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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死别

朝夕相处间,分别在眼前。一年的快乐时光转眼就过去了。陆挽霜记得,分别那天黎昕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样温暖的拥抱,让她有了爱下去的勇气。

陆挽霜在皎洁的月光下对着她心爱的男孩发誓:“我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陆挽霜的生命里仿佛只有黎昕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通通都围着他转,工作也好,生活也罢。

在芝加哥的一年,是陆挽霜最快乐的一年。她离黎昕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及。黎昕给她讲了许多家里的事情,也讲了他的抱负。

深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全心全意爱着对方,爱到穷途末路,爱到失去自我。深爱会让人变得神经质,所有的女生都成为情敌,一点点小事也开始怀疑。

可是那个姑娘在心底说,她只愿意当那个男孩的姑娘,而不只是当个好姑娘。

黎昕回来之后,陆挽霜发现他相比于从前又变了许多,变得成熟、有智慧、有谋略,变得深沉,心事很难猜。明明他在笑,她却从来没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过真正的笑意。

陆挽霜记得,那天晚上的星星很亮,黎昕的眼睛比星星还亮。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在漫天星空下,对她说:“陆挽霜,你真是个好姑娘。”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摒弃那些软弱却又美好的一面。

那天晚上,黎昕很高兴地请陆挽霜吃饭。两人还喝了酒。

回想起这段故事,回想起在芝加哥的一年,陆挽霜总忍不住感叹。她多么想永远停留在那个肮脏的城市,以拯救者的姿态爱着黎昕。至少在那里,黎昕是依赖她的。而回国之后,她再也猜不到那个人在想些什么。

黎昕不甘心,陆挽霜同样也不甘心。于是她为了那个学生去报复老师。她找了一个人演戏,最后在办公室拍下了那个老师的所作所为,放到了网上。那个老师不仅被学校辞退,还被警察逮捕了。

这些故事,她一直都收藏于心间,再也不会跟第三人分享。所以沈寻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那天,黎昕说,芝加哥真是一个肮脏的城市。陆挽霜同感。

其实沈寻在找陆挽霜之前已经猜到了结果,她并没有强求,而是在回去后从网上搜索那几年里所有关于芝加哥的新闻。所有的新闻里,只有一件事情与黎昕最接近。那就是芝加哥大学里有同性恋的老师猥亵学生。

陆挽霜没办法想象那么优秀、那么骄傲的学生在那半个小时里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变得那么堕落。

这条新闻沈寻看了很久很久,最终忍不住掩面哭泣。整个房间都是她的抽泣声。

黎昕给陆挽霜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学生被一个同性恋的老师关在办公室……学生没办法反抗,因为他被下了药,还被威胁说如果反抗就不让他毕业。

沈寻哭得太忘我,连徐瑞天什么时候悄悄站在背后都不知道。

那天,黎昕哭了。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在娇小的女生的面前哭得稀里哗啦,也把陆挽霜的心也要哭碎了。

“你在为你的老情人哭吗?”徐瑞天的语气有着隐隐约约的怒气。

陆挽霜回答,因为黎昕永远都是她心中的那个黎昕,不管他经历过什么事情,都不会变。

沈寻含着眼泪回头,错愕地看着徐瑞天,随即问道:“这件事情你知道?”

一个月之后,黎昕突然问她,为什么他变成那个模样还要管他。

“我还有完整的视频,你要看吗?”徐瑞天的脸色没好到哪儿去,嘴角带着嘲讽。

陆挽霜不明白,在黎昕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没有多问,而是成了勤劳的田螺姑娘,为他收拾房间,洗衣做饭。原来黎昕清亮的眼神饱经沧桑后却仍旧黑得发亮。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说多少话。陆挽霜每次想问些什么,都被黎昕以拒绝的姿态挡回去。

沈寻脸色都变了。她从凳子上“噌”地站起来,高声质问道:“视频里有黎昕吗?”

