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航班起飞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再过十五分钟就会停止值机和托运行李，林恩再也乖不起来，刚想打电话，林越铭的电话已经打进来。她连忙接通，那头说：“恩恩，对不起，爸爸今天实在脱不开身，要不我们改签到明天再出发吧？”
林恩继续做个乖小孩儿，妈妈说什么都乖乖应下来。
林恩看着身边的行李箱，恨恨地踢了一下，然后起身：“你不去就我自己去好了，反正明天妈妈也会到的。”
妈妈也没有多说，让她一个人在机场小心点儿，要是今天实在赶不及就改签，不用着急。
林越铭的声音瞬间急切起来：“不行，恩恩。”
林恩安安静静不敢说话，最后弱弱地说：“爸爸也不是故意的啦。”
林恩已经打定了主意：“为什么不行？反正你忙完了再改签过来不就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马上都十八岁了。”
妈妈得知林越铭因为工作把她一个人扔在机场的时候，气得骂了他一顿。
“等下，恩恩。就算快十八岁了，你在爸爸眼里还是小孩子。”林越铭急道，那边有人叫他，他连忙回了句等他打完电话，这才重新和林恩说，“你听爸爸的话，乖乖回家。”
她思来想去，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拿手机玩了会儿“贪吃蛇”，又觉得无聊，想了想就给远在HK的妈妈打电话。
“不要，你答应我今天去海南的。”
林恩决定做个乖小孩儿：“那我在E柜台这边等你。”
“恩恩，乖。”他无奈，“这样，我让人过来带你回家，你在机场等着，知道吗？”
林越铭语气焦急：“爸爸这边还没解决，我会尽快赶过去，你再等等爸爸。”
林恩不答应，却到底停住了步伐，重新回到了座位坐下来。
“嗯，已经开始值机，爸爸你什么时候到啊？”
挂断了林越铭的电话，林恩抓了把头发，心烦意乱。
林越铭许久才接：“恩恩，你到机场了？”
她也不是非要出去玩不可，只是已经一年多都没有见到妈妈，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说服妈妈一起去海南，这下好了，泡汤了。
林恩带着行李，原本想先去把自己和林越铭的登机牌拿了，但排完长队等轮到她，却被告知需要本人才能值机，她只好又拖着行李箱从队伍中出来，走到一边给林越铭打电话。
林恩去柜台问改签，结果被告知因为节假日，第二日去海南的航班已经没有空位，只能等待是否有乘客改签。
心脏居然又开始疯一般地跳了。
她又推着行李回到原位，看到林越铭打来电话过，她刚想回拨过去，却发现手机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她再去碰，居然开不了机。
车子转弯，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垂下眼，终于转身坐好，然后她又抬手覆上自己的胸口。
大概是因为方才等待的时候玩太久的游戏，手机没电了。
他又高又瘦，站在那里仿佛一棵笔挺的白杨，令人挪不开眼神。
林恩缓缓呼出一口气，再怎么倒霉也不会像她这样吧？
周世嘉没动，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车开走的方向。
她现在连谁会来接她都不知道。
林恩上车，司机将车开了出去，她犹豫了下，没忍住，转身看向后面。
林恩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想想又怕来接自己的人找不到，干脆拖着行李去了门口。
到楼下，林恩转身，和他的视线微微撞上便瞬间挪开，声音干涩：“那我先走啦，一周之后见。”
深冬，机场里温暖如春，出了门却是阵阵刺骨的寒风，她将衣服裹紧了一些，打了个哆嗦蹲在行李箱旁边默默地等。
司机走得快，已经没了人影，楼道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平常话最多的林恩一直缄默，有着诡异的静谧。
机场本就在郊区，若是从市区过来怎么都要一两个小时，林恩倒是想打车回去，可她出门时想着反正在机场就会与父亲会合，根本就没带钱包，口袋里只有几十块钱，根本就不够打车回家。
司机正好赶到，提过她身边的行李已经先一步下楼，她先走一步，和周世嘉一前一后，隔着几个台阶，一起往下走。
所以现在也只能等着爸爸口中的那个人来接她了。
“我们在机场见。”她说，“他有事要去一下公司。”像是例行公事，话说得不带丝毫个人感情。
她越待越冷，干脆将脸埋在了膝盖里，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他“嗯”了声：“出去买点儿东西。去机场？林叔叔呢？”
不过几秒，头顶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在叫她，声音不稳，粗粗地喘气。
不过小半个月没见，倒像是已经隔了很久，林恩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愣怔，然后尴尬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出门？”
“林恩。”
下午两点，林恩接到电话，司机已经在楼下，她带着行李出门，等司机上来替她拿行李的时候，恰好就遇到了出门的周世嘉。
林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嗤笑：真是够了，心跳加速还不够，居然还能幻听到他的声音了？
林越铭走进来轻轻拥了拥她：“对不起，恩恩，等会儿机场见。”
“林恩。”她的名字又被叫了。
林恩知道父亲一向忙碌，尽管对于这种突发情况有些不满意，可她总不能耍性子：“你快去吧，我在机场等你就好啦！”
林恩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蓦地抬头，然后就看到了周世嘉，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背后是刺眼的阳光。
“爸爸公司有点儿事情，要赶去处理一下，可能来不及赶回来。这样，等下我叫辆车来接你，把你送到机场，我们在机场见？”
而他微微俯身，额发有些乱，微微喘着气，在看到她抬头的瞬间，蹙着的眉松下来，启唇：“你的手机是摆设？”
林恩应：“怎么啦？”
林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嘴便是哽咽。她想反驳，却最终化作呜咽，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要出发去海南的那天早上，林越铭公司忽然打电话临时找他。那会儿，林恩正在最后一遍确认行李有没有带齐，林越铭敲开了她的卧室门：“恩恩？”
“周世嘉……”她的声音颤抖，委屈至极。
其实，就是不敢见他。
周世嘉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什么责备的话都没有说，只是伸出手去，一双手展开放在她的面前：“起来，回家吧。”
林越铭倒是提过两次让她去找周世嘉玩。换作之前，她闲着无聊肯定忍不住跑去隔壁了，但因为先前莫名其妙加快的心跳，她对周世嘉存了些许心理上的抗拒。
林恩撇撇嘴，眼泪止都止不住，模糊了视线，恍惚中他的那双手仿佛闪着光。
直到小年夜那天，林恩都没见过周世嘉，寒假开始之后她也就和许子心约着出去过一次，后来天气不好，她就成天躲在家里，也懒得出门。
她缓缓抬起手，冷冰冰的手放上去，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她轻轻一个哆嗦，一直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林越铭浑身僵了僵，还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嗯，好。”
周世嘉用了力，拉她起来。
林恩总算实现愿望，拉着林越铭说：“我和妈妈说了，她说会直接去海南和我们会合的。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林恩刚站起来才发现因为久蹲的关系，腿都麻了，根本站不住，一秒之后，整个人就都扑进周世嘉的怀里。
林越铭说话算话，买了小年夜去海南的机票，准备带着她去海边过年。
她的脸埋在他的肩膀处，鼻尖都是他的味道，那样熟悉又舒服，她抽了抽鼻子，差点儿又要哭出来。
成绩出来没让林恩和林越铭失望，不仅进了前二十，还考到了十四名。
周世嘉没有立刻扶她站好，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才问：“你怎么了？”
而大半个月之后，大家又怕又爱的期末考试终于到来，林恩还记着和父亲的赌约，考得无比认真。
林恩摇摇头，终于站好，低着头，闷声说：“腿麻了。”
连周世嘉也察觉不对劲，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过是拿准备期末考试搪塞了过去。
周世嘉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扶着林恩，走向停车场。
期末考试已经迫在眉睫，林恩无数次说服自己肯定是感觉出了错，照常和周世嘉上下学，但话却变少了，一路上安安静静，根本不像是林恩。
林恩浑身开始渐渐变暖，脑子也逐渐清晰，低头看了会儿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肯定是林越铭告诉他的啊。
[4]
果然，下一秒周世嘉就回：“林叔叔打电话给我，说让我跟司机一起去机场接你。”
林恩收回眼神，转过身，背靠在门上，又将手覆在了胸口，瞧，心脏又开始不听话了。
林恩“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门内的林恩从猫眼看出来，周世嘉似是无奈般摇摇头，随后回身拿钥匙开门，然后楼道里便空无一人，感应灯也终于灭下来，恢复漆黑一片。
到了停车场，司机远远就看到人，忙跑过来拿走行李，就剩周世嘉和林恩慢慢地走。
周世嘉看着她进屋，关门，没有立刻回家，又等了会儿。
林恩一直不说话，周世嘉犹豫了下还是出声：“林叔叔工作忙，你不要怪他。”
“是吗？可能太累了吧，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复习到十二点多，困得要死。”林恩说，小心挣脱开他，“我没事啦，先回去了。”
两人上了车，林恩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一打开手机，就跳出一堆信息，周世嘉的两条，问她在哪里，剩下的都是林越铭的，她看完了，不是很想回，还在气他言而无信。
“你难道不知道你今天很不对劲？”
倒是周世嘉给林越铭打了个电话，说已经安全接到了人，然后手机就被塞到了她耳边。
“啊？”她惶然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她瞬间移开眼神，想了想，还是看向他，深深呼吸，尽量保持正常，“什么事啊？什么都没有啊！”
林越铭的声音传过来：“恩恩？你没事吧？”
林恩一路心不在焉，到了六楼门口，在她进屋之前，周世嘉拦住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林恩冷冷地“哦”了声。
周世嘉简直莫名其妙。
“对不起，这次真的是爸爸的错，爸爸肯定尽早回去。”林越铭说了一堆，她也就随口应了两声。
周世嘉刚想说话，林恩又摆摆手：“算了，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你不用回答我。”
最后周世嘉又把手机拿走，“嗯嗯啊啊”说了两句，挂了电话之后和林恩说：“林叔叔今天可能回不来。”
“你为什么喜欢苏珩啊？有多喜欢？”不等他回答，她又急切地问，“或者，你怎么发现自己喜欢她的啊？”
“噢，那他干脆不要回家好了。”林恩拿过自己的手机，电已经充了不少，她先拔了线给妈妈打电话。
周世嘉让她问。
“妈妈，爸爸没来，我们今天去不了海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你什么时候到啊？”林恩撇着嘴，声音委屈。
周世嘉不爱管闲事，但也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想问，她却先一步问他：“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周世嘉看她，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眼眶都红透了，沉默了许久才说：“那好吧，那你过年回家好不好？”
她沉默，和以往那个吵吵闹闹的她太不一样。
林恩挂了电话，重新给手机充上电，一言不发。
是林恩想要一直保持的距离。
好一会儿，她终于出声，声音哽咽：“本来要和妈妈见面的，我已经一年多没见到她了。现在见不到了，妈妈说她也有事去不了了。”她抬手捂住了脸，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
周世嘉也跟着慢下来，两人不远不近，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不过分亲密，也不疏远。
周世嘉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他原本以为她只是因为不能出去玩闹别扭而已，没想到……
林恩怎么都甩不掉他，终于泄气：“没什么。”也懒得再快步走，放慢了步伐。
他犹豫了会儿，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好了，阿姨总会回来的。”
她急躁，他却不疾不徐，一直跟在她身边，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恩感受到了头顶的轻柔，微微一怔，想抬头看他，却忽然不敢，握紧了拳，死死地低着头没有看他一眼。
下了公交车，林恩走得飞快，但怎么也抵不过周世嘉的一双长腿，稍微快走两步就已经追上她。
[5]
她绝对不可能喜欢他。
等回到小区时已经傍晚，冬日天黑得早，下车的时候路灯已经全都亮起。
她怎么可能喜欢他？
