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有时咽了口唾沫，愣是无从反应。
他那声音温柔得能滴水。
他还变本加厉，将她额角碎发拨至耳后。
陆觐然随即出声，她已经不能用惊吓来形容，简直惊恐，“怎么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终于吓得钟有时连退三步。
钟有时吓一跳，嘴都被他捧成O字型了。
陆觐然却看一眼她身后方向，继而耸耸肩：“他刚看见我俩了，以后不敢再动你了。”
钟有时刚要出声，他就捧起了她的脸。
陆觐然这口中的“他”……
“你……”
钟有时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走廊里已经没了第三人的踪影。
钟有时真是瞬间就忘掉了之前那点矫情的小情绪，只顾着瞪眼看着眼前的陆觐然。
“别看了，他已经从另一边通道走了。”
只是不料她刚绕过拐角没多久，就碰上了今晚的第二个没想到。
陆觐然这话说得——
毕竟身后那个男人，矫情点说，她也是爱了整个青春的。
不会刚才她和萧岸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吧？
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给自己打气，就是觉得脚下略沉重，她不跟自己喊话点什么，怕是要走得艰难了。
那可就尴尬了。
她一边走一边告诉自己，钟有时，你做得很好，倍儿有面子……
钟有时张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倒是陆觐然先开口替她说了：“没错，我听见了。”
钟有时走了，他没有再设法拦她。
不过他明显为了安慰她受惊的小心灵，又特地补了一句：“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早就猜到你俩的关系了。”
“我现在就明摆着告诉你，老子不乐意。”
钟有时瞬间欲哭无泪。这那是安慰？这明明是火上浇油。
“……”
“你真录音了？”
手腕被他箍得一圈红，钟有时动一动手腕，扯着筋还挺疼。但她此刻的皱眉不仅因为疼，更因为她开始对当年这个爱得令她没了自我的男人，心生了鄙视：“萧岸，如今你功成名了就想回头跟我‘叙旧’，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钟有时听他这么问，才勉强从满腔的欲哭无泪中回过神来。她掏出手机，点开那则显示长达20秒的录音。
这回，钟有时终于毫不费力就挣脱了他的手。
陆觐然都已经准备洗耳恭听了，却是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着，反而眉头一点一点地蹙了起来。
“……”
这是一段长达20秒的空录音。
“……”
钟有时早知道会迎来他疑问的目光了，等他真的看向她，她只是无谓地耸了耸肩：“我糊弄他的。他逮着我深情告白的时候我都快吓尿了，哪还有工夫偷录音？”
钟有时举着手机，笑容怎能不得意：“徐子期那种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的人，要是让她知道你当年竟然让她当了小三、你现在还在骚扰我，恐怕你的好日子就此到头了。”
陆觐然算是明白了：“所以等你反应过来之后就随便录了一段空录音，就为了吓退他？”
如果当年的她会因为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而哭得肝肠寸断，那如今的她，那一点点的心痛，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大的反应。
他眉头都还没解开，钟有时已经得意地不行了，作势一甩发：“我咋这么聪明呢？简直拿我自己没办法。”
她始终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真是……他夸她了么，这么快尾巴就快翘到天上去了……
直到这一刻，钟有时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点的……心痛。
陆觐然眼底分明藏着笑意，却作势无奈摇头：“以后你别叫小脏辫了。小骗子这个外号明显更适合你。”
只是说得好听。
此话一出，钟有时甩发都甩得不风.骚了。
他怎么会为她不顾一切？
觑他一眼，把手机收回。
所以……他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手机却在这时一震。
他的目光开始闪烁了。
钟有时点开一看，是参赛群在呼叫她：“发布会流程快开始了，你人呢？”
“徐子期还不知道当年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没跟我断吧。你再来烦我，我就把录音发给徐子期。”