黎昕看到陆挽霜的刹那,表示了一丝惊讶,随后又窝在那堆垃圾里玩电脑。

“在芝加哥的他非常帅气。”

黎昕整个人非常邋遢,头发油腻,变成一团,胡子拉碴,衣服上沾满灰尘不说,还有油渍。公寓里到处都是脏衣服、泡面盒以及外卖盒。垃圾成堆,还发着霉,整个屋子散发着一股恶臭。这与印象中的干净人相去甚远。

“所以,这件事情是你安排的?”

第一天,陆挽霜来学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黎昕。经过多方面的打听,她才知道黎昕住在哪儿。黎昕没有住在宿舍,而是住在外面的一间小公寓。当她找到黎昕的时候,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

“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去调查一下,凑巧发现了而已。”

原本大学生活应该是美好的,可是陆挽霜依旧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大三那年,她如愿以偿地再次成为黎昕的校友。当她拖着行李箱,踏上芝加哥土地的时候,她发誓,一定要让黎昕爱上她。在她的印象里,芝加哥是个漂亮的城市,就像黎昕一样,带着诱惑力。又或许是因为黎昕在这里,所以芝加哥充满了魅力。

沈寻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徐瑞天,红着眼睛道:“黎昕的爷爷真的是你逼死的吗?”

芝加哥是黎昕的噩梦,这点只有陆挽霜知道。而这个噩梦恰好是成就了她。高考毕业后,陆挽霜选了A大,同时也知道黎昕去了芝加哥大学。非常巧的是,在A大,陆挽霜读的专业每年会派两个交换生去芝加哥大学交流学习,为此,她足足准备了两年。为了练好口语,每天早上,她六点起床,去湖边大声朗读英语,风雨无阻,从未间断过。两年来,她没有逃过一堂课,也没有迟到过,每次考试都是全系第一。学校里追她的人从东门排到西门,其中也不缺帅气有钱的人,可是她从未看过他们一眼。

徐瑞天一字一句回答,“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乃是常事。”

陆挽霜转过身,固执地回答:“他不说,我也不会说的。”

讲到这里,徐瑞天在沈寻心目中美好的形象如同一堆乱石,纷纷崩塌掉落,不断从高空落下,击打着心脏。她非常难受,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跟你抢他,只是单纯地想问你原因而已。”

徐瑞天丢开平时的风度,尖酸刻薄地讥诮道:“怎么?你这就受不了吗?你要去跟你的老情人再相聚?沈寻,你别忘了,从开始到现在,你究竟欠我多少钱!”

“就算你知道原因也没用。现在,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最后一句话如同利箭一般,硬生生地插进沈寻的心脏,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鲜血淋漓。

“如果他说了原因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她咬着嘴唇,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他没跟你说原因?”

徐瑞天被面前的人气疯了,失去理智,口不择言。话说出去后,他就后悔了。

“他问我知不知道芝加哥其实是个肮脏的城市。”

沈寻眼神空洞,神情慌乱而迷茫。徐瑞天看得心疼,伸手想过去将人拥在怀里。可是面前的人却轻轻推开了他,一步一步走去卧室,动作迟缓而僵硬。

陆挽霜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沈寻,对不起……”徐瑞天恢复理智,放下姿态道歉。

两个人到了楼梯间,这里很安静,很少有人路过。

沈寻僵硬地转过身,用喑哑干涩的声音说道:“那你把视频给我。”

陆挽霜的神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她看了一眼沈寻,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徐瑞天摇头,道:“如果黎家的人不对公司动手,这段视频就毫无意义。”

沈寻找到陆挽霜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想知道黎昕在芝加哥发生了什么。”

沈寻忍不住轻笑,嘲讽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会反击吧。这才是你的本色。徐瑞天,你首先是个商人,其次才是人。你计较的是利益,是我沈寻把你看得太高尚了,对不起。”

自从周鹤轩出事以后,陆挽霜也好不到哪儿去。沈寻看见她的时候,她的妆容已经没有原来那么鲜亮,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深深的倦怠感。

