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思昭都没找到她。
耳机、眼罩、口罩、U型枕、毛毯盖得服服帖帖。
车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四周变得闹哄哄的，尤其是乔云一和几个画手上车之后，掀起一片欢呼的声音，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夏梵。
夏梵回去赶工、收拾行李，折腾到半夜三点才睡，没睡多久，闹钟又响了，所以一上公司准备的大巴车，她就在最后一排找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位置，准备补觉。
她靠在椅子上，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
乔云一露出一丝礼貌的笑容，跟几个作者在后排找到了位置。
他望着她的背影，登时明白过来，不禁哑然失笑：在她心里，他到底成什么人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跟春游似的，然而当魏清上车的时候，周遭顿时变得安静，大家都很怕他。
魏清还没想清楚这句话的涵义，她已经飞奔跑进小区的大门。
特别是几个实习生一见他，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小声嘟囔道：“他不是坐另一辆车吗？”
说实话，看见他这个笑容的时候，夏梵就已经后悔了，喉头胆怯地滑动一下，“魏清，清醒是你，克制是你，你千万不能让你的名节坏在我手里。”
魏清看了他们一眼，吓得恨不得立刻钻到座位底下。
“不能进一步，也不能退一步。”他笑了起来，“夏梵，你可别后悔。”
他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圈近乎人满的车厢，除了最后一排还有空位，其他地方都坐着人，见状，坐在前排的冯思昭连忙起身：“魏总，你坐这儿吧，我坐后面去。”
她奋力摇头，那个动不动夹她脑袋，让她战战兢兢的魏清，同样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你坐吧。”魏清这个人话少，但并没有架子，只是给人一种很远的距离感，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逐渐的就演化成大气都不敢出。
“那回到之前的样子吧。”
他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
他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魏总，”冯思昭小心翼翼的，“你坐最后面不太好吧。”
“不是，不是，”她生怕他做出更破罐子破摔的事，连忙退了一步：“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这种小事，魏清一点儿都不在意，可他好像不回答的话，又显得他在生气，“没关系，都是小事。”
“所以，你还是想假装不知道吗？”他的语气颇为不满。
他坐到最后一排，周遭的同事连大气都不敢出，车厢里安静地跟在高考似的，夏梵反而醒了，掀开眼罩看了一眼，大家都看着窗外，并无特别，只是余光处挺刺眼的。
夏梵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臂，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提，你就不能忘了吗？”
她侧头一看，发现魏清正盯着她。
眼神正直的像真的只是在提醒她一样。
她本能般的清醒过来，“哥，你不是坐另一辆车吗？”
他走近他，俯身在她嘴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件事。”
车厢里太安静，所以哪怕坐在第一排都能隐约能听见她的声音，大家暗自捏紧了拳头，觉得夏梵来公司这么久，终于说出一句他们想听的话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跟许真换了。”
她听话的转过身后，他心有不甘，又叫住她：“夏梵，上次的事，你不准备问我要一个说法吗？”
夏梵这才想起，蒋澄好像也在另一辆车上。
“我怎么回去都可以。”他松开扶着她的手，“你上去吧。”
她点点头，看着前方发了一会儿呆，又转头看向他，“你这样坐着难受吗？”
走到小区门口，她的酒意才被风吹淡了一些，人逐渐清醒过来，“你待会儿要怎么回去啊？”
他身高腿长，脑袋都快顶到车顶了，背挺得笔直，跟受刑似的，夏梵主动把U型枕取下来递给他。
***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谁也给不出答案，唯有未来。
夏梵只能起身，将U型枕从他的后脑落于他的颈部，“哥，你别跟来受刑似的。”
他移动目光，看着对面窗户里倒映着的酷似少年的男人：魏清，你真的可以成功吗？
魏清眼睛一眯，本能般用胳膊夹住了她的脖子，随后又像想起什么，迅速收回了手。
因为广告，“青柠漫画”的下载量冲到了同类型的第一名，注册用户也疯狂生长，而他们有许多新用户送红包、充值送阅读币的活动，至今处于亏损状态。
夏梵又是惊讶又是愤怒，甚至有些想哭，整张脸上全是“我对你好，我还错了吗”的控诉。
地铁上，夏梵酒意涌上来，迷迷糊糊靠在魏清的肩上睡着了，魏清正视着前方“青柠漫画”的广告，到下车都没变动过一次姿势。
“你一叫我哥，就习惯性的想动手。”他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我确定，走吧。”
那他不准备道个歉吗？
“你确定吗？不要后悔了，又来怪我。”
夏梵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双大眼睛又愤怒又委屈。
说起来也蛮幼稚的。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她掀到额头的眼罩重新拉下来，盖在她的眼睛上，“没事，你继续睡。”
她好像……一直在等他投降。
可她还能睡得着吗？
她笑而不答，发现执念的不是某一件事物，而是对于这件事物他的态度，她想要的是他的妥协。
夏梵抱着双臂，背过身，面朝着窗外，不搭理他，而他也没有任何要道歉的举动，她更生气了，在座位上翻过来，覆过去，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焦躁的不安。
魏清不解地皱起眉头，“女人一定要这么善变吗？”
她越想越不能忍，坐起身，准备掀开眼罩问他要一个说法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搂着腰带回了座位上。
突然，她所有的执念都在这个问句里烟消云散，“没关系了，只要你同意了就行了。”
她心里的焦躁被安抚下来。
街边还支着一个摊位没有关门。
宽厚的手掌穿过毛毯和外套落在她轻薄的羊绒毛衣上，感觉她躯体的僵硬，那只手掌又落在她的右侧耳朵，轻轻一搂，让她的头靠在一个结实有力的肩膀上。
于是，她只能耐着性子等他，好不容易吃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她匆匆往前走，他一把拉住她，“你不是要做指甲吗？”
她紧张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好像睡着了一样，但她和魏清都清楚，她没有睡着，只是假装不知情，从而不用回应，也不需要对彼此负责。
“你觉得我能让这种有味道的食物进我的门？”
挺狡猾的。
“也不是一定要现在。”她顿时又想起自己没打包的行李，“你能不能打包回家吃啊。”
不退一步，也不进一步。
魏清用一种迷惑的眼神打量着她，“现在吗？”
随即，他的手又重新落回到她的腰际，在薄薄的毛毯下，不动声色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