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像孩子一样,在旋转木马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郗晴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倪时留多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定格,整个世界都消失,就剩下眼前的旋转木马。
郗晴的歌声很轻很轻,但每一个字却好像重鼓,敲击着倪时留的心扉。
多年之后,倪时留才明白了旋转木马的真正含义,是不断追逐却无法触及。周而复始的旋转,就像是这时光匆匆地流逝,可却只能看到彼此的身影,而无法并驾齐驱,携手向前。距离这么这么近,却又那么那么远。
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
时间过得真快,尤其是一年过了前六个月,后半年就仿佛自带飞轮般流逝。一转眼就到了暑假,再一转眼暑假又要结束了。某天傍晚,倪时留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郗晴发过来的:待会宿舍门口见。倪时留一阵惊喜,心砰砰乱跳,他赶紧回了条短信:你是说去你学校宿舍吗?不久短信回了:不好意思,我是发给室友的,发错了。倪时留很是失望,他在想:为什么会发错呢?难道她在想着我吗?就这样,胡思乱想过了一夜。喜欢上郗晴之后,倪时留的心情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患得患失”,其实希望也好,绝望也罢,就怕好像有一点,又好像没有。倪时留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敏感,也许郗晴无意中说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都会让他琢磨半天。而他自己,也越来越在意见郗晴时候穿什么,说什么和做什么,尽量用表面的轻松去掩盖内心的紧张。
奔驰的木马让你忘了伤
过了几天,郗晴发短信来问说:有两张嘉年华的门票,问倪时留要不要去。原来,郗晴有同学在嘉年华里打暑期工,弄到了几张票。倪时留表面是故作淡定,但内心已是心花怒放得像烟花一样。虽然这里每一个游戏项目都要排很长很长的队,如果是自己,就肯定不会来玩了。但是陪郗晴,等多久都没有关系。他们最先去的是排名第二刺激的项目,叫做G-force,看看中文名叫“惊呼狂叫”就知道它有多恐怖了。难怪排队的时候,头顶上在玩的人就一直尖叫不断。
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前面有个小胖子在跟身边的女伴卖弄说:你看,这整个装置就像一个大风车,每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固定,就像风车的叶片。然后整个圆盘就飞速转起来,每分钟转11圈,持续旋转2分钟,尤其是转到最高点的时候,头是倒着的,可以看到底下密密麻麻的建筑和人群,然后巨大的离心力让你感觉随时会飞出去。你怕不怕,怕不怕?小胖子模拟着离心力的感觉,猛摇他的女伴。一番话,说得倪时留有点心里没底。他一扭头,看见有对刚下来的情侣,女生还算正常,除了脸有点苍白。男生好像腿都有点软了,走起路像在弹棉花。
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
倪时留想:今天怎么也要豁出去了。刚转了两圈的时候,已经很想下来了。尤其是到顶的时候,倒着头远远的看到黄浦江和东方明珠,那种感觉让倪时留想叫又叫不出来。圆盘还在继续转,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停。刚下来的时候,倪时留腿已经有点软,但他还是强撑着,郗晴却一点事没有,还很兴奋地说:怎么这么快,好想再多玩一会。郗晴指着排名第一刺激的跳楼机说:我们再去玩那个吧。倪时留看着那跳楼机从十几米的高空直坠而下,而且它是圆球形的,一边下坠的同时还在360度自转。倪时留悄悄地咽了下口水说:你看,那里排那么长的队,估计玩完这个,其它都玩不了了。我们还是看看别的。就拉着郗晴去玩旁边的鬼屋了。
郗晴向旋转木马走去,虽然没有了灯光的渲染,但还是能看出它的绚烂多彩。郗晴选了一匹有彩色马鞍的白马,倪时留也选了她斜后方的一匹马坐了下来。郗晴坐在上面,低声地哼唱起王菲的《旋木》。
郗晴对那些高空项目玩得很过瘾,但对鬼屋却有点怕怕的,倪时留一直安慰她说:别怕,有我在身边呢。何况那些鬼都是假的,都是人扮的。刚进去的时候,倪时留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一个鬼从旁边的山洞冲了出来,拽着郗晴的衣服。郗晴尖叫一声,一把抓住倪时留。这些鬼都只是出其不意吓一下人就跑掉,并不纠缠。郗晴还是有点害怕,一直牢牢抓着倪时留的衣袖。山洞里的光影、烟雾和音乐,让人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里。之后又出了一两次鬼,郗晴都哇哇大叫,倪时留都尽量用身体挡住她,他的手臂已经被郗晴捏得生疼,但他却觉得心里很甜。仿佛萧峰附体,在聚贤庄为了救心爱女人,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点装神弄鬼更是何足惧哉。而郗晴,却逃也似地离开了山洞。
