了默,道:“哪有胸那么大的高中生。”

一句话承认了,齐欢没话说,然而他认了以后,她脑海里冒出些不好的画面,脸又升温烧起来。

“……”无言的变成了齐欢。她脸热几秒,反驳,“营养好不行吗?”声音却莫名小了几分。

“好了。”陈让不逗她,“是我自制力差。”

陈让在那头轻笑。她咬牙叫他名字,尖声就快炸毛,他忙止了笑意,“行行行。”

“但是……”

反正他不吃亏。

“……”好像是有点意识,尤其中途,他开始来真的以后,难过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全程感受,她一一都体验了。

好一通哄,齐欢才不跟他计较。

“你一点意识都没有?”他反问。

挂电话前,陈让叮嘱道:“早点回房间,等你吃饭。”

齐欢憋了半天,好不容易开口:“我喝醉了,根本不可能是我主动的!”

她应好,又听他道,“校服别换了,穿回来我看看。”

“不可能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不好看?”

“嗯?”

齐欢从中听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是:“不好看我帮你脱。”

见他的视线落到她脖颈,齐欢想起这笔账还没算,当即道:“昨晚的事……”

“你这人。”齐欢热脸,小声骂他。

意料之中的重压没有到来,他只是侧身,手肘支在她身旁,托腮打量她。

很快,收了手机再度上场。待到傍晚,终于没有群演的戏分,齐欢没留住片场吃晚饭,连校服都没还就直接往酒店赶——走之前和服化组说了,衣服的钱她另外单给。

“你别……”

一进房间,蹬掉累人的高跟鞋,齐欢光着脚往客厅蹦,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手脚僵硬地爬上床,齐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进被窝的。陈让侧身一靠过来,她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我要喝水——”

洗完澡,齐欢换上浴袍,上看下看总觉得不自在。走出浴室,就见陈让靠坐在床头。大长腿霎时闯入她视线,上移到他微敞领口,她脚步稍顿。

不多时,面前茶几上多了一杯温水,宽厚手掌放下一双干净拖鞋。

收起多余的警惕,齐欢伸手要接衣服,他没给,递过来另一套——和他身上所穿那件款式一样的浴袍。

陈让坐到旁边,齐欢将脚伸到他腿上。

当然不是质疑这个,只是刚刚那个碍眼的女人留下的阴影还没全部散去,她一下子想多了。

他转头,细细打量,看得平躺的齐欢收起手臂,缩着微微蜷身,防贼一样防他,“干什么?”

陈让看傻缺一般看她,“给你准备的,你以为我有异装癖?”

陈让面色淡淡,“好看。”

齐欢大脑一时短路,瞪他,“你房间里放女装干什么?”

齐欢的脚在他手里,力道适中地被揉捏着,微微动了动,歪头,“我好看还是校服好看?”

这个根本不是问题,陈让早就准备好了,崭新的女装,从里到外一整套。

“——你穿好看。”

齐欢一顿,“可是我没带衣服……”

一个倾身,覆下沉重身躯。

在沙发上玩闹一会儿,时间不早,陈让拍她的头,“该睡了,去洗澡。”

少年时的陈让,冷淡低戾,清冷压抑,沉默又张扬,集矛盾与和谐于一身。于是她越深究越沉迷,越靠近越贪恋,执迷不悔。

齐欢趴在他胸膛前,脸一热,“……要你管。”

如今他砥砺初成,清冷依旧,戾气不再,锐意锋利,但不过度不狂妄。

“而且。”他玩她的头发,“我怎么听你说这些,好像很骄傲的样子?”

一切都刚刚好。

“我就说。”

一番折腾,两人从沙发上起身吃晚饭,窗外已经天黑。

陈让失笑,“一口气说这么多,你透得过来气?”

饭毕,陈让安排的人送来衣服,一件件挂在铁衣架上陈列展示。

“那算什么,说你在洗澡让我走人,以前我翻墙进一中每天给你打电话缠着你逛街拉你去打台球硬要你喝奶茶喊你陪我看电影趁你睡着偷亲你……”说了一长串她终于停顿深吸一口气,缓过来继续道,“我干这些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挑衣服?干吗?”齐欢微顿,“过几天庄慕他们是要来平城看我,但是穿这些会不会太隆重了?”

