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你的百万年薪我还没兑现呢。”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回避她灼灼的目光：“别瞎想。”
“你说真的？”夏梵的眼神一变，半真半假的又确认了一次。
之后任她如何旁敲侧击，他都回答的滴水不漏，只能暂时作罢。
魏清不知是故意逗她，还是一时松懈将真实的想法暴露出来，眼神微微一闪，笑容有些僵硬：“这都被你发现了？”
四月，青柠漫画的许多项目陆陆续续回款，但比起之前所投资的根本是杯水车薪，许真急得都上火了，满嘴都是泡，然而还是没有一本能够养活整个网站的爆红漫画产生。尽管如此，年会如期而至，苍山脚下，洱海旁边，蓝天白云，在一个标准间都不低于七百块一晚上四星级酒店。
魏清白天的时候经常不在公司，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晚上回家他也不和夏梵聊工作，倒是苦练厨艺，一副要做家庭妇男的姿态，让夏梵不得不想入非非：“哥不会是在为自己失业后做准备吧？”
许真表情很不好，其他人也隐隐察觉到什么，眼神之中多了一种在看最后盛宴的悲壮，漫画作者都浑然不觉，忙着拍照领奖，认为青柠漫画正在甭蓬勃生长，根本没人注意青柠漫画部分员工的肃穆的表情，认真地像是在做告别。
青柠漫画在稿费和工资上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再也没有动不动就发几万的豪气，在耗材和公款预算上也做了调整，有一种准备肋紧裤腰带的意思。
从现场屋顶宣泄下来的流光和四面涌来的溢彩，精妙的像是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而坐在观众席最前面的魏清，穿着服帖的西装，也用同样的眼神望着不断飘落的丝带和亮片。
不止是幻想漫画，原本一片火热的互联网投资和IP市场都骤然沉寂下来，市场上的互联网产品和影视公司死了一批又一批，这次谁都没时间看幻想漫画的笑话，反而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恐惧。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浑身透露出与周遭的欢乐格格不入的漠然，随后没说一句话，独自起身走到门外。
孔敏在官博下面用私人账号回复：不是没钱，是流程比较多，请大家再耐心等待。
在许真眼里，魏清从来都是一个优秀的伪装者，只有在他不经意流露出的微表情才能初见端倪，这对于他而言可能也不仅仅是开始，寓意着像是一种结束。
而幻想漫画矢口否认，认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偏偏有漫画作者在微博挂出证据质问：“资金链没有断裂那为什么作品大赛的获奖奖金迟迟不发？”
活动进行到中途休场，许真躲到楼梯间抽烟，抽到一半绷不住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其他人何时见过他这个样子，连忙打电话把夏梵请过来了。
孔敏花大价钱签得作品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不仅没有带来流量，甚至导致之前的读者流失，而恶人十八与孔敏解约以后，也带走了一部分漫画作者去了其他平台，幻想漫画的数据呈现出断崖式下跌。
夏梵一来，许真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拉着她死不撒手，其他人见状都回避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大眼瞪小眼。
夏梵最先是听小七说，后来又听钱程提，然后邮箱里收到幻想漫画前同事投来的简历，又去霍霍那旁敲侧击一番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公司没钱了，最多还能再撑一个月，如果不举办年会的话，能多缓半个月。”许真缓过劲后，找到一节台阶坐下，将抽了一半的烟重新点燃：“魏清没跟你说吧？”
幻想漫画砸进去的钱，连一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已消声灭迹，而资本投资也骤然进入寒冬期，许多红极一时的互联网产品都因为资金链断裂的阶段被迫关闭，提前离场，就连幻想漫画都不断传来拿不到融资的消息。
“猜到了。”夏梵没有觉得意外，魏清不仅人能装，搞起伪装也一点儿都不差，可是许真的反应太明显了，光是坐在会场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稍微留心都能看出来。
时间一晃进入三月。
“这一轮的融资很不顺利，谈了几个都是要干预公司内部运作的，所以魏清全给推了。”许真双眼刺痛，用力睁开又闭上，反复几次才挤出一个笑容：“我现在不考虑融资的事，只在想真的走得那一天，怎么让他放手。”
青柠漫画不仅不能阻击他们，甚至还要为了自身发展为幻想漫画控评，可谓是操碎了心。
“不会走到那一天的。”夏梵反而冷静下来，坐在他旁边，盯着脚下的阶梯开始分析局势：“现在青柠漫画的精品率已经达到10:1，而用户的增长率一直在增加，虽然靠用户付费的收入还不够维持工作运作，但终归是在盈利，资方不会放弃，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博弈。”
第二天，对于幻想漫画的电影恶评如潮风般涌来，网上全是差评，不到一周，在豆瓣的评分就低到了六分以下，让大家对漫画作品是否适合进行真人化改编提出了质疑，间接也影响到青柠漫画几部签约真人影视化的作品，除了已经开机的那本漫画，其他的制作方都进入了观望的姿态。
许真陷入片刻的沉默，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本来也不担心的，可是你知道幻想漫画是什么情况吗？”
夏梵一把捂住胸口，表情抽搐了一下，似乎被这句话伤得不轻，久久没缓过神劲。
夏梵目光迟疑，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许真盯着她点了点头，证实她心中所想：“之前幻想漫画因为作品涉黄，导致被罚款和大部分作品下架，老员工门也被挤兑的差不多，现在的新团队根本无法应付，导致这一轮融资困难，而且之前在作品上花了太多钱现在资金链已经撑不住了，陈宇现在正在到处筹钱。”
魏清被她抠门的表情逗乐了，一本正经迎合她：“好像钱都在特效上花得差不多了，只能听天由命，等着电影上映。”
夏梵一愣，似乎没想到幻想漫画会走到这一步，也想象不到陈宇四处求人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出离职那会儿陈宇甩着裤腿泥点来找她时的身影，不知为何总是一直挥之不去。
“我突然担心起大胜的作品了，哥，那笔钱你还是有点儿冲动了。”夏梵隐隐已经从幻想漫画这部改编作品上面看见了青柠漫画的未来，形势一片暗淡，“能退点儿不？”
她也算明白了创业的九死一生是从何而来，成功与失败都是瞬息万变的事，上一秒可能还风头无两，下一秒就是万丈深渊，容不得丝毫侥幸和诡辩。
魏清淡淡一笑，眉眼平和，对于夏梵他总是耐心十足，从不吝啬包容。
从楼梯间出来，邀请而来的乐队刚刚结束第一轮表演，主唱阿阮在后门追上魏清，“喂，你知道外面请我们一场多少钱吗？姐姐自降身价给你撑场子，你就这个态度吗？”
夏梵虽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我发现漫画和影视作品还是不动，画画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的事，而影视作品需要每个环节的紧紧相扣，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