司机想帮着把行李拿上去，周世嘉说不用，自己提着林恩的行李一路上了六楼。林恩就跟在他身后，抬头就能看到他走在前头，卷起了袖口，小臂露在外面，青筋凸起。
不可能，她和周世嘉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样子她都见过，好的坏的，他就像是另一个自己，陪着她一起长大。
她心里“咯噔”一下，抿抿唇，瞬间移开了眼神，然后深深地呼吸。
她侧头靠在玻璃窗上，绝望地闭上眼。
周世嘉在门口等她，她开了门，他又替她把箱子拿进去，见她瘫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去厨房替她烧了点儿水。
不会吧。
还在等水开，他出来问她饿不饿，她摇头，他想了想，说：“等下来我家吃饭。”
林恩抬手覆在胸口，感受着心脏越发激烈地跳动着，她倏地收回眼神，慌乱无比。
“我不饿，不想吃。”她嘴硬。
他看向窗外，表情淡薄，眉心一如既往地微微蹙起，就像是一直有着烦心事。
周世嘉没理她，正好水开了，他替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我先回去了，你休息下，吃饭时我叫你。”说完不等她回答，直接转身走了。
她紧紧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向就站在她座位旁边的周世嘉。
林恩看着他换鞋出门的身影，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的心跳剧烈而快速，仿佛是被一只手紧紧抓着，好不容易才得到解救。
她累得慌，一动都不想动，干脆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觉得有点儿冷，便扯过旁边的毯子盖在身上。
“嘭，嘭，嘭……”
眼前就是周世嘉放在茶几上的玻璃杯，杯子里是刚刚才烧的热水，蒸腾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林恩咽了咽口水，终于长长地深呼吸，一直揪着衣角的手也缓缓松开。
她忍不住抬手，在热气上划过，指腹有些烫，然后便是湿湿的。
他重新直起身，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好坐着吧。”
她伸手捻了捻，想想还是坐了起来，捧过玻璃杯，放在唇边，小口小口地喝。
他忽然靠近，她居然不敢动，像是被点了穴，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果然暖和了不少。
她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他搂着肩往后面走去，她被按着坐在了那唯一的空位上，他微微俯身：“把脑子留在教室了吗？”
周世嘉来敲门的时候，林恩刚刚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她被敲门声吵醒，一时之间有些蒙，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肩膀上忽然多出一只手，她好不容易才稳住步伐，愣了愣，侧头看向肩上的那只手，五指瘦长，有青筋微微凸起，莫名性感。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开门，开门的时候刚好打了个哈欠，然后在看到周世嘉的那一瞬间僵住了。
林恩平衡感不强，再加上走神，公交车一个急刹车，她站不稳，往前倒去。
她张着嘴巴停顿了两秒，倏地闭上嘴，懊恼之后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
晚上回家，两人照旧坐公交车回去，车上人不多不少，只剩下一个空位，林恩心里有事，也没看到，上车之后就抓着扶手不动了。
“吃饭。”他说，看了她一眼，又加一句，“穿件外套。”
林恩随口应了声，也没入心，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难道她喜欢上了周世嘉？！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刚刚脱了外套之后只穿了件贴身的线衫，因为睡觉皱皱巴巴的。
“要不你找时间去医院看看吧？”苏珩担忧道。
她一想到刚刚被周世嘉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就忍不住想打自己一顿。
她握了握拳，又松开，像是笑得不经意，声音却带着大家感受不到的些许颤抖：“什么时候都有啊，走得快一点儿什么的也会。”
林恩连忙去洗手间拾掇了一下自己，然后穿了外套去了对门。
“问你什么时候会心跳过快啊？”许子心继续道。
一进门，林恩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味，看到正在布置碗筷的穆青，连忙跑过去叫人：“穆阿姨。”
“哦，我刚有点儿走神，怎么了？”林恩深吸两口气，咧嘴笑了笑。
穆青搂了搂她：“听说你爸爸放了你鸽子？等他回来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你刚刚想什么呢，我们问你话都没听到？”许子心问道。
林恩用力地点点头。
林恩蓦地醒过神来，“啊”了一声，飘着的眼神终于落到实处：“怎么了？”
“不过，你也别太怪你爸爸，他工作也是为了你。”穆青捏捏她的脸，“不开心呀？是不是怪我替他说话了？”
许子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恩？”
林恩抱住穆青的胳膊：“没有啦，穆阿姨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林恩呆呆的，好像是没听到她们的话。
穆青笑：“快坐快坐，今天小年夜，我们三个一起过。”
然后安馨和许子心都齐齐看向林恩：“所以，什么时候啊？”
穆青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让周世嘉和林恩喝饮料。
“我又不是傻子，那么多韩剧也不是白看的好不好！”她虽然这么说，脸却泛了红，眼波流转，笑容都和平常不一样。
林恩忍不住拿过啤酒瓶闻了闻：“这个好不好喝啊？”
安馨挑眉，笑：“哎哟，我们的傻丫头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要不要喝一点儿？”穆青故意诱惑她。
许子心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人？”
周世嘉从她手里拿走啤酒瓶：“她会当真的。”
“傻丫头。”安馨点了点许子心的额头，“前面那些情况，的确有可能是身体有些问题，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过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的话，那就是……”
林恩努努嘴，她不就是想试一下是什么味道嘛。
好在许子心接话：“有什么区别吗？”
一顿饭吃得满足无比，林恩吃完之后瘫着摸肚子：“穆阿姨，我一直以为我老爸的厨艺已经长进很多了，但比起你来，简直……”
林恩梗了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么喜欢我做的菜？要不要留下来？”
只有安馨沉默了两秒，问：“是在什么情况？是剧烈运动之后，还是忽然之间？或者是看到某个人的时候？”说到最后，她眨了眨眼睛，意味不明。
“啊？”
许子心应和：“是啊，怎么了？”
穆青眨眨眼：“你嫁给我们世嘉，不就天天能吃到我做的菜了？”
苏珩紧张地问她：“你怎么了？”
“穆阿姨……”林恩红了脸，偷觑一眼周世嘉，还好他去了厨房，根本没听到。
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林恩到底忍不住，憋了几天之后，在午休时间状似无意地问小伙伴们：“你们说，如果心脏经常会跳得特别快，那是不是生病了啊？”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呢。我家小子那样子，我还舍不得你呢。”穆青笑。
脑海里闪过一堆韩剧里的白血病、癌症，还有女主角满脸苍白地躺在男主角怀里的场景……她连忙甩甩头，怎么可能，学校才刚刚组织体检过呢，她明明一点儿异样都没有。
林恩帮着一起收拾完，穆青还邀请林恩今晚和她一起睡。林恩想着还是回家等林越铭，就拒绝了。
她该不会真的得了什么病吧？
结果一回到家，她就接到了林越铭的电话，说今天晚上去了S市，回不来。
林恩抬手覆在自己的左胸口，闭眼感受了一下，这会儿心跳恢复正常，“怦怦怦”跳得很好。
林恩望着空空如也，没什么人气的房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回答千奇百怪。
海南看来已经去不成，林恩把行李拖回房间，打开，里面塞满了鲜艳的夏装，有几顶草帽，还有几套比基尼，她看了一眼心里更气，也不想收拾，干脆又阖上，眼不见为净。
情绪起伏大，心情焦虑。
她也无事可做，就想着早些睡觉，拿了睡衣去洗澡，洗到一半却忽然出不了热水，冷水哗哗地打在身上，她冷得连忙关掉水龙头，拿浴巾裹住了自己。
心肌炎，心力衰竭。
她又试了下，水怎么都热不起来，估计是热水器出了问题。
病理性，生理性。
她也无能为力，洗澡洗到一半也就算了，她还洗了头，这会儿满头的泡沫，又冷又难受，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尖忍不住就酸了。
百度瞬间跳出一系列相关问答。
思来想去，她在浴巾外披了外套，然后捧着睡衣去了对面，轻轻敲门。
林恩把衣服扔到床上，坐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然后打开百度，犹豫半晌，输入“心跳加速是什么原因”。
她以为这会儿周世嘉肯定进了房间，来开门的绝对是穆青，她也没怎么注意形象，结果门一开，她就忍不住想挖一条地缝钻进去。
林恩也不想和他在外面耗着，拿着衣服就匆匆回了房间，关上推拉门之后，又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像是生怕被人瞧见一星半点儿。
她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地伸手，把有些敞开的外套，又拢紧了一些。
他“噢”了一句，也就嘴巴动了动，没有半点儿回房间的意思。
“你……”周世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穆青已经过来，看到林恩这副模样，连忙把她拉进来。
她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心里发虚，“呵”一声：“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干什么？我收好衣服回去了。”
“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只是多看了她两眼。
林恩尴尬透顶，声音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家里热水器好像坏了，我洗澡洗到一半……”
“什么？”她装傻，“噢，我刚刚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东西，怎么了？”
穆青连忙推着她进洗手间。
倒是他先开了口：“刚刚，你去了哪里？”
洗手间里传来水声，周世嘉原本站在门口，顿了下，还是转身走开。
她看到他，难免又想到方才的事情，心里有些异样，也没心情和他搭话。
林恩总算重新冲到热水，冰冷的身体也逐渐恢复过来，只是一想到刚刚开门时周世嘉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抓了一把头发。
这么冷的天，周世嘉又靠在阳台上。
偏偏，偏偏什么样子都被他看到了。
她把手机扔回房间的床上，正打算继续收衣服，忽然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侧头去看，又看到隔壁阳台一点猩红，然后那头灯亮起来，方才的红点便不见了踪影。
她洗好澡，犹犹豫豫地从洗手间出来，结果周世嘉根本不在客厅，只有穆青在。见她出来，穆青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吹风机，说要帮她吹头发。
刚收了一件，她感觉脖子都要抽筋，伸手拿过手机，直起脖子转了转：“好了妈妈，不说了。对了，爸爸想去S市的事情，你假装不知道啊，别说是我和你说的。”
林恩拒绝无果，只能坐在她前面，任由她摆布。
林恩洗了澡之后给妈妈打电话，说着忽然记起阳台衣服还没收，她侧头夹住手机，开了推拉门出去收衣服。
穆青一边替她吹头发，一边说：“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想生个女儿，然后这么和她待在一起，给她吹头发。世嘉懂事之后就再也不肯让我帮他干什么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暂时告一段落。
林恩低头笑。
林越铭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好了，你别想太多，爸爸会搞定的。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感冒了就不好了。”
穆青替她吹完头发，得知林越铭今天不回来，就不让她回去了。
林恩没想到父亲是和她说这件事情，从刚刚的一脸茫然到无比抗拒再到现在的反应过来，她的语气也缓了下来：“爸爸，虽然我很不想转学，但如果你想去的话……”
林恩还想拒绝，穆青说：“是不是不喜欢穆阿姨？觉得和穆阿姨睡不舒服？”
林越铭一时语塞，再说话时已经松了口：“爸爸也只是问一问你，因为机会难得，爸爸是有些犹豫。但这毕竟是大事，你别担心，爸爸会想想清楚。”
她连忙答应下来。
“那妈妈呢？你和妈妈说过了吗？妈妈回来怎么办？我们不要她了吗？”
直到跟着穆青去了主卧，林恩也一直没看到周世嘉，他进了自己房间就再也没出来过。
“你觉得呢？”林越铭小心地问。
穆青新换了床单和被套，被子也是才晒过的，躺进去的瞬间林恩忍不住轻叹一声。