“沈寻!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堪吗?”原本已恢复平静的徐瑞天又再度被激起了怒火。

沈寻从黎昕的办公室出来,直接去找陆挽霜。自从陆挽霜从徐瑞天的公司辞职后,来到了黎昕的公司,目前就职于财务部。陆挽霜本来就是学经济的,在徐瑞天身边当助理太过大材小用。

沈寻低声回答:“大概是我识人不清。”

2

徐瑞天没有回答,安静的房间里只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最了解黎昕的人大概也只有陆挽霜了吧。

沈寻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突然像放慢电影一样,缓缓倒了下去,重重摔倒在地上,“轰隆”一声。

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原因。此次对话在黎昕陷入回忆后终结。他沉默不说话,沈寻也沉默着,只听见办公室时钟的秒针“嘀嗒嘀嗒”地响。

“徐瑞天!”沈寻惊恐地喊着他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发现地上的人眉头皱成一团,脸色非常不好,一只手捂着胃。沈寻非常后悔说了那些伤人的话,害得面前的人又犯了胃病。她哆哆嗦嗦地急忙去拨打120,随后不断喊着徐瑞天的名字,涕泗横流。

黎昕没有回答。他孤孤单单地站在窗口,风吹起他的衣服,温暖的光洒了一身。可是沈寻有一种错觉,黎昕看上去是如此冷。

最伤人的话往往留给最亲近的人。因为他们不会离开,所以才会被肆意地伤害。这是每个人的通病。

“为什么?”

有些事情是有预兆的。比如说,保温盒里越剩越多的饭,厕所里隐隐约约的呕吐声,比如纸篓里带着淡淡血丝的纸。每次被问及,徐瑞天总是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有胃病的人都这样”。

“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我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沈寻,我有没有给你讲过,其实芝加哥是个肮脏的城市……”黎昕渐渐恢复了平静,看着窗外幽幽飘过的白云,眼神空无一物,思绪似乎飞了很远。

沈寻坐在病床旁边,紧紧拉着徐瑞天的手,静静等人醒来。等待是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以前的黎昕那么善良,连一朵花也要救。现在的黎昕满脑子都是复仇。沈寻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变了。”

夜幕降临,徐瑞天终于醒来了。

沈寻听完黎昕的故事,陷入无边的沉默,也不知道该帮哪边。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沈寻看着那双黯淡无光的双眼,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抽泣着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讲完故事,黎昕情绪激动地喊道:“沈寻,你说,我能放过他吗!”

徐瑞天略带抱歉地说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声音低沉无力。

小时候,爷爷很爱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可是当这个已经年迈的老人从顶楼跳下来的时候,黎昕就在旁边。后来他的梦里经常出现那让人惊恐的一幕。他梦想着有一天能成立新公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败徐瑞天。

沈寻摇头。

在徐瑞天的公司还没有做大的时候,黎家和顾家在蓝山市势均力敌。黎家的董事长是黎昕的爷爷。黎昕的爸爸只是公司的股东之一。当年的黎家在蓝山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原本顾家和黎家的感情很好,但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导致两家关系破裂。徐瑞天公司渐渐有了起色后,利用顾家,用卑鄙的手段,对付黎家,逼得黎昕的爷爷跳楼。黎昕的爸爸接手了公司,却整天沉迷于美色,公司渐渐衰败。黎昕的妈妈掌管公司后,公司才勉强支撑到现在,举步维艰。所以,黎昕是恨徐瑞天的。

“那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以为你的徐瑞天就是什么善良之辈吗?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黎昕的笑渐渐收起,眼眸中带着一丝狠戾,夹杂着浓浓的哀伤。接下来他给沈寻讲了一个故事。

沈寻胡乱擦着眼泪点头,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在说什么?”

“我很好,也不想吃东西。你就坐在这里,我想看看你。”

“我放过他,那谁来放过黎家?”