她哼了声,鼻尖在他胸膛蹭了蹭。

先前庄慕说的旧友聚会,回去后他就提上日程,问了各人的生活安排,协调出一个大家都方便的日期,算起来就在几天后。

齐欢顿了顿,明白他说的刚刚是指敲门被关在外面然后踹门的事。

陈让道:“是去发布会那天穿的。当然,你想穿这些去朋友聚会也行。”

窝进他怀里,两个人一起赖在沙发角落。陈让摸她的头发,五指插进柔顺发丝之中,“你刚刚没有走掉。”

“发布会?”

“你哄狗呢?”齐欢嘴上不满,脚下却很顺从地朝他走去。

“导演没跟你说?”

陈让再次伸手,“来。”

齐欢稍稍回想,记起导演似乎的确有提过。过不久,剧组将召开第一次发布会,陈让作为投资方代表,当然得到场。

“……”追你的时候哪知道有现在。齐欢暗暗吐槽。以前闷得像冰块,现在?在人前,冷淡还是一样冷淡,话少还是一样话少,但没了别人,私下和她单独相处,他骚得都快开出花。

“我也去啊?”

“以前追我的时候,也不是这样。”

陈让点头,彻底断了她偷懒的念头。

“……”

齐欢对逛街买衣服的热情早不如十几岁时,陈让令人给她准备的衣服,她费了好半天劲才选出一件。

“哦?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陈让懒散靠在沙发上喝水,“变心变得真快。”

——无奈的是出发当天刚换上,她甚至没穿足五分钟,一个失手将果酱打翻沾到自己身上。

齐欢本来就是借视频转移注意力,被他一闹,根本集中不了精神。点击暂停,齐欢不悦道:“你别老是在我面前晃晃晃,很烦!”

陈让要人送新礼服来,齐欢懒得浪费时间,摆手说算了,干脆穿回自己平时的衣服。她本来就不喜欢繁重的礼服裙,穿起来累得不行,陈让见她高兴,只好遂她的意。

陈让不恼,也不吵她——只作无声干扰。一下去吧台倒水,一下去拿文件,一下去开冰箱,一下去窗边看夜景……来来回回,不时从齐欢面前经过。

正式的场合,人多,事情也多。齐欢一个帮不上忙的半“闲杂人等”,除了最开始同全剧组亮相,其他附加环节进行时,一直待在后台。

吃完回到客厅,陈让伸手,齐欢不理,盘腿坐在沙发旁,用手机放视频,假装在忙不搭理他。

中场休息,媒体朋友们被招待去喝茶水吃点心,陈让也从前面回来。

陈让扯唇角,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她。

齐欢吃着小饼干,忙着处理手上的碎屑,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啦?”

“不要你说。”

“等会儿再露个面就行了。”陈让说,“你累吗?”

“你脸像包子。”

“不累。”她吃吃喝喝坐着看电视,清闲得很。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突然良心发现,想起他进门连水都没喝上,她起身屁颠屁颠去给他倒水。

“……”齐欢气鼓鼓,低头继续吃。

端着杯子刚转身,迎面就见一个美女进来。

陈让道:“我没见过别人眼睛肿得像核桃,多看两眼不行?”

“陈先生您好。”气质婉约,人长得也美,进来的似乎是受邀来参加活动的某位女明星,不算红,但也常在电视上露面。她在陈让对面坐下,“刚才碰到工作人员,说让我帮忙把这个拿到休息室。”

“你盯着我干什么?”晚上的乌龙太闹心,哭完情绪刚刚才平复下来,齐欢说话时口吻有些凶。

后一句话解释她进来的原因,至于有几分可信,就见仁见智了。

先煮牛肉粉,再煮红豆汤圆,咸甜两种味道,各有各的美妙。房间里都是食物的香味,齐欢半张脸埋在碗里,每样只一份,陈让坐在对面静静看她吃。

和上次夜闯房间的十八流小演员比,这个女明星明显档次要高得多。言谈之间分寸把握得刚好,并不出格,但也是坐下后就不走了。

他俯首埋在她的脖颈,唇瓣轻碰她的细嫩皮肤,声音沉而温柔:“因为我也一样。”

陈让没怎么应,礼貌颔首,过后对她的问话,皆以一个字音应付。

陈让掌心抚上她脑后,她额头抵住他的肩膀。

谈话不畅,女明星也尴尬,瞥见齐欢端着水,站在陈让身后几步远的位置一直没过去,笑了笑,“这位小姐怎么站着?”