林恩总算反应过来，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搬家？去S市？”
林越铭虽然已经足够细心，但到底不是母亲，有些时候，总有些事情会想不到。
林恩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又补充：“所以爸爸在想，如果去的话，干脆带你一起去。S市的教育环境很好，在那边高考也不错。”
比如晒被子。
林越铭顿了顿，说：“两年。”
她深吸一口气，是阳光的味道。
还没等他说完，林恩就接话：“出差吗？你去好啦，我没关系的，多久啊？”
她忍不住张开手臂抱住了穆青的胳膊：“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妈妈更像妈妈。”
林越铭喝了一口水，缓了下才继续说：“爸爸公司有个去S市总部的机会……”
穆青笑：“我可是说过了，要是嫁给世嘉，我就能当你妈妈了。”
“什么事情？”
林恩把脸埋进被子里，闷声说：“穆阿姨，你又开玩笑了！”
“有个事情想问问你的意见。”
林恩不知怎么回事，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又怕翻来覆去吵醒早就已经入睡的穆青，干脆小心翼翼地起床。
“怎么了？”林恩又走回去。
她去厨房，也没开灯，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水喝，倒了半杯水，她轻轻晃着，低头端着水杯走出厨房。
林恩把碗放回厨房，想回卧室，林越铭却忽然叫住她：“恩恩，等会儿。”
刚想在沙发坐下来，忽然发现客厅的落地窗外，有身影在晃，还有猩红的点闪闪烁烁，就和她每次在阳台上看到周世嘉时一样。
林越铭摸了摸她的手，暖和了不少，这才松一口气。
她家的户型和这边是一样的，房间的阳台和客厅的阳台是连通的，只是后来林越铭觉得女孩子大了要有独立空间，所以才将阳台中间砌了一道墙，她所在的阳台正对着的是周世嘉房间的阳台，而他家的阳台并没有隔开。
她好不容易喝掉大半碗，才被林越铭准许可以放下碗。
她动作轻，又没开灯，所以刚刚一系列动作都没有惊到他。
她不喜欢姜，偏偏林越铭故意把姜切得很碎，她躲不开，不管怎么样都喝下去不少，她小口小口地喝，辣得不行。
林恩犹豫了半天，还是捧着玻璃杯轻轻走到了阳台处。
林越铭没有多说什么，连忙带着她回家，还给她煮了可乐姜汤，怕她着凉，坐在她旁边盯着她喝下去。
果然是周世嘉，他靠在栏杆上，侧着头看向远处，外面风这么大，他的头发被吹乱，胡乱地贴在脸上，但奇异的是，她居然觉得他这样还是挺好看的。
林恩努努嘴，抱住他的胳膊：“老爸，我冷死啦。”
事实上，她以前总不觉得周世嘉好看。
林越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你不会去隔壁穆阿姨家待着？你穆阿姨不在，世嘉总在吧。”
尽管不少同学都说过周世嘉长得好，可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最开始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觉得是别人瞎了眼，后来才觉得可能是她看习惯了。
林恩想起来，却发现腿有些发麻，好不容易才站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把钥匙落家里了，进不去。”
也就是最近，在她的心脏开始不对劲的时候，她才逐渐意识到周世嘉真的挺好看的。
林恩摘下耳机，仰头看，父亲从远处小跑着过来，匆匆就到了她的面前：“这么冷的天，怎么在这里？”
怪不得从小到大总有女生喜欢围着他转。
当她第五遍听《原谅》，MP3的电量图标已经开始闪烁的时候，远远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恩恩？”
她抿了抿唇，刚想走，忽然看到周世嘉抬起手，那点猩红便来到了他的嘴边。
林恩抿唇，无声地笑，然后点了播放。
他深吸一口气，再张嘴，一团白色的烟气从他口中缓缓散开，动作娴熟。
她瞬间记起那一天，往前一首，是《朋友》。
林恩终于明白她一直看到的那点红色是什么，难以置信：“周世嘉……”
他大概许久没有用过，电量只有四分之一，第一首歌就是《原谅》。
周世嘉的动作顿住，她更清晰地看到他指尖的烟，飘着袅袅的烟气。
耳机也在，林恩把耳机线理了理，然后塞进耳朵，打开MP3。
“你……”她大步上前，一把抢走了那根已经只剩下一半的烟，皱着眉，“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穆阿姨知不知道？”
她打了个哈欠，终于开始觉得冷。她想搓一搓双手，忽然就意识到自己身上唯一的东西，大概就是刚刚从周世嘉那里得到的MP3了。
周世嘉静静地看着她，缓缓抬手将烟拿回来：“你想告状？”
实在是搞不懂。
他这样无所谓，她气得很，总觉得吸烟这种事情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不知道他到底跟谁，什么时候学坏了，心里急：“嗯，我告诉穆阿姨去。”
分明不久之前，她还自然无比地看着他穿衣服，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对他的身体评头论足。
“好啊，你去说。”他耸耸肩，倒是没有再吸，只是将烟头在地上碾灭，然后扔进一旁的小盒子里。
可为什么会尴尬呢？
他这样，是笃定了她不会说。
总觉得尴尬无比。
林恩泄了气，猛地喝一口水，冷静下来，才闷闷地说：“吸烟不好，不管你是跟谁学的，还是别抽了。”
在她不小心看到他裸着的上半身之后。
他没回。
她无处可去，干脆在楼梯口坐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要突然跑出来，后来在楼下她才明白，她只是不想和周世嘉遇上。
她叫他一声：“听到了没？”
林恩听到楼下铁门被关上的声响，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隐蔽的角落处走出来，然后缓缓深吸一口气。她抬手抚了抚胸口，心脏跳得莫名地快，从刚刚到现在就没缓过来，她该不会真的是得了什么病吧？
“好。”他回了一句，音量不大，刚出声就差点儿融进夜色里，她差点儿没听清，愣了下才明白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都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至于就跑下来然后走丢了。
林恩又喝了一口水，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静静地望着远方。
等了几分钟，他还是先上了楼。
她只在睡衣外套了一件外套，居然也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冬天的风吹在脸上，有种难以言说的刺激感，她深深吸气，烟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他回到楼下，叫了两声，没有半点儿回音，仰头去看，林恩家没有半点儿灯光，她没有回家。
两个人都不说话，阳台上陷入诡异的安静。
到底还是不放心，他回去穿了外套，下楼转了一圈，纵使路灯亮起，小区里依旧显得有些黑，没有林恩的半点儿人影。
林恩微微侧头，看到自己房间的阳台，空空荡荡的，她低头笑笑，又转过来，想说话，却正好看到周世嘉的侧脸，不知怎的，就忘了要说什么。
也不在家，她能去哪里？
放在栏杆上的手逐渐握成拳，林恩深深地呼吸，却发现心脏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周世嘉方才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只隐约听到她说了钥匙，思虑了几秒，出门去按了对门的门铃，许久都没人应答。
越跳越欢。
他走到玄关处看了一眼，她的运动鞋已经不在，只有一双她的专属拖鞋随意地掉在地板上。
她轻轻移开视线，握紧的拳又缓缓松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不经意间轻轻碰到他的手，她微微颤抖，仿佛一股电流穿过。
林恩居然不在了。
真是奇怪，以前没察觉的时候，搂在一起打闹也不过如此，而一旦有了小心思，这些小小的、不会让人在意的触碰，竟然都成了心里最隐秘的幸福与悸动。
他穿上衣服，开门出去，却发现屋里安静至极，他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不困吗？”他忽然开口，“还是不习惯？”
周世嘉居然裸着上半身，手里还拿着一件家居服，大概是正准备换上，他皱眉，没想到林恩又突然冲回来，刚想说话，却发现她已经退出去，门也被她“砰”的一声重新关上，倒是有些让人意外。
林恩蓦地回过神，回头看他：“啊，没，就是一时之间睡不着。”
她抓了把头发，重新关上门，跑回去直接开了周世嘉的卧室门：“周世嘉，我钥匙……”她没能说完，话哽在喉咙里，然后猛地打了个嗝儿，脸腾地红透了。
他“哦”了声，又问：“不冷？”
这会儿林越铭还没回家。
她摇摇头，又忍不住抬手喝了口水，水已经冷得差不多，入口有些微凉，牙龈微微酸痛。
林恩开了大门，看到对面自家的大门，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然后就想起来，她刚刚开门之后就把钥匙塞回书包了，书包却被她扔在了玄关处。
她“哈”地笑了一声，试图打破尴尬：“你为什么要抽烟？是在烦什么吗？”
她转身就走，周世嘉也就没理她，关了房门。
“不是所有事都有为什么的。”他说，“想抽就抽了。”
林恩嘻嘻笑着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然后马上松开，笑得一脸满足：“谢啦，周老师！”
“对身体又不好。”她闷声说，“是因为阿珩吗？”说完，偷偷觑他一眼，想看他的表情。
“不送你了。”周世嘉站在卧室门口，“快回去吧。”
他没回话，只是遥遥地看着远方。
林恩亦步亦趋地跟在周世嘉身后进了他房间，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了MP3，她虔诚地双手接过。
这个样子的他，和三年前那个无忧无虑只知道玩耍打闹的他太不一样，不一样到甚至让她觉得眼前的他不过只是一个拥有周世嘉身体的陌生人。
周世嘉无奈摇头，开门回家。
以前的他开朗阳光，和所有的男孩子都差不多。
“真的？”林恩不敢置信，怕他反悔，连忙把书包扔进玄关，关门，然后站在他身边，动作一气呵成，“我和你回去拿。”
而现在的他，林恩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就像是十七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二十七岁的灵魂。
“想要自己过来拿。”
太过成熟，太过冷静，也太过克制。
“嗯？”她不解，回头看。
让她觉得陌生，也让她难以克制地靠近她。
她默默地掏出钥匙开门，才踏进去一只脚，就听到周世嘉叫她：“MP3在我房间。”
就仿佛磁铁的两极，她注定要被这样的他吸引。
林恩无话可说，“哦”了声，直到回到家门口也没和他再说一句话，恨自己这么不争气，她和二十五名只差了两分，就一道选择题！
可他，心里却早早地就有了别人。
“不然呢？”他一脸严肃。
而那个别人，正是她最好的朋友。
“就那什么……”她挣扎了好一会儿，“那个MP3，一定要二十五名？”
林恩咬着唇，鼻尖忽然就有些酸，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许颤意：“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阿珩吗？”顿了顿，“就算她喜欢的是别人？”
她还没说完，周世嘉转头看她：“什么？”
他沉默了两秒：“我希望她能过得更幸福。”
“你知道了啊。”林恩咽了咽口水，“那什么……”
“更？”她不懂，却只当他用词不当，“你知道，她喜欢陆维安。虽然她不说，或许她也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很早就看出来了，你不会不知道的。”
“二十六名。”
“嗯，我知道。”
上完晚自习，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林恩坐在周世嘉身边，小心翼翼地瞥他几眼，忍不住问：“你知道我考了多少名吗？”
“知道还是喜欢她？那你为什么不追她？”
“去厕所要什么心情？”许子心呸一声，拉着她们的胳膊一起往外走，“陪我一起去嘛，走吧走吧。”
“我只是希望她过得更幸福。”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心情。”林恩说。
林恩真的不懂，她懂的只是他满心满意的，只有苏珩，只有苏珩一个人。
“我还不想去。”苏珩说。
而她，只不过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仅此而已。
许子心不懂她的惆怅：“好了好了，成绩算什么，不就是月考嘛！走啦，去厕所才是要事！”
是她自己越了线。
“你不知道！”林恩叹一声，“算了，没什么。”
“你真的，很喜欢她啊。”她轻轻说着，然后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接下来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仿佛呓语，“真羡慕她。”
许子心鼓掌：“小恩，你进步神速啊，已经完全脱离差生队伍啦！”
“什么？”周世嘉问。
“我二十六名。”她撇着嘴，感觉心都在滴血。
林恩摇头，直起身：“太冷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儿睡。”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怎么了？”苏珩和许子心齐齐问。
把杯子放回厨房，她轻手轻脚回到房间，没有上床，坐在床边，蜷起双腿，抬手捧住脸，不敢出声，只是静静地、静静地一动都不动。
林恩终于数到，然后哀叹一声：“我去……”
喜欢难以控制，也难以勉强。
苏珩一直看着自己的名字，看着它静静地躺在陆维安的名字下面，抿着唇轻轻笑了下。这次正巧理科的题目简单，所以她是超常发挥。
