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骤然一冷，让人不寒而栗，但被按耐下来，只余下意味深长的默然。
许真皱起眉头，也感觉到气氛的剑拨弩张，心烦地捏着鼻梁，从未有一刻让他如此的清晰到两人无论表面上如何掩饰，心里的隔阂都无法消除。
“没想过跟你合作，”许真和他立场不同，自然不会向着他，骤然冷却的语气，不言而喻的流露出对魏清的偏袒，“只是想起了问一句，不过你不喜欢，以后就不瞎打听了，但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开口。”
蒋澄没说话，眼神回避两人望向桌面的一角，神色冷漠，夹杂着一股怨气，似乎想到了颇为痛苦的事情。
许真也想起蒋澄决心从公司离开时跟他说的话，眼神也像此时一般令人惭愧：许真，为什么你总是站在他那边？
他对他不差，甚至比魏清更好，但每次需要作出抉择的时候，他总是毫不犹豫地会站在魏清那边。
蒋澄忍了又忍，才没当着魏清的面把这句话再问一遍，算是给彼此这么多年情义最后的体面。
许真脸上浮现出一丝酸苦的笑容，自罚般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说一句，新年快乐吧！”
他不善喝酒，一沾就上脸，一杯下去，整张脸红的吓人，魏清不动声色地收起他面前的酒杯，抬起下颚，直视蒋澄：“如果不是合作呢？”
蒋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青柠漫画，免费为你的产品引流。”
蒋澄和许真的眼睛齐齐划过一抹诧异，在这个流量为王的互联网时代，用户和数据就是根基，诸多头部平台都为抢占用户的即使通讯时间而明争暗斗，彼此封杀都不在少数，而魏清开口就是免费，像是不知道如今的青柠漫画日活用户有多巨大，轻轻松松就将一块肥肉送到别人嘴边。
蒋澄的眼睛都亮了，一点儿掩饰都没有地牵扯着喉结咽下一口口水。
魏清尽收眼底，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气定神闲将筷子捏着指尖转动：“你要是觉得可以，等年过完就派人过来谈吧。”
蒋澄的脸色稍有缓和，端起酒杯，在半空敬向魏清：“好。”
魏清的唇角泛起一抹笑容，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神仍然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可此时也无人有心情揣测，都怀揣着各自心里的不安，小心翼翼地不愿让人察觉。
从蒋澄家里吃完饭出来，魏清走出电梯大厅，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下巴以下，又缠了一圈围巾遮住嘴唇，带上一顶白色帽子以后，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眸，往小区的庭院走去。
这一片是高档住宅，环境幽静，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显得宽松，没有一种压迫感，他站在不远处的一处水池前，抬头仰望着夜空，但黑色被灯光驱赶，只剩下朦胧绯红的夜色。
许真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遮住大腿，只露出深蓝色的牛仔裤和高帮的帆布鞋，双手揣在兜里，跟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
他看着池子里吐水的雕塑，寻思着如何开口，脚尖无意识中的在雪地里滑动，默然有些出神。
魏清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一片的雪给薅秃了，不禁笑了起来，为数不多暴露在外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盛满鲜有的温柔：“你想什么呢？”
“值得吗？”比起他眼睛里的温柔，许真陡然清醒的目光颇为逼人，直直地望向魏清，像是在质问一般：“留不住的人，为什么还要留？”
他应该比他更清楚，他们和蒋澄都已经回不去了，所以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傻事。
“你以为那样做，蒋澄就会感谢我们吗？”许真不留情面地直言不讳，“算了吧，大家的心里已经产生隔阂了，做再多都躲不过越走越远的结局，只是早晚的问题。”
“许真，”魏清搂住他的脖子，俯身侧看向他，眼睛里有隐晦不明的笑意：“你以为是可以回到最初的吧？至少在进门之前。”
许真没有反驳，在蒋澄明确表态不会和青柠漫画合作之前，他真的以为大家还能以合作伙伴相处，然而事实却是不能，离开青柠漫画，仍然在蒋澄心里耿耿于怀的伤疤，碰不得，也戳不得，一提就见血。
他幽幽叹了口气，“以后，我真的不会再勉强你见蒋澄了。”
“你没有勉强，是我自己要见。”魏清的手被冻得不行，松开他的肩膀重新揣回兜里，暗自甩了两下，稍缓过劲才又继续开口：“我也没有想要挽留什么，我只是知道蒋澄心里有坎过不去，我不管是看在谁的份上，都得帮他过去。”
夜晚的风从侧面的楼宇间隙吹来，一阵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然而许真并无感觉寒冷，反而感觉热血沸腾。
整颗心都是滚烫的。
他轻咬着嘴唇，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魏清，这个看似冷清漠然的男人，总是温柔而炽热的回应着这个世界的质问。
他相信，蒋澄已经在魏清的回应里，得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总是选择魏清？
因为他总是值得。
魏清被他抱得浑身不自在，频频皱眉地抖动着两侧肩膀，“哥们，你大过年不回去不会是因为我吧？你要是实在喜欢，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行。”
这句话凭得嘴欠。
许真想都没想就给了他一脚，没等他回神，撒手就开始跑，“清哥，你说这夏梵过年都不愿意带你上门是为什么啊？当然是拿不出手啊，就你这嘴，大年三十刺大伙一嘴，这年还过不过了？你啊，可长点心吧。”
魏清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脚下打滑地向他追去，又是滚又是摔的，满身都是雪，特别狼狈，偏偏又生机勃勃：“许真，你他妈站那儿，有种打我没种让我还手是吧？站那儿！”
“就你那没轻没重的，我能让你还手？”许真被他追得指转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不忘还嘴：“我这年还过不过了？”
两个人吵吵嚷嚷的，谁也不依着谁，时针和分钟不知不觉同时指向十二点，大年三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