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来他几乎都能预料到徐亦凡会说些什么，是不是郗颜在美国过得并不快乐，才会让他有这么多意见。
徐亦凡的话里带着讽刺，李嘉恒是听得出来的，嘴角勾起一抹少见的笑意，不着痕迹，很难被捕捉到。
“你在国内发生的事情，国外也是能知道的，郗颜在关心你，你又通过什么方式在关心她？”
“我从没听郗颜说你去看过她，还以为你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这座城市如星辰般错落分布，徐亦凡不曾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一种态度来为难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尽管他知道结局自己并不会占上风。
“她在美国念书怎么样？”
对视着，他从李嘉恒眼里看到一丝坦然的时候，瞬间觉得气势减掉了一半。
因为徐亦凡的话，李嘉恒多留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孩子，跟顾郗颜一样大，有朝气也有魄力，似乎出国历练后眼里多了不少故事，做事风格和言谈举止都超很成熟。
“我听郗颜提起过你，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小提琴手，曾经你们也很默契地合作过很多场演出，我想，你应该是很了解她的朋友吧？”
“初次见面，虽有些唐突，但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端起面前的茶壶，李嘉恒开始滚水泡茶，像是握住了主动权一样。一杯茶放到徐亦凡面前，再端起面前这杯，吹了吹，一饮而尽，表现得格外镇定。
徐亦凡站起身，两人面对面，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未曾觉得尴尬和不自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理由让两个陌生的人变得熟悉，而他们的理由就是顾郗颜。
“我不去找她不去看她，并不代表我不关心她，你或许能够看出来，在国外，她过得未必会比在国内差。”
餐厅门推开，铃铛丁零丁零地响，服务员说了一声“您好”之后就迎了上来，李嘉恒说出桌号，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了一个巨大流水隔断后面的雅式伸展平台前。
徐亦凡动了动手指头，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僵硬。
徐亦凡选的地方是在A大附近的一家茶餐厅，这个时间，说是喝早茶未免有些勉强，都能赶上午饭了。他这次从美国回来是为了办一些手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简单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向学校奔来。事情办完，在寝室睡了一夜，一大早就想到联系李嘉恒，为了要到电话，也是在苏小白那里磨蹭了好久。
某种程度上讲，他忽然觉得与顾郗颜朝夕相处几年都抵不过一个数年后重新回来的人，李嘉恒对顾郗颜的了解，更像是一种默契和习惯。
李嘉恒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来穿上，进浴室洗了一把冷水脸，彻底清醒之后拿着车钥匙出门。
“她很优秀，教授也很看好她，已经自主创作了不少优秀的曲子，跟美国的同学相处得也很好，她留在国外也可以有很好的发展。但她却告诉我，她还是决定回国来找你。”
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而已，人都要懂得舍得，才能更好地去拥有其他。
沉默良久后，李嘉恒敛下眼眸，没有看徐亦凡。
凡是伸过橄榄枝的公司，李嘉恒都过了一遍，与其说签约经纪公司然后进娱乐圈，如今他反倒觉得如此做音乐并不开心。有了秦沫的例子，李嘉恒对业内多少有了一定的了解，不进娱乐圈，照旧可以做喜欢的音乐。
离开茶餐厅后，李嘉恒打电话订了最早一班飞机，做这个决定似乎有些冲动，但他却一点儿都不后悔。
李嘉恒用手摁了摁眉骨位置，有些酸疼，站起身来，原本放在身畔的几张纸散落到地板上，他瞥了一眼，并没有打算将它们收拾好。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慢慢降落，李嘉恒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没有一丝困意，实际上他并没有睡着。
他狠心，她也不软弱。
耳边广播里是机长在报时和气温，心情无法用简单的好与坏来形容，却有所期待。
以前还觉得她跟顾郗若太像，如今才察觉到她也有自己的小性子，倔强起来，果断起来，真能做到不联系他。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现在她面前，会不会很惊喜？
时间跟地点是徐亦凡定的，电话挂断之后，李嘉恒才想起来应该多问一句，顾郗颜那丫头什么时候回来。
美国的天气非常好，拖着行李走出机场，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眯了眯眼睛望着似曾相识的路牌。忽然很想知道，那个英语六级都不知道能不能跌跌撞撞通过的丫头在美国生活会不会欲哭无泪。
谈话无非是跟顾郗颜有关，正好，他也想知道那个丫头的近况。
行李箱很轻，里面装的只是几件换洗的衣服，美国的天气跟国内差不多，春天不至于带一大堆衣服，所以还算轻松。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徐亦凡留下来的地址给了司机，望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李嘉恒闭上了双眼。
略作沉默后，李嘉恒答应了。
酒店在山顶别墅附近，并不是很大，入住之后李嘉恒也没有第一时间跟顾郗颜联系，而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双手抄着裤袋独自出门逛了一下波士顿，想着总得买些小玩意儿送给顾郗颜。
眉头轻蹙。
清晨的波士顿，连空气都是令人迷醉的，舒爽无比，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一般。李嘉恒随手用手机拍下了几张特别好看的风景照，存起来有所用处。
徐亦凡并没有长篇大论，而是开门见山表明来意，他想见李嘉恒一面。
另一边，顾郗颜在学校琴房埋头练曲子，遇到八度音阶却怎么都不能很熟练地弹出来，为了保持那个速度，甚至把手都弄伤了。
李嘉恒的嗓音有些沙哑，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仔细看还能发现眼睛里的红血丝。
看着指甲上那被琴键磕出来的青紫，顾郗颜鼓着腮帮子忍着疼，想起在国内，她每每在公寓里练琴偷懒，李嘉恒总会过来一边跟她讲一些练习细节，一边帮她揉手指。
“你好。”
没有了以前的刻意避开，最近的顾郗颜总是分分钟就想起李嘉恒。
轻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小情绪，对于徐亦凡，李嘉恒是有印象的，他记忆力一直很好，特别是对方似乎还把自己当成了竞争对手。
“亲爱的，你一大早就来琴房练习，是不是真要把我这学渣给逼疯啊？”
“请问是李嘉恒吗？我是徐亦凡。”停顿了几秒钟，末了才补上一句，“顾郗颜的同学。”
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了顾郗颜的思绪，抬起头来就看到关筱芷捧着一本书推门进来，脸上绽放着笑容。
铃声停下，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响起来，紧绷的身子终于有了一丝动静，李嘉恒睁开眼，坐起身来伸手拿过书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陌生的号码，最终接听。
“筱芷，你怎么来了啊，不是一般周五就回纽约家里吗？”
有时候想着算一算时差，给美国那边的顾郗颜打个电话，却总是那么凑巧地遇上她的黑夜，不忍打扰。
关筱芷是顾郗颜的同班同学，美籍华人，短短几个月相处下来，性格相似的两个人成了极好的朋友。
云雅打来好几次电话问情况，也有不少经纪公司伸出橄榄枝，但因为解约的关系，很多签下的通告都面临相应的问题，一时间，李嘉恒忙得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了。
“还不是因为你，最近怎么就跟拉了发条一样？”一本琴谱拍在顾郗颜面前，关筱芷故作生气，“你说为什么我一首曲子都做不出来，你却连续做出那么多首好听的曲子，教授天天把你挂在嘴边夸奖。”
桌上的手机乐此不疲地响着，解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即便是提上了日程，把解约金摆在秦沫面前，李嘉恒也没有省心过。
顾郗颜低头轻笑，没有说话。
就算时间过去，她恐怕都做不到在心里抹去李嘉恒这个人。
“言归正传，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本打算去一趟别墅找你，听同学说你在琴房，我就过来了。明晚我要办个小型聚会庆祝生日，你一定得来。”
顾郗颜不希望在未来有一天想起李嘉恒时，是在遗憾，是在学着遗忘。
生日？
在人生转折点做出一个重要决定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推入一条弯路，如果运气不够好，还可能一辈子都绕不回正确的轨道上。
顾郗颜有些纳闷，她一向记性很差，所以经常记不住别人的生日，印象中关筱芷的生日也不是在这个月份……
内心有了决定之后顾郗颜觉得整个人变得豁然开朗，生活的脚步好像又加快了。每天频繁地奔走于教室跟音乐房之间，把手头上还未完成的作业尽快做完，与教授沟通春季课程结束之后就回国一事。教授觉得特别可惜，也曾试图说服，但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也只能祝福顾郗颜。
“你是不是……把生日提前了啊？”
徐亦凡当晚就开车回了纽约，也没有告诉顾郗颜，事实上他这几天打算回国一趟。
顾郗颜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真的是人家生日，然后……
浅浅的酒窝，让徐亦凡迷醉，强忍着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谁知道关筱芷扬着眉掐着蜂腰把小胸脯一挺：“提前怎么了啊，谁规定不能提前过生日了？生日这种东西就是可以提前不能延期。”
数秒后，顾郗颜眉眼弯弯：“好。”
“……”
“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出去玩有些可惜了，不如当我一天波士顿导游如何？”
顾郗颜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不顾指尖的泡沫，在顾郗颜的鼻尖上点了一下。
“就这样说定了，你没时间也得腾出时间来，晚一点儿我把地址发给你。”
“郗颜，以后李嘉恒如果让你不开心了，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出头。”