林恩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也明白这个道理。
许子心看了眼成绩表，惊叹：“阿珩，你这次考得很好哎，第三名，除了你就是周世嘉和陆维安了。”
她以为自己喜欢陈奕迅，以为自己喜欢周杰伦，以为自己喜欢五月天，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那些喜欢都不作数。
林恩还在数数呢，没来得及理她。
真正的喜欢会心疼，疼到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喜欢。
许子心过来，一把搂住林恩和苏珩的肩膀，左拥右抱：“哎哟，小恩恩，阿珩这么认真我倒是理解，你怎么就突然这么急着来看成绩了？”
她恨不得自己晚一点儿体会到喜欢这种感觉，又恨不得更早一点儿发现，矛盾又奇妙。
班里没几个人会这么积极来看成绩表，苏珩算是一个，就站在林恩的旁边静静地看着。
林恩用指腹轻轻蹭过眼角，湿湿的。
一个一个数下来，无比认真。
她忍不住笑。
之前林恩从没这么认真过，这次想到那部MP3，学习委员一把成绩表贴到后面，她就蹿了过去看。
林越铭第二天傍晚才到家，和林恩道了无数次的歉，林恩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我只是很想见妈妈。”
这次也是一样。
林越铭语噎，难以作答。
每次月考成绩，小杨都会将其打印成表格贴在教室后面的角落。
林恩的妈妈过年也没能回来，年夜饭是和隔壁周世嘉家一起吃的，那天林恩心情不好，临吃饭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在阳台上说了许久，刚挂了电话打算回去，却看到周世嘉就在推拉门处。
所以林恩听周世嘉这么说，想了一下自己这次复习的感觉，哼着：“你就等着把MP3给我吧！”
“阿姨不回来？”他问。
林恩对MP3觊觎已久，她一直缠着林越铭，林越铭都没同意。
林恩脸色有些差，没回答。
赌的是这次月考的成绩，如果她能到班级前二十五，周世嘉就把自己的MP3送给她。
吃年夜饭的时候，她都没什么笑脸，只有在对着穆青的时候才夸张地笑了笑，但一看就很假。
现在已经是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月考前林恩和周世嘉说起她和父亲的赌约，两人也赌了一盘。
晚上等林恩和林越铭回了家，周世嘉看着正在整理碗橱的母亲，问：“林恩的妈妈，为什么过年都不回家？”
最开心的莫过于林越铭，说要是期末考试她能考到班级前二十，寒假就带她出去玩。
穆青动作顿了顿：“大概工作忙吧，林恩怎么说？”
自从林恩拉下脸让周世嘉辅导之后，一方面是周世嘉肯帮她，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开始努力，几次月考下来，成绩倒是的确有所提高，从原本的班级倒数逐渐到了中等水平。
“说是工作。”周世嘉回，“我们回来半年多，一次都没见过阿姨。她是不是也和林叔叔离婚了？”
林恩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没有……”穆青想说什么，却到底还是没说，“他们的事情有点儿复杂，你就别管了，就当她是工作忙。”
“今天月考成绩出来。”周世嘉说。
“妈妈，你不用把我当成小孩子。”他说。
林恩暗暗哼一声，不想和他说话。
“妈妈知道你长大了，自从你说回J市开始，妈妈就知道。”穆青笑了笑，“只是这件事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乖。”
周世嘉看都没看她一眼：“磨磨蹭蹭不下来的是谁？忘了我们过来的时候刚有一辆车开走？”
既然不是离婚，又不是真的工作忙。
冻疮倒是好转了，可公交车总是不准时，他们昨天已经因为公交车迟到了，要是今天再迟到，后果不堪设想。
那到底是什么？
温度降下来之后，林恩骑了几次自行车手就开始生冻疮，耳朵也被冻得生了冻疮，她死活不肯再骑自行车，便拉着周世嘉一起放弃了自行车，开始坐公交车上下学。
周世嘉想到那两次用林恩手机打过去时，听到的关机提示音，实在难以理解。
一旦开始入秋，天气便冷得很快，林恩哈出一口气，眼前是许久才散去的白色雾气，她搓搓手，对身边的周世嘉说：“我有预感，今天的公交车又会很迟。”
“是，不能让林恩知道？”
[3]
穆青“嗯”了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许子心又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我们走吧。”
周世嘉也没有再问。
赵鹤立也不在意，嘻嘻笑着：“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这氛围好像有点儿不大对？他们该不会……”
[6]
许子心抬头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关爱同学好不好！”
而接下来的一整个寒假，林恩都一直没有出门，有几次林越铭让林恩去找周世嘉玩，她都无精打采，宁愿窝在房间里看韩剧。
走廊尽头，赵鹤立推了一把身边的许子心，小声说：“你看吧，我就说他们一直都这样，不用管他们，这也不像是吵架的样子，你还非要跟过来看。”
直到快开学的时候，周世嘉忽然接到许子心的电话：“周世嘉？小恩没生病吗？叫她一起出来玩，她居然拒绝了哎！”
林恩觉得周世嘉说得不对，她并没有一点儿都没变，不然她这会儿也不会是这副样子了。
周世嘉这才意识到林恩好像真的有点儿不对劲。
他也没躲，就静静地看她，她反而越发尴尬。她干干地收回手，忽然觉得双手无处可放。
许子心还在那头说：“你和她住得近，要不去和她说说，让她出来玩嘛，昨天下雪了，一起玩啊，马上要开学了。”
她的心还跳得厉害，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异样。她扯着嘴角笑起来，看似轻松：“你肯定生错了性别，哪个男生像你一样这么长的睫毛！”说着还捏了捏他的睫毛。
对于玩雪这种活动，周世嘉并没什么兴趣，可他还是去敲开了隔壁的门。
从这个角度，她甚至能看到他又长又翘的睫毛，真是一丁点儿都不像是一个男生。
林越铭在，见到周世嘉一脸兴奋：“世嘉，你是来找恩恩出去玩的？快去快去，她再不出门就得闷死在房间了。”
她总算清醒过来，然后发现坐在窗台上的自己居然比周世嘉还高，他微微仰着头的样子，她好像从未看到过。
周世嘉敲了敲林恩卧室的门。
“吓到了？”他说，“小心点儿。”
林恩懒洋洋的声音透过门传出来：“干吗？进来。”还有低低的自言自语是周世嘉没有听到的，“怎么还学会敲门了？”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风：“别乱动。”然后他慢慢走近窗台，这才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她还没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双眼没有焦距，不知道在看哪里。
此时林恩穿着睡衣，那种粉红色的，印满了艳丽花朵的，特别厚的棉袄睡衣，坐在桌前，一脚踩在凳子上，睡裤便缩起来，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脚踝。
林恩脱了外套，这会儿只穿着单薄的白色T恤，他掌心的温度太热，她像是被烫到，微微轻颤。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正趴在书桌前玩电脑，黑眼圈快要到嘴角。
她浑身僵了，心跳又开始无缘由地快起来。她咬咬唇，刚想松手，背后便覆上了两只手。
门打开，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干吗……”尾音吞进喉咙里，在看到周世嘉的那一刻。
她动作突然，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她上半身跟着探出窗外，没稳住，半个身子都扑到了他身上，原本捏着他耳朵的手落下来，抱住了他的脖颈，脸就贴在他的脸侧。
林恩迅速起身，想了想，一秒后又马上背过身：“怎么是你？”
林恩撑着窗台跳起来，坐上去，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耳朵：“周世嘉，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对我那么凶。”
周世嘉意识到什么：“不方便？”
他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林恩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模样，咬牙：“什么事，出去等下我。”
“可是从前你都不会凶我。”她拍开他的手，越想越不是滋味，“还说是朋友呢，还不是重色轻友。”
周世嘉替她关了门，在客厅等着。
周世嘉抓了把她乱七八糟的头发，表情没怎么变，声音却软了下来：“不是谁都像你，一点儿都没变。”
林恩迅速去洗手间抓了一把头发，把身上这套刺眼的睡衣换了普通的家居服，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刚想开门出去，又意识到了什么。
“以后你的事情我不管了。”她哼着，然后又抬头看他，撇着嘴，“你有时候真的很可怕，和以前一点儿都不一样。”
犹豫了下，她重新回到床边，把那套睡衣换上，不自然地扯了扯，然后才开门出去。
“嗯。”他又回一句，“我知道。”
周世嘉坐在沙发上和林越铭聊天，林恩过去在旁边坐下，随口说：“有什么事？”
她瞪了一会儿，便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泄了气，低垂了眼，轻声说：“我承认我之前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也承认我太多管闲事了，但我也是想帮你。”
林越铭看她这副模样，气得不行：“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她满腔怒火，他却依旧淡淡的，仿佛刚刚生气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林恩撇撇嘴：“反正在家里嘛。”说着，又小心地瞥了周世嘉一眼。
她气得站起来，因他微微俯着身，她起身便和他差不多高，与他平视，瞪着眼睛，不肯弱下来。
周世嘉没什么反应，倒是林越铭，也不打扰他们，起身离开了。
“嗯。”他回一句。
周世嘉问她：“许子心说约你出去，你拒绝了。她怕你是生病了，让我来看看你。”
气氛便又冷淡下来，林恩一想到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就气得不行，到底还是忍不住，仰头看他，冷哼：“你过来干什么？继续怪我一厢情愿？怪我多管闲事？”
“看到了，我没病，可以了吧？”她说着起身，“我回去玩电脑了，就不送你了。”
她不理他，他便也不说话，静静地站着。
周世嘉叫住她：“真的不去？”
她总算反应过来，黑黑的眼珠转了两圈，而后垂下眼，“呵”一声，不愿意理他。
林恩停住脚步，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能看到对面楼顶也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
“醒了？”他出声，整个人都转过来，双手撑在窗台，低头瞧着她。
这个城市的冬天，已经好几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
因为背光的关系，她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他的脸，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微张着嘴，小颗的牙齿露出来，一副呆呆的样子。
“你去吗？”林恩到底没忍住，问他。
她好像是看到了校服的影子，逐渐抬头，就看到了一个莫名熟悉的后脑勺儿。她揉揉眼睛，以为是产生了错觉，然后就看到他回过头来。
踩在雪地里，是嘎吱嘎吱的声音。
林恩愣了愣，挪开手，缓缓睁开了眼。
林恩走快了些，有冷风灌进领口，她缩了缩脖子，抬手把毛茸茸的羽绒服帽子戴上，然后回头看向慢慢走着的周世嘉：“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周世嘉原本靠在旁边，犹豫了下，往她那边挪了挪，正好挡住阳光。
周世嘉也不理她，自顾自走路。
她皱了皱眉，觉得刺眼，眼睛紧紧闭着，然后抬手遮住了脸。
林恩蹲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艰难地捏了个雪球，回身想扔他，不想到了半路就散成一片。
他没叫她，她却忽然有了动作，翻身朝外，将脸侧向了外面，阳光便都洒在了她的脸上。
她懊恼，也不玩了，径自继续往前走。
她侧着脸向里，他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儿，头发乱七八糟地堆在脑后，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儿可怜兮兮的。
两人坐公交车去和许子心他们会合，许子心把几个住在附近的同学都叫了出来，思来想去还是学校的操场最好玩，便约在了N中见面。
他没走进去，反而回到了走廊，走到窗边，低头就能看到她。
假期的学校安安静静，保安大叔认识他们，很轻松就放他们进去了。
教室里就她一个人，她的座位在靠走廊的窗边，这会儿她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林恩和周世嘉到得最早，外面太冷，两人就去了教室。
周世嘉一步步上楼，教室后门开着，他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林恩。
没想到在教室待着更冷，脚像是要冻成冰块，林恩受不了，打算下去，刚想叫周世嘉，就看到他正坐在窗边发呆。
学生们都在操场上，教学楼这边反倒显得格外安静，欢呼声、尖叫声仿佛都在另一个世界。