“……这样不是很好吗?”

齐欢感受到陈让的视线,把杯子放到他面前,没言语,回先前坐的地方继续吃小饼干。

轻轻一碰,就能叫她溃不成军。

女明星似也不介意她的冷淡,以她为话题,对陈让弯唇,“她是陈先生的助理吗?没想到,陈先生的助理也这么有个性。”

陈让是她的命门,很久很久以前是,如今还是。

齐欢黏饼干的手一顿,而后狠狠往嘴里塞。

难过得要命。就算只是不可能的假设,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她失态。

见陈让终于有了表情,女明星顺势往下道:“陈先生的助理长得好年轻啊,看起来像是在读书呢。”

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有牵扯,一想到别的女人在他身边,哪怕心知他不是那种人,可心里还是像有东西,藤蔓一样生根发芽遍布她的四肢五骸,扎根吸血,紧紧缠着她,让她无法呼吸。

齐欢闷头吃饼干,看都不看他们。

从来未变。

“谢孙小姐夸奖。”

敲门的时候,开门的陌生女人以主人口吻自居,她的心就像被人揪紧,一刹捏碎。那瞬间才发现,无论过去多久,不管她是十七岁还是二十三岁,陈让对她的重要程度,根本没有因为年龄的增加而改变。

这是进门后,陈让说的第一句超过一个字的话。女明星脸上笑意更深,然而下一秒又听他道:“我女朋友确实是长得比较年轻。”

哭腔断续,湮没在他怀中。

女明星笑意僵在脸上。

“烦死了……我烦死你了……”齐欢肩膀抽搐,声线被眼泪浸润得仿佛带上了湿意,她紧紧抓着陈让的衣服,“凭什么……凭什么都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这么喜欢你……”

陈让只记得她刚刚自我介绍时说姓孙,名字忘了,端起齐欢给他倒的水,喝了口,道:“孙小姐还有事吗?这件休息室是我个人使用的,不对外开放,我女朋友她等会要午睡。”

陈让将齐欢抱紧,正要轻声说些什么,一只手忽然抓紧他的衣襟。

杯子放下,送客意思明显。

“当然没有。”陈让没想到她突然情绪失控,看她哭成这样,忽然后悔只是把那个女人交给派出所教育。

“齐欢。”

她呜咽不停,边哭边道:“别人吃了吗……”

“……”

“都在,还没下锅。”陈让轻拍她的后背。

“齐欢。”

“牛肉粉……”

“……”

“在冰箱里还没解冻。”

“欢欢……”

眼泪淌了满脸,齐欢哭得停不下来,抽噎道:“我的红豆……汤圆呢……”

“别吵!”齐欢嚼着小饼干,回头瞪他,“你老叫我干吗?”

陈让蹲到她身前,揽她肩头,将她揽进怀里,“哭什么?”

陈让倚着沙发背,无奈道:“人都走了。”

哭声突如其来,教陈让怔了一瞬。不是假装,她蹲在地上,两手捂脸,呜咽痛哭。

她哼了声,继续吃饼干。

“你……”陈让再次抬手,想抱她,她忽地蹲下。

陈让说:“我叫你穿礼服,打扮一下来,你不肯。”

齐欢瞪眼看他,还没消气,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你嫌我不好看啊?”齐欢怒了,就差拍案而起,“好啊,我穿得普通,嫌我打扮得不好看就算了,你去……”

两人面对面站着,陈让抬手想摸她的头顶,被齐欢一巴掌打开。

话没说完,陈让已至面前。被他抱在怀里,齐欢用膝盖踢他,不满,“我哪里不好看了?我这么好看!谁不好看?”

一场闹剧到此结束,闹哄哄折腾了半晚上,闲杂人等一应散去,房里就剩齐欢和陈让。

“是是是。”陈让讨饶,抱着她的力度半点未松,笑着用鼻尖轻蹭她脸颊,“你最好看——”

而放人进来的那个助理了解事情后,全程脸色苍白,陈让倒没怪在他身上,他自己没交代清楚,事情又有那么巧。但助理确实马虎太过,陈让扣了他一个月奖金,调他去负责别的工作,换了个跟在身边理事的人。

曾经第一次一起吃饭,她也是,非常自信,毫不害羞地对他说,“我超好看的好不好!”