关筱芷不理顾郗颜的反应，径直走出琴房，一关上门就迅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指尖飞快地编辑短信发送出去。
她的心并不小，却被一个李嘉恒填满了，他如果硬要去证明曾经存在过，那么到最后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尴尬。
师兄，你想着怎么请我吃大餐吧！搞定！
此时此刻，徐亦凡算是懂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走入顾郗颜的心，哪怕一秒钟取代李嘉恒都没有。
波士顿大街上，正挑选小礼品的李嘉恒听到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拿出手机一看，嘴角微微上扬。
徐亦凡低头笑了，声音落在顾郗颜头顶上，她觉得有些麻，却怎么也不敢抬起头来看那张失落的脸。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惊喜有时候很可能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准备就绪，李嘉恒却临时有事被曾经的导师喊走。
声音很轻，轻得让徐亦凡觉得这本身就不带任何情绪和感情，多好，这么干脆，听都听不出半点儿勉强和欺骗。
当初在德国留学时，导师艾森给予过李嘉恒很多帮助，这一次他来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做交流，也不知从何得知李嘉恒来美国了，非要跟他见上一面，突如其来的邀约令他措手不及也无法拒绝。
“亦凡，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好朋友，音乐上的知己。”
无奈之下，李嘉恒只能让这场惊喜变成普通的聚会，让关筱芷随意安排，他会尽快出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顾郗颜去了酒吧包厢，真的以为这就是一场普通的聚会，就跟平时一样。
有时候坦白并不是一场救赎，而是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彻底弄僵。
关筱芷存了小心思，故意灌了顾郗颜很多酒，等到李嘉恒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早已经瘫倒在角落的沙发上睡得正熟。
顾郗颜拧了拧眉，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她却犹豫着说不出来，不论用多么委婉的方式，到最后还是会伤害到徐亦凡。
“师兄，你来晚了。”关筱芷指了指角落的位置，狡黠一笑：“她喝多了，睡着了，怎么样，我干脆把这个惊喜留到你们俩人独处的时候，这样我们这一大堆人就不用做灯泡了。”
所以，人都是这样的，即便知道答案也不会死心，总想着会有万一，仿佛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让他放下所有的执念。
包厢里的人此时都注意到了来人，其中少数能认出李嘉恒来，在关筱芷做了简单的介绍之后，一听是顾郗颜的男朋友，都不淡定了。
甚至可以说是不甘心，偏偏就是在李嘉恒回来之后。
“你怎么让她喝了那么多酒？”
问题问出口了，徐亦凡才知道原来自己在某些地方也很固执，总以为不会在意，此时才觉得还是念念不忘。
李嘉恒有些不悦地看了关筱芷一眼，松了松袖扣，把袖口随意挽起，朝角落走过去。他是知道顾郗颜的酒量的，能醉成这样肯定是喝了不少的酒。
“如果李嘉恒没有回国的话，那个时候你会不会接受我？”
“我这是为了你好啊，喝了酒气氛还能好很多嘛。”
等不到回应，徐亦凡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靠着大理石台面，跟顾郗颜面对面，手里还沾着泡沫。
说到最后一句话，关筱芷的语气满是暧昧，李嘉恒看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学一些好的吗？”
“郗颜，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关筱芷摊了摊手：“在我的概念里，这就是好的。”
这么近的距离，像是可以数清楚她的眼睫毛一样，阴影落在白皙如凝的肌肤上，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极了一幅画。
“我先把她带走了，包厢的费用我已经结清，下一次女孩子出来玩，别喝酒。”
“说到报答，你不觉得以身相许更加合适吗？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徐亦凡开着玩笑，低下头看了一眼顾郗颜。
李嘉恒叮嘱完，俯下身轻轻拉起顾郗颜的手，生怕动作太大把她惊醒了。这分温柔看在关筱芷眼里，就跟看见了新大陆一样，怎么说她跟李嘉恒都认识很多年了，因为对方是哥哥的好朋友，从前也经常见，但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生这么温柔。
“我来吧，你一大早开车来，又给我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早餐，我总该有所回报才对啊，而且你还不让我交房租。”
“嗯……”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徐亦凡把所有东西收拾好放到洗碗池里，水流声哗啦啦啦响起的时候，顾郗颜回过神来，站起身走向厨房。
顾郗颜还是被吵到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不清楚来人，但总感觉很熟悉。李嘉恒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手指一动，将她纤细的手裹进掌心，揉了揉之后搭到肩膀上，指腹抹了抹顾郗颜的脸颊。
顾郗颜忽然就接不上话了，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跟徐亦凡说这些，把好好的气氛都给破坏掉。
居然喝了那么多酒，真是不知道控制。
徐亦凡微微扬了扬嘴角，站起身来整理桌上的碟子跟碗筷，样子看上去似乎很轻松，可表情明显有些僵硬。
将顾郗颜抱起后，李嘉恒表情淡定自若地向周围的人点头算是打招呼，关筱芷挥了挥手，把顾郗颜的包包跟外套递给李嘉恒，很细心地帮他打开包厢的门。
“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完成这边的学业，然后回国吧。”
醒过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被李嘉恒抱起之后，或许是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气，顾郗颜整个人安定下来，自顾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沉沉地睡去。
不能够把来之不易的感情变成一根深扎在心间的刺，即使拔掉还会留下伤痕。
李嘉恒拦了一辆出租车，扶着顾郗颜坐到后车座上，将她搂到怀里，细心地把外套裹在她身上。报了酒店的地址后，一路上李嘉恒时不时将目光落到顾郗颜身上，隔了那么久才见面，她似乎更瘦了。
李嘉恒说，不喜欢她活成顾郗若的模样，那么，她就以全新的面貌重新回到他身边。
她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蹙着眉头，也不知道梦里在想些什么，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阴影落在如胭脂般粉红的脸颊上，十分漂亮。
顾郗颜心里有满腔的情绪，如抽丝剥茧般浮散开来，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有些时候不用把一切都说给别人听，让别人明白，只要自己能够理清楚初心就够了。
路灯透过车窗玻璃落在她的脸上，灯光将她更加精致的脸庞刻画出来，李嘉恒时不时低头，安静地看着顾郗颜。
“不是他左右我的人生，是当我把那么多年的感情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就注定这辈子，在得到回应之后很难抽身离开。年纪轻轻谈不了太沉重的话题，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
到了酒店，司机帮忙打开车门，李嘉恒先下车，然后弯腰将顾郗颜抱出来，动作小心翼翼就是怕吵醒她。
有一种情绪慢慢浮上了喉间，哽住之后没能散开。
一路从酒店门口到房间里，李嘉恒抱着顾郗颜的动作没有半点儿不稳妥，事实上，她也是瘦了许多，抱在怀里总让李嘉恒觉得比从前轻一点儿。
顾郗颜默默低下头看了一眼指尖。
这一觉，顾郗颜睡得格外好，没有做梦，一觉睡到天亮，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头疼难受的感觉，相反觉得很清爽。
对上徐亦凡的眼眸，顾郗颜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脸，俊逸的眉宇，削薄的唇瓣，不论从哪个角度都能感受到五官棱角的魅力。
顾郗颜一睁眼，入目一片蓝白色，陌生得令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意识到周围环境是陌生的之后，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
“你出国这么长时间，他来看过你吗？没有吧。你找到了你未来的方向，你告诉他了吗？没有吧。我其实并不明白，除了才华跟外貌，李嘉恒还有哪些地方那么吸引你，让你自己无法左右你的人生。”
将散落在脸颊边的长发一股脑捋到耳后，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着，还是昨天穿的那套，并没有被换掉。松了一口气之后，顾郗颜屏住呼吸打量着四周，一眼就认出来这应该是酒店的房间，所有东西都是酒店标配，再看一眼自己床边，除了外套之外就是包包了。
几个月没见，居然还能这么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衣服没被换掉，包包里的东西还在，唯一陌生的恐怕就是床尾放着的那件黑色衬衫了……
徐亦凡说得很不屑一顾，却让顾郗颜的表情瞬间僵住。
顾郗颜轻手轻脚地爬到床尾，拿起衬衫一看，倏忽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你自己最清楚，把生活过得那么忙碌不就是为了腾不出时间来想念某个人吗？”
门口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顾郗颜的手像触电般将衣服一丢，整个人倒在床上还蒙上了被子。
“说得跟真的一样。”
在被窝里，她屏住呼吸，紧张得只听得见心跳如擂鼓般扑通扑通的声响。
一板一眼说得那么认真，顾郗颜仰头看着徐亦凡，忽而勾了勾唇角。
房门被推开，李嘉恒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他刚洗了个澡，身上还穿着浴袍，空气中也多了沐浴露的香气。把牛奶放在床头，见顾郗颜抓着被子蒙着头，李嘉恒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像从前一样伸手，动作很轻地把被子拉下来，掖在她肩膀附近。