林恩没敢出声，也没有下去，她坐在周世嘉的侧后方，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原本冻成冰块一般的脚好像也不那么冷了。
因为运动会的关系，整个操场上格外杂乱、人声鼎沸，周世嘉并没有停留，径直朝教学楼走去。
许子心他们已经到了，在操场上玩起来，嬉闹的声音在教室里都听得到，她终于回过神来，起身走到了教室后门处。
赵鹤立呵呵笑着坐下来：“不知道啊，他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嘛，不用管他们啦。”
见周世嘉没什么反应，她到底忍不住叫他一声：“你不下去吗？”
“嗯？”许子心没能反应过来，周世嘉已经转身大步走开，她有点儿蒙，“他们又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你去玩吧，我等会儿下去。”他回。
她还没站起来，周世嘉已经制止她：“我去。”
林恩“哦”了声，有些不乐意，但到底也没什么理由留着，下去找许子心他们了。
“没事吧？”许子心有点儿担心，“她不是又脚痛了？我去看看她。”
许子心还真是“交际花”，来的人不少，都是同班的，居然还有陆维安。
赵鹤立刚刚没听见林恩和周世嘉说话，只看到人走了，耸耸肩：“回教室了吧？刚刚看到她回去了。”
许子心看到林恩出现，跑过来抱住她：“小恩，终于叫动你啦！我还以为你要在家发霉到底呢！”
许子心坐起来问：“小恩呢？”
林恩看一眼在那边玩的陆维安，好奇：“他家不是挺远的吗？你怎么哄他过来的？”
几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三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子。赵鹤立扑哧一下笑出来：“哎，你们注意影响啊，这还在开运动会呢。”
许子心哈哈笑：“他正好在他阿姨家做客，顺便把他拐过来一起玩嘛，等会儿去溜冰，去不去？”
苏珩还喘着，没说话。
林恩说不会，许子心摆手：“不会有什么关系，学学就会了。”
许子心说：“阿珩你怎么这么拼命，不是让你走的吗？”
南方的孩子都很难得见到雪，更别说这么厚的雪。
见苏珩在草坪上躺下来，许子心和安馨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既然难得一见，大家都玩得十分尽兴，偌大的操场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怎么玩怎么闹都不会有人来打扰。
许子心和安馨终于扶着苏珩坐到了草坪上，眼看着刚刚还在这里的林恩不见了踪影，许子心左右看看也没找到人，觉得奇怪。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演变成了打雪仗。
林恩心里头的火也难免烧起来：“说我多管闲事是吧？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不识好人心！”她本来要等苏珩她们过来，这会儿被气得不行，干脆瘸着直接走开了。
林恩被许子心和陆维安围攻，身上被砸了好几个雪球，跑得气喘吁吁，一抬头，却正好看到看台处的第一排坐着一个人。
“帮我？这是你的一厢情愿。”他说，“你所谓的帮，我之前就说过，不需要。我的事情我会看着办。”
不是周世嘉是谁？
“什么啊？”他这么严肃，林恩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我不是为了帮你吗？我还做错了啊？”
他居然下来了。
“下次做什么事情之前，请考虑一下适不适合。”
林恩看似躲避雪球，却一路直接跑向周世嘉的方向，然后矮身将他身边座位上的雪扫走，而后坐下，喘着气：“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她让他看自己背后，“帮我看看，衣服湿了没？”
“怎么了？”她忽然就有些没底气。
周世嘉抬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周世嘉抿抿唇，终于看她：“林恩。”音调也沉着，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恩手里一直捏着一个雪球，刚想找机会塞他脖子里，他却忽然抬手，指腹碰到她的额角。
林恩脚疼，便在草坪这边等着，见周世嘉沉着脸站在一旁，她难免想起方才，凑过去推他一把：“怎么啦？一声不吭的，还挂着脸，不会是生气了吧？”
轻微而温暖。
因为许子心非要说刚跑完不能马上坐下来，于是苏珩由她们扶着去走了半圈。
林恩浑身一颤，完全忘了自己那点儿小小的恶作剧。
一直处于眩晕状态的苏珩终于睁开眼睛，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嘟囔着要坐下来，还说自己耳朵痛，好像耳鸣了一样。
他掸了掸她额边发丝上还未融化的雪，眉心微皱：“你头发快湿透了，会生病。”
许子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接过苏珩，安馨也连忙过来帮忙。
林恩心里有些甜，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头发，的确有些潮湿，说着没关系，又捏了捏手里的雪球。
“她站不住，你扶一下。”他声音低沉。
周世嘉还想说什么，脖子里却一凉，罪魁祸首已经跑得一米远，朝他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小老头儿，不要坐着了，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嘛！”
然后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周世嘉扶住苏珩的肩膀，一个侧身就将她送到了许子心的怀里。
周世嘉把脖子里的雪全都抖了出来，没生气，也没想过去加入他们。
林恩看着他们，明明计划成功，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却总有些痒痒的难受，她应该开心，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林恩哼一声，跑过去找许子心说悄悄话。
偏偏苏珩腿软，差点儿要坐倒在地，他意识到，急忙抬手揽住她的腰，如此一来，两人贴得更紧。
周世嘉继续坐在看台的塑料椅上发呆，不承想那群人在许子心的带领下早就完成了部署。
他无处可退。
他成了网中的鱼，无处可逃。
苏珩已经跑得没了精神，以为自己冲入了许子心的怀抱，这会儿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角，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
当被偷袭了n+1次之后，周世嘉终于忍无可忍，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加入他们。
周世嘉一愣，胸口是熟悉的味道，是苏珩。
开始这场无聊，却又无比精彩的游戏。
周世嘉原本站在许子心的侧前方，被林恩这么一推，直接就站到了许子心的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已经撞进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人。
玩累了，林恩干脆就在操场上躺下来，背后是雪，她微微侧脸，脸颊便能碰到凉凉的雪。
“好多啦！”像是怕被他教训，林恩立马回，说完之后就看到苏珩已经很快就要到面前，她忽地推了他一把。
周世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她：“起来。”
周世嘉低头看她：“你的脚？”
她说不要。
林恩小心翼翼地挤到了周世嘉身边。
他步步紧逼。
许子心已经张开了手臂，高喊着苏珩加油。
她干脆伸出手：“那你拉我起来。”
这会儿前三名已经过了终点，周世嘉、许子心，还有陆维安他们都等在终点线。林恩看一眼跑道，苏珩居然在加速，就在最后的这一百米超过了几个人，这会儿正咬着牙往终点冲过来。
周世嘉拿她没有办法，伸手拉她。她的手冰凉彻骨，却又软得不像话，像是一条蛇，仿佛能钻入人的四肢百骸。
“好啊，好啊。”林恩应下，安馨扶她起来。她脚踝好了些，抱着安馨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他用力，想拉她起来，她却伸出另一只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拽他。
那头800米比赛已经快结束了，安馨问她：“我们要不要去终点线那边等？”
他没有防备，站不稳，直接在她身边倒下。
“心跳加速？脸红？”林恩低声重复了下，像是遇到了难解的题。
好像回到以前和他打打闹闹，什么都不用顾忌的时候，她坐起来，哈哈嘲笑他。
“嗯？”安馨似是没有很理解，“喜欢就是喜欢啊。嗯，就是看到他会心跳加速、脸红、害羞，但又很想和他在一起，看到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会生气。”
还没笑多久，后背忽然被人轻推一下，她摇摇晃晃，往前扑过去。
林恩颇有深意地“哦”一声，然后犹豫着：“那什么，我问你噢，你怎么就知道你喜欢他啊？”
而她的身前，正好就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周世嘉。
安馨捧着脸，笑得得意：“我出手哪里有什么问题，你就等着吧。”
身后是许子心的口哨声和跑远的声音。
“进度如何了呀？”
林恩毫无防备地趴在周世嘉的身上，动不了也不敢动，脸颊蹭着他的侧脸，微凉。
“蒋经纬。怎么啦？”提起蒋经纬，安馨脸上的笑都甜了不少。
她不敢呼吸，却难以抑制越发激烈的心跳。
林恩哈哈笑了两声，笑完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干脆问：“你和那个，那个高二的学长，蒋……蒋什么来着？”
怕被他发现后难堪，她慌忙撑着雪地想坐起来，可穿得太多，圆滚滚的，根本没什么力气，好不容易坐起来又倒下去。
安馨笑起来，替她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只是觉得你们的关系有点儿超乎了我的想象，可能也只是我没有那样的青梅竹马吧。”
最后还是周世嘉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坐起来。
林恩没想到安馨会说起这个，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缓了缓才说：“是我快摔倒了，他扶了我一把，就这样，真的。”说完怕她不信，“我和他十几年的朋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没事吧？”他问，语气一如往常。
安馨撇嘴：“虽然我没有青梅竹马，但总觉得你们比普通朋友更好一点儿，我也说不上来。”她顿了顿，“上午跳绳比赛之后，我看到他抱你了。”说完，小心翼翼地看林恩。
她红透了的脸又变得煞白，连忙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遮住依旧滚烫的耳郭，而后背过身。
林恩愣了愣，夸张地大笑：“什么意思啊，我和他不是朋友是什么？”
“没事。”说着，她踉踉跄跄站起来走开一些。
安馨陪着林恩坐在终点线旁边的草坪上，看了一眼苏珩旁边的那些人，有点儿搞不清状况，忍不住问林恩：“所以，你和周世嘉真的只是朋友？”
许子心又跑了回来，问林恩：“我们走吧？去溜冰场？”
林恩指了指安馨：“我有安馨陪着呢，你真的不用管我啦。和陆维安比成绩，比100米有什么用，这个时候才比较重要好不好。”
“不……”林恩回了，又意识到自己过于果断，干干地笑了笑，“我不去了，想回家了。”
周世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又收回视线，看她。
“啊？”许子心满脸失望，看她一身的雪，替她掸了掸，“小恩，你不是生气了吧？因为刚刚我推你了？”
林恩看一眼苏珩的方位，许子心和陆维安都在旁边陪跑，苏珩也还在坚持，她努努嘴：“你不去那边吗？”
林恩又笑了笑：“没有啊，我怎么会生气？我里面衣服湿了有点儿难受，想回家去换衣服。”
安馨总觉得这氛围有点儿诡异，偷偷地溜远了点儿。
许子心这才放下心来：“那你回去吧，要是你还想出来一起玩就再给我打电话呗。”
“不用去了啦。”
林恩应下来，又听许子心问起周世嘉，她忙说：“他应该还和你们玩吧，我先走了哈。”
周世嘉却只说：“不去医务室看看？”
许子心看着林恩匆匆跑走，心里觉得奇怪：“那也可以一起走出去嘛。”随后转身叫周世嘉，“小恩说先回去了，你还和我们一起去玩的吧？”
她连忙先说话：“别教训我，我四肢不协调好了吧。”
周世嘉这才看到林恩马上就要消失不见的背影，皱眉：“她怎么了？”
周世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看一眼她的脚，眉头轻轻皱起，好像下一秒又要教育她。
许子心耸耸肩膀：“回去换衣服，你和我们一起走不？”
林恩活动了一下脚踝，她久病成医，觉得没什么问题，摇摇头：“没关系，我们去终点等她们吧。”
林恩走得很快，她心里乱得很，除了走，她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等许子心走开，安馨问林恩要不要去医务室。
她来得巧，刚到车站就有公交车停下来，她匆匆上去找座位坐下来，车子启动，她正好看到周世嘉在车窗外。
许子心有些担心林恩，更放心不下苏珩，安馨扶着林恩说：“别担心小恩了，我陪着她呢，你去看着阿珩吧。”
他在叫她的名字，她却在看了一眼之后坚决地移开了眼神。
“死不了。”林恩笑，“你快去陪阿珩吧，我看她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
不去看他，不去想他。
许子心停下来说抱歉：“你没事吧？”
在今天之前，她以为即使喜欢他，或许也可以像之前那样和他做朋友，可以把自己的喜欢深深地藏在心底不让他知道。
安馨扶着她走出跑道的时候，正好碰到依旧跟着苏珩跑的许子心，笑骂一句：“乌鸦嘴！”
苏珩就是那样做的。
她走了两步实在受不住了，只能退出。
她以为自己也可以做到。