玩完卡丁车,已经是晚上8点了,倪时留本来就想送郗晴回去了。正好旁边有个儿童乐园,因为关门了,所以静悄悄地一个人都没有。倪时留突然心血来潮说:要不我们进去玩玩?郗晴雀跃地说:好呀,好呀。于是两个人翻过栏杆,走了进去。他们两个人,就像偷吃了糖果的小孩子,有一点点很享受的欢愉,又有一点点干坏事的紧张。
出来之后,天色已晚,而每个游戏前还是排了很多狂热的人们。倪时留摇摇头:在中国,很多时间都被排队浪费了。去银行、去医院、去餐馆、去电影院,只要是稍微好点的地方,大家就排队排到像蚂蚁搬家一样。两人只好来到外面挂满公仔的游戏档,玩一些套圈投币的游戏,他们掷了好多个游戏币,都没成功,眼睁睁看着周围其他人抱着各式各样的毛公仔满载而归。倪时留最后买了两个游戏币,跟郗晴说:这次我们像在许愿池一样,背对着投吧。他们一人拿一个游戏币,都闭上眼睛许了个愿,然后将游戏币抛出。果然这次,倪时留中了一个中等个头的毛毛熊。他很激动地拿给郗晴说:给你的新宠物起个名字吧。郗晴调皮地一笑:这只熊长得很像你呀,就叫他倪娃吧。
轮到他们上场了,郗晴作为第一次玩的人,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而倪时留本来水平还可以,但因为总是分心要看郗晴的状况,结果也撞了好几次旁边的护栏。 郗晴玩得特别开心,倪时留跟她开玩笑说:你怎么这么开心,好像从牢里出来放风一样。郗晴说:对呀,无论长多大,我们心中都永远有一个小孩,今天就放他出来过节吧。倪时留说:是啊,我们都是童心不老的kidult。(装嫩族)
倪时留说:你请我玩了嘉年华,我请你吃海鲜吧。于是两人打车去了寿宁路,寿宁路两旁都是海鲜大排档,虽然看起来卫生不怎么样,但那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气氛非常好。两个人点了很多海鲜,还有青岛啤酒。郗晴还用青岛话教倪时留说:吃蛤蜊,喝啤酒。她对倪时留说,什么时候去青岛,我请你吃个够,我们老家的海鲜和啤酒都比这更新鲜。倪时留看着郗晴,她的脸因为喝了啤酒而有点红晕,像抹了胭脂的小女孩特别可爱。倪时留说:哈哈,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真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爱吃的人。郗晴莞尔一笑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人生惟美食和爱不可辜负。两个人有说有笑,吃得不亦乐乎。郗晴也尽情展现了自己豪迈的一面,喝了不少酒,到后来,话语中已有点跟倪时留称兄道弟的意思。倪时留心想:这可不大妙,我才不要跟你只做好哥们呢。
到了地方郗晴一看,哇,原来是玩卡丁车。玩卡丁车的人还不少,排队的时候,倪时留问郗晴:紧不紧张?郗晴吐吐舌头:有一点。这时候一个正在场上玩的外国小孩开车经过,向倪时留他们做了个鬼脸,把郗晴逗得哈哈大笑。
很久之后,倪时留都还在回味嘉年华这一天,真的很快乐。这种快乐,是跟云嫣在一起从未有过的。跟云嫣一起,有时也会有快乐,但这种快乐是大人式的,按部就班,仿佛有个剧本写好此处应有笑声;而跟郗晴在一起的快乐,是那种孩子式的,调皮嬉闹又无所拘束,处处即兴发挥。跟云嫣在一起,是倪时留第一次真正的恋爱。对那时饥渴的倪时留来说,被荷尔蒙和力比多绑架的他,只要是个长得不倒胃口的女人就好,根本无力去分辨这个女人是什么性格和生活方式,对不对自己的口味,到底适不适合自己。没遇到郗晴之前,倪时留以为恋爱就是这样了,家长里短,嘘寒问暖,柴米油盐,相对无言;他没想到两个人在一起还可以如此意趣相投,还能有这么多聊不完的新鲜话题,还能有这么深层次的沟通。而自己,仿佛也变了一个人,变得更有冲劲,更想主动地表达和展现自己。
6月1号那天,下了班倪时留约好郗晴,说要带她去个地方。两人上了地铁,地铁里人很多,最要命的是不远处还有个女生拿着一块煎饼在吃,封闭空间浓郁的味道几乎要让人昏倒。倪时留小声在郗晴耳边说:每次遇到在地铁里吃东西的人,我总是在脑海中想像跟周星驰电影一样,把他拖下去一顿暴打,然后再踩上几脚,最后拍拍手很贱地笑着离开。这样回到现实,心情就会好很多。郗晴笑得花枝乱颤。倪时留也笑着说:对吧,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快乐方式。
周末倪时留沿着苏州河晨跑,阴沉的天没有一丝生气。河水在微风中送来隐约的臭味,不知是否因为这两天雨水泛滥。灰白的天,灰绿的水,第一次让人感觉所跑的路如此漫长。就在这时,他蓦然抬头看到有一只梅红的蝴蝶风筝,在空中缓缓滑弋,很难描述那一刻的惊喜和感动,对那些带给平淡生命以亮色的人和事,倪时留心怀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