顾郗颜只是笑了笑，承认了。顾郗若的事既然是误会，就没必要跟所有人解释了，徐亦凡双手抱臂一边往后靠椅背一边看着顾郗颜，表情很正经：“我跟你怎么也合作了很多年吧，你在想什么，我看看就知道。”
也就是这个小动作，顾郗颜紧张得涨红了脸。
“算是吧。”
或许是察觉到了那轻颤的眼睫毛跟刻意屏住的呼吸，李嘉恒挑眉多看了一会儿。就这么一小会儿，可把顾郗颜给憋坏了，她本就不擅长做这种事情，忍无可忍，就小心翼翼睁开眼，才一条小缝隙，就已经对上了李嘉恒的眼眸。
明亮的眼睛似乎能看透自己的内心，顾郗颜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将碗里最后一口小米粥喝完，抽出纸巾缓缓擦了擦嘴唇。
“既然醒了，为什么还要装睡？”
“其实你来美国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是不是因为李嘉恒的绯闻，才选择出国的？”
李嘉恒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走到床尾随手拽起衬衫就往浴室走去，关门之前丢下一句话。
现在，突然听见顾郗颜说想回国，“他”字虽未言明是谁，但徐亦凡已经很清楚了。
“醒了就起来，牛奶放在床边了。”
所以他以为，顾郗颜跟李嘉恒之间有了矛盾。
就这样？
可算一算，才热恋多长的时间，顾郗颜就选择出国留学，这让徐亦凡联想到不久前网上曝光的一些消息。
李嘉恒这种不像反应的反应让顾郗颜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们不是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没有联系了吗？
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徐亦凡唯一一次主动提及李嘉恒，就是在顾郗颜刚来美国那天。出国之前他就已经知道顾郗颜跟李嘉恒之间不一般的过去，他渐渐明白为什么从始至终顾郗颜都对他未曾动过心。
刚才醒来还觉得清爽，这时候脑子里乱得就跟糨糊一样，理不清楚思绪，却掩盖不了欣喜。
“来之前，我想我一定要找到自己真正的兴趣所在，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时间，我觉得我已经有了很明确的方向，对于未来要做什么也很清楚了。所以，我想，等这边的学业结束之后，就回去找他。”
掀开被子站起身来，整理衣服，想找个镜子照一照自己的模样时，浴室的门打开了，李嘉恒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顾郗颜捏着勺子轻轻搅拌着碗里所剩不多的小米粥，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她抬起头来，眼里透着认真和专注。
面对面的时候，顾郗颜呆呆地看着他，与她相反，李嘉恒的表情很自然。
借着吃饭的时间聊天，顾郗颜才知道，原来徐亦凡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一项慈善演出，怪不得之前那么忙碌，都是为了训练。问及接下来的时间安排，据徐亦凡所知，顾郗颜来美国交流的时间并不是一开始说好的一年，学校给了她一定的适应期，对于接下来要不要继续求学，顾郗颜有一定的主动权。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
徐亦凡莞尔。
李嘉恒走过来，伸手触碰顾郗颜额前的刘海，轻轻拨弄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这么近的距离，咫尺相对的时候几乎能从对方眼里看见自己。
“谢谢你。”
过了好半天，顾郗颜才回过神来，噘了噘嘴巴盯着李嘉恒看：“你怎么过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啊？这是酒店吧？你什么时候把我带过来的？”
徐亦凡拉开椅子坐下，舀了一口小米粥，尝完了这才抬起头来回答顾郗颜的问题：“除了小米粥以外，其他都是我来的时候去一家熟悉的中国餐厅买的，想着你应该喜欢吃，所以就多买了一点儿。”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李嘉恒有些哭笑不得，并没有立马回答顾郗颜，而是伸手环抱住她，将她整个人拢入自己的怀里。
“这些都是你一大早准备的？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苏小白曾经说过，情侣之间有一种最萌身高差。
餐桌上摆放着很精致的早餐，小米粥泛着清香还冒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几个小碟子里放着不同的点心，让顾郗颜有种回到国内吃到了粤式早点的错觉。
顾郗颜并不记得那个具体数字，但她被李嘉恒搂入怀里的时候，耳朵贴着他左心口的位置，能听得见心跳声。鼻尖贴着他胸膛的位置，能闻得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她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能够感觉到踏实，甚至他低下头来，下巴就抵着自己的肩膀，这种契合得像是一生一世分不开的样子，让顾郗颜很是眷恋。
“走吧，去吃早餐。”
她是有多么贪恋这个怀抱？紧紧拥着的时候，所有的语言、情感、过往，仿佛都化作时光里的尘土，唯有这一刻才是踏踏实实拥有的。
顾郗颜微愣，察觉到徐亦凡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看了看：“嗯，挺好看的。”
“你都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过来了？”
“不打开看一看吗？”徐亦凡摸了摸鼻尖，“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李嘉恒松开手，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轻轻握住顾郗颜的指尖：“我如果不过来，恐怕你很快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国了。”
顾郗颜眼里微微蕴了笑：“谢谢你，亦凡。”
顾郗颜抿着唇，表情有些茫然地看着李嘉恒：“你怎么知道的？是小白告诉你的？”
徐亦凡误以为顾郗颜的犹豫是因为价格，怕她有负担就迅速解释了一下，过了几秒钟，她终于伸手接过了盒子。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过段时间就回国，放弃这边你好不容易才适应的环境？”
“并不是很贵重的品牌，只是路过看到，一眼看上去觉得合适，所以就买下了。”
顾郗颜沉默了半晌，抬头看着他，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回去？”
顾郗颜有一瞬间表情错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穿了高领衣服的缘故，藏在里面的项链并没有露出来。
话到了嘴边还是停了下来，李嘉恒不紧不慢地把顾郗颜拉起来：“先去洗一把脸，把牛奶喝了，起码有点儿东西垫着肚子你才有力气跟我说话。”
“来时买了一份小礼物。”徐亦凡指了指顾郗颜脖颈的位置，“总觉得你戴项链会很好看。”
最终，顾郗颜乖乖地去浴室梳洗，看着大理石台面上放着一套整齐的洗浴用品还有毛巾，心里微有撩动。
徐亦凡收回目光，从身后拿出一个藏了许久的小盒子，在手心里掂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拿出来。
顾郗颜冲了个澡。毛巾包着头发，踮着脚尖走出浴室，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李嘉恒不在，而他的行李箱就放在房间的角落，想了想，光着脚奔了过去。
顾郗颜垂眸轻笑，伸出手来，指尖在花朵之间轻轻游移，她凑近了花朵，低头闻着花香的侧脸，美得令人无法轻易移开目光。
幸好没有设置密码，拉链一拉行李箱就打开了，顾郗颜开始翻衣服，全神贯注以至于丝毫未察觉到身后慢慢压下来的阴影。
“隔着这么远我都已经闻到花香了，真好看！”
“颜颜，你在找什么？”
等到顾郗颜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来，徐亦凡已经整理好餐桌了，坐在客厅沙发上摆弄着买来的鲜花。
头顶落下一道低沉的嗓音，吓得顾郗颜整个人往后跌坐，手中的内衣也甩到一边，捂着心口闭上眼睛，下意识大喊一句：“你想要吓死我吗？”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满心欢喜去为她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祈祷着时间再慢一点儿走，这个美好的画面能停留得久些，即便知道总有一天那个人会出现，也想着再自私一点点。
“到底是你吓我，还是我吓你？”
等到顾郗颜上楼，身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徐亦凡这才收回目光，脸上满是掩饰不了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嘴角止不住上扬。
李嘉恒弯腰捡起被顾郗颜丢到一边的背心，拍了拍，叠好放回行李箱，把盖子盖上之后，伸手扶起吓得双腿都瘫软了的顾郗颜。
顾郗颜往餐厅跑去，看了一眼之后连连赞美：“我想知道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顾郗颜到这时候才缓过神来，抽出被李嘉恒扶着的手，指了指自己身上这套衣服：“我的衣服上都是酒气，想洗个澡换身衣服，可这儿没有我的衣服，所以才想着借你一套衬衫来穿的。”
徐亦凡推着顾郗颜进屋，空气中飘着香气，还刻意在她面前用手扇风：“怎么样，闻到了没有，特意去超市买来亲手做的。”
李嘉恒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顾郗颜有些红晕的脸：“这么说，那你拿衬衫就好了，拿着我的内衣看半天干什么？”
顾郗颜摸了摸被敲了一下的脑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那是不想打扰你，我哪里没有联系你了，不是打电话发短信了吗？我先上楼洗澡换身衣服，早餐呢？”
耳根子又烫起来。
“我不过来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主动联系我，郗颜，你要不要这么没心没肺啊？”
顾郗颜用力推开李嘉恒，瞪着他大声嚷了一句：“谁看你内衣了！我刚想拿开，你就进来了。”
徐亦凡看着看着就入神了，内心敛起波动，伸出去的手在快要触碰到顾郗颜脸颊的时候，转而变成屈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李嘉恒决定不再闹她，重新打开行李箱，取出一件黑色长袖衬衫递给她。
顾郗颜仰脸看着徐亦凡，脸上盈满笑容，眉眼弯弯。
“去吧，换这件就可以了，酒店离你住的别墅并不远，待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把自行车放好，顾郗颜背着背囊跑上台阶，一口气奔到徐亦凡面前：“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过来啊，自己开车过来的吗？”
