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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问题是他太佛系

 Aggie有点失望,整个人又往沙发深处陷了进去,“那还有什么,吴浩家庭优越,父母一个公务员一个事业单位,家里有车有房,自己硕士留学归来,人长得高大帅气,那眼神单纯得一看就没什么花花肠子,只要不是gay,妥妥地理想结婚对象啊。”她停了停,又神色暧昧地补充道,“是gay也行,正方太太跟男小三也能找到相处之道的,毕竟他跟你啪啪啪的时候也毫无障碍不是么?”

 我报之以白眼,立马否定,“不是,他很热情……蛮好的。”

“你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我对她浮想联翩的臆想报之以更大的白眼。

 “嗯?”Aggie精心修剪的眉毛纠在了一起,双眼却燃气熠熠的八卦之火,她迅速将吴浩的个人条件在脑中筛了一遍,颇有把握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是不是那个不行?”

“傻妹妹,那你究竟在犹豫什么?”Aggie见我像是真有心事,便不再寻开心,口吻也换上了温和大姐姐式。

 “结婚嘛……”我拎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有些迟疑地说,“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结婚。感情和婚姻并不能完全划上等号,对胃的男人真的能跟你一起过好日后平淡的日子,标准究竟在什么?”

 “他,”我仔细想了想,搜尽了肚子里的词汇,终于寻到了一个网络词汇,“他太佛系了。”

 “什么时候准备结婚?谈恋爱可千万不能谈太久,不然两个人沉浸在目前的关系里,再往前走可就困难了。”Aggie秒变身催婚大妈,露出一副孜孜于挖人隐私的嘴脸。

 “佛系?”估计这个词意当真过于深奥,Aggie有一愣的懵晕,继而胡乱说到,“这算什么……我也佛系啊,你看,我对工作凑合就行,对感情,来了就好好谈,没遇到,就消极等待。世间万物冥冥中皆有定数,强求不来的。佛系,这可是个好词。”

 提到吴浩,我心里漾起一阵暖意,勾起了嘴角的微笑,道:“还不错,他这周去苏州了,下周回来吧。”吴浩是一名培训机构的英语教师,29岁,父母是特区建设的第一批人,他便是标准的深二代,在深圳读完中学后,又去英国读了本科和硕士。

 我静静地看她胡扯完,“并不是的。首先你一点儿都不佛系,你对工作无所谓,是因为你早在深圳有一套大房子,老家又置业了一套,每月月租早就超过了工资。你目前的生活重心在解决个人问题,所以对工作才得过且过。你在感情上更不佛系,反而相当进去,朋友聚会逢约必到,相亲节目更是周周有安排。每个相处的对象你都认真挖掘他们作为婚姻另一半的可能性,虽然目前为止还未成功,但这积极的进取心,完全是佛系的反义词。随缘而遇,对你而言是一种面对失望的乐观态度,跟我说的佛系完全不一样。”

 Aggie又抿了一口红酒,颇有一副怨妇的口吻说:“所以说,结婚真该趁早,拖到我这个年纪,好的攀不上,差的咽不下,当真是左右为难,好像怎么选都是错。”她瞥了瞥我,道,“你最近跟吴浩怎样了?”

Aggie竖起来大拇指,赞道:“精辟!逻辑严谨!夸得我身心舒坦,居然脸都没红。不愧是靠嘴皮子的大状,那么刘大律师,请你为我解释一下你家吴浩兄弟的佛系究竟是怎么样子的?”

我笑笑,她的话逻辑上很正确,可空洞地讨论感情问题,终归只是两个无聊的女人打发时间的话题,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更何况,在感情这个话题上,无论理论还是实践,我都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感情问题绝对是一个当局者迷的事,提到吴浩,我的逻辑和智商好像统统失灵了一般,“我也说不上来,他总是有一副无所谓的心态,好像害怕失败,同时也害怕成功。我之前以为是因为他在英国生活了太多年,价值观西化的问题,可又不像。打个比方说吧,他在英国本科和硕士念的都是工程设计,这个专业,以目前的市场来说,年薪都是30万起步的。可他留学回来,偏偏去教了英文。我以为他是专业没学好,可看过他在英国的成绩单,虽不是出类拔萃,但混个中上也是没有问题的。当然,这只是一个例子,还有其它类似的情况,让我觉得,他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习惯往压力最小的方向努力。获得那种没有压力的、简单的快乐。“

 “幼稚!”Aggie对我的话完全不屑一顾,“姐姐我33了,还走单纯无知的处女路线、每天给人煲汤带早饭呀,这条路要是走得通,我最终不是找了个白痴,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儿子。”

