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栋楼总共所少人住？”
“嗯……快五年了吧。”刘琴想想，回答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刘琴笑道：“是不是听说过什么传闻啊？”
“不累，刘姐，这栋房子你住多久了？”
见许千川认认真真的洗菜切菜，刘琴不好意思再打扰她，索性自言自语道：“本来这栋房子住着六家人，后来一楼两家人发生争执，死了个人，于是两家就都搬走了。然后，二楼的老人哮喘犯病，也死掉了，现在住着的应该是他的老伴。咱们对门是一个大叔，天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去巷口的网吧打游戏。”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就这样吧。总之谢啦，帮我打扫的这么干净，一定累坏了吧？”
她听得毛骨悚然，一片白菜叶没拿稳掉在地上。
“我知道啊，我是来跟你一起去打工的。陪酒陪唱，我都知道。只是我想为你做些什么，刘姐，你别往心里去。如果你不喜欢，我立刻把房间恢复原状。”许千川小心的说。
刘琴咂舌，推开她说：“小孩，还是我来做饭吧，你去一边待着去。”
“不。”刘琴抬手阻止她说话，“我的意思是，我让你住下，不是让你来干这些事情的。”
许千川没有地方可去，就干脆蹲在炉子面前帮忙赛柴火。
许千川洗菜，有些无辜的抬起头，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眨巴几下：“我觉得太脏了，就随手扫到干净了。刘姐，不可以吗？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很简单的一个菜，白菜炖肉，虽然只有一两块碎肉在碗中飘着。许千川不挑剔，拿起半块馒头啃起来。
许千川从她手中取走白菜，准备做饭。刘琴定了定神，在她身旁，略带指责的说：“谁让你打扫了？”
刘琴想到俩人昨晚的对话，一只脚踩上板凳，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痞里痞气的问道：“小贱人，你为什么想要变成熟？”
快到中午时，刘琴提着一颗白菜回家。她刚进门，就震惊的有些结巴。眼珠子左右上下转动，她只是出去几个小时而已，房间从肮脏不堪改头换面，哪里都变得一尘不染。
她眨眨眼，说：“因为我讨厌现在的自己。”
休息够了继续打扫卫生，把毫无规律的东西全部摆放整齐。
她讨厌自己天真善良的内心，更厌烦自己什么都不懂纯真的本质。这些东西，她都不想要，总是被景荀之说自己不成熟。所以她讨厌现在的自己，所以她想要便成熟，变成一个可以不需要依靠别人独当一面的人。
许千川累的时候，就趴在窗台上仰起头看天空。湛蓝的天被乱七八糟的黑色电线分划破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就如同她乱腾腾的心情，找不到规律，零零碎碎。
“为什么？”刘琴以为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呢，没想到也有很深的心事啊。
这里非常落后，连晒衣服都需要隔空支架。幸好对面的楼房早已人去楼空，什么住户都没有，免去了没必要的麻烦。
“刘姐，”她放下馒头，垂眸道：“其实我以前是流浪乞丐，就在半年前，我被位好心人收留了。”
擦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彻底把卧室和客厅打扫出来。她又将刘琴堆放在盆中的所有衣物洗干净，然后一个个撑起来挂在竹竿上，艰难的顺着窗台搭到楼房对面的窗台上。
刘琴慢悠悠的嚼着饭，听她继续讲。
刘琴平时工作忙碌，根本没有时间打扫房间。有些年头的过时花纹瓷砖上，很多黑色抹不掉的脏东西。许千川找到一块破布，在水管下洗干净，弯下腰一点点用手擦地。
“但是因为一件误会，我被赶出来了。”
许千川重新回到房间，环顾四周。连台电视都没有，唯一能够接收外界消息的东西，是一台接近二十多年的老收音机。
“哦，怪不得你晕倒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那么值钱，一件上衣得五六百块钱吧？”
楼墙壁很悲壮，坑坑洼洼。一楼两家住户的铁门上布满灰色尘土，想必已经很多年没有住过人了。二楼有一家的门是木头门，大约有住户，隔壁同样是被大锁封锁着的状态。再就是她和刘琴居住的三楼，对门似乎也有人在住，门口被打扫的很干净。
她倒是不懂什么衣服的牌子，于是说：“我也不清楚，是那位好心人买给我的。”
许千川走出楼房，差点被枯萎的爬山虎绊倒，她抬头一看，整栋楼凄凉的毫无生气。要不是她从这里走出来，还真以为这儿就是一栋早已废旧十几年的危楼。
“那，是因为什么样的误会你被这位好心人扫地出门了？”刘琴忍不住问，见她又默不作声，整像个闷葫芦。只好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咱们继续吃饭。”
只有一室一厅，每一层的厕所和浴室建在楼道，是和邻居两家公用。贴满小广告，涂满涂鸦的楼道到处泛着潮湿发霉的味道。
“不，”刘琴都已经把自己以前的事情告诉她了，她也应该和刘琴说说自己的事情，好让彼此都更加了解对方。许千川继续说：“我暂时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释这个误会，但是那个家我总归是回不去了。”