“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能放过他吗?”沈寻明知道希望渺茫,还是想试试。

“你很好看。”徐瑞天淡淡地笑着。

“还是那句话。你离开徐瑞天,我可以做你的依靠。”黎昕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睛里带着笑,却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沈寻红着眼睛说道:“你别说话,躺着好好休息。”过了半晌,她忍不住问道,“你的胃病怎么总是没有起色?”

“黎昕,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哪有那么容易好得了?”

黎昕把玩着摘下来的茉莉花,道:“沈寻,你都快成一个哲学家了。”

“你真的只是胃病吗?”

沈寻摇头。“需要原因的爱情就不是爱情,而是人类生存本能对对方的要求。这些并不能和爱情混为一谈。粗浅的爱情是出于彼此的生存需要,我有需求,你能给,两个人就能在一起。而深层次的爱情从来就不问原因、不问需求。”

“你在诅咒我吗?你不信可以去问医生。”

“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喜欢徐瑞天的原因。”

“我没有诅咒你。”她也的确去问了医生,而医生也回答说是胃病,虽然有些严重,但是可以控制和调养。

沈寻的脸色不太好。“你想说什么?”

沈寻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乖乖地道:“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黎昕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笑着用手抚摩着那些花,缓缓说道:“其实,有时候人和这些花一样脆弱。”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一掐,一朵花从枝头落在他的掌心。

徐瑞天开玩笑回答:“我这把老骨头禁不住你气。”

沈寻点头。

沈寻的脸这才有了笑意。

黎昕牵扯着嘴角,道:“我的那些茉莉花是不是长得很好?”

徐瑞天在医院住了两天后便出院了,临走时医生啰啰唆唆又说了一大堆。回去的路上,沈寻转身看着徐瑞天,眼神闪躲着说道:“要不这几天你住在我那儿吧,反正有多余的房间。”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耳根都红了。

沈寻走进去环视一周,黎昕坐在椅子上,温柔地笑着。他穿着白衬衣,黑色的外套,看上去成熟了几分。办公室很大,最显眼的是窗台摆了许多盆茉莉花。叶子苍翠,白色的花瓣徐徐绽放,空气里有着淡淡的芳香。那些花在沈寻的胸口狠狠撞出一个大洞。

徐瑞天戏谑道:“你要这么主动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沈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黎昕温润的声音响起。“进来。”

沈寻抬头瞪了面前的人一眼,道:“我这是为了好好照顾你。”她发誓,脑袋里真的只想去照顾他而已,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看到顾卿的身影,沈寻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徐瑞天把顾卿得罪了,而黎昕的口气也像是要对付徐瑞天,如果这两个人联手的话,徐瑞天有多少胜算呢。商场上的战争不见硝烟不见血,却同样残酷无情,让多少人家破人亡。现在,她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徐瑞天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说道:“沈寻,我突然想吻你。”

黎昕的新公司很气派,沈寻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顾卿踩着高跟鞋从里面缓缓走出来。顾卿似乎憔悴了很多,脸色蜡黄,头发枯黄,暗淡无光,瞬间老了十岁。见她走过来,沈寻马上找了个障碍物把自己隐藏起来,待人走后再出来。

还没等沈寻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徐瑞天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温热的唇吻上去。那个瞬间,沈寻的大脑一片空白。徐瑞天温热的鼻息萦绕在她的脸上,像是快要融化的巧克力。他用唇一点儿一点儿描摹着她唇的轮廓,带着数不清的轻柔缱绻,让人一瞬间就沦陷下去。

第二天,沈寻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去找黎昕。那表情像个奔赴战场的女战士,要去为徐瑞天谋夺利益。其实,她是相信徐瑞天的,只是黎昕的话一直让她心神不宁。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沈寻却觉得时间从现代一下子退回了远古时代。她能闻到清新的风,带着甘甜,吹遍全身每个角落,让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面前人的表情没什么不对。要不就是真没事,要不就是隐藏太深。沈寻分辨不清,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明天去见黎昕一趟。

当然,沈寻回去的时候是飘着回去的。

“我就随口问问。”

不得不承认,她与徐瑞天的进展是比较缓慢,却也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

徐瑞天挑眉,反问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些事情了?”