 Aggie想了想,说道:“或者他就是这种田园式的生活。出身于经济条件优渥家庭的孩子是不容易体会到生活的压力的。”

 我对Aggie所说的,深以为然。感情太丰富的女人,确实有这么个烦恼。我点点头,回头看她,一瓶红酒呼啦啦已被她喝下去三分之一,白嫩的鹅蛋脸也泛起微醺,衣服包裹得虽然整齐,但一双又白又嫩的大长腿完全袒露在外面,妩媚极致。“或者你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太性感的打扮更容易招来种马,而不是居家男。”我斟酌着措辞,小心地提醒她。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是啊,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不确定,他的这种田园诗般的生活观对于未来我们的婚姻,意味着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我现在觉得自己跟尝百草的神农一般,视力所及范围内的各种类型的草叶、草根都放在嘴里嚼过一遍了,中毒数次、苦涩数次,好不容易有两根甘之如饴的,竟然死活咽不下去。再让我试,我担保从第一面起,我就能知道他是哪一类人,我们会在什么时候牵手,什么时候接吻,什么时候上床,什么时候分手,甚至分手的理由是什么。这样的感情不仅索然无味,而且让人连凑合下去的耐心都没有。”

Aggie将头舒适地往后仰着,双腿换了一下交叉的方向,双眼看着明晃晃的天花板,思考了片刻,笑着说:“哎呀,倩儿,你这个问题可一下子把我们的对话从电视相亲节目上升到了哲学辩论的高度。当真有必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么,结婚不就是两个人他愿意娶,你愿意嫁,一切over,步入婚姻的殿堂,迷瞪瞪地开始婚后生活么?”

 “那就再换一种类型的男人试试呗,世上男人千千万,我正好也觉得像鲁毅那样的技术宅男跟你并不合适。”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实话,他们俩刚在一起时,我便觉得Aggie是恨嫁过了头,才找这么个木讷的程序员抵抗年龄的恐惧。

 我讥讽道:“这话说的好像你当真相信一般。”

 “这次对我打击特别大,你明白一个33岁女人的失恋意味着什么吗?这不是否定了一个人不适合与你走进婚姻,这是否决了一种类型的男人不会选择你作为终身伴侣,这试错成本也太高了。”Aggie现在一家上市公司做会计,成本意识倒是非常强。

Aggie突然坐直了身体,严肃道:“好吧,既然你提出了这么一个有挑战性的问题,那我也只好用我毕生所学跟你分析分析。前提说明,我只有恋爱的智慧,没有婚姻的经验。所以,我们只谈两个人的相处。”她停了停,好看的手指弯曲着,撑在光洁的下巴上,像极了诱惑的A*女教师,“男女恋人能不能走下去,分成三个方面,第一,经济条件,没有收入来源的绝对不行,除去天灾人祸,在可预见的未来里,他能否养活你们这个小家庭?”

“你不是上个月就失恋了嘛?”我头也不回,正仔细地给自己抹着护手霜。

我微微沉思了片刻,道:“应该是可以,毕竟他父母给他打下了良好的经济基础。结婚的房子和车子都准备好了,英语教师的收入虽然一般,但过日子是没问题了,何况我也不用他养,我自己一样上班赚钱。”

 Aggie的身体软软地陷在沙发里,修长白皙的手勾着红酒杯长长的把手,满待哀怨地说到:“倩儿~我又失恋了。”

Aggie笑道,“第二个方面呢,就是性生活是否和谐,你既然说了他也没什么隐疾,那我想也是没问题的。第三,是价值观。两人是否有话题,对一些重要问题的看法是否一致,比如民主和专制哪个更好,法制和人治哪个更代表社会前进的方向,女人结婚后是该继续工作还是留在家里相夫教子等等等,我觉得你是不是在这个层面上跟他有了分歧?”