许千川吃饱，昨天夜里，屋内黑灯瞎火什么都没有看清。早晨阳光升起，她才得以好好看清楚这栋房子。
“原来是这样呀，没关系。小贱人，你跟着姑奶奶我，保证你天天有钱拿！”刘琴拍拍胸脯，笑道。
说完，刘琴穿上送牛奶的衣服急匆匆出了门。
许千川不傻，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藏在床下的一张存折，上面有好几个零，是一笔不小的存款。
刘琴见她睡醒，催促着说：“洗手台下边有碗，早餐你自己盛吧，我赶车出门上班先走一步。”
“刘姐，你看起来不像是没钱的人，为什么要住条件这么差劲的房子？”
许千川肚子很给面子的咕噜噜叫了两声，冬季阳光温暖的穿透玻璃窗照在被子上，暖融融的。不像夏天的光很刺眼，是那种柔和的光，她把冰凉的小手放在阳光下，慢慢就暖和了。
“我啊，我想等存够了钱自己买套房子住。现在那点存款，只够付首付呢！”她傻傻的笑，谈起未来，刘琴脸上满是灿烂和对将来生活的向往。
一大早就听见锅碗瓢盆的声音，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刘琴正在煎蛋。炉灶台上挂着新买来的豆浆和油条，热腾腾香气扑鼻。
下午四点，是夜店员工准备上班的时间。
许千川蒙住头，眼泪又不争气的浸湿了头发。她吸吸鼻子，在被窝里一抽一抽的哭着。直到天微微亮，才熟睡。
刘琴给许千川化妆，特意涂浓厚的紫色眼影，遮盖住她纯真的脸庞。一个精致的妆容完成，搭配漏脐性格吊带衫，迷你牛仔短裤和十二厘米高跟鞋，丝毫看不出来她原本的年纪只有十六岁。
景荀之现在应该和安容雪睡在一起吧，他很会照顾人，心思缜密细腻。安容雪性格温文儒雅，跟他那么相配。不像自己，一天到晚只会给他惹麻烦。在他眼里，安容雪才是最好的女人吧？
浓密纤细的睫毛，如蝴蝶羽翼一般扇动。她黑色的眸子里充满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神情，像久经感情折磨摧残后沉落世俗的风尘女。
因为很冷，就算有被子也感受到地面凉凉的。许千川下意识裹着被子往暖炉的方向靠近，她听着外面呼啸不停的狂风。
许千川花费几十分钟才从三楼走到一楼，那双高跟鞋穿在她脚上虽然很好看，走路却非常困难。
刘琴卸妆的样子很憔悴，就像摘掉层面具一样。连笑容也失去了，她迅速关掉床头灯，不想让许千川看到自己素颜的样子。
刘琴教她正确的走姿，挺胸抬头，走路必须有自信。还要转动开腰肢，学会扭屁股，甩头发。
刘琴大大咧咧的性格就像仙人球，似乎到哪儿都能吃得开。看起来很快乐，生活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她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她是别无选择的强装笑颜。
许千川很聪明，一学就会。走了几十分钟，快要到达酒吧的时候，她的脚也已经完全熟悉了高跟鞋。不再东倒西歪，更不需要扶着什么东西才能走路了。
是啊，这个世界就是对女人很不公平。即使你多么努力的生活，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感到孤独。会情绪化，会难过，会想要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刘琴牵着她来到酒吧后台，找店长。店长是个肥肥胖胖的中年男人，看许千川时的眼神色眯眯的。
刘琴这样一位看似十分坚强的女子，没想到也有柔弱的一面。
“店长，这是我拉来的新人。目前跟我住在一起，她想来打工。您看姿色可以吗？”
许千川无意间发现她的手掌内部有几个烟疤，大约是对生活失去希望时所做出来的举动吧。
店长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就给许千川分配上任务：“派她去陪酒！这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刘琴说着说着，越来越伤感。她一边卸妆一边抽烟，满满的烟灰缸里全是烟头。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继续堆放烟头，她就干脆灭掉火星扔到地上。
“我叫许……”
她又何尝不是呢，为了生存，起初利用景荀之。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把自己葬送苦海，现如今爬都爬不上来。
刘琴握住她的手藏在背后稍稍用力，笑容满面的对店长说道。“叫她小川就可以。”
“为能生存下去，我搬过转头，卖过鞋子，耍过杂技。不论什么样的活，只要给钱，能让我吃上一口饭我就去干。不论多苦多累，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挺过去。小贱人，我告诉你，生活啊远远要比你想象的复杂多。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定是没干过什么粗活吧？唉，人和人的命，怎么就反差这么大呢！”刘琴感叹着命运的不公平，全然没有注意到许千川此刻落寞无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