眼下,主要该料理的还是这位大半夜送上门的女士。诗淇倒是想走,奈何陈让没那么好心,最后连警察都惊动了,以擅闯私人住所的由头将她带到附近的派出所,一整晚,她都是在局子里过的。

他那时不看她,嘴硬不承认。

——没几天,管波就遇上了事儿,说是半夜碰上醉酒的混混,被打得鼻青脸肿,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后来看着看着,真的发现,她超好看,特别好看。

导演和几个负责人那边,是由助理通知的,知会了一声,管波便被毫不客气地赶出酒店。他所在的公司,从此怕是上了华运的黑名单。

直至今天,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好看。

几分钟时间,助理匆匆赶来,来了两个,还有一众酒店保安紧随其后。诗淇僵在原地,事情闹得比她所预料的大得多。她入住的房间被查出来,和她有牵扯的管波自然也难逃。

庄慕把一帮旧朋友召集到平城,和齐欢见了一面。一帮人,隔了几年没见,长高的有,变成熟的有,一成不变的也有。

陈让唇线紧抿,“我知道了。”说罢,一通电话打给助理。

聚在一起嘻嘻哈哈,说笑玩闹,仿佛还是十几岁,无须烦忧的年岁。

齐欢撇嘴,“打你试试?”

纪茉也来了。庄慕和张友玉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惦记齐欢,这回联系她,将她也一起叫上。

陈让一听,脸登时一变,眸色微沉。他握她的手,揉捏手背,“疼不疼?”

许久不见,纪茉长高了,还是那么白,安安静静的模样,添了几分可靠和稳重。过肩发留长,温柔披在身后,看人的时候,黑亮的眼睛里奕奕有光。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特意隐瞒——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没有好心到那种程度,对一个大晚上出现在她男朋友房间里还试图将她挡在门外的女人客气——她只实话实说。

齐欢被纪茉抱了个满怀,齐欢微怔,而后回抱住她。

齐欢抓着他的胳膊,手背泛红一片,一览无余。齐欢说:“刚刚敲门的时候被她打的。”指的是谁毫无疑问。

只是她抱得太久,整个人似是压抑,又似是释放着什么情绪,感觉有些不对劲。齐欢轻声问:“你还好吗?”

诗淇刚想到方才关门时的事,那边陈让就注意到了齐欢的手,“你的手怎么红了?”

纪茉没答,缓缓放开她,看了她许久。

至于陈让?别说喊他,她连半个字音都发不出来,喉咙像是堵住,哽得慌。

“纪茉……?”

诗淇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心里忐忑,不好的预感已然升腾将她包围。齐欢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看得她直发毛。然而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刚刚关门打手的气势一泻千里,不复存在。

纪茉长舒一气,没说什么,弯起唇,只道:“没事。回来就好。”

尤其刚刚面色冷得吓死人的陈让,竟然没有半点不悦,只说:“我来。”还轻拍她的背哄着,“好了,不气。”

齐欢再看,她脸上神色分明正常得很。举手投足同当年有所改变,但还是那个认识的纪茉。

然而这番生气的话听在呆怔的诗淇耳中,满是撒娇意味。如非真正关系亲密,不可能会是这种语气。

这个拥抱结束后,纪茉拉着她回到人群,和一帮敏学的人玩游戏,再无异状。

“我下次不来了。”齐欢胸口起伏不平,眼圈都红了。

闹到太晚,赶不回酒店,难得和他们再聚,齐欢给陈让打电话,通知他不必来接,和纪茉、张友玉一起在酒店楼上开了间房。

陈让手臂用力,揽得更紧了些,拦住要过去的齐欢,“别动手。”

纪茉先去洗澡,另外两个趴在床上玩手机,张友玉突然神秘兮兮对齐欢道:“你看消息。”

“我也不知道。”陈让一脸无奈。好好地洗个澡,锅从天上来,出了浴室,客厅里莫名其妙多了个女人。

齐欢闻言点开消息,张友玉给她发了不知什么。

齐欢问:“她是谁?”

“你要跟我说什么就说,还发消息……”

齐欢气得脸色铁青,越过他手臂朝里面看去。那个穿着打扮通身妖里妖气的女人呆站着,傻愣愣看着他们。

话音渐渐湮没,看清张友玉发来的那些图片,齐欢一怔,而后瞪她,“你干吗?”

