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手,媳妇儿。”徐彧伸手拉住苏安希的手,搁嘴上亲了亲,十指紧扣,才不疾不徐的说:“是你的怎么都跑不掉,咱们加把劲儿,明年让咱孩子落地成不?”
苏安希不依,上手去掐徐彧的耳朵往下扯,“别跟我打马虎眼儿,说话。”
苏安希脸微红,偏头看向车窗外,“不成。”嘴角却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徐彧自知理亏,但笑不语。
崔之玥的墓地打一眼就能看得出时常有人来打理祭拜,而这个常来的人不用说也都能呼之欲出。
“那时候……”苏安希轻哼一声,继续:“那时候你跟我说过一句吗?”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淡定从容的徐承运,除了这个老痴心汉还能有谁?
徐彧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捏了捏苏安希的脸蛋,轻轻一笑:“那时候有这么深明大义咱孩子都上小学了。”
祭拜完,报了喜,准备离去之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手里抱着一束百合迎面而来,打量了四个人半响,最终将目光滞留在徐承运的身上。
苏安希恍然大悟,“难怪当年你要去卧底,我明白了。”
不多时,他们擦身而过。
“Ken的父亲。”
“等等。”身后是小姑娘清亮的声音。
“那他是怎么牺牲的?”
四人不明所以的纷纷转身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小姑娘。
徐彧云淡风轻的开口说:“听爸说是我这亲爸临走之前交代了,如果牺牲了,墓碑上什么都别写。”
小姑娘看向徐承运,问:“叔叔,您认识崔之玥崔老师吗?”
“怎么墓碑上什么都没有?”苏安希开口询问。
四人皆是一愣,徐承运往前走去,面向小姑娘,点点头,笑问:“小姑娘,你是?”
“嫁了人脸皮反而薄了。”徐彧勾唇瞥一眼苏安希,“有话就问。”
“我是崔老师当年助养的孤儿,后来我随养父母出了国,一直没回来,直到今年我有机会回来,想找到崔老师亲自谢谢她。”小姑娘笑脸蓦地暗淡,“可是,就在前不久我才得知原来崔老师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后来我打探到她葬在这里。”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路上,苏安希偏头瞧一眼徐彧,欲言又止。
徐承运却问:“小姑娘你有心了。”
徐彧的母亲崔之玥所在的墓地离这边不远,凑巧大家都在,商量着一同过去。
小姑娘摇摇头,“当年如果不是崔老师鼓励我,我想我可能也不在世上了。”
因为您,徐彧才会来到我的身边。
徐承运知道崔之玥有助养一些孤儿,她永远都是一个心灵良善的女人,可惜她却……
虽然我不认识您,可是我得谢谢您。
“对了。”没等徐承运说话,小姑娘便继续说了起来:“当年崔老师送我那本书里夹着一封信,上面的地址是渝江,我一直保存着,叔叔您认识徐承运这个人吗?”
苏安希勾唇浅笑,顺着徐彧的笑和口吻,说:“爸,我是苏安希,徐彧的妻子。”
徐承运一听,眼瞳蓦地一缩,连带着身后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敢打扰。
徐彧微微笑着,如悠扬的海风,他伸手牵住苏安希的手,顿了一顿,语气里带着郑重的介绍:“您的儿媳妇儿,苏安希。”
“我就是。”徐承运说着摸出自己的军官证递给小姑娘。
苏安希从包里拿出结婚证递给徐彧,见他展开结婚证,对无字碑说:“爸,这是我们的结婚证,我以前应该跟您说过,就是她……”
小姑娘确认无误,将军官证还给徐承运,水井又伸手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和一封信递给他,“其实刚才我看见您就觉得您跟照片上的人很像,我现在物归原主了。”
徐彧带领着苏安希上香,随即对她说:“结婚证。”
徐承运有些慎重的接过来,由衷的对小姑娘说了句:“谢谢。”
她是第一次来,有些不明所以,但在这儿也不太好问。
“那我去祭拜一下崔老师。”小姑娘说道。
苏安希侧眸看了眼墓碑,上面是一块什么都没刻的墓碑,没有照片,没有名字,空空如也。
“好。”徐承运点头应声。
徐彧点头,答:“是。”
徐承运目送小姑娘走到崔之玥的墓碑前,低眸看向手里的信件,信封早已泛黄,照片也残旧,而那里面的男人依然眉目俊朗,一袭军装英气逼人。
徐承运微微扬扬下巴,说:“给你们爸上柱香,把结婚证给他瞧瞧。”
他的手紧了紧,默默的将这薄薄的照片和信揣进衣服兜里。
苏安希也跟着喊了两声“爸”。
“走吧。”他说。
徐彧牵着苏安希走了过去,一一朝两人喊道:“爸。”
晚上徐来跟靳时川也回大院吃饭,结果到最后两个男人却在厨房里当起了伙夫,徐承运和苏执良在书房下棋,林青青旁观。
苏执良见两人来了,忙招手:“快过来。”
而苏安希和徐来两位少奶奶在客厅聊天。
来到烈士墓园,除了徐承运在,苏执良也在,两个年过半百却依然神采飞扬的男人均是一袭军装着身,长身而立于墓碑前。
徐来瞧着苏安希噗嗤一笑:“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大嫂了吧?”