顾郗颜夺过衣服就往浴室里跑，等到门关上，后背靠在门板上，这才敢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
很快，大门打开，徐亦凡手抄着裤袋走了出来，一脸笑意地看着顾郗颜：“你今天心情特别好啊？是因为我来了吗？”
等到顾郗颜洗完澡擦好头发走出房间，李嘉恒已经吃了早餐，坐在沙发上翻看新一天的纽约报纸。
回到别墅，顾郗颜跳下自行车，捶了捶肌肉紧绷的小腿，虽然满头大汗但却特别舒服，人都还没到大门口就开始喊徐亦凡的名字。
他只在大学的时候，因为短暂的音乐交流来过美国，却很喜欢这里的生活，也结交了不少的好朋友。
所以，她离她的思念更近了。
关筱芷的哥哥就是李嘉恒在美国认识的朋友之一，当初他做交流的学校也是伯克利音乐学院，这个小插曲从未跟顾郗颜提起过，这也就是关筱芷为什么喊他师兄的原因。
挂掉电话，顾郗颜闭着眼睛深呼吸，空气清爽得让人舍不得离开，还能感觉到微风拂面，像极了恋人伸手触碰脸颊，睁开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放眼看去，每一道风景都染上晨曦的阳光，它带着璀璨的光晕告诉她，新的一天又来了。
“你这次来美国待多久啊？是因为工作吗？”
“那行，你差不多就回来吧，我去一趟附近的小超市，买点儿东西等周末吃。”
开场白有些不自然，顾郗颜抓了抓还有些湿的头发，人都走到沙发旁边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一会儿就回去了，我们一块儿吃早餐？”
李嘉恒换了一个坐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
之前约了徐亦凡一块儿参加骑行，但他腾不出时间来，这时候打电话就是想问问顾郗颜什么时候回去，他已经在别墅了。
国内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李嘉恒在美国只能待两天。顾郗颜颇为惊讶地抬起头来，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轻而易举地被李嘉恒给捕捉到。
“郗颜，还没回来？”
李嘉恒长臂一伸，一把环抱住了顾郗颜的肩膀，将她搂到自己怀里，低下头，咫尺般的距离相互对视。
见是徐亦凡的来电，顾郗颜连忙接听。
顾郗颜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身上穿着李嘉恒的衣服，如今又被他搂在怀里，感觉周围弥漫着的都是属于他的气息。
第二天清晨，顾郗颜和这座城市一块儿苏醒，路边的花草都沾满露珠，她走到帐篷外伸懒腰，做一做运动。同睡一个帐篷的美国小姑娘Jessie拿出手机探出头来，喊着顾郗颜接电话。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
骑行当晚，顾郗颜跟小伙伴一起在山顶过夜，她对着满天繁星偷偷许下一个愿望，以求未来会实现。
“你很失望？”
加快速度，踩着脚踏板努力往上冲，感受着风跟阳光，心里有一扇厚重的门像是被猛地推开，属于过去的尘埃扑面而来，幸福没有被吹走，还在那里。
“我没有。”
顾郗颜莞尔，双手握紧把手，骑着单车，迎着风大喊一句：“李嘉恒！我会变成我自己的样子！我会做到的！”
顾郗颜回应得很快，倒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只不过李嘉恒没有拆穿她。
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海藻般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起来，春日的阳光亮得璀璨，眯着眼睛望着天空，光晕映在眼里一片眩晕。
“有些事情我想应该当面跟你谈一谈，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过段时间就回国？放弃这边的机会？”
只要知道李嘉恒对你是真的，就足够了。
顾郗颜挣扎着拉开一段距离，在这段感情里，他们有过误会，也有过争吵，甚至有过冷战，过了那么久不见面不联系，彼此很默契地不提当初，可那并不代表矛盾不存在。
属于你的，还是你的，你该庆幸一切不是你所想所担心的样子，你思念的那个人呢，也在思念你，你喜欢的那个人呢，也在喜欢你。
有些事情终究要发生，如果每天想着有没有退路的话，恐怕迟早有一天这段感情是要放弃的。
顾郗颜，你就认认真真念书，等这一年交换结束，就赶紧回国。
顾郗颜不想。
这是李嘉恒的原话，你知不知道人家其实早就看透你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可不只有他跟你姐姐，跟你也是啊。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告诉我，你现在跟秦沫……”
“在她成为我的谁之前，我想先让她成为她自己。”
“我跟秦沫什么关系都没有。”
李嘉恒叮嘱我不能把近况跟事情的真相告诉你，没办法，他给我的理由太充分了，令我不得不听。要是我真的说漏嘴，你现在哪能在美国生活得如鱼得水？他比你自己都了解你，你姐姐的事情他也说了，顾郗颜，你真傻，怎么能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去模仿其他人的样子呢？
李嘉恒的目光直视顾郗颜，声音平缓。
如果你那时候在国外看新闻的话，多多少少能知道一些消息，李嘉恒承受了很多。
正因为太了解顾郗颜，李嘉恒才能够这么准确地拿捏她的情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当前李嘉恒接下的广告跟综艺节目啊，都是在合同期内签的，所以谈了很长一段时间，网上各种流言蜚语。有些人说李嘉恒红了，所以就跳槽，忘恩负义；也有些人说李嘉恒跟秦沫感情生变，所以离开。反正版本很多，但我从他口中听到的应该是最准确的答案。
“我跟秦沫，现在已经解约没有合作了，郗颜，这个世界上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很清楚。”
秦沫喜欢李嘉恒是事实没错，但李嘉恒决绝、不拖泥带水也是事实，听说是因为秦沫总是挑衅你，所以他才提出解约的。
这个世界上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很清楚。
骑行的路上，耳边、心里、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苏小白说过的话——
耳边不停回响着这句话，顾郗颜睫毛轻颤，不知该说些什么。
爱情像极了一个天时地利的迷信。
虽然已经在苏小白那里听说了李嘉恒解约的事情，但毕竟是第三人转述的，亲耳听见李嘉恒讲，仍旧能够感觉到那种惊心动魄。
顾郗颜没有立马点开听，而是把目光放远，看向窗外的风景，日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斑驳的光在眼睫毛上跳跃，她心想，为什么一日一日看见同样的风景，唯有今天，她才觉得美呢。
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充满磁性，把那些常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就这样平淡地道来。
顾郗颜还沉浸在她那句“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里，怔怔地坐在窗台上。手机忽然又有陆陆续续几条语音跳出来。
“其实她真的能够给你特别好的资源，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的音乐，我一直觉得，那真的很好。”
“我以前还怪他，可后来我知道真相之后就觉得，郗颜，你是攒了前半辈子的好运气，才遇见一个李嘉恒。你不好好念书写出几首好曲子来扬名立万，就别想着回来了。”
顾郗颜的目光落在李嘉恒修长的手指上，男生的手指如果很好看的话，其实就是一种魅力。李嘉恒的人气，在他参加了那档综艺节目之后得以验证，顾郗颜想，如果她不在意那些花边新闻，他的未来会不会发展得更好？
连打字都省了，直接语音，苏小白的语气中带着可惜。
“颜颜，首先你应该知道你是爱争风吃醋的性子。”
“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一冲动就跑回来了，要知道李嘉恒为了你付出了很多。其实你那天去机场，他是在的，只是默默站在柱子后面目送你到登机口，他并没有出现，就是怕你一下子动摇了。”
顾郗颜蓦然对上李嘉恒的双眼，发着愣，好半天才听懂了他话里面的调侃。
她本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完美的她，竟要让李嘉恒舍弃如今这么好的机遇和条件来保护。
“我心胸没有那么狭窄好不好，再说了，我也可以从事跟影视有关的工作啊，在美国，我就是给那些电影、美剧写配乐的。”
苏小白的话成功地让她整个人变得浮躁起来，恨不得立马收拾行李买最快一班飞机的机票冲到李嘉恒面前，问问他——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顾郗颜脸上充满自信，提到了就恨不得立马拿出那些乐谱来给李嘉恒看，好让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也是特别有天赋的。
顾郗颜以为来到美国，把李嘉恒放在心底一个不去试探不去触碰的角落，就能让心变得纹丝不动，等到如今，她才看清楚，唯有命运，才是纹丝不动的。
但跟顾郗颜想象的不一样，李嘉恒的表情并没有表露出很欣赏或者很愉悦，反而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他想，顾郗颜是不是又掉进了另一个圈子。
“对于他解约这件事情，外面传了很多版本，但我想，你应该猜得出来，他这么做是为了谁。”
从模仿顾郗若，到为了他李嘉恒生活。
自以为不去想就会忘记，自以为不去问就会放下，到头来不过是被别人评价为自以为是。
前一秒还理直气壮，后一秒钟就因为李嘉恒的脸色有些忐忑不安，顾郗颜抿着唇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骄傲了？”
窗外有明亮刺眼的光线照进屋子，顾郗颜仍觉得自己像是被裹进了黑暗之中，她开始有些恨自己的自以为是。
松开原本与顾郗颜十指相扣的手，李嘉恒站起身来，双手抄着口袋走到落地窗前。顾郗颜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背影，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憋不住了，快步走过去：“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微风卷着窗纱一漾一漾的，顾郗颜的心情就跟这纱帘一样上下起伏。李嘉恒也没有故意要吊着她，只是在想如何用最合适的语气跟方式说出他的心里话。
等了一会儿，苏小白发来一句话，顾郗颜看了之后眼眶就像着了火一样灼烧起来。
李嘉恒的手指落在顾郗颜的额头，指尖沿着刘海线划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耳边，轻轻捏了捏圆润的耳垂，嗓音如红酒撞上高脚杯沿般清灵澄澈。
一连串问题发送出去，指尖几乎连一点儿犹豫跟停顿都没有，离开他的时候，顾郗颜就很清楚，喜欢是一回事，固执是一回事，放下是另外一回事。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好好听着，不要打断我，也不要轻易就闹脾气。”