陈让开门的瞬间,外头提脚的齐欢没控制住力度,惯性前倾,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被他伸臂揽住。她一抬眸,陈让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别打。”

“这些衣服,很能增添情趣哦。”张友玉挤眉弄眼,“给你和陈让参考一下,不用谢我。”

他脸上毫无表情,连眼里都没有半点温度。

图片里,全是穿着情趣服装的女人。

“让开。”

齐欢有点尴尬,张友玉说完滚了一圈,到旁边玩起游戏。齐欢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将图片一张张转发给陈让。

他朝门口去,诗淇慌忙拦路,“陈总,我……”

照片发完,还没说话,那边发来消息:

来电显示闪烁,诗淇隐约间只看到一个数字,“7”。

【……】

同一时间,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男人无言过去,拿起一看,脸色低沉。

干咳一声,她问:【你喜欢这些吗?】

诗淇心猛地乱跳,只说了一个字,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响亮的敲门声——或者称为踹门声更确切。

他回得很快:【不喜欢。】

“我……”

答得果断干脆,叫齐欢脸都臊了。

男人抬眸,视线触及她的瞬间,顿了半秒,而后霎然变冷。

她道:【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买了。】

“陈总……”

这条消息发完,下一句她想道晚安,谁知屏幕跳出一句:【……你要买?】

诗淇松了口气,安心往回走。回客厅坐下,一分钟不到,穿着浴袍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她站起身,扬起矜持又魅惑得恰到好处的笑。

齐欢当即想解释,还没打完一个字,陈让便回了:

门关了,外头还不安生,不停摁门铃。诗淇又气又急,见门边有触摸屏,把门铃声音调至静音,再把密码锁调至休眠状态。

【黑色那套。】

拉锯十几秒,诗淇渐渐没了耐心,再浪费时间,说不定要坏事。当下,心一狠,往门外女人撑在门板上的手一拍,她痛得下意识缩手,诗淇趁势把门关上。

【还有白的。】

诗淇要关门,对方不让,和她僵持。

【第四张也行。】

“我说了,陈总在洗澡,这么晚了不方便打扰,有什么事还请明天再来。”诗淇升起一丝不悦,语气略僵硬了些。这个女人搞什么鬼?一副了不起的语气,听了就生厌。

“……”

门被挡住,外面的女人抬手撑在门上,眉头微拧,“让开,我找陈让。”

齐欢无言。划动屏幕拉到上面看他说的那几张图片,脸更红。

说罢,马上就要关门。

——挑的正好是最暴露的几套。

面上却挤出笑,“不好意思,陈总在洗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质问:【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外面的人在看到她的瞬间,才出口一个字声音就戛然而止。诗淇见是个女人,还是个长得不赖的女人,心下闪过一瞬不善。

陈让答:【我以为你说的是人。】

“你……”

【……】

要是有别人来,说不得就会被打扰。她一点机会都不想错失,放在膝上的手捏紧,咬牙走向门口。

【我看了下,衣服不错,都买了吧。】

这种时候,万分不想有人来打扰,诗淇暗暗念着,希望外面的人识趣些,没得到应答就赶紧走。可敲门声不断,一下一下叩得她心慌。

齐欢看到最新一条消息,直接把手机往棉被上一扔。

安静两秒,门铃被摁响。

趴在床边的张友玉听见动静抬头,见齐欢朝她看,扬起一个热情又显得有点傻的笑。

她一怔,细细听去,好像有人在输密码。一阵“嘀”声后,响起“嘀嘟嘀哩”音效,密码错误,门没开。

齐欢深吸一口气,扯着棉被压过去。

在客厅静坐,诗淇暗暗想着等那位陈总出来后要如何开口,如何表现,心下略觉紧张。正入神,忽听门边似乎传来动静。

“哇啊——干吗干吗!”

环境正好,气氛正好,时机正好。再没有比这还更恰当、更水到渠成的条件了。是去房里床边坐,还是在外等,诗淇稍犹豫,选择了后者。

“欢姐……哎你打我干什么……”

豪华包间和普通房间,不论面积还是装潢都不在一个量级,每间酒店都是如此。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内里有动静,诗淇靠近,隐约听到水声,猜测那位陈总应该是在洗澡。

“闷!很闷……欢姐停……”

“你是小公主,永远都是。”陈让俯首,唇瓣贴着她的发顶。

洗澡之前,张友玉久违地感受了一把读书时常常能体会到的来自齐欢的“爱”。

她是齐参的女儿,是他陈让将来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