倒是没有受伤，但原本崴过的脚踝又有些隐隐作痛，她还想继续跑，但一瘸一拐的样子让人看不下去，跑过来的安馨劝她放弃。
可刚刚，她忽然明白，她做不到。
刚跑快了一些，她忽然看到陆维安也从草坪上跑向了许子心这边，周世嘉却不见人影，她心思便有些涣散，转头寻来寻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周世嘉，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自己把自己给绊了一跤，直接趴倒在了跑道上。
她不是苏珩，所以周世嘉不会喜欢她。
她说完这句话，许子心正好也从草坪内圈一起跟着跑了过来。林恩想了想，就把苏珩交给了许子心，自己加了速。
她不是苏珩，所以也做不到像苏珩那样喜欢一个人。
苏珩喘着气转头看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你先跑吧，别管……别管我了。”
她只能离他远一些，不让他发现任何端倪，或许日子久了，她会不喜欢他。
原本林恩一直跟着苏珩跑在最后一个，见苏珩跑了一圈就开始喘气晃悠，她还在旁边给苏珩加油打气。
林恩回到家的时候，林越铭刚挂了电话，见到人还有些奇怪：“怎么回来这么早？”
结果许子心的乌鸦嘴还就真的灵验了。
林恩没力气回答，低低应了声就回了房间。
“乌鸦嘴。”林恩做鬼脸。
林越铭在外面等了会儿，到底还是走过去敲了房门。林恩换好了衣服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许子心哈哈笑：“这不是对你比较放心嘛！知道如果你脚又疼了的话，肯定会主动举手退出的。”
林越铭进去，在床边坐下，先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是生病了吧？倒是没热。”
安馨作势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对哦，怎么把你给忘了呢。”
林恩躲开他的手：“我没生病。”
林恩假装吃醋：“瞧你们，就知道心疼阿珩，就没人心疼心疼我这个脚伤刚好的人。”
“那是怎么了？和小伙伴们吵架了？生气了，所以回家了？”
她们也没多问，比起林恩，她们更担心身体不好的苏珩，不停地叮嘱苏珩有的没的。
“没有……我只是有点儿累。”
难免问起林恩去了哪里，林恩只是挠挠头，笑着打哈哈：“刚刚去了厕所，肚子不舒服。”
“世嘉呢，他……”话还没说完，大门已经被敲响，林越铭起身去开门，门外正是他口中才提到的周世嘉，“咦，世嘉你怎么没和恩恩一起回来的？”
许子心连忙拉着她去检录，然后又和安馨一起陪着她和苏珩去起点。
“她到家了吧？”
下午的时候有800米，林恩却像是消失了一般，直到检录快结束才匆匆跑来。
林越铭点点头：“怎么了？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不是吵架了吧？”
她猛地推开他，嘴硬道：“谁求你帮了。”然后转身跑了出去，就像是落荒而逃。
周世嘉摇摇头，事实上他的确不知道林恩为什么忽然会变了脸。
却一下子点醒了林恩。
“她在房间里休息，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林越铭问。
他胸口忽然震动，然后她便听到他的声音：“就知道凑热闹。”像是不耐烦，可语气里也并没有真正的不耐烦。
周世嘉说：“让她休息吧，林叔叔我先回家了。”
她张嘴，努力呼吸，不让自己变成一条离开水的鱼。
等关了家门，林越铭又回了房间：“刚世嘉来过了。”
像是心脏被瞬间握住，林恩难以呼吸，仿佛周围一切都没了声音，耳边只有他的心脏跳动声，怦怦怦，有力而规律，和她那杂乱急促的心跳声一点儿都不一样。
她“哦”了声，反而背过身去，拿被子遮住了脸。
林恩下意识地转过身，抬头，果然是周世嘉。她刚想说话，背后又有人推她一把，她不受控制地往前扑过去，直接倒进了周世嘉的怀里。
“你们真的没吵架？”
她的背脊贴在那人的胸膛上，不算多厚实，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林恩头疼得不行。
她站不稳，整个人晃来晃去，好不容易稳下来，她才发现是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膀。
林越铭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好好休息，等会儿吃晚饭时叫你。”
林恩还有心思去注意别人，见苏珩和陆维安靠在一处，她犹豫了下，挤过去想分开他们，还没接近，却被旁人挤向了别处。
林越铭做好了晚饭，林恩还在房间里没动静，他到底还是把她从床上拖了起来，按在餐桌前：“吃饭。”
第二天早上的集体跳绳给一整天都开了个好头，大家超常发挥，跳了五十几个，拿了第一。林恩之前因为脚踝崴到不得已退出了跳绳比赛，此时旁观他们得了冠军之后抱在一起欢呼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冲进去和他们一起闹。
林恩没什么胃口，但在林越铭的威逼利诱之下，还是吃了不少。
不知道当事者是什么想法，但最开心的自然是班主任小杨了。毕竟高一3班运动会的成绩在整个年级可是遥遥领先的，400米的冠军被赵鹤立拿了，楚凡和尤绍也得了200米的第一和第三。
林越铭看着她，忍不住叹一声：“恩恩，你这个样子，爸爸哪里都不敢去。”
这话在下午男子100米决赛中得到了印证，两人再度一起通过了终点线，拿了并列第一。
林恩正好放下筷子，听言抬头看他：“你又要出差了吗？”
许子心没听清楚，问她说什么，林恩摇摇头，没有再说。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应一声：“可能要去S市一段时间。”
林恩看了苏珩一眼，轻声道：“是周世嘉和陆维安杠上了吧。”
“一段时间是多久？”她追问。
出结果之后，许子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人是不是就杠上了？成绩要并列第一，跑步也要一起得第一？”
“一……一个月……”林越铭简直难以启齿。
陆维安和周世嘉都进了决赛，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又是并列第一。
林恩低头，沉默了几秒，忽然抬头看他：“爸爸，我住校吧。”
旁边看比赛的女生们见她们如此大声，便也不甘示弱，一个个都为自己班的男生喊起加油来。
“什么？”林越铭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明白她刚刚说的是什么，“住校？”
林恩不高兴，到底还是被许子心拉着一起朝他们两个人喊了一句。
林恩已经下定决心：“嗯，住校。你每天这么忙，回家还要照顾我，那么累。而且你出差不是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吗？”
许子心兴致十足：“我们一起喊加油啊！”
“爸爸本来是想，这个月，让你穆青阿姨照顾下你。”林越铭没想到林恩会突然提出住校。
两人齐齐抬头看过来，陆维安笑着招手，周世嘉则淡淡地扫了她们一圈。
“穆阿姨也很忙啊，而且再怎么说，也只是邻居嘛，太麻烦她也不好意思。”林恩说，“正好还没开学，下学期我就住校吧。”
三个人挤到起点处，陆维安和周世嘉都在。许子心跳着挥手，然后叫他们的名字。
看似商量，林恩却已经下定了决心，林越铭拿她没办法，便和班主任小杨打了个电话。
等缓过来，林恩拍拍脑袋：“男子100米预赛也要开始了吧？我们去起点看看？”
住校的事情就算这么定下来，只是高一3班住校的女生刚好就已经凑齐了几间宿舍，9班的女生宿舍倒是还有一个空位，林恩就这么被安排了进去。
许子心拿了第四，顺利进了决赛，林恩和苏珩齐齐抱住了她，不吝夸赞。
[7]
女子100米预赛开始的时候，林恩扔下手里的广播稿跑了出去，正好找到在终点线等着许子心的苏珩。
开学前一天，林恩就整理好了行李，第二天就要出差去S市的林越铭送她去学校，一路上还是担心不已：“恩恩，你从小到大都没有住过校，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和爸爸说，或者找你穆青阿姨。”
许子心参加的100米预赛在早上，因为800米在第二天，苏珩跟着许子心去检录处报到，林恩被拉着在干活，只能朝她们摆摆手，说：“我抄完广播稿就去找你们！”
“知道了，知道了。”林恩回，“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运动会的入场式班委们准备了很久，尤其是赵鹤立最为上心，显然效果也很好，打头的动漫COS和大家响亮的口号都赢得了现场最热烈的掌声。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林恩连续几天都坐周世嘉的车上下学，等她手肘上的伤口结了痂，她的脚踝恢复的时候，运动会也正式开始了。
到了N中，林越铭替她拿着行李到楼上，已经有女生到了，女生长得很好看，看到林恩和林越铭有些意外。
[2]
林越铭想说话，林恩率先一步介绍：“你好，我叫林恩，是高一3班的，这个学期刚刚住校，3班女生宿舍没有了空位所以搬到这里来了。”
她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女生这才笑起来，有两个梨窝：“啊，林恩，你好，我叫杨诗妍。”说着伸出双手，和林恩握了握手，笑得格外甜美。
又不是偷鸡摸狗。
林越铭放下心来，看到床铺上堆满了东西，不禁问：“这些是……”
她缓了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这么慌张，他在前面，她看了他两眼，又怎么样了？
杨诗妍忙说：“因为之前空了一个床位，大家就都随意放东西了，随便放地上好了，等会儿她们回来说一声就好。”
他忽然回过头，她一愣，立马转开眼神，然后又开始止不住地心跳加速，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一般。
林越铭点点头，想帮忙整理床铺，结果被林恩推出宿舍：“好了，爸爸，你回去吧，我可以搞定的。”
他比他们快几步，总是率先走到转角处，然后抬手按下楼道灯的开关，灯便瞬间亮起来，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林越铭又叮嘱了许久，然后还朝杨诗妍说：“小姑娘，我们家恩恩没住过校，请你多帮帮忙了。”
林恩将半张脸埋在父亲的肩窝，父亲不停地念叨她，怪她不够小心，她随口应着，一句话都没听到脑子里去，全部的眼神都落在走在前面的周世嘉身上。
杨诗妍连声应下，林恩却觉得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才将林越铭给送走了。
周世嘉走在前面，顺便开楼道的灯，林恩则由父亲背着上楼。
林恩回到宿舍，看到杨诗妍，忍不住抓了把头发，笑了笑：“是不是让你看笑话了？”
她松一口气，连忙打电话给林越铭。林越铭得知后连忙下来，对着林恩转来转去，心疼得不行。
杨诗妍笑得好看：“没有啊，真羡慕你，和你爸爸关系这么好，我和我爸爸总是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吵架的。”
进小区之后，林恩开始思考怎么上六楼，总不能又要麻烦周世嘉，好在等走到楼下，她抬头就看到了自家的灯亮着。
女生总是很快就可以熟悉起来，杨诗妍帮着她把其他室友的东西都拿了下来。林恩不怎么会铺床，也是杨诗妍帮忙，好不容易才收拾好，她已经出了一身汗。
一定是被这难以掌控的速度吓到了，她想。
杨诗妍给她倒一杯水：“你是3班的？”
她的脸颊还贴在他的后背，他有点儿瘦，这会儿又微微向前俯身，她都能感受到他脊柱的形状。她抿抿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脸热，心脏的跳动也不受她的控制，快得她有些慌。
她点点头：“你在3班有认识的人吗？”
林恩终于回过神，抱着他腰的手莫名有些僵硬，她想缩回来，却又不敢，只得缓缓地紧握成拳。
“赵鹤立，你知道不？”
旁边有车超过他们，大概也是N中的学生，看到他们的校服还特意吹了个十分有意味的口哨。
“知道啊，你们认识啊？”
下坡很长，他没刹车，速度飞快。
“嗯。我男朋友。”杨诗妍随口说。
她还没准备好，半张脸都靠在了他的后背，她匆忙抬手抱住他，紧紧的，生怕自己摔下去。
林恩愣了两秒：“啊？男朋友？”
她“哎”一声，感受到他的忽然加速，她刚想抬手继续抓住他腰侧的衣角，却已经骑到了顶，下坡瞬间到来。
杨诗妍笑：“怎么啦？你没有男朋友呀？那总不会喜欢的人都没有吧？”
“不用。”他说，“抓住，马上到了。”
林恩脑海里瞬间出现周世嘉的模样，连忙摇头甩开：“嗯，没有啊。”
“我都没到一百！”林恩嚷嚷着，才发现这是在上坡，然后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要不我下车走一会儿？”
“你就不用骗我啦。”杨诗妍朝她眨眨眼睛。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考虑一下减肥。”他说得义正词严。
林恩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咳一声，也正好有人开门进来，这个话题总算结束。
林恩还在做梦，被迫醒过来，睁开眼，语气不悦：“怎么了？”
进来的是睡在林恩下铺的女生，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堆起来的行李，然后就看到林恩在上面的床铺，眉头就皱起来：“这是什么，你是……”
“林恩。”周世嘉忽然叫她。
杨诗妍忙替她解释：“她是3班的，新住校，所以……”
他骑得很稳，林恩习惯了之后便放了手，张开手臂学韩剧里的女主角，闭上眼仰起头，任由风吹起头发……
“我问你了吗，我问的是她。”女生瞥了杨诗妍一眼，声音冷淡。
周世嘉没理她，径直踩了下去。
林恩心头一跳，忙下床，说：“我叫林恩，是3班的，因为这学期才住校，同班的没有床位了所以才过来，以后请多关照啦。”
不过她到底还是并了腿，侧坐在了后座上，但她总觉得要摔，等周世嘉坐上去之后便死死地拽着他腰侧的衣服不放：“你骑慢点儿。”
话说完，那人没什么表情，反倒是啧啧了两声：“本来东西就没地方放，还加什么人。”她声音不大，但大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恩不服气：“什么啊，小时候爸爸的自行车，我都是这么坐的嘛。”
