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理想是什么？”
“去做点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那么热爱的事吧。”她认真地思考，眯着眼睛回答：“当时明知道陈宇很多决定是错误的，但是为了所谓的理想，仍然心怀侥幸，自欺欺人。”
“让属于中国的漫画在这片土地上诞生，然后走向全世界。我们这辈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那一天，但我们要埋下一颗种子。”她没有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可以理直气壮说出这句话，而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有底气。
“不做漫画了，你要去做什么？”
乔云一想起魏清说过的那句话，愿成为国漫的一块基石。
“可是我连一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只跟把打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咽。”她自嘲一笑：“如果不是魏清来找我，我应该不会再做漫画了。”
他们怀揣着巨大的热情和理想，将自己投身在时代的浪潮里，不管最终会涌向哪里，他们也拼尽全力引导过河流的方向。
乔云一一愣，没想到夏梵会跟他说这些。
可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对自己生气：“你知道我气什么吗？”
“从前那么多人骂我，包括我的老板，每次喝醉都会在背后说我能有今天，全靠公司愿意给我的平台。”她咬着嘴唇，认真地回忆起那些深埋在心里的往事：“我从幻想漫画离开的那一天，陈宇让我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纵容作者们抄袭，让平台口碑下滑。我当时觉得特别可笑，那些不都是你的授意吗？怎么就变成了我的纵容呢？”
夏梵摇头。
乔云一的唇角微微牵扯，似乎有被这句话安慰。
“我想你一个姑娘，被那么人骂，都没像我这样一蹶不振，我这才几个人啊，就丧成这样。”他由衷深呼了一口气，“对自己太失望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件事对你而言，并不是坏事。”她没有发现他的反常，“但是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在我的意料之外。我觉得大可不必，因为你的优秀有目共睹，有一个人质疑你，就有九十九个人肯定你。你为什么只看那一个人，而忽略剩下的九十九个人的喜欢呢？”
“那要我给放一首算什么男人吗？”
这似曾相识的洁癖，让他隐隐想起了魏清，蓦然有些出神。
乔云一瞪了她一眼，勾起了很久之前的回忆，脸色颇为不善。
乔云一：“……”
“玩笑，玩笑。”她连忙陪笑：“任何东西，经历的多了，自然就淡然了。别觉得这有多了不起，就是脸皮变厚了而已。”
她试着撑了一把，结果没坐起来，乔云一下意识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她顺势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座：“坐过地上了，怎么还能坐床上呢？”
说得轻巧。
“别坐地上，坐床上去。”他也从地上站起来。
可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难，根本不是“脸皮变厚”四个字足以概括，“当那最开始的时候，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乔云一深深地看着她，很想问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被骂了几天，他心态都快崩溃了，而她被骂了几年，还跟没事人一样，都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心疼她。
“钱。”她很直白。
“当你的世界听到的都是夸赞和掌声时，人是会飘起来，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变得独断又自负，对自己缺乏一个理性的认知。”她蹲久了，腿有些麻，索性一屁股在地毯上坐下，“当然，全听坏话也不行，身边都是否定的声音，人就废了。”
他面露差异，又不禁莞尔，觉得这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毕竟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他仍然沉默。
“还有，魏清。”比起之前的不假思索，这个回答要更温柔，也更坚定。
“太顺了。”夏梵直言不讳：“经不起一点儿质疑和议论，我觉得这样不好，尤其是对于创作者。”
他想这才是她咬着牙坚持下去的全部理由，不由又想起那句话：流水的男友，铁打的魏清。
他自然是不知道。
“夏梵，你希望你可以如愿。”
“你知道你为什么想不开吗？”夏梵问。
这句话凭得耳熟。
“不是，”虽然他心里的确那么想过，但真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我就是一时想不开。”
夏梵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
他舔了舔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夏梵心领神会：“你想说，我是真的抄袭了，而你是被冤枉的？”
乔云一的脸色终于比之前好看了一些，整个人也逐渐放松下来，露出一丝笑容：“会的。”
“哪里不一样？”夏梵歪头看着他。
到了六点。
“那不一样。”他立刻抬起头反驳。
大家再见到乔云一的时候，他状态较前好了很多，愿意和其他人说话了。郭伦连连称奇，悄悄凑近夏梵：“你给他灌了迷魂汤呢？”
乔云一不说话，板着一张脸蹲在地上开始收拾行李，夏梵也跟着他蹲下来：“你之前不也骂我抄袭吗？”
“只是看起来好点儿了而已。”夏梵深知那种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被否定是什么感觉，会让人陷入一无是处的怀疑之中，严重点儿，根本就是质疑和绝望堆积的深渊。
夏梵跟着他进入房间，关上门后直奔主题：“你还气网上骂你抄袭的事呢？”
这种糟透了感觉，根本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郭伦忧心忡忡看着乔云一。
他本想拒绝，但她的表情很严肃，让他不得不控制住情绪，点了点头，让开了门。
“别担心，我可以处理。”夏梵安抚般拍拍他的肩膀，走到乔云一身边，与其他人若无其事的聊起来。
“乔云一，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夏梵刷卡自己房间的门，将行李丢进去后，立刻叫住准备关门的乔云一。
郭伦落在人群的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行。”大家拿着房卡相继进入自己的房间。
晚上八点。
电梯抵达后，夏梵跟司空挥了挥手，便和大家一起走了出去，“先休息下吧，六点钟的时候一起出去吃饭。”
大家在附近的私房菜餐厅吃过饭，围着酒店的湖边散步时，夏梵接到魏清的电话，她不自觉面露温柔，走到与人群相反的方向，划向通话键。
夏梵用房卡刷了对应的房间楼层后，倚着扶手和司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其他人虽然好奇，但也没敢问。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