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她纤细的小手握着粗大的方向盘,很平稳的开在马路上。
半路上,兴许是路灯晃到了眼睛。景荀之半眯着双目,瞧见驾驶座上的人影不像是谢轩乔。沙哑着喉咙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
景荀之揉捏着太阳穴,哼了一声闭上眼睛脑袋歪歪的靠在座位上。
她只好启动车子,回头望了望已经睡过去的景荀之,开车。
到了家,她艰难的架着他回卧室。
许千川重新下车,张开嘴刚想喊住谢轩乔让他上车,可以顺便把他也送回家。就见谢轩乔已经挥手打上计程车,钻了进去。
打开卧室的灯,景荀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用胳膊去挡光线,薄唇抿着,似乎在隐忍痛苦。
她打开车门,将车钥匙插进去。转头看向走远的谢轩乔,步伐不稳,明显也已不胜酒力。
许千川将他扶到大床上,准备离开。他喘着粗气,艰难的恳请她留下来。
“晚安。”
她只好如坐针毡一般坐在床边,等下一句话。
谢轩乔顿觉她是个冷血的女人,再多说也只是对牛弹琴。于是摆摆手,道:“那我就先不打扰您跟景律师的新婚生活了,晚安。”
景荀之捂着胃,疼的额角渗出细汗。他揉着肚子,薄唇逐渐失去血色。
可惜,她神情淡然,什么变化都没有。
“……帮我把抽屉里的药拿出来……”
他望着许千川的脸,希望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能够看到她一丝丝内疚的表情。
她照做,接着灯光看清楚上面写的药名,奇怪的问:“胃药?”
“你不知道,当你离开他之后,那两年他是怎么度过的。”谢轩乔顿了顿,说道:“他再也没有笑过,几乎每天都把工作往自己身上揽,天天加班。饮食不规律,作息颠倒,有时候甚至一天只睡三个小时。”
“……水。”
许千川垂下眼眸,眉毛微微颤动。嘴角带着倦意,她轻轻咬住下嘴唇,半晌说:“嗯,我知道了。”
她递给他药,端来一杯温水,疑惑的拧起眉头。
“景太太,相信您现在对待景律师已经不是十六岁时那般态度了。我希望您能理智的对待自己的终身大事,婚姻幸福还是不幸福,全部在您的一念之间。景律师曾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他也是普通的男人。忍耐力是有限的,如果您这次回来,还是像之前那样折磨他。我们这群做朋友的,一定会想尽办法劝他再次离开你。”
“你什么时候得了胃病?”
许千川耸耸肩,靠在车门上,过膝的墨绿色长裙随风摇晃。
景荀之将药塞进嘴里,喝水,仰头。几分钟后,这才感到舒服些。他放下杯子,无奈的笑道:“人老了,得什么病都不奇怪。”
“不,我们还是捋清楚这层关系吧!”他执意说:“景……太太。”
他一向是个注意养生饮食的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患上胃病?
虽然这都是他的猜测。
许千川想起谢轩乔说过的话,才意识到,他这两年也并不好过。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分开之后,会哭会难过。
在他眼中,许千川现在是抛开景荀之两年不闻不问的女人。所以,不管往后她表现的多么爱景荀之,谢轩乔也还是认为她只是有利可图。倘若景荀之没有了钱,或者不再年轻,她依然会跑掉。
许千川出神中,景荀之躺下,咳嗽几声,笑道:“怎么,是不是已经开始嫌弃我老了?”
谢轩乔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脑海中努力搜索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女孩子的所有优点,结果寥寥无几。
“没有。”她淡淡的说,端起透明水杯,说:“我再去帮你盛杯温水。”
她立即摆摆手,道:“原先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我才不想做什么景太太。”
她转身的时候,他立刻起身抱住她纤细的腰肢,恳求道:“……别去。”
他思路清晰的说:“小千川,我还能这么叫你吗?还是……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景太太,或者……嫂子……”
她尴尬的站在原地,转身也不是,放水杯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办。
两个人站在车外说话,夜风凉爽的飒飒吹来,让谢轩乔酒醒大半。
“好,我不去,可不可以先让我去洗个澡?”