 妖孽也是恨嫁的,而且一到晚上总是感到孤独。她踢踏着一双火烈鸟般蓬松的毛绒拖鞋,乳白色睡衣套装将良好的身体曲线包裹,微湿的栗色长发垂在胸前,形成完美的弧度,自然也是化了淡妆才来的,女人对于自己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形象的重视等级永远是最高的,就如我,即便刚洗完澡,也将dior的变色唇膏薄涂了一层再去开的门。

不得不说,Aggie的智商还是很令人倾佩的,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编排出了一整套标准。我当真花了几分钟思考她所谓的价值观问题,有些犹豫地回答道:”也谈不上分歧,或许当真跟你说的一样,他的家庭替他遮挡了太多的风雨。在深圳这样一个满是拼搏和奋斗的地方,他身上的那种悠然自得与这个城市太格格不入了。“

 Aggie比我大5岁,是个纯正的天津姑娘,10年前来深圳打拼,懵懂无知的年纪一头扎进了香港某商人的怀里,换了这么个怪样的英文名,便以为可以换个身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这么傻愣愣当了四、五年的二奶,才知道那男人在河对岸早已有妻有子有女,俨然幸福美满的典范。痴心破碎的Aggie在第一时间清醒,冷静地拷走了商人手提电脑里所有产品的技术指标、以及客户数据,还顺手拍了一系列床照,才与商人摊牌。她当真是个心思缜密的奇女子,明明是敲诈勒索,却知道防着对方反咬一口,竟找了位律师陪同。律所的老师傅们早有了自己的案子,对这么不靠谱的事情自然敬而远之,于是,这事就被上谈判桌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我硬着头皮接了下来。结果竟然很是满意。如今想来,在这种情形下,Aggie竟能从混迹商场数十年的商人手中谈下一套120平的房子以及五十万现金作为补偿,想必大多也来自于男人未曾泯灭的良知。而我,除了收到人生中第一笔代理费之外,也收获了Aggie这么一个妖孽般的闺蜜。

轮到Aggie翻着白眼,嘲笑道:”你当初不正是被他这种恬静、淡雅的气质吸引,这总好过你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EX林颂吧。“

 我住在福田区一个公寓小区里,当然是租的。在这个地段,每月六千多的租金只能租到一间四十平左右的大单间。可我喜欢这里,尤其到了晚上,从明亮的落地窗往外望,灯火将夜色变成一层暗淡朦胧的滤镜,笼罩着整个都市的寂寞。刚洗完澡,手机微信便适时地响起,瞥了一眼,是隔壁的Aggie骚聊的语音信息,”女人~在家么?我有酒,有故事,有漫漫长夜要打发~~“。

我拉下脸,恨恨道:”不许提那人渣的名字。“

当然,实现理想的热情,伴随着毕业年限的增长也在悄无声息地减少。社会的历练,将你身上那份青涩与幼稚打磨掉的同时,也会顺手帮你披上一件弥漫着人间烟火味的百衲衣。就比如我,四年前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硕士毕业,追随着儿时港片里那些叱咤风云、独立且美丽的女律师形象来到深圳。从小律所的小文员干起,逐步晋级,目前虽说还得跟着老师做案子,却也得到了一些简单案件的独立处理权。在28岁的年纪上,这只能算是一个平庸的速度。不仅离影视剧中律政俏佳人的形象相距甚远,甚至有些晚毕业的优秀师弟师妹们都开始代理跨国商务谈判了。幸好,28岁的女人,事业上的心气早已修炼得吐纳归一,赚到手的钱以及尽早解决感情问题才是双眼瞄准的目标。

Aggie耸耸肩膀,凑到我面前,”甜豆花和咸豆花都好吃,你可以今天吃甜的,明天吃咸的。但结婚不一样,你选择了甜豆花,就得包容它不咸的缺点。要在这上面打结绕不过去,浪费的可是你白花花的青春呀。佛系,多好的一个词儿呀。“

我喜欢深圳,它有数不清的优点,年轻、活力、开放、现代、文明、奋斗,哪怕有很多人指责这座城市只是一个养蛊所在,用年轻的血汗之躯累积起蓬勃发展的GDP指数,当你老迈时,它会转过身,用冰冷的背脊对着你,做出吞骨头的姿态。好吧,即便当真如此,每年来深圳打拼的人数却只增不减,他们或许是为了发生在此处那些犹如奇迹的暴富传说,或许仅仅是此城能够为来此耕耘梦想的年轻人提供足够肥沃的土壤。

 我不愿看这个戏精浮夸的表演,忍不住将头扭向了别处。窗外,仍然是一篇灯火灿烂,住宅楼里的万家灯火、写字楼里彻夜通宵的白炽灯与街市上的灯红酒绿被搅碎,杂糅在一起,形成一大片奇异的色带,冷冷地镶嵌在玻璃里,放佛融化了一般。

深圳的天空一年四季大多数时候总呈现出一种令人沉醉的湛蓝色,尤其在冬天,当朋友圈被各地刷屏的雾霾霸占时,透明的蓝天与漂浮着如羽般的云尾十有八九来自这南国的某个IP,傲然间便拉来了无数仇恨和心有不甘地点赞。

我突然很想念吴浩温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