经过此次事件后,徐瑞天将他的东西大部分搬到了这个温馨的小窝里。

“我没那么娇贵。”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徐瑞天总是那么心细,让她心里一暖。想着黎昕的话,她忍不住问道:“最近公司还好吗?”

沈寻没事就上网研究治疗胃病的食谱,天天弄给徐瑞天吃。要是他不吃,沈寻就直接翻脸,不留任何情面。徐瑞天都快四十岁的人,被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管得紧巴巴的,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只能这样,只能那样。不过,他非常享受这种状态。

其实沈寻不是冷,而是刚才黎昕说的话让她的掌心冒冷汗。还没来得及解释,徐瑞天已经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的身上,道:“你别着凉了。”

可怜了徐婉同学,周末放假回来还要跟着吃养生菜,没有一点儿油腥。她无数次向沈寻提出要求,每顿桌上必须有肉。沈寻有理有据地说道:“你爸管不住嘴,万一他动一筷子,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费。”徐婉嚣张的气势顿时便没了。两父女都被沈寻收拾得妥妥帖帖的。

“嗯。我这边已经结束了。你的手好凉。”徐瑞天无意中碰到沈寻的手。

当然,沈寻依然惦记着视频的事情。她不能直接跟黎昕说视频的事情,只能提醒他,如果一旦对徐瑞天的公司不利,他也占不到便宜,最后只会两败俱伤。而事实上,黎昕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

“我在小花园里坐了会儿。你已经敬完酒了吗?”

3

“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转眼进入冬季,立秋之后,雨水多了起来,一层秋雨一层凉,温度不断下降。道路两旁的叶子也落得差不多了,落叶们躺在雨水里,任人踩,任风吹,任其腐烂成泥。

沈寻站在原地,鼻尖还残留着黎昕身上的味道,她心慌得厉害,有些不知所措,仿佛有什么大事情即将发生。她在小花园里停了许久,努力平复好心情,然后朝大厅走去,恰好遇见徐瑞天出来。

天气好不容易转晴,黎昕和陆挽霜的婚礼终于能够如期举行。在结婚前一天晚上,是单身之夜大狂欢,黎昕包下了一个酒吧,请了沈寻一起参加这个狂欢夜。原本沈寻不想去的,但是想着黎昕结婚她还是要去说声恭喜才对。这样的话,婚礼当天她就不用尴尬地再去了。黎昕怕沈寻觉得不自在,又邀请了何佳。

黎昕站起来,走到沈寻面前,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明天来我办公室。”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姐妹刚到酒吧门口,就恰巧看见周鹤轩一瘸一拐地走进去,背影萧索得可怜。他一条腿正常,另一条腿弯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你要对徐瑞天做什么?”

沈寻看了一眼何佳,何佳又看了一眼沈寻,两个人眼中同是惊讶。而何佳的眼神中也带着一种深深的愧疚感。那次去医院的时候,她根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两个人就站在不远处,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挨得近了,周鹤轩会回头。他一进酒吧,就躲在角落,让黑暗笼罩了整个身影。

“字面上的意思。”

沈寻和何佳犹豫着走进酒吧,看了一眼四周,不知道周鹤轩坐在哪里,于是随便挑了两个位置坐下。酒吧里面已经被用心布置过,男、女主角还没到场。何佳在沈寻耳畔说道:“我想去找周鹤轩。”

沈寻的脚步顿住,回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走进酒吧,好多都是沈寻不认识的。酒吧里的灯光五颜六色,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眼睛发疼。舞台上,有乐队卖力敲打着乐器,发出动感的旋律。下面的一群人在中间跳着各种奇怪的舞蹈。汗味、香水味、酒味交织在一起,光怪陆离。沈寻发觉她与那些人格格不入。

她刚走了两步,黎昕就在身后低声道:“沈寻,你离开他吧。徐瑞天马上就不是那个能在蓝山市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黎昕端着酒杯,缓步走过来,坐在沈寻的旁边,还是问的同一句话:“你不介意我坐在你旁边吧。”