“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郗颜的心，跟着那纱帘动了一下，连呼吸都放轻了，所有的情感都堵在了喉头处，等着李嘉恒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怎么会解约？”
“你跟郗若的性格其实有很大不同，从小就是，虽然有很多年未曾见面，但初见时，我还是从你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郗颜，怀念一个人不是要把自己变得跟她相像，喜欢一个人，也不要去胡乱揣测他理想型的样子。正因为一开始让我有了错觉，才会犹豫不定，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怕把你当成了郗若。”
就像现在一样，知道了，便控制不住了。
每每提及这个话题，顾郗颜跟李嘉恒之间总是无法做到很平静地讨论，因为她在他心中占据的位置太过微妙。
回忆就像是一座城，她让自己走了出来，想把所有跟李嘉恒有关的消息全部关在里面，没有鼓足勇气之前，她根本看不到那些消息。
李嘉恒从未很直接地表明他的立场跟态度，唯独这一次，他想说清楚，也算是告诉自己，有过迷茫，但也要清醒。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试图去找过关于李嘉恒的消息，可每每那个页面都还在缓冲，她就已经抢先关掉。
“我喜欢你，因为你是顾郗颜，因为郗若的事情跟你发生了误会之后，我不想过多解释什么，是想给你一点儿时间缓冲一下，她是你的亲姐姐，不是你一时冲动之后自制的那个假想敌。”
“李嘉恒解约了”这几个字在顾郗颜眼里无限放大，只觉得脑袋有一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
我喜欢你，因为你是顾郗颜。
“虽然事情我是提前知道的，但因为答应了他便没有告诉你，现在网上都传开了，官方微博也贴出了声明，郗颜，李嘉恒解约了，你知道吗？”
李嘉恒的话让顾郗颜略有慌乱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用力吸着鼻子，努力克制着情绪。
一圈话题下来，顾郗颜隐约感觉到苏小白有话要说。
“我们的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去惧怕什么。你才刚开始，如果作曲真的是你自己遵从本心想要去做的，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苏小白跟顾郗颜讲了很多，身边的同学，还有她自己的工作，已经顺利面试到一家五百强企业，不出意外，过几天就会去上班，职位是音乐总监助理。
不要因为我，然后就贸然选择回国。
后来的顾郗颜就学乖了，如果不是别人主动联系，她发消息之前会把时差好好算一算。
李嘉恒的弦外之音，顾郗颜听出来了，她抬起头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贝齿紧咬着唇，眼里似乎有不赞同。
每次聊天顾郗颜总会忘了有时差这回事，有几次发消息，国内都是深更半夜，不但没有及时回复，还会在几个小时后收到苏小白的怒吼，说是扰人美梦……
“可那样，我会跟你分开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可以回国学习的。”
“美国现在是白天吧？下课了？”
李嘉恒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顾郗颜的头，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看着她最终只说出一句话——
半天等不到苏小白的回复，过了一会儿，QQ聊天有提示信息。
“是你的，永远会是你的，现在是，将来也是，怕什么？”
时间如白驹过隙，恍然间就已经在美国待了几个月，如今想来还真有点儿不可思议。顾郗颜回复了一句：“想你啊，想你那圆滚滚的身子还有大饼般的脸蛋。”
宠溺，不过如此。
“我又这么荣幸抢到了沙发，快说你有没有想我？不要看风景，来张你的自拍。”
到后来，李嘉恒终于做通了顾郗颜的思想工作，他把心里面所有的想法都告诉她，人的一生应该有追求，这种追求必须属于自己，而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
编辑完这句话，配上一个微笑的表情发送出去，很快就收到了评论消息的提示音，顾郗颜点开一看，是苏小白。
他就是希望顾郗颜能够成长为她最想要的样子。
“我在蓝天下，想念你。”
在酒店待了一段时间，回到别墅的时候，顾郗颜的心情已经有所转变，跟李嘉恒一起回了别墅，上楼换好衣服后，准备下楼做饭。
有时候需要放下，有时候就需要念想，唯有这样一拿一放，才知道什么叫舍不得。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
发到微博上的时候，输入文字前想了好久，顾郗颜知道，李嘉恒并不玩微博，所以如果她在这里小小告白的话，也不会被发现吧。
顾郗颜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去，在美国住了几个月，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别人说出国之后很多不会的都会学会，她的料理实力真的进步飞快。
等待回音的时候，顾郗颜就坐在窗台边看着外面的风景，以蓝天为基调，云卷云舒如一幅油彩画，她忍不住拍下来。
李嘉恒双手抱臂站在厨房门边，靠着门框看着顾郗颜，只见她弯着膝盖站在冰箱前，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紧接着就开始挑选，结果动作一直没停下，等到抱得满满的，连关冰箱门都得用脚来勾的时候，他终于看不下去了。
想着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都没有主动约徐亦凡出来玩，实在是有些不合适，所以这一次没有犹豫地编辑短信发出邀约。
“就我们两个人，你是准备做出一大桌满汉全席来吗？”
“我周末要跟同学去骑行，你呢？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李嘉恒重新打开冰箱，把顾郗颜抱在怀里的菜拿掉了一半以上重新放了回去，又打量了一眼，冰箱里的东西基本齐全，还很细心地放了柚子皮跟茶叶包，不至于有味道。
比起刚来时的忐忑跟不安，顾郗颜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别墅距离学校并不远，她就没有搬离，但自从那次接机，徐亦凡陪着自己回别墅之后，这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基本都在纽约，两人没有见过面，偶尔有事情都是电话联系。
“你去把你作好的曲子拿来给我听听，午饭我来做。”
在国内念书的时候，顾郗颜很少参加社团活动，但国外社团氛围非常浓厚，课外活动也丰富多彩，他们甚至有过为了写出一首更好听的曲子，去海边听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去山顶搭帐篷守着日出听清晨虫鸣林鸟啼叫的经历。如果是在从前，这样的生活对于顾郗颜来说可以称之为疯狂。
李嘉恒把墙上挂着的粉红围裙取下来，动作连停顿都没有。围裙有些小，加上还是粉红色，怎么看都跟穿着衬衫西裤的他有些格格不入。
时间，是最经不起推敲的，恍然间就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告别了冬天迎来了春天，还未从对白雪的迷离中脱离开来就已经甩掉了厚厚的羽绒服跟雪地靴，投入春天的怀抱，接受了同学的骑行邀约。
“不行，说好我要做给你吃的。”
顾郗颜很庆幸她没有放弃这次来伯克利音乐学院交流学习的机会。
想要小露一手就这么被李嘉恒给拦路截断，顾郗颜有些不开心，刚才之所以站在冰箱前犹豫了那么久，是因为脑子里涌出来太多菜单，总觉得这个也拿手，那个也想做给李嘉恒尝尝……
口语在短时间内提高了很多，还找到了真正的兴趣，刚来的时候偶尔会出神，满脸心事，到后来，融入了这边的生活后，渐渐开朗起来。
“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就暂时交给我，先去把曲子拿过来。”
原本以为自己的英语不好，不能够很好地跟这里的同学交流，生怕他们把自己隔离开来，融入不到群体里。还没有去学校，顾郗颜满满的担心快把她整个人都压垮了，庆幸的是，这里的每一位同学都非常友好，还遇上了几个同样从国内来留学的学生。
“以后”这两个字让顾郗颜有所触动，醒来就见到李嘉恒，总觉得今天的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学院的课程并不算满，顾郗颜并没有跟在国内一样把多数时间都耗在琴房里，在这里她发现了另一件很感兴趣的事情，就是给影视作品写插曲。这种机会也来自于劳伦斯教授，正是他邀请顾郗颜来学校做交流。
要知道，这在以前，顾郗颜连想都不敢想。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一样，知道心里有一处地方不可触碰，所以想方设法去避开它，尽管偶尔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但总好过被困于里面不能自拔。
等了好一会儿，李嘉恒把蔬菜都洗干净切好，顾郗颜才捧着乐曲本和手机跑过来。新曲她都练得很熟悉了，给教授看了之后，修改了又练习，练习了之后再改，重复了许多遍才最后定下来。
顾郗颜尝试着去忘记跟李嘉恒有关的一切，在徐亦凡帮忙办好电话卡之后，她也没有将自己的号码告诉他。
播放给李嘉恒听的时候，小脸上写满了紧张，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表情。事实上，李嘉恒觉得这几首曲子都很好，如果不是跟顾郗颜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她在音乐这方面的天分，恐怕都不敢想象这些曲子是她写出来的。
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人的一生什么都是短的，唯有怀念跟失去显得尤为漫长。
当然，教授的修改跟指导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知几时，她又变成了一个人。
“怎么样？”
班里同学几乎都发了消息，就连平日里很少联系的朋友也发来一句问候，唯独不见李嘉恒的信息。顾郗颜微蜷着身子，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首曲子播完，顾郗颜还没能松一口气，探着脑袋踮着脚尖，手撑着料理台看着李嘉恒。
一系列名字看下来，顾郗颜的心慢慢下沉，明知道不该有期待，却还是想着可能，明知道不该抱有念想，却还是想着万一。
“去摆碗筷，可以准备吃饭了。”
苏小白、林婧妍、妈妈……
李嘉恒把盛好菜的碟子递给顾郗颜，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就转身去看锅里的热汤。弄得顾郗颜有些不知所措，手里还拿着手机，乐谱干脆夹在臂弯处，艰难地把碟子放到餐桌上后转过身去找李嘉恒。
等到安静下来，她才慢慢拿出手机，连看短消息都要屏住呼吸的经历真的是第一次。