谢轩乔点点头,把车钥匙塞进她的手里。但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合上了驾驶座的门。
就算她今晚一滴酒未沾,但浑身还是有股子酒精味儿。
他困惑的望着她,许千川补充道:“我来开车。”
“嗯。”
谢轩乔从他口袋中掏出车钥匙,刚想坐上驾驶座,许千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你也喝酒了。”
他嘴上答应着,根本没有放开她。
景荀之喝的有些醉意朦胧,他被谢轩乔搀扶着躺进路虎后车厢。
景荀之闭着眼睛,衬衫的领口敞开一大片,裸露着结实的胸肌。
这顿饭吃完,她觉得自己能掉三斤。
在许千川的眼里,他一直都是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从未见过他这般落寞,也从未预料到他会得上胃病。
她知道,所以她在一旁也只是微微而笑,什么都没有说。
有点可怜。
三个男人有说有笑,酒杯交加。每当凌萧寒和谢轩乔问起关于许千川的问题时,他不是扯开话题就是莞尔一笑。根本不会正面回答,他这么做,大概都是为了保全她的名誉和清白。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贴近景荀之,揪住他的衣领对准嘴唇猝然的吻下去。
他只是但笑不语,并未回答。
薄凉的嘴唇,不可思议的柔软,就像在品尝一块甜甜的柔软棉花糖。情到深处,景荀之个子又高又重,轻易就将她压住。
“两……”谢轩乔举起红酒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开口道:“景律师,我认为你有必要跟我们从实招来。”
许千川立刻后悔,扑腾着四肢,像落入河水的不会游泳的小鸭子。
“两岁。”
景荀之眯起眼睛,调整呼吸,隐隐带着欲望贴近她的耳边说:“……你刚才不应该吻我。”
“等一下啊,有点乱,让我们捋一捋。所以你们有孩子了,但是还没有举办婚礼对吧?孩子多大了?”凌萧寒揉着太阳穴,僵硬的问道。
她的确后悔了,这样搞得好像自己妥协了似的。
景荀之嘴角微弯,笑意甚浓:“孩子的。”
清晨明媚的阳光迸射进来,许千川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疼的像散架了似的。
第一杯酒下肚,凌萧寒问出了谢轩乔最关心的问题:“这两个多余的户口本是什么鬼?”
身体遍布粉色齿痕,像是从沼泽中爬出来的水怪。
谢轩乔自认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这个人哪里有好,就是对待感情很迟钝,情商底。加上跟许千川交往过三年,似乎情商更被对方拉低了一些。
她掀开被子,发现身上这套内衣内裤不是昨晚穿的那一身。大概是景荀之趁她睡着之后,擅自换掉了。身下的床单带着清新的洗衣粉味道,大概也是新的。
他们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往后日子那么长,景荀之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回忆起昨晚畅快淋漓又少儿不宜的种种画面,她为自己感到羞耻。
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祝福语总觉得有点违背良心的错觉。
白皙的小手抚摸到肚子上那条丑陋的刀疤,这是生景怀景念时,剖腹产的伤口。如今已经逐渐变淡,但仔细一看还是很明显。
谢轩乔嘴角抽了抽,只好也跟着举起酒杯简单潦草说了几句祝福语。
她的身体恢复很快,所以当时也没感到多么痛苦。疼也就那么半个多月,过后就接着活蹦乱跳了。
说罢,他拿起她面前的高脚杯,站起身跟凌萧寒碰杯。
周围都没有景荀之的身影,她习惯性光脚下床。就发现他为自己摆好了的拖鞋,整整齐齐的被放在地毯上。
他瞥向她,提醒道:“你不能喝酒。”
她把小脚伸进去,起床梳洗。
许千川刚想端起面前的红酒,被景荀之立刻挡掉。
从楼下飘来隐隐约约的饭菜香,透过气味能够闻出来似乎是糖醋小排。
凌萧寒端起酒杯,笑呵呵的说:“来,让我先来祝福这对新人,幸福美满。”
她照着镜子,发现脖子上的吻痕清晰可见。用毛巾热敷都不管用,只好找到一贴创可贴贴上,盖住那令人害羞的图案。
“景律师,您这婚结的很莫名其妙啊。”谢轩乔拍了拍脑门,努力消化目前的状况。
吃饭时,景荀之盯着她的脖子,奇怪的问:“你受伤了?”
他们的感情,在任何人眼中本就不可能会有结果。她离开景荀之,想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吧。
她咬一口糖醋小排,自然地说:“是啊,被猪拱了。”
凌萧寒和谢轩乔的表情许千川这辈子忘不了,他们看着自己时的眼神。有惊讶和不可思议,以及出乎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