林恩抿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笑笑。
林恩站在车边试图抬脚跨坐上去，周世嘉看不下去：“有时候真怀疑你的性别。”
大概是上学期和班上同学的关系都相处得太好，林恩差点儿都忘了，其实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同性绝缘体。
因为脚意外受伤的关系，晚上林恩也不能骑自行车回家，巧的是十一的时候周世嘉刚给他的自行车装了后座，那个时候林恩还笑他是不是想有朝一日载苏珩，结果现在却是她先坐了上去。
“别的宿舍都是八个人的，如果你有意见，那就和老师说去。”杨诗妍出声，声音同样冷淡。
周世嘉运动天赋挺好，很快就融入了团队，和大家配合默契。
林恩怕因为自己搞糟她们之间原本的关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林恩脚受伤，接下来都不能和同学一起练习，总不能耽误进度，她便向赵鹤立推荐了周世嘉。
天逐渐黑下来，其他几个室友也都陆陆续续来了，而且全部相当排斥林恩。
林恩呼出一口气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怎么了，就像是有一瞬间，自己的神志被拉到了不知名的远方，现在才终于找回来。
相较于3班那群朋友的亲密无间，这间宿舍的氛围简直糟糕到让林恩连呼吸都只能放轻。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她刚刚的失态一般。
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林恩坐在床上无所适从。
她抬手借扶手站稳，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又看向他。
杨诗妍叫她：“天黑了，我要去开水房打水，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恩还在发呆，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踝一阵疼，等反应过来，她才发现已经到了三楼，周世嘉已经将她放在地上。
林恩实在是没经历过宿舍生活，之前虽然也经过开水房，却从来没进去过，听到杨诗妍这么说，她连忙应下来，匆匆下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成了那个她觉得陌生不已的人。
她不习惯爬楼梯，下来的时候摔了一下，带着床也震了震，她下铺的女生抬头看她，脸很臭：“你是故意的吗？”
她却总觉得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他千差万别。
林恩咬咬唇，扯出一个笑：“对不起啊，我下次一定注意。”
她好像很少这样近距离地、格外仔细地观察过他的脸，他于她而言一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可这会儿看他，那双眼、那张唇、那张脸……
女生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杨诗妍已经从水池下拿好了空的热水瓶，顺便也拿了林恩的，然后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我们走吧。”
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现在终于缓缓喘息，然后下意识地将一直飘忽不定的眼神挪到了周世嘉的脸上。
出了宿舍，林恩连忙从杨诗妍手里拿过热水瓶，然后有些不安地道歉：“不好意思，是不是因为我，让你们关系不好了？”
二楼。
杨诗妍愣了愣，明白过来，笑：“和你有什么关系？别胡思乱想，本来就那样，不是所有的宿舍都很和谐的，知不知道，小恩恩？”
一楼。
林恩挠了挠头，她的确曾经设想过，但没想到自己就会遇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脚没有着地，她总觉得心也虚虚地浮在空中，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会突然住校？家不是也不远嘛。”杨诗妍想不通。
她抿了抿忽然有些干燥的唇，把原本搂着他脖颈的手悬空，然后移开了眼神。
“我爸爸之后要出差很久，家里没人。”
“安静。”他说，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那你妈妈呢？”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什么，“我随口一问，不要管我。”
“你……”林恩想说什么，周世嘉已经迈步向上。
林恩笑笑，像是无所谓的样子：“我妈妈一直在HK，很久没回家了。”
她这是，被公主抱了？
“这样啊。”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开水房，杨诗妍教她用饭卡刷卡打水，然后一起站在水槽边等着。
林恩差点儿叫出声来，尖叫哽在喉咙里，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周世嘉。
“小心别烫到。”杨诗妍说。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豁出去了，刚刚抬起一只脚想迈上阶梯，就感觉整个人忽然腾空。
林恩接好水，又跟着杨诗妍一起去食堂吃了饭，回来拿热水瓶的时候，刚巧看到同样来接水的苏珩。
因为是午自习时间，这会儿在教学楼外面的人不多，林恩站在最底下抬头看向逐渐往上的楼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林恩和杨诗妍说了声就跑过去打招呼：“阿珩。”
回教室的路上，她只能半靠在周世嘉的怀里，他分担着她大部分的重量，她有些过意不去，可她却忘了还有个三层楼的楼梯等着她。
苏珩吓一跳，先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意识到什么：“不对，你怎么在这里啊？”
林恩处理好伤口，这才下地，等踩到地面，她才明白老师说的痛是什么意思，分明刚刚走向医务室的时候还没这么痛的，这会儿居然痛得她都站不稳了。
林恩咧嘴笑：“我这学期住校啦。可惜我们班没有空床位了，所以和9班的女生们一起住。”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杨诗妍，“喏，那就是我的新室友。”
“那可不一定，最好还是好好保护吧，等到运动会也就恢复了。”
苏珩还要去吃饭，林恩也不好意思让杨诗妍等太久，两人说了两句就分开了。
“那我还能和他们一起练跳绳吗？”林恩问。
“也是3班的同学吗？”
周世嘉没理她，老师却说了：“你还是让你同学留一下吧，你脚踝虽然没伤筋动骨的，但今天走路应该会很痛的。”
林恩点点头，想起刚刚苏珩吓一跳的样子忍不住笑。
林恩冲他使眼色：“你也走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说来也奇怪，照理说周世嘉不喜欢她，喜欢苏珩的这件事情，应该会影响到她对苏珩的感情才对。
林恩倒是想留苏珩，可也没什么借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珩先走了，只剩下周世嘉站在一旁盯着老师给她处理伤口。
但意外的是，她就是没办法讨厌苏珩。
苏珩的伤口不严重，医务老师给她涂了碘酒，贴了伤口敷料就开了通行证。苏珩不放心林恩，听老师说林恩也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决定先走。
苏珩很好，她也知道。
林恩哼了哼：“下次再也不管你。”
所以，她能理解周世嘉为什么喜欢苏珩。
周世嘉像是轻笑了一声：“你忘了吗？我说过，你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在帮我。”
第一个在宿舍睡的夜晚。
“对不起。”她说，“我原本想帮你的，没想到……”
林恩爱干净，在家里都天天洗澡，可宿舍虽然有单独卫生间，但没有热水器也没有暖气，而且学校里没有澡堂。
他没听清楚，问：“什么？”
N中最不人道的就是这点。
苏珩则是走在他们前面两步，林恩看了会儿苏珩的背影，也不敢看周世嘉，闷声说：“对不起。”
林恩犹豫了很久，还是想洗个澡。
周世嘉放慢了步伐，走在她的身边，一只手顺手握住她的上臂，带着她慢慢一步一步地走。
还是杨诗妍制止她：“这么冷的天，会冻死的，你要不忍忍吧？”
林恩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心情有点儿低落。周世嘉拉她起来，她站稳，走了两步才发现脚踝因为刚刚被扭到而有隐约的痛。
林恩没听劝，借用了杨诗妍的热水，冲了个澡，等洗完出来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林恩想说不用，苏珩也在一旁说：“对啊，你手肘上的伤口比我严重多了，快一起去医务室吧。”
下一个去洗澡的女生不知道里面湿透，沾湿了拖鞋，语气不善：“这么冷的天气洗什么澡。”
“一起去医务室。”周世嘉说着拉她起来。
林恩正在套外套，准备出去再给杨诗妍打壶水，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今年的秋天来得晚，温度又总是反复，今天恰好天气好，林恩方才又在运动，只穿了一件短袖的T恤，刚刚那一摔，她的手肘上蹭了不少沙砾，还有明显的破皮与血丝。
杨诗妍没忍住：“人家爱干净还不行？”
周世嘉没理她，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抬起来看。
林恩和杨诗妍说没关系，拉好拉链，匆匆出门去打水。
见苏珩站得不近，林恩撇撇嘴，低声说：“我这不是想给你们创造机会嘛！”说着推他，“好了，你不用管我，你送苏珩去医务室吧。”
结果回来之后，刚想开门却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一想到宿舍内的气氛，林恩简直想扇自己几巴掌，可现在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敲门。
周世嘉的反应比苏珩更快，他几步冲上去，蹲在她身边，皱着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还好来开门的是杨诗妍，她松一口气，结果被杨诗妍看出来，小声在她耳边说：“你不用管她们的，习惯就好，不用怕。”
林恩没注意到脚边的碎石头，不小心踩到就扭了脚，直接往后摔了下去，她用手臂撑在地上缓冲，正好蹭到碎石头，疼得她不停地“嘶嘶嘶”。
林恩感动得想哭，觉得杨诗妍简直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哎，小恩，你小……”苏珩话还没说完，已经听到林恩轻叫出声，随后就是她重重落地的声音。
杨诗妍待不住，洗漱好又跑去隔壁宿舍串门，林恩想了想，干脆也下床去找苏珩她们串门。
苏珩没反应过来，林恩已经跑走了两步，她还回过身来朝他们摆手，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
她知道苏珩她们的宿舍号，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哄笑声，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好得不行。
稍微走了一段路，林恩便说：“周世嘉，你一个人也行的吧？苏珩拜托给你啦，我还是先回去和他们一起练习吧。”说着还拍拍苏珩的胳膊，“有什么事就和他说好啦！”
林恩想了想自己的宿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林恩拉着周世嘉一起送苏珩。
林恩敲门，来开门的是安馨，看到她愣了一秒，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哎呀，我们的小恩恩！刚刚听阿珩说，我还以为她开玩笑呢。”
“我一起……”他话还没说完，林恩已经拒绝：“不用啦，你们继续练习吧，我陪她去就好了。”说着一眼就看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出现的周世嘉，忙招手，“周世嘉，你过来！”
林恩靠在她的肩膀上，傻笑：“阿珩不会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恩挡在陆维安面前：“我先送她去医务室上药吧。”
安馨连忙拉着她进去，关上门将她带到床上坐下。
苏珩急忙摇头：“不是的，是我没看清楚。”
宿舍里都是和林恩关系不错的同学，大家聊起来便忘了时间，等意识过来已经快要熄灯。
陆维安走过来道歉：“都是我们不好。”
林恩匆匆忙忙和她们告别，连忙跑回去，结果跑上楼，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熄灯。
林恩就在苏珩后面，眼见着陆维安扔下绳子过来，她连忙握着苏珩的手往旁边走：“你受伤了，去医务室上点儿药吧。”
想到里面那几个室友，林恩只觉得头疼，小心翼翼地拿出钥匙开门。
时间紧迫，大家只能趁着中午和傍晚练习，默契都是练出来的，刚开始自然跳得乱七八糟，苏珩排在第一个，不小心就被粗绳给打到了手背。
里面已经安安静静，和方才宿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运动会上还有班级团体比赛，今年是团体跳绳，一共十个人，林恩她们也都被赵鹤立给拉进了队伍，就周世嘉过于高冷，赵鹤立没敢找他。
她又小心翼翼地锁门，轻手轻脚地脱鞋上床，刚刚坐下来，就听到对面不知道哪张床上传来声音：“宿舍不是你一个人的，熄灯了我们都要睡觉了，麻烦以后早点儿回来。”
赵鹤立见动员成功，欢天喜地跑开了。
林恩说：“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苏珩心软，也就没再反对。赵鹤立就想让林恩报400米，林恩想了想，比起400米，她还是挑选800米吧，正好也和苏珩做个伴。
然后又是一片死寂。