“我问你感觉怎么样呢，是不是不好？你怎么都不回答我？”
连上Wi-Fi的时候，顾郗颜都不敢看手机，把它闷在被子里，听着短消息提示音丁零零响起，猜着会是谁。
“你别离我这么近，我身上都是油烟味。来，让我先把汤端过去。”
顾郗颜手里摆弄着手机，“无SIM卡”字样提醒她电话卡已经被丢掉了，根本没有办法打电话发短信。
难不成真的很差？顾郗颜表情都变了，不应该啊，连教授都对她赞许有加，怎么到了李嘉恒这边，就是听完了之后连评价都不愿意了。
徐亦凡下楼之后，顾郗颜把门关上，重新打量了一下房间，干净整洁，窗台上还放着一盆说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把行李推到墙角放下，打开后从里面取出干净的衣服，房间里有一个小型浴室，徐亦凡已经教了如何使用热水，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之后，就直接爬上床了。
对于顾郗颜这么较真的态度，李嘉恒到最后认输了，无奈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慵懒地开口：“你对你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你哪来那么多客气的话，不是好朋友吗？这点儿忙算什么。那我就先走了，你早点儿休息。”
“这倒不是，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看着徐亦凡额头上的汗水，顾郗颜真是把“谢谢”挂在了嘴边，快变成了口头禅。
在音乐方面，顾郗颜的态度非常认真，李嘉恒给过她不少指导，对于她来说，他的意见很重要。
“这一次如果不是你，我估计到现在还焦头烂额不知怎么办，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我觉得很不错。”李嘉恒的眼底淌过笑意。
“时间不早了，明天我带你去办银行卡和电话卡，顺便带你去学校报到，你洗一洗，然后早点儿休息。有什么事情你到楼下敲门，我房间就在你楼下。”
“真的？”
别墅有三层，顾郗颜的房间在三楼，搬行李上楼的时候可把徐亦凡累坏了，到最后直接靠在门上，手指指这里点点那里，跟顾郗颜介绍着。
顾郗颜瞪大了的眼睛，满脸的喜悦和惊讶怎么都掩盖不了。
顾郗颜特别喜欢。
李嘉恒抿了抿嘴唇：“原来你也没有多看好你自己啊。”
一栋独立的小公寓，样式还是很漂亮的，特别是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鲜花藤蔓。
“才不是，我都是被你给吓的，谁让你一句话都不说。”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徐亦凡拉好手刹下车，把行李从后备厢里取出来。顾郗颜背上书包从另一侧下车，手里拿着徐亦凡递过来的钥匙，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别墅。
顾郗颜的眼里像是盈满了星光一样璀璨清亮，嘴角微扬，满是盖不住的笑意。踮起脚尖来，伸手攀住李嘉恒的肩膀，想都没想就亲了他一口。
“房间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今天就早点儿休息，饿了的话，楼下厨房里有很多好吃的，我今早才买的。”
“李嘉恒！你真好！”
从机场到山顶别墅的确有些远，天气也很冷，车里开着暖气跟音乐，顾郗颜靠着车窗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想象着接下来她在这里的生活。
李嘉恒忽而一笑，伸手虚环顾郗颜的腰：“我总觉得这个奖励有点儿小，不如趁此机会，来个大一点儿的？”
在顾郗颜犹豫不决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徐亦凡倒是率先帮她解了围，表面上看说得很自然，实际上，顾郗颜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还未等顾郗颜反应过来，他已经低头吻住了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一个深吻，令红晕迅速爬上顾郗颜的脸蛋。
“你想说你是来学习的，所以他是支持你的？”
松开她的时候，李嘉恒捏了捏她的耳垂：“这么容易害羞？”
“嗯，我，嗯……”
“我才没有……”
徐亦凡的问题让顾郗颜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怎么开口，眼神中还带有躲闪。
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还拼命往李嘉恒怀里藏。
徐亦凡在顾郗颜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还没睡醒吧？明明在我到美国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你了，现在居然还问这么多为什么。不过，你怎么舍得他出国来学习？”
就这样，顾郗颜抱着李嘉恒，闭上眼睛恨不得永远都偎依在他的怀抱里，占有他的所有温柔跟宠溺。
“那你在A大，你家还住在郊区呢，你怎么说？不是非要把房子买在纽约，更何况我家这房子，都很多年了。”
原本以为李嘉恒会为了自己在美国多待一段时间，没想到说好的两天真的是两天，一大早起床看见摆放在门边角落的行李箱，顾郗颜嘟着嘴有些失落。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是在纽约读大学的……”
“你只是为了做我的思想工作，让我留在这边好好念书，没有必要特意过来一趟，来两天之后又回去，你确定不是故意影响我的心情？”
徐亦凡笑得特别自然，煞有介事的模样根本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但顾郗颜还是不太相信。
顾郗颜还没刷牙洗脸，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行李箱前就一脚踢过去。
“我家的别墅，你过来住需要付钱吗？”
李嘉恒从浴室里出来，看到顾郗颜这个小动作，有些啼笑皆非。
“那波士顿这边的别墅呢？是租的还是……我总要付租金啊。”
“那你是希望我电话里跟你说呢，还是亲自过来一趟？”
徐亦凡回过头看了顾郗颜一眼，扬了扬眉：“这你就不清楚了，国外大学跟国内差别很大，我平时不上课就去做家教教音乐，对了，我可以介绍你一起，是在一家小型的私人机构。”
李嘉恒总是能够很准确地拿捏顾郗颜的情绪，嘴上说的不好，根本就是反话。但他也知道，影响是有的，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舍不得离开，更何况是顾郗颜。
“谢谢你，该不会是因为我你才请假的吧？不会耽误上课吧？”
李嘉恒的手环到顾郗颜肩膀上拢了拢：“一有时间我就会过来。”
事实上，之前学校说联系了徐亦凡，顾郗颜还有些疑问的，就因为两个人的学校不是同一个，而且一个在纽约，一个在波士顿，怎么可能互相照顾，互相帮忙。所以在徐亦凡说开车需要四五个小时的时候，顾郗颜觉得非常感动。
顾郗颜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李嘉恒：“你要是真的成了大学教授，我就只能数着寒暑假的日子了。”
徐亦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一样的东西递给顾郗颜，顾郗颜愣是看了几遍才发现原来上面是地址。
得知李嘉恒接受了A大校长的聘邀，顾郗颜喜忧参半，毕竟李嘉恒的光环太过耀眼，会有多少女学生涌上去递情书。
“从纽约到波士顿开车需要四五个小时，我如果有课的话，不会来这边住，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不过，邻居是一对很友好的夫妇，退休教授。”
有些担心，还是有必要的。
顾郗颜向来觉得驾照没什么用，所以就没有随身携带，本来也是，她虽然考过了，但没有练过车，实际上也是马路杀手。
“你认真学习的话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了。”
“国内驾照在国外可以用吗？不过能用也没用了……我没带来。”
听李嘉恒这么说，顾郗颜也只能点头同意。去机场的路上，顾郗颜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看，手被李嘉恒的掌心包裹住，即便这样安静，仍旧能让人察觉到她微变的情绪。
“是下雪了，温度也很低，我们住在山顶别墅，离机场比较远。我这几天刚好没课，陪你办一些手续，带你去学校，熟悉一下环境。对了，你有驾照吗？”
一路从大厅到换取登机牌都很顺利，来早了一个多小时，坐在休息区等候的时候，顾郗颜的眼神里满满都是不舍。
徐亦凡帮她推行李车，走在前面。
“都说了不让你陪我来机场，你让我待会儿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我又没走丢。”顾郗颜推开徐亦凡，后退了一步，缩了缩肩膀看了一下四周，“美国下雪了吗？好冷啊。”
李嘉恒伸手托起顾郗颜的下巴，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还好，不等你的话，你走丢了我是要负责任的。”
“我能说我也后悔了吗？”顾郗颜伸手捂住脸，“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还好是赶上了。”
徐亦凡跑得很快，气喘吁吁地站定在顾郗颜面前，搂着顾郗颜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熟悉的嗓音响起，李嘉恒跟顾郗颜同时转过头，只见徐亦凡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站定之后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
“终于找到你了。”
“不用这么着急的，你来得有点儿早。”
喊了一声，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
李嘉恒薄唇微勾，淡淡地看着徐亦凡，不错，人是他叫过来的。遇上对方恰好有时间，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否则李嘉恒也不会真的让顾郗颜来机场送机。
“亦凡，我在这儿。”
“怎么？舍不得？又哭了？”徐亦凡双手抄着裤袋看了顾郗颜一眼。
那一瞬间，顾郗颜没有控制住情绪。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顾郗颜嘟囔了一句，看向李嘉恒，“你怎么有亦凡的联系方式的？”
原来他已经提早到了机场，取得联系之后，顾郗颜很快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四处张望最终看见不远处跑过来挥手的徐亦凡。
印象中，她可从没给过李嘉恒徐亦凡的联系方式，从这一小段对话中明显可以感觉到彼此也不是初次见面。
最初看指示牌还有一些标志，顾郗颜真是头都大了，默默拿出手机来，连接到了机场的无线网络，立马收到徐亦凡发来的语音消息。
“之前见过面。”
跟年轻的妈妈聊了很久，到最后困得睡过去，一觉自然醒就已经到机场了。顾郗颜的英语并不是很好，六级考试的成绩还没出来，李嘉恒虽帮忙高强度补习了一段时间，但记忆都是有一定时限的。
就在这时候广播里提醒登机，李嘉恒站起身来。
