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的或许是刚刚写上，用手碰了，会被蹭到些颜色，久的就有十多年了，那时候水吧刚开业，很少有学生去，高旗就是其中之一。
喝水的大多是附近的中学生，比他小了十来岁的少男少女。水吧本身却没什么变化。吧台桌椅依然朴实，墙壁上画满涂鸦，其中以表白和憎恨居多——人类的感情，千百年来，也就那几种。
他有天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成若白坐在里面写作业，手边放着杯茶。绿色的茶叶在透明的水里沉浮，杯口上面冒着热气。她伸手捂住茶杯，手纤长白嫩，指关节圆润小巧。漆黑的头发从耳边垂下，散落在原木花纹的桌面上，形成个柔软的角度，跟冷漠的性格形成反差。
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他没料到她喜欢来这么热闹的地方，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站在门口呆了好会儿，等她离开，他才走进水吧，坐到她刚才坐的位置，看到手肘旁边的留言墙上画了只猪，旁边写着一行清秀但有力的字。
到了大学校园旁边的水吧，他找到以前常坐的位置坐下，点了杯柠檬水。
“大多数人讨厌你，表明你是白痴么？”
高旗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让柯佳失去生命。他捏紧拳头用力砸了下车窗，看着外面街道上来去匆匆、挂着笑容的人群，心想，为什么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幸福，好像从没有遇到什么坏事一样。
他知道她在她的学校过的并不愉快，拿起桌子上的笔回应：“大多数人都是白痴，所以不必介意。”
“那，就传统插花？”
后来她又在墙壁上写了好多话，他都细心而耐心地做出回答。
“喂喂，我可没有那么穷，也没有那么势利。”
最后一次成若白在墙面上发问：“你是谁？”
“多少钱？”
他觉得脑袋隐隐作疼，画了朵莲花在上面，再也不写任何东西。
柯佳狡黠地笑：“不能白教，你总得用什么做交换吧？”
那之后，成若白每天都去问水吧老板，有没有注意到她常坐的位置，是谁在写答案。
“不是。”高旗脸变得通红，“你教还是不教？”
水吧老板早就受过高旗的叮嘱，笑着自己太忙顾不过来。
柯佳好奇地凑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和他平视：“哇，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高旗居然有喜欢的人了，是我们班的吗，是我们学校的吗？”
成若白便在那位置旁边守着，只要见着人过去坐，就让他们在纸上写字，对照笔迹……
他们不在一个学校，成若白比他小两岁，还在上高中，他没办法像关照柯佳一样，关照她，因此怎么也安不下心。
这样过了一个月，水吧老板委婉地向成若白提出，她妨碍到他做生意。
高旗看着柯佳，从有些角度看，她真的挺像成若白，但成若白性格没有她开朗，明天有没有男生因为她漂亮对她表白，有没有女生因为她冷漠就欺负她？
成若白便不再去水吧，而是拍下高旗的一条回答，发到当时本地最大的论坛上，悬赏寻找作者，很多人在下面回帖，高旗都假装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城南给他传了张照片。
柯佳惊讶：“你也有要送的人？”
是成若白学生证上的证件照。
柯佳若有所思：“男孩子可能是不喜欢吃糖。”她转身回屋打算加点牛奶，或者是可可，却听到高旗在身后咳了声：“女孩子会喜欢这种口味，那么教我做巧克力吧。”
证件照是最考验颜值的，虽然她表情冷淡，但完美的五官比例，怎么都掩饰不住。
“哦。”高旗掰了一小块，吃了点，认真地反馈，“就我个人的口味觉得甜了点。”
高旗心咯噔一跳，抓着城南问：“你怎么有她的照片？”
柯佳把巧克力塞他手里：“是情人节，但你别误会，我要做巧克力送别人，因此想让你尝尝味道如何。”
城南拍开高旗的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当然是本人给的。我错传给你了是么？”
高旗听到很多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论，但没心思也没听清她们说什么，于是耸耸肩：“体育考试？”
高旗着急地问：“本人为什么要给你她的照片。”
柯佳笑：“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城南笑笑没有回答，拿起书本挡住他的脸。
高旗却看不到那些美好，失望地摆手道：“我不喜欢吃巧克力。”
高旗的脑子都快炸了，放学后，慌忙跑到成若白学校附近，看着她一个人走出校门，朝回家的方向走，周末，也没见着她去游乐园、公园、电影院之类的地方约会……所以说南城并没有跟她交往。
柯佳拿出一块心形巧克力，递给他。十八九岁的女孩稚气未脱，又青春洋溢，红扑扑的脸满是胶原蛋白。
高旗要好的男生调查了一番，气愤填膺地告诉高旗，城南看过论坛的悬赏帖，认出高旗的字迹之后，联系成若白，说他知道写答案的人，要她证实自己的身份、保证不会对高旗不利，就这样拿到了成若白的证件照。
高旗急忙起身，顾不得有只鞋子飞出去，跑到门前开门，却看到柯佳站在那里，穿着毛绒睡衣，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高旗满腹疑惑，城南不是书呆子么，干嘛做这种无聊的事，难不成真要争校草，我随时拱手相让啊。
是父母回来了吗？
男生说，校草那都是小事，你不是要参加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么，他这样做，是想扰乱你心智，把你拉下来，换他上呢。
最后一块蛋糕快吃完的时候，门铃声响起。
高旗这才反应过来，气不打一处，找南城理论。
他吃完一块蛋糕，就换个座位，拿起一只酒杯，朝着其他两个方向举起：“干杯，谢谢，儿子，手艺不错。”
南城没有否认，说自己是好心，还夸成若白长得不错，如果高旗不愿承认，他可以模仿他的字迹，勉为其难回答她。
“纪念日快乐。”高旗自己烤了蛋糕，分成三份，放到三个碟子里，然后摆在餐桌上。每个碟子旁边都放有刀叉，以及高脚酒杯，里面盛了些红酒。
高旗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拳，那一拳让南城掉了一颗牙，拿到参加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的门票……
情人节头一天，是高旗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但家里除了他没别人。他父亲早就打过电话，说这段时间在丹麦考察，而母亲也因为协会举办的活动，无法脱身。
在墙上找到十多年前写下的一句句话后，高旗忍不住想起一半愉快一般愤怒的过去，这时南城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