“呸呸呸！怎么能这么咒自己呢？就这样吧好不？你看我也难做，小杨在上头逼着呢，我得填好了交上去。”赵鹤立双手抱拳向她们作揖。
林恩放慢动作，一点点地躺下去，生怕弄出声响吵到别人，等躺下来埋在被子里，她深吸一口气。
林恩更夸张：“你想让我死在操场上吗？”
果然，以前是她把宿舍生活想得太简单了。
苏珩急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行的。”
[8]
赵鹤立急忙点头应了，然后又看向苏珩和林恩：“你们呢？来个800米吧？”
开学第一天，周世嘉照例去隔壁敲门等林恩一起上学。
“好了好了，那就报个100米吧，多了不行啊。”许子心说。
来开门的是林越铭，他看到周世嘉有些意外：“咦，世嘉……”顿了顿，明白了，“恩恩住校了，她没和你说吗？”
“我说姑奶奶哎，你们至少也报一个项目吧？100米？400米？800米？跳远？”
周世嘉沉默了两秒：“大概是她忘记了。”他笑了笑，“林叔叔，那我先走了。”
林恩笑嘻嘻的：“含辛茹苦的体育委员，我们班是男生的天下呀！”
没了怕冷的林恩，周世嘉是骑车上学的，到教室的时候林恩已经在了，正和前面的许子心她们说得开心。
体育委员赵鹤立拿着报名表跑到林恩的桌边，把报名表在几个女生面前挥了挥：“你们准备咋办？不报个项目怎么对得起我这个含辛茹苦的体育委员？”
她看到他进教室了，不过也只是扫了一眼又马上挪开眼神，继续和许子心说：“你不知道，她们说我回去得晚打扰她们，但不知道是谁晚上打呼，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3班的男生大多个儿高腿长，有运动细胞，早在开始报名的时候一个个就都摩拳擦掌地将所有自己能报的项目全报了，陆维安和周世嘉都报了100米。
许子心不理解林恩的住校行动：“所以你干吗要住校啊？你爸爸不就出差一个月而已嘛，周世嘉不就住你家隔壁吗？”
十一过后没多久就是运动会。
“我从小都没体验过住校嘛，以后读大学总是要住校的，就当提前感受啦。”
可现在，周世嘉勤奋起来，忽然就从班里的倒数十名上升到正数第一，学生时代，成绩就像是一条鸿沟，她怕自己落得太远，再也追不上这个原本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
苏珩说：“那你就先住几天，不行还是回家吧。”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周围的人难免拿他们两个来比较，以前她和周世嘉彼此彼此，她也没什么压力，两个人一起混，一起懒。
“你们都小看我，哼！”林恩说着，到底还是忍不住去偷偷瞧周世嘉，看一眼就马上收回眼神，懊悔不已。
“和周世嘉比起来，我总不能太差劲呀。”她假装开玩笑地说出口，可她心里明白这的确是一个原因。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恩也没像以前那样叫上周世嘉一起。
如果她稍微认真一点儿，就能让所有的人都开心，那她何乐而不为？最高兴的大概是林越铭，这几天林恩的用心他看到了，还问她：“怎么忽然开窍了？”
连苏珩都看出了不对劲，打好饭坐下来之后，轻声问她：“你真的不是和周世嘉吵架了吗？”
她以前不肯好好学习，这几天被周世嘉逼着认真了几天，忽然发现学习好像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
林恩失笑，却忍不住想，可见他们之前的距离的确是太近了。
林恩“嗤”一声，却也笑起来。
近到让人会看不清。
她难得这么认真地对他说出谢谢这两个字，他有些意外，却笑了笑：“就当是付饭钱。”
“真的没有啦。”林恩差点儿都要发誓，“只是觉得他毕竟是男生嘛，现在又不是小时候了，总是一起玩会让别人误会的。”
周世嘉应了声，先回家，林恩又叫住他：“周世嘉，谢谢你啊。”
“这倒是啦。”许子心啃了一口大排，说话含糊，“以前我就老觉得你们不是普通朋友关系。”
最后一天等周世嘉讲完题，林恩留他吃晚饭：“今天我爸爸说会早回来，给我做好吃的！等下我叫你啊。”
几人吃好午饭就说好要去小卖部，只是都忘了带钱，只好回教室去拿。
不得不说，这几天比她之前一个月学到的东西还要多。
重新走出教室的时候，刚巧碰见吃饭回来的周世嘉。
等到假期结束，她不仅写完了作业，还把辅导书上的题都做到了正在学的地方，而周世嘉虽然盯得紧，但也把她做完的部分都替她看了一遍，还给讲了错题。
林恩只当没看到，想走自己的路，周世嘉却拉住了她：“等下，我有事情要问你。”
而林恩自找苦吃，什么话也没办法说，总不能半途而废让周世嘉看不起。
他表情严肃，许子心不敢惹他，见此慌忙拉着苏珩走远了。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场景便一直在重现，有一天林越铭回来得早，看林恩在做作业，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房子。
林恩走不了，也甩不掉他的手：“问什么？”
周世嘉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终于静下心来，这才打开自己带来的书看了起来。
走廊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都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做了两道题，见周世嘉没有半点儿要走的意思，她终于认命，把零食往旁边推了推，认真做起题来。
还是林恩率先忍不住，带着他走到了另一个学生不多的楼梯，终是甩开了他的手。
有人盯着，林恩吃得一点儿也不享受，总觉得被噎着了，她匆匆吃完就过来做题。
周世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问：“怎么突然住校了？”
周世嘉把书扔她脸上：“吃你的去吧。”
“我想住校就住校了啊，难道还要你同意吗？”林恩笑了声，“好，没有提前和你说，是我的错。”
林恩想了想，她点的是炸鸡排，冷了就不好吃了，冒着被骂的风险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先把外卖吃了？”还不忘再多问一句，“你真的不一起吃吗？是去年新开的店，你没吃过，但真的可好吃了。”
“是林叔叔要出差？”他问。
他暗叹一声，也没说什么：“你是先吃饭，还是先做题？”
她“噢”一声：“对啊，他出差一个月，又不放心我，所以还是住校方便点儿。”
周世嘉把离他最近的一本辅导书捡起来打开，刚好就是林恩做过的那本数学习题册，才做了两页，正确率……也就一半不到。
“还有我家。”他说。
她颠颠地跑过来，在他面前的地毯上坐下。
“我总不能在你家住一个月啊。”她说，“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她从前哪里怕过他，这会儿是因为有求于他，不然这辈子她都不会在他面前这么低眉顺眼。
周世嘉沉默了半晌，终是问：“你在生气？”
林恩低垂了头，回了个“噢”，也没有真的吃。
她“哈”一声笑出来，他无动于衷，她反而有些尴尬，收了笑：“什么叫我在生气？凭什么就说我在生气？”
“心领了。”周世嘉坐到沙发上，也没看她，“自己吃吧。”
“你这样不是生气？”他反问。
林恩“噢”了声，匆匆又跑出去，接过外卖，道了谢又付了钱，这才进来，连把外卖放在桌上的声音都刻意放轻了。想了想，自己总不好吃独食，她还问了句：“你饿吗？要不要一起吃点儿？我点得……挺多的。”
林恩抿唇。
她不敢动，周世嘉瞥她一眼：“不去拿吗？”
是，她在生气。
她简直希望这会儿地上能开条缝让她钻下去。
她是在生自己的气。
周世嘉还没来得及说话，敲门声又响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外卖员的喊声：“602的，外卖到了。”
而这种种的缘由，她无法和任何人说。
她嚼几口，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薯片吞下去，然后连忙跑上去，无力地解释：“那什么，我刚做题做累了，就休息了下。”
所以她只能更生自己的气。
周世嘉什么也没说，径直换了鞋子进屋，然后就看到了被她扔在地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辅导书和放在茶几上的零食。
林恩深呼吸：“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她甚至不敢再看他。
屋内传来让人无法忽视的电视剧对话声，她觉得尴尬，干脆笑了起来。
他许久都没有说话，再出声是问她：“宿舍还可以？”
她被吓得打了个嗝儿，想说话，却因为嘴里满满的东西说不清楚，她干脆选择闭嘴，默默抬手把嘴边的残渣偷偷擦掉。
她咧嘴，笑容依旧尴尬：“嗯，挺好的。”
林恩嘴里还塞满了薯片，脸颊鼓鼓的就像是松鼠，她开门，笑着伸出手，然后就看到了周世嘉站在门口。
其实啊，真的一点儿都不好。
她吃薯片吃得正欢，门铃响起来。她看了看时间，外卖也差不多该到了，连忙爬起来去开门。
林恩和他分开，还是去了小卖部，买了一支自己最喜欢的冰激凌。
她打了几个哈欠，越做题越觉得困，猛地将书合住，找出了一堆零食在茶几前，打开电视，还是先看会儿剧吧。
无意识地吃了一大半，突然发现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于是林恩又捧着辅导书回了家，决定做会儿题再找周世嘉，好不容易做了两页，她便开始觉得饿，翻出外卖单点了外卖，这才重新坐下来想做题。
她又吃了两口，到底扔进了垃圾桶。
林恩用力地点点头：“对啊，你看我都来找你了，可见我决心有多大了吧！”
不对，什么都不对。
他不答反问：“你真的想好好学？”
林恩和周世嘉的关系，就这么渐渐地淡了下来。
“哎？”林恩以为自己听错，“你的意思是？”
从以前一起上下学，总是在一处的朋友，变成了现在一周也说不上一句话。
林恩以为他已经拒绝，心底里暗哼一声，刚起身打算要走，却听到他说：“先把到目前为止课程的习题做完了再来找我。”
没有了上学路上的骑车比试，没有了晚上在阳台的偶遇，没有了时不时的两家聚餐。
周世嘉也没回她，把茶几上的辅导书一本本摞好，然后重新塞回了她的怀里。
对于林恩来说，有的只是宿舍里日渐严重的冷暴力。
“就是忽然想学了嘛。”林恩看他眼色，“你这么有奉献精神，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
还有杨诗妍温暖的陪伴。
他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就在前不久，她还十分霸气地宣称自己最讨厌学习，就想懒懒散散混日子。
杨诗妍因为赵鹤立与林恩的关系，和3班其他人的关系也都不错，可奇怪的是，唯独周世嘉，对待杨诗妍就像是对待陆维安，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色。
“怎么忽然想通了？”他再度拿起辅导书，随意翻看了两眼，然后看她。
那天晚自习，杨诗妍过来3班问林恩借数学课本，她自己的周末落在家里，9班和3班的数学课都是钱多多上的，所以从来都是排开的。
“你看，要不你辅导辅导我学习吧？”林恩说得小心，“苟富贵，勿相忘。你能分享点儿学习经验不？”
因为9班正好是钱多多的晚自习，杨诗妍怕被骂，就赶紧过来找林恩。
林恩既然来了就打算豁出去了，面子算什么，能吃吗？
林恩拿了出去给她，两个人在走廊里笑着说了两句。
“？”周世嘉看她。
等杨诗妍回去，林恩刚想回教室，却发现门口站着周世嘉。
林恩差点儿没拿起一本书扔他脸上，想想自己的来意，还是忍住，甚至还露出一个谄媚的笑：“那什么……你缺不缺学生？”
也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脸色不好。
周世嘉放下辅导书，抬头看向她：“你这是……让我帮你……卖废品？”
林恩顿了顿，搞不明白他这又是突然怎么了，不理他，从他身边走过想回教室。
但他们开学已经一个月了。
他却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他拽到了一旁。
周世嘉随手拿起一本看了看，一片空白，新得像是刚从书店买回来的。
林恩躲开他，往后退两步：“你干吗啊？”这大概是近半个月之内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是很多本辅导书。
“你和她很熟？”他问。
他无奈地摇摇头，关了门坐过去，刚问了句“干什么”，就看到她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被她摊在了茶几上。
林恩没听懂，刚想问什么，忽然又明白过来：“你说杨诗妍？她是我室友啊，和她不熟和你熟吗？”她揉了揉刚刚被他捏疼的地方，想走。
林恩进屋之后就特别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还冲他招招手：“你愣在那边干什么？”她倒是更像这家里的人。
他又叫住她：“离她远一点儿。”
周世嘉的母亲一样忙，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在。
林恩到底还是停住了步伐，深吸一口气，回身：“凭什么？她是我的室友，也是我的好朋友，你凭什么让我离她远一点儿？”
林越铭公司忙碌，即使放假依旧早出晚归，闲过头之后她又想到了自己那份惨不忍睹的月考成绩单，思来想去，她跑去敲了隔壁的门。
“她……”周世嘉似乎是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林恩原本就没几个朋友，一放假成天就是待在家里，也就和许子心约出去见了一次。
林恩咬唇，不想再和他多说哪怕一句话，转身离开。
十一很快就到了，许子心和林恩极力邀请苏珩留在N城，可苏珩因为家里的关系还是回了家。
做得好。
[1]
林恩对自己说，他们越来越像陌生人。
2012年7月22日，橙色暴雨预警持续发布，可周世嘉晚了一天，就是晚了一辈子。
这不就是她一直期盼的吗？
2012年7月22日，周世嘉比陆维安晚了一步到达北京。
可为什么，她那么难过？
2012年7月21日，特大暴雨袭击北京，死亡人数超过一百。
她讨厌那个不理解自己，随意对自己下命令的周世嘉。
2012年6月29日，神舟九号返回舱成功着陆。
她更讨厌她自己。
2012年3月5日，俄罗斯总理普京赢得2012年总统大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