洛根国际机场。
顾郗颜咬着唇：“你下飞机之后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发短消息也可以。”
顾郗颜敛下眸子，看了一眼脖颈上戴着的项链，她不知道，下一次见到李嘉恒会是什么时候。
“好。”
“嗯。”
李嘉恒唇角微扬，轻轻拢了拢顾郗颜的脸颊，转而看向徐亦凡：“亦凡，就麻烦你送她回去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她的帮助，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论何时何地，随时开口。”
对方点了点头：“是不是很舍不得家里人啊？”
顾郗颜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来机场的路上默默不语其实是一直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不论多么舍不得，不论多么难过，在机场也不能闹情绪，可现在，听了李嘉恒的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挣脱开来了。
“是去念书。”
徐亦凡沉吟一下，笑了笑：“不用客气，进去登机吧，别误了时间。郗颜，我在外面等你。”
“你一个人飞美国，是去旅游呢还是念书啊？”
就这样，徐亦凡留给顾郗颜跟李嘉恒单独相处的时间。
一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妈妈将孩子抱走，顾郗颜摸了摸脸颊，轻轻一笑：“没事，没事，孩子真的好可爱。”
这么近的距离，李嘉恒一低头就看到顾郗颜泛红的眼眶，叹了一口气之后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
“对不起啊，我刚去了一趟洗手间，没想到孩子就爬到你身上了。”
“颜颜，要加油。我等你回来。”
顾郗颜有些惊讶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什么时候流的眼泪她竟然都不知道。依稀记得梦里的画面都是美好的，怎么就……
靠在李嘉恒怀里，鼻尖满满都是专属于他身上的味道，哑着声：“你一定要算好时差。我午睡的时候你不能打搅我，我可以为了你稍微有那么一两次熬夜，但你也不要天天联系我，我会觉得烦的。”
“姐姐，你怎么了呀？”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愈加用力抱住了李嘉恒。
李嘉恒渐渐靠近自己，伸出手来，触碰脸颊，或许是太过冰凉，顾郗颜被惊吓到了，猛地睁开眼睛，视线中出现了一张稚嫩的脸，还来不及辨别清楚就听见奶声奶气的声音。
头顶落下轻笑声，李嘉恒揉了揉顾郗颜的头发：“好。”
她穿着一件毛呢外套，裸色雪地靴，围脖把她的半张脸都给包住了，雪花飘飘洒洒落下来，肩膀跟帽子上都沾上了。坐在秋千上轻轻晃动着，李嘉恒就在她前面，说着些什么并不清楚，只知道两个人都是笑着的。
两年后。
不知是什么时候陷入梦境，又回到了圣诞节那天，只是没有海洋公园也没有吊坠，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白雪跟游乐园的摩天轮。
顾郗颜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迎面而来的寒风顿时让她身体一颤，A市的冬天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
收回目光，顾郗颜闭上眼睛，尽管没有一点儿睡意，但仍旧想小憩一会儿。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其实是很疲惫的，旅途上没有伴侣，孤独感就变得如影随形。
紧了紧围脖，伸手拦了一辆的士，报了地址后，顾郗颜给苏小白打了电话，对方很快就接了。
不论是哪一种，都美得让人想要永远记在心里。
“颜颜，你下飞机了？”
白天飞，能够感受到那种飞入云端的刺激感，晚上飞，能够看见星光点点的城市布局。
“嗯，我现在已经上车准备去你那里了。”
她很安静地看着窗外，跟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远，眼看着这座她迷恋着，舍不得离开的城市慢慢变小。
“行，晚饭我都做好了，就等你来呢。”
没有提前选座位，但还能幸运地坐到靠着舷窗的位置，等了有二十多分钟，飞机才起飞，顾郗颜扭头望着窗外。
两年前，顾郗颜考上了伯克利作曲系的研究生，不久前，苏小白还跟顾郗颜的父母、李嘉恒一起去美国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只不过因为美国那里还有一些事情没办完，所以顾郗颜等到昨天才收拾好行李飞回国。
飞机上。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一夜无眠，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说不激动那都是假的。
“伯克利音乐学院的教授看重她，这就是一个机遇，在她成为我的谁之前，我想先让她成为她自己。”
车窗外是熟悉的街景，灯火通明，终于回到了这座繁华的不夜城，感觉连空气的味道都是熟悉的。
顾郗颜以为所有的悲欢都是她一个人的，其实她并没有看到，在身后，李嘉恒为了她付出了多少。
到了苏小白住的公寓，刚下车，顾郗颜就听见了喊声。
苏小白微微动容，半天说不出话来。
“颜颜！”
李嘉恒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娱乐圈几乎没什么隐私可言，这种生活，对颜颜来说，压力太大了。”
苏小白挥着手从楼下一溜烟跑了过来，抱住顾郗颜：“你终于回来了。”
“为什么……你要解约？”
“等很久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苏小白当即被震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这么重大的事情李嘉恒居然说得风轻云淡。
“没事，我们上楼吧，我帮你拉行李。”苏小白一只手挽着顾郗颜，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给师兄打电话了吗？”
解约！
“没有，我听取了你的建议，准备给他一个惊喜。”顾郗颜眉眼间泛出的笑意，因为低着头，并未发现苏小白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这事怪我。最近一直在忙解约的事情，确实没抽出时间。”
回到公寓后，顾郗颜吃过晚饭就去洗澡了，苏小白拿着手机走到阳台给李嘉恒打电话：“师兄，颜颜人已经在我这里了，刚去洗澡，你那边呢？准备得怎么样了？”
“好吧，我被你说服了。但是就算你的想法没错，你也应该跟她沟通一下啊，你不知道她嘴上不说，心里有多希望你来送她吗？”
电话另一头似乎有些嘈杂，隐约还能听见后台工作人员说话的声音，李嘉恒摘下耳麦找了个比较安静的位置听电话。
苏小白愣怔了一下，她算是明白了，顾郗颜在等李嘉恒的好言相劝，李嘉恒却在给顾郗颜时间认清自我跟内心。
“刚结束彩排。”
“郗颜在她姐姐这件事情上比较敏感，误会我把她当成郗若的替身，所以我们才会有矛盾。虽没有争吵，但算得上冷战了一段时间，我想，她可能还未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所以我可以给她一点儿时间跟空间。”
为了这场演出，李嘉恒筹备了很长时间，几乎每一个环节他都要跟到位，不想有瑕疵也不想留有遗憾。
此时的苏小白，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她本以为自己很了解顾郗颜的，可就是没想到……
这是他在两年前就已经想到的惊喜，却整整迟了那么长时间。离顾郗颜回国的时间越近，他就越觉得紧张，这种在他身上从未有过的情绪令他几个夜晚辗转难眠。
比起苏小白，李嘉恒从小就认识顾郗颜，她本是那种淘气骄矜的性格，却渐渐变得安静温顺，有时候真的能从她身上看见顾郗若的影子。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觉得疲惫。
“从前段时间开始，我就发现郗颜身上有太多跟郗若相似的地方，不是本来就有的，而是后来学的。”
“我问颜颜要不要告诉你她回来了，她还说要给你个惊喜。”想到这里，苏小白就忍不住想笑，“师兄，辛苦你了，今晚早点儿休息，明天我把她带过去。”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震撼，以至于苏小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想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谢谢。”
“……”
深夜，李嘉恒脸上有着淡淡的倦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是清亮的。
“我跟她姐姐，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李嘉恒淡淡地答，望着苏小白的黑眸波澜不惊。
在过去，有数不清的白昼跟黑夜，每当他捧着书坐在床边的软榻上，总会想起从前身畔的那个人；每当他在十字路口停车观望着人潮时，总会想会不会有某个熟悉的身影；每当他抵不住思念拿起电话，总会想还有多少个日子，她就回来了。
“我一直以为，她学音乐是为了你……怎么会是因为她姐姐呢？”
李嘉恒从没有这么清楚地认识到，原来在顾郗颜面前，他的自制力这么差。
苏小白惊讶得张大了的嘴巴。
第二天，顾郗颜睡到中午才起床，倒时差的缘故让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苏小白从A大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白色袋子，里面放着李嘉恒帮顾郗颜挑好的裙子。
“她叫郗若，是我的同学。”语气平淡地跟苏小白介绍，“郗颜学音乐，多半是因为她姐姐。”
“你醒啦，怎么样，还觉得累吗？”
苏小白点了点头：“当然，虽然她很少提起，但能够感觉到姐妹俩的感情很深。”
顾郗颜摁了摁肩膀，摇摇头：“不累，但是很饿。”
“你知道郗颜还有一个亲姐姐吗？”
她注意到苏小白手里拎着的袋子，上面的logo并不陌生。
对于顾郗若的事，李嘉恒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指腹在咖啡杯上摩挲。
“我去了趟学校，回来顺路把午饭也给买了，刷牙洗脸出来吃吧。”苏小白并没有第一时间把礼服拿出来，而是把袋子放到一边后，拿着打包回来的午餐往厨房走。
苏小白点了一份提拉米苏，坐在李嘉恒对面，心里猜想他会说什么。
“颜颜，先前你回国的时候去过A大吗？知不知道今天有个校友晚会？”
沉静地说完这番话，却发现苏小白的表情很迷茫，李嘉恒叹了一口气：“有时间吗？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状似无意地提起，苏小白脸上的表情非常自然，这个说辞她可是琢磨了好久，也幸亏李嘉恒是把地点选在A大，否则，她都想不出其他理由来了。
什么叫作为了别人，成为别人？
“去年去过，今年没有，什么校友晚会啊？我们要参加吗？”顾郗颜拿着碗筷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在苏小白对面。