沈寻穿着鞋子,起身道:“黎昕,或许以前我是喜欢过你。但是现在,我对你也只有朋友之情。而且,你曾说你喜欢我,不过都只是一句空话。至少,徐瑞天为我做过许多事情。”

沈寻转过身,看着他,道:“我介意也没用。”

最后一句话抛出去,黎昕的呼吸都变紧了。

黎昕举着酒杯微笑示意:“越是介意,越没忘记。”

过了良久,沈寻晦涩地张开口,低声道:“你已经有未婚妻了,不该这样。而我,也有了徐瑞天。”

沈寻被看穿心事,也不恼,反而大大方方承认:“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不过有徐瑞天,这个过程会被缩得很短。”

这五个字破空而来,直插进沈寻的心脏,她心中的防线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小花园很安静,与热闹的大厅形成强烈的对比。她能听到自己心脏急剧收缩跳动的声音,周围一切似乎在不停变幻着,让人看不清。

她是忘不掉黎昕,这辈子也忘不了。太美好的年纪遇见太美好的人总是让人难以忘怀。大概这就是初恋情结。

沈寻,我想你。

黎昕看着喧闹的人群,在交错的音乐声中说:“沈寻,估计我也忘不掉你。我一直喜欢你。”

“沈寻,我想你。”

“你说这句话对不起陆挽霜。”沈寻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黎昕会再三强调喜欢她这件事,而她并没有感受到来自黎昕的爱意。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陆挽霜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得不娶她。”

黎昕回答得很认真。“我看见你出来了,所以来找你。”

人生有个很怪的定律。最爱的那个人最不可能陪自己到最后。得不到的,才是最爱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沈寻问得很随意。

“或许你只是以为你喜欢我,实际上你并不喜欢我。黎昕,你大概不甘心,我曾经那么喜欢你,到最后却选择了一个比你老的人。黎昕,我对你的喜欢很肤浅,把你当成救赎,却什么都没有为你付出。那些自怨自艾的心酸心情、悲伤情绪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徐瑞天或许也有人性阴暗的一面,但是那面他从未用在我身上。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陆挽霜为你付出那么多,你不应该辜负她。”沈寻一口气说完了这些。

沈寻偏头一躲,黎昕的手僵在空气中,又尴尬地收回去。

现在想起来,那些卑微的暗恋真的不算什么。

黎昕忽然笑了,伸手去摸沈寻的头发,道:“你的性子还是这样。”

黎昕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嘴角带着无奈地笑,道:“或许,我是不甘心的吧。”

“那不就得了。”

一时间,沈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所有说的话都已说尽。

“不会。”

这个时候,陆挽霜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你们在聊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我说介意的话你会起身吗?”

沈寻的后背被盯得发麻。

黎昕缓步踱过来,似乎也喝了不少酒,远远地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他走过来,毫无顾忌地坐在沈寻的旁边,道:“你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黎昕搂过陆挽霜的肩膀,笑着说道:“我和沈寻在说你很好。”

这个时候,昏暗的光中,渐渐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沈寻凝神一看,是黎昕。

“你说的是真的吗?”陆挽霜勾起嘴角。

因为在场有许多大人物,徐瑞天端着酒杯去敬酒,沈寻忍不住提醒他少喝一点。大厅里空气比较闷热,沈寻叮嘱完徐瑞天,放下酒杯,走到大厅外面小花园的长椅上坐着休息。长时间穿着高跟鞋,脚后跟磨得起了泡。她忍不住脱掉高跟鞋,呆呆地看着夜空。她也喝了不少酒,浑身燥热得慌,心情怎么也不能平静。

“我从来不骗你。”

幸福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因为徐瑞天,现在沈寻已经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我们去跳舞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剩下的话都不言而喻。

“好。”

郑青秋点头,举杯,道:“你也是。”

黎昕和陆挽霜到舞池中间,面对面,扭动着身体,相视而笑。可能黎昕都没发现,现在他脸上的笑究竟是什么模样。有点儿像早上的晨曦,朦胧而温柔。

沈寻用力点头,祝福道:“郑姐,要幸福哟!”