苏安希单手揽着徐彧的窄腰,温婉的点头:“好。”
“嗯。”苏安希不卑不亢,还不忘调戏徐来:“来,叫一个听听。”
徐彧紧了紧搂着苏安希的手臂,笑着对她说:“去给咱们另一个爸报喜。”
俩姑娘谈天说地,最后说起了下午的事儿,因为徐来有跟苏安希说结婚前一夜,徐彧把一切都告诉她了,所以现在两人聊起那些往事也毫无顾忌和隐瞒。
苏安希见徐彧挂了电话,问:“怎么了?”
徐来一听,倒是好奇万分:“那我妈妈那封信到底写的什么?”
徐彧一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于是暗自一点头:“好。”
苏安希摇摇头:“不知道,爸收起来了,连自己都没看。”
徐承运“嗯”了一声,开口说道:“带着安希到烈士墓园来吧。”
“回头问问?”徐来瞧着苏安希。
徐彧笑着搂过苏安希往停车场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刚刚办好。”
“算了,爸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徐承运问:“办完了吗?”
苏安希徒然想起下午徐承运的神态,那种让人伤感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上一辈的爱情深刻的让她感到心酸。
他接通电话:“爸。”
“聊什么呢?”
一走出民政局电话就来了,徐彧一看是父亲徐承运。
俩男人从厨房出来,来到客厅,各找各的媳妇儿。
最终,还是被苏安希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包包里。
徐来笑着看向身边的靳时川,笑的婉约:“聊什么时候能吃饭,宝宝肚子饿了。”
拿到红本本时,两个向来对人对事都淡而处之的人却意外地紧张了,捏着这俩烫手红山芋不知道往哪儿塞。
靳时川摸摸徐来的肚子,问:“是大宝宝还是小宝宝?”
徐彧和苏安希又不想搞特殊,于是拿了号慢慢排队,等待的时间虽然长了一点儿,不过过程却很是顺利。
“都饿。”
果然都是翻了老黄历,领证这天的人忒多了点儿。
苏安希啧啧两声,学着旁边两人的模样故作娇嗔的看向徐彧:“大宝宝肚子饿了。”
妈您当初的顽固不化和坚持己见呢?
徐彧揽着苏安希的肩膀,勾唇一笑,却不按套路出牌:“那这位大宝宝什么时候也学我妹子那样,给我个叫小宝宝的机会。”
苏安希一听这溜溜喊妈的徐彧一脸的淡然,再瞧一眼被女婿喊妈的林青青,笑的这么开心?
苏安希本来依偎在徐彧肩上,一听他这么说,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伸手拍了他一下,站起身来,说:“我去叫爸妈们吃饭。”
徐彧附和:“对,妈你开心就好。”
客厅三人望着苏安希走远的身影,倒是相视一笑。
苏安希:“真没意见,妈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靳时川:“大哥你这路漫漫啊!”
林青青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这是你们的婚事,没意见?”
徐来补刀:“其修远兮……”
徐彧和苏安希默契的摇摇头,异口同声:“没意见。”
徐彧呵呵一笑,往沙发背上一靠,漫不经心的瞥一眼那两人:“对了,平安那犬小子最近精神如何。”
林青青见两小的在咬耳根子,不由得轻咳一声,问:“你俩有什么意见不?”
果然,此话一出,本是看笑话的某两位瞬间变了一副讨好的嘴脸。
而他也对此甚感宽慰,至少如今要进苏安希的房间,可以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再也不用爬窗了。
两队小夫妻今夜都住大院,饭后四人刚好凑一桌麻将,而三位长辈则在客厅看电视聊天。
是以,这让徐彧一度认为他这丈母娘可能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师承川剧名师。
夜深人静,苏执良和林青青回去了,麻将也在徐承运的严厉制止下结束了。
那慈母般的笑容,嘘寒问暖,照顾周到,哪还有当初那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各回个屋,各找各老公老婆。
自从徐彧调回来,林青青对徐彧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而且一天比一天好。
而此刻,徐承运立于窗前,双手负于身后,手指捏着那张被展开的信纸。
徐彧点头,“深有体会。”
光影斑驳,打在他被岁月惊扰的脸上,眼角浸润着泪水的痕迹。
苏安希用手肘撞撞徐彧,凑他耳边跟他耳语:“你觉没觉着我妈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一阵风吹来,手上的信纸翘起了一角,最后一行字被灯光照亮。
此时此刻,苏安希和徐彧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三人滔滔不绝的商量着接下来一系列的结婚事宜,皆是插不进话来。
那一行白纸黑字写着:徐承运,等我回来,我们重新开始。
苏安希和徐彧的结婚报告政审一下来,双方大家长们就开始翻黄历查日子让俩小的去民政局领证。
良久,徐承运望着天际最亮的那颗星辰,语带沧桑,喃喃自语:“可你终究还是没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