李嘉恒的眉头越皱越深：“解释已经不重要了。郗颜从一开始就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就连音乐，也是因为别人而喜欢而执着。我不希望她把爱情当成人生的全部，为了别人，成为别人，最终迷失自我。”
她在A大念了几年书，都从未听说过什么校友晚会，难不成她一出国，学校就有这样的活动了？
苏小白眯了眯眼睛：“不是吗？那你为什么都不跟颜颜解释一下？”
“我们当然要参加，就在今天晚上，礼服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吃完饭我们出门做个头发，然后晚上一起去参加。”
李嘉恒似乎有些愕然：“谁跟你说的？”
顾郗颜半信半疑地看着苏小白：“可我连请柬都没收到，也没人知道我回来，我可以去参加？”
“你真的跟那个什么秦沫在一起了？”
“你不是A大毕业的吗？”
把目光从登机口收回，落到苏小白的脸上，李嘉恒眸光一闪，却没有回答。
“是……”
“李嘉恒，你人都已经来了机场了，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
“那不就得了，别说那么多，快吃饭，我好饿。”
既然都来了，也不上前跟顾郗颜说句话道声别，未免也太过分了点儿。苏小白快步走了过去，握着背包带的手都攥成了拳头。
“……”
在登机口站了许久，苏小白鼓了鼓腮帮子转身，几乎是下一秒，就看见了站在圆柱子旁边的李嘉恒，黑超遮面，即便是一身休闲服装也挡不住他的帅气。
是夜，月朦胧。
热浪在心中一层一层翻滚，眼眸通红，长睫毛也被打湿，明知道顾郗颜留学是个好事，可作为闺密，苏小白心里还是非常舍不得。
A大艺术厅，人影梭梭。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更有不少同学早早就来了，提前占了好位置。
广播又重复了一遍，苏小白放开手，顾郗颜捏了捏她的脸蛋后转身朝登机口走去，没有回头，步伐也没有一丝犹豫。
徐止打着领结走了过来，跟一旁正在整理鲜花的赵歆艺说话：“音响跟灯光都已经调试好了，小白打电话来说她们出发了，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吧？”
“郗颜，一路平安。”
“准备好了。”
苏小白还是舍不得，顾郗颜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挽着她的手慢慢走着，几十米的距离好像几步路就到了，恨不得再走慢一点儿。
赵歆艺很是期待，转身看着站在窗边的李嘉恒，这场筹备了半年多的求婚仪式，终于等来了最重要的时刻。
“送你到登机口我就走。”
“男主角，你紧张吗？”
不言语，只是默默收回目光，闭上眼睛轻轻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有期待。
李嘉恒转过身来，没有说话，谁都不知道，他的掌心紧张得一片濡湿。
拥抱住苏小白的时候，顾郗颜的眼睛下意识看向入口处，隔着攒动的人头，她很想捕捉到自己那个身影，却在目光快速扫了一圈后，终究还是希望落空。
九点整。
俩人聊了有一会儿，广播响起，顾郗颜把小盒子收到包包里站起身来：“马上要登机了，谢谢你来送我。”
顾郗颜在苏小白的陪同下来到A大艺术厅，还在台阶下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了钢琴声，直觉告诉她，在里面弹琴的那个人就是李嘉恒。
顾郗颜笑起来，点了点头。
“不进去吗？”苏小白站在旁边，嘴角微勾，眉眼间是明亮的笑意。
苏小白叹了一口气，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这是我的一点点小心意，到了美国之后你别管太多，什么都让徐亦凡去做就行了。有时间就跟我视频，知道了吗？”
音乐的节奏像极了一种引力，将顾郗颜整个人带了进去，站在最后排的位置，目光很自然地锁定台上那个男人。
所以，她应该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次，如果这段感情到最后只是这个结局，那她也认了。
灯光打在他身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并不能看清楚他的容颜，却仍旧能够感受到从他周围散开来的气场。
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今夜夜幕清朗，凉风习习，这么远地看着他，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看不见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别人看见她的时候在惊喜地窃窃私语。
顾郗颜莞尔一笑，她也是这么想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没有谈恋爱的时候并不知道，原来生活中的一切都可以被改变，当所有的心思跟注意力都放在感情上的时候，会默默遗失很多东西。等到有一天猛然回头，很多想做的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在顾郗颜的视线里，李嘉恒就是唯一的光芒，至于其他，全都是背景。
听到这句话，苏小白抿着唇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也好，这次出国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学业为重。至于感情，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他如果爱你，就一定会等你回来。”
一首曲子结束，掌声如潮。
“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去冷静一下。”
光束依然照着舞台上的李嘉恒，另一束光从角落快速移动到顾郗颜身上，瞬间，她成为众人的另一个焦点。
顾郗颜摇了摇头，长发都被顺到一边散落在胸前，微低头的时候挡住了半边脸。
赵歆艺忽然从旁边走了过来，没有给顾郗颜半点儿反应的时间，就将她带到了舞台下，隔着几个台阶的距离，李嘉恒走了过来。
“李嘉恒来了吗？”
他的脚步声，在她耳边陡然放大。感觉呼吸都停止了一样，唯有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嗯。”
“我很庆幸在你最美好的年华里，能成为唯一且永远的存在，同样，你也是我心中不灭的星光。”
“登机手续都办好了吗？”
清朗的嗓音透过话筒传遍整个艺术厅，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李嘉恒深情的告白。
“小白……”顾郗颜轻轻唤了一声。
岁月静好，两相凝望。
苏小白绕到顾郗颜面前坐下，拿起冰咖啡猛喝了几口，跑遍了整个大厅，要不是搭电梯四处张望时发现了她的身影，指不定还要多跑几圈，真是比学校跑八百米测试还要累。
多少年后，生命里来来去去很多事情很多话语顾郗颜都记不清楚，唯有这个画面，清晰地烙在她的脑海里，时光抹不去，岁月掩不了。
“你居然想这样偷偷走掉，顾郗颜，你未免太过分了一点儿吧？”
“我愿意用时光去证明，你会成为岁月和命运盗不走的爱人，会成为我李嘉恒的一生。”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顾郗颜颇为惊讶地转过头，对上苏小白的眸光，瞪大了眼，她没想到苏小白会找过来。
宛如一簇烈火灼烧般的感觉，迅速窜过全身，从脚底蔓延到心头，渗透到四肢百骸。李嘉恒单膝跪下，举起那个红色绒盒子，当盒子噔的一声打开的时候，顾郗颜的眸子里泛着潋滟的波光，所有感动都哽在了喉咙里，灯光亮得璀璨，化成盈盈星光洒落到眼里映成一片眩晕。
“终于找到你了。”
“颜颜，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坐在最靠边的位置，面前放着几包白糖，冰咖啡里已经兑了牛奶，可是喝起来还是特别苦，到后面干脆失了兴致，将杯子推到一边，手指在杯壁上轻轻划着水珠，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如雕刻般的容颜令人怦然心动无法呼吸，薄唇轻声吐字却是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飞机起飞时间是下午四点，顾郗颜两点多就到机场了，顾俊森没有请假，所以还要赶回去上课，匆匆抱了抱顾郗颜就离开了。出国次数多了之后，很多手续顾郗颜都很清楚，换了登机牌之后，离飞机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拉着行李箱慢慢走到咖啡厅里，在柜台前犹豫了好久才点了一杯榛子玛奇朵。店员满脸歉意地解释说榛子没有了，再三确认后，顾郗颜无奈道：“那就换冰咖啡吧。”
酸涩涌上鼻端，眼眸里是温热的颤动，心脏某个地方甜得令人发腻，顾郗颜缓缓勾起唇角，用力点了点头。
“乖，我们下楼吃饭，吃完饭你爸爸开车送你去机场，就送你到门口。”
如此一个他，抵过了全世界。
顾郗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围的欢呼声跟掌声快将顾郗颜的所有知觉都淹没，左手被李嘉恒牵着，一枚精致的钻戒从指间推进，非常合适的尺寸，一如彼此的契合。
走上前来伸手抚住顾郗颜的脸颊，眼里有些心疼：“怎么眼睛都是肿的？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过去的时光，漫长却终究变得浪漫，他们的爱情从此成为一段佳话。被李嘉恒拥入怀里的那一刻，眼泪打湿了顾郗颜微扬的唇角。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叫醒你，错过了早餐，午餐可不能再让你错过了。”
十几年的时光，像电影一样迅速掠过，多么庆幸，他们都成了对方人生中的主角。喜欢没有在记忆里慢慢老去，而是在岁月的见证下成了永恒的深爱。
掀开被子起身，穿上毛绒鞋往浴室走去。秦念初推门进来的时候顾郗颜已经洗漱好正在换衣服。
“你知不知道，我人生里最隆重的一件事情，就是喜欢上你。”
辗转反侧了许久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一些很混乱的画面，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顾郗颜已经想不起来了，只知道连梦里故事的过程跟结局都是不完美的。
“那你肯定不知道，你那隆重的喜欢在我看来，就是深爱。”
如果一开始不抱有期望的话，或许之后就不会有沮丧跟失落了。
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我最喜欢你。
她不敢想，李嘉恒会不会去送她，昨晚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把航班信息以短信的方式发送给他，抱着手机窝在被子里，时不时点开来看，甚至睡到中途还不忘打开手机看一眼有没有信息。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出发这天，顾郗颜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床，醒来的时候枕畔都湿了，第一次做梦是那么真实，第一次醒来都还清晰地记着梦里的场景。
李嘉恒，在所有时光的变迁里，我最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