沈寻孤孤单单地坐在位置上,抽抽鼻子,忽然有点儿想徐瑞天。

“有机会你一定要去费尔班克斯看看,那里一年中有两百天都有极光,是个看极光的好去处。”

坐了好一会儿,她四处张望,也没看见何佳的身影,有些担心,四处去找人,最终在酒吧后面的小巷子发现两个人。

沈寻的脸微红。

而此时此刻,周鹤轩正冷冷地看着何佳,一向骄傲的何佳竟然毫无尊严地跪在周鹤轩面前,掩面哭泣。那一幕,非常刺眼。

“好啦,好啦。我不开你们玩笑便是了。你脸皮还是那么薄。”

周鹤轩冷冷地说:“何佳,滚吧,我不会原谅你。”

“郑姐……”

何佳哽咽着问道:“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郑青秋继续打趣:“估计我们的徐总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你娶回去了。”

周鹤轩笑了,笑中带着几分恶毒。“我要你去死。”他的话就像牙齿里塞满毒液的毒蛇一般,紧咬着何佳。

沈寻脸一红,道:“还早着呢。”

何佳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看上去就像一只在泥水里的蚂蚁一般,那么脆弱无助。沈寻压抑着怒气冲出去,使劲儿将她拉起来。

郑青秋看看沈寻,又看看她身后的徐瑞天,笑着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也把好事办了?”

“小佳,你的尊严呢?”

等到郑青秋敬完酒后,沈寻端着一杯红酒,笑着走过去。“郑姐,恭喜你。”

何佳只是捂着脸哭,不说话。

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心的要数沈寻了。郑青秋终于想要结婚安定。原来她以为,郑青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因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配不上这个出众的女子。而这个布莱克看上去大概也是四十多岁,长相普通,却有种别样的高贵气质,对郑青秋也很绅士,不算太差。

周鹤轩冷笑,“这是我和何佳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总是要多事?”

走秀结束之后,便是庆功宴。郑青秋穿着一条极光主题的长裙,站在台上,举杯向大家表示感谢。她搂着一个外国人,笑靥如花地说道:“很感谢大家的捧场。如果没有大家的支持,这场秀不可能这么成功。在此,我最想感谢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她看了看旁边的人,继续道,“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夫,布莱克先生。我们在阿拉斯加的费尔班克斯一见钟情,并在绚烂的极光下,互许终身。下个月也是我和他的婚礼,诚邀各位参加。谢谢大家。”郑青秋鞠躬致谢。

沈寻讽刺道:“一开始就是你在利用小佳,从头到尾就是你先对不起她。周鹤轩,我最瞧不起你这种自私、自以为是、只会推卸责任的人。明明是你自己造的恶果却还想着让别人去承担。说到底,你就是禽兽!何佳错就错在瞎了眼爱上你,瞎了眼心甘情愿让你利用!”

仅仅是衣服都如此美,如果是真正的极光,那一定就像梦一般美好。想到这里,沈寻忍不住神往。

“阿寻,别说了……”

何佳丝毫不给面子地回答:“算了,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周鹤轩还是那副又臭又硬的样子。他反驳道:“她爱我,我就一定要接受她吗?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就一定要对她负责吗?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全天下让我负责的女人数不胜数,我该娶多少个老婆!”

沈寻急忙去抓着何佳的手,笑着说道:“到时候也把你带上。”

“狡辩!”

旁边的何佳不耐烦地提醒道:“麻烦你们注意一下旁人的感受好吗?”

一旁沉默许久的何佳突然低三下四地问道:“周鹤轩……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爱过我?一点儿都没有。”

徐瑞天捏了捏她的手,笑着说“好”。

“从未爱过。”

沈寻忽然抓着徐瑞天的手,心血来潮地提议道:“如果有机会,我们去看极光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别样的神采。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真的原谅我?”