钟有时当即脚下就慌了，举步向前的同时只来得及回头对还站在原地的陆觐然说一句：“姐马上要登场了，到时候记得给我最热烈的掌声。Mua~”
此话一出，萧岸目光猛地一滞。
不成想她刚把飞吻飞出去，就被他一把拉住手抓了回来。
“你刚刚说的话，我可录下来了。”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被人跟风筝似的拉来拉去了，钟有时刚要抱怨，擡头却差点陷进他的眸光里。
等她最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举到萧岸面前时，手机屏幕已切到了录音页面。
其实他的眸光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擡手帮她抹掉嘴角溢出的口红。
她还自由的那只手伸进口袋。
随后就放开了她：“好了，现在够美了，走吧。”
依旧不放她走的意思呗……可钟有时连和他多待一秒的念头都没有。
钟有时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手机又响，催促她的脚先神志一步，转眼已急不可耐地跑远。
钟有时能感觉到他的手一点一点放松了，可她刚要趁势挣脱出手腕，他却条件反射一般倏忽收紧。
直到回到席位上，入座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
自然也就没忍住嘲讽：“萧岸，当年明明是你对不起我，凭什么现在搞得一副好像你才是弱者的样子？”
方才她的心跳陡然漏跳一拍，是因为他第一次夸她美……吗？
他眼底陡生的落寞看得钟有时很不是滋味，仿佛人的骄傲一下被打碎，那七零八落的样子——可与其说要心疼他，钟有时更想心疼自己。
发布会作为慈善之夜的尾声，并没有预想中的轰动，毕竟媒体都是来看明星的，顺带报道一下设计师大赛、给个分页头条，已经是给时尚风行最大的面子。
这一盆冷水浇得那叫一个措手不及，萧岸眼里闪烁着的近似火光的东西扑地就灭了。
所有参赛者都颇为落寞，只有钟有时，一边离场一边发微信，竟然全程带笑——
她还是那样瞪着眼睛看他，却是瞬间皱起了眉头：“你有病吧！”
“没吃饱。”
她……的世界里前行。
“这种场合别想着吃饱。”
刚松了口气的萧岸顷刻间再度紧绷如弦，仿佛在等着宣判，他是即将迎接新生，还是继续在没有温度没有波澜没有……
“你说话怎么这么文绉绉？就直说你也没吃饱不就得了？”
那么近的距离里，他不会错过她哪怕是眼尾的一丝不平静。
“……”
萧岸也在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撸串去？”
钟有时读不懂他的笑容，她宁愿自己也听不懂他的话，可那短短的一秒间，她伪装不出任何适合的表情，只是瞪着眼诧异地看着他。
“……”
仿佛压抑了多年的秘密终于和盘托出，萧岸眼里原本的紧绷瞬间就散了，他甚至笑了一下。
“哎算了，你那破肠胃……”
“我们从头来过。”他说。
钟有时损他一番之后，满意地收起手机。
钟有时要挣脱他的钳制也挺难的，不过她发了狠，低头就往他虎口上咬，萧岸也知道她有颗尖锐的虎牙，当年小打小闹的时候也不是没被她咬的连连讨饶。可他以为现在的状况还能和当年一样，只要他哄着她说对不起，一切就能推翻来过？钟有时真没想过他会这么天真，他的虎口都已经见血了却还是不放，反而她的牙尖分明感觉到他又绷紧了肌肉，好像此时此刻成功困住了她，就能真的一辈子困住她似的。
直到出了会场，所有人都已经上了节目组的大巴车，钟有时也正要跟过去，她的手机却又响了。
原来改口那么难。他声音几乎是带着颤了。
她摸出来一看——
“钟有时……”
“走，撸串去。”
她跟他在一起时就留着那标志性的脏辫。现在她再用这头长发告诉他，她已经推翻重来。
走，撸串去？
“打住。跟谁喊话呢你？谁是小脏辫？我可不是。”
陆觐然竟然回她这个？
萧岸却不知道哪跟筋搭错了，不仅不放反而收得更紧，眼里有一瞬的挣扎：“小脏辫，我……”
不要命啦？
钟有时扭了扭手腕，示意他放开她。
钟有时刚要敲字回去，却听身后不远处“嘀”的一声车喇叭响。
他虽然片刻前都还没发现她，但很明显对于她的出现，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是她现在这副样子令他微微一蹙眉：“你怎么留长发了？”
钟有时循声回头看去。
钟有时一惊，对上的正是萧岸的脸。
那不就是陆觐然的车么？
可刚要绕回拐角就被人一把抓住。
车灯有些晃眼，可钟有时偏就一眼便认出，车灯后的那抹坐在驾驶座上的剪影是谁。
钟有时刚走过拐角就发现了他，而他全程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短短不到十步的距离他都没瞧见她。不是钟有时犯怂，是真的不想看见她，愣是把尿意憋了回去，调头往回走。
大巴车上的人就这么看着这女人一个调头，脚步欢快地朝远处跑了过去。
萧岸刚从吸烟室里出来，脸上的神情甚是落寞。
离队离得如此明目张胆，搞什么鬼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