“你的逻辑真是奇怪。”

“是。”

沈寻讷讷地摇头,“如果拥有它们,可能它们就会变得很平常了。”

“好。”

徐瑞天在一旁财大气粗地说道:“如果你喜欢这些衣服,我通通买下来。”

何佳抬头的时候,眼里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果决。她三两步便冲出巷子,跑得飞快,毫不犹豫地一头冲进车流当中。一辆辆的车从她的身侧鸣着尖锐的喇叭呼啸而过。何佳泪流满面地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周鹤轩,高声道:“周鹤轩!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得不说,这次郑青秋的作品超越了以往的作品,让人非常惊艳。每件衣服都加上了极光的元素,看上去华丽绚烂,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这是一场视觉的饕餮盛宴。看秀的整个过程,沈寻眼睛都没眨一下。

沈寻惊恐地追上去,大声喊道:“何佳!你别犯傻!快回来!”看着那些车从何佳身边急速驶过,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沈寻重重点头。等到徐瑞天胃病稍微好一点儿,她一定能重操旧业、重拾旧梦。

何佳站在马路中间,眼神死死盯着周鹤轩,仿佛要从他淡漠的表情里要找出些什么。其实她并不想赴死,她只是站在马路的黄色中线上,想用这种方式去试探周鹤轩。她就站在穿梭的车流当中,看着站在阴影里的周鹤轩,心里燃烧的希望一点儿一点儿黯淡下去,最后归为死寂。

何佳继续打趣道:“等你成了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一定要先给我做一套衣服。”

这一刻,在这嘈杂的汽车鸣笛声中,何佳终于认清,不管用什么方式,此生已经和这个人不可能。她有些魂不守舍。

说到这里,沈寻忍不住脸红。她最近都快变成家庭妇女了,除了照顾徐瑞天两父女外,什么都没做。

令人没想到的是,意外发生。

“你肯定会比郑青秋更厉害。”

事情发生得很快。只听见汽车轮胎磨地的刺耳声,然后“砰”的一声巨响,何佳的身体像梁上的飞燕一般,被撞飞数米。后面疾驰而过的货车也刹不住车,从那个小小的身体上碾压过去。沈寻仿佛听得到何佳全身骨头碎掉的“咔嚓”声。每一声都让她绝望一分。无数的血蜂拥而出,顺着马路,蜿蜒流淌。那满目的红让人胆战心惊。

沈寻也赞同。

周围的车交通陷入一片混乱。

何佳在耳边感叹:“要做一个成功的服装设计师真的太难了。”

沈寻惊恐地睁着眼睛,一步一步朝着何佳走过去。明明距离那么短,她却觉得在翻山越岭,要穿过人间地狱,才能到达何佳的身边。

秀场的舞台布置得华丽非凡,看样子斥资巨大。沈寻非常佩服郑青秋的能力和创意。想来,她已经去看过极光了吧,所以才有这场服装秀。

此时的何佳已经不能称作完整的人。越是接近,沈寻越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胃里不断翻腾。当离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沈寻看清楚一切,终于忍不住吐出来。她浑身冰冷,眼泪全部缩回去,绝望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拖着人往下坠……

这次服装走秀许多蓝山市的大人物都来参加了。连黎昕和陆挽霜都在。这种场合当然何佳也没有错过。

而站在不远处的周鹤轩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站成了一桩雕塑,久久没有动弹。

一晃就是九月中旬了,许久没有消息的郑青秋寄来一张请帖,请沈寻与徐瑞天去参加的她在蓝山市举行的服装走秀。这次的走秀主题叫“极光”。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车祸发生,不足为奇。

这个燥热的夏天就这样在忙碌中过去了,发生了许多始料未及的事情,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暑假过去,徐婉背着书包去上学。徐婉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不再那么尖锐,脸上也会有淡淡的笑意。成长或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也真的不爱何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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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鹤轩在心里这样提醒着他自己,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是要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