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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的温柔要怎么捕捉

一屋子人,她挑了个角落坐下来,这一次连寒暄都懒得,靠在沙发里眼观鼻,鼻观心。

因为不想多待,顾佳怡是掐着时间到的,结果秦子恒说鉴于大家对遗嘱有异议,这次特意邀请了两位见证人,所以还需要等一会才能开始。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门口有动静,所有人都起身迎上去,很恭敬地叫了一声:“楚爷。”

林宅。

顾佳怡没有动,只是寻声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轮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该怎么形容这个人呢?虽然行动不便,可就是坐在轮椅里,全身都透着股威仪与霸气,可脸上却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摸样。

他哪敢扔,默默地将旅行袋放到自己车后备箱雪藏起来。

顾佳怡打量完移了视线,看向身后推着他的人,却是十分眼熟,她心底莫名一窒,还没等她整理好心绪,秦律师向众人介绍道:“楚振豪先生和许京先生,就是遗嘱的见证人,如果大家还有什么异议的,等下可以直接提问。”

邱志远上办公楼,刚推开门,就传来冰冷地声音:“扔了。”

众人皆点头,回了座位,楚振豪的声音很温和,可语气里透着一股威严:“本来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也不好插手,但既然秦律师说,大家稍许有些异议,我和许先生作为遗嘱的见证人,总要出来说句公正话的。”

老邱无奈,只好接过。

林世阳和林世青面上没什么,林逸的脸色不太好,顾佳怡左耳进右耳出,撑着下巴发呆,只见楚振豪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林世阳先生聊下。”

顾佳怡面无表情,说:“那……我放前台好了,麻烦你和他说下。”

客厅就只剩下林家兄妹俩,秦律师,许京,还有秦玥。

老邱很为难,道:“叶总不在,这些东西你还是亲自交给他吧。”

顾佳怡偏过头,视线落空,谁也不想面对,可这事不是你想就能如愿的。

打车到帝豪大厦,把东西交给邱志远。

耳朵里飘进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顾小姐,好久不见。”

第二天醒来,她把东西收拾了下,他的衣物都很贵,衬衣西服都叠放整齐了塞进包里,他搬来时的那只旅行袋一下子就放满了,还剩下那些逛夜市买的东西,比如和她一样的情侣睡衣,拖鞋,杯子,还有几个抱枕,她想了想,这些都是便宜货,他不会在意的,甚至都不会记得,索性就留了下来。

林逸和林世青同时侧头看过来,顾佳怡避无可避,心底哎了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抬头望过去,道:“你好。”

这些,她要怎么讲述给他听呢?

秦玥的假笑一直都彰显出一股高贵气质:“最近过的好吗?”

甜腻的水果奶香味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她的鼻腔,味觉,和感官,在那一瞬,她甚至失去了听觉。

“不错。”

她手脚冰凉,脚挪不动步子,几乎是被赶来的邻居拖着上的出租车,她见到的是血肉模糊,手脚冰凉,再也不会睁眼看她一眼的爸妈,还有妈妈怀里那只已经烂成糊状的蛋糕。

林逸在旁冷哼:“天上掉下块肉饼,是人都会过得不错。”

可最后,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

顾佳怡这几天心情原本就不太好,再想到上次那些无中生有的报道,心底对林家人只剩下鄙夷了,直接呛声道:“有本事就来抢啊?!”

她还记得,那是个大晴天,吃早餐的时候,妈妈说傍晚放学后在校门口等,爸爸妈妈要带她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她咬着羊角面包,开心地点头。

林逸被她的话噎了下,刚想驳回去,眼见大哥和楚振豪从另一个门出来,瞬间噤了声。

后来,每一年生日,她都许同一个愿望,希望外公可以早日原谅妈妈,这样他们就可以高高兴兴去看外公外婆了。

林世阳出来后脸色凝重,倒是楚振豪脸上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因两位见证人在场,秦子恒再次宣读了一遍遗嘱的内容,楚许二人表示并无差错,便将过户需要签字的文件下发给他们。

就是这句话,在她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顾佳怡提笔的时候,只觉有一道目光直直盯着她,抬头却是坐在轮椅里的楚振豪,温和的目光里透着股冷冽,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不认识他,但看到秦玥站在他身后,大约就是Alex永远无法企及的那个人吧?

后来有一天,妈妈告诉她,因为她做了一件很伤他老人家心的事,等有一天他原谅了她,就能带佳怡去看外公了。

这些是是非非,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在她很小的时候,一直追问为什么她没有外公外婆,他们为什么不来看她,或者她为什么不能去看他们?

粗略过了一遍文件,条条框框太多,看得她头大,等她签完交给秦子恒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林家三兄妹了。

她要怎么告诉他,那年是因为自己的任性,爸妈才会遇上车祸。

秦子恒收好文件,交代了一些事宜就起身告辞,顾佳怡更不想多待一秒钟,跟着起身。

她要怎么告诉他,她不过生日,是因为十几年前,她的生日,突然变成了爸妈的忌日。

林逸看着她的身影,心底怒不可遏:“带着你的2亿,好好找你的生母吧。”

可是,她要怎么说呢?

身后传来林世阳的怒斥声,顾佳怡没有回头,心底啧啧叹了一声,丢了两亿还得了失心疯,真可惜!

今天是她的生日。

顾佳怡几乎是追出去的,在秦子恒开车门前,终于将他截住了。

她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的时候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到最后嘴里都是咸咸的味道,不知道是面,还是眼泪的味道。

有些问题,一直留在心底,不如当面问清楚,林祖荣为什么要留这笔遗产给她,楚振豪和许京看着都是位高权重的样子,她没法问,秦子恒是代理律师,问他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她心底更加明白,这个人,终究是不会属于她的,可是眼见着他一点点消失,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秦律师。”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在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还有什么事吗?”

她在床边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才想起要给自己做晚饭,打开冰箱,里面放满了各种保鲜盒,都是分装好的食材,只要热一热就可以直接吃的,那是叶烜出差前给她分好的,她蹲在冰箱前,冷气一阵一阵的涔进她的身体里,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前一刻,缱绻如梦,下一秒,硝烟战场。

秦子恒索性关了车门,转过身来:“嗯,你说?”

他的话,像十二月里带着刀子的风,刮上早已斑驳不堪的心,到最后甚至没有给她回话的机会,直接摔了门出去。

顾佳怡想了想,那声外公还是没有叫出口:“那块地为什么会留给我?”

不是的,顾佳怡刚想解释,可一抬头,脸上的表情还是冷的,叶烜冰冷的声音就砸了下来:“既然这样,那在一起也没有意思了。”

“抱歉,我的工作只负责记录与传达,至于为什么,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

叶烜压抑着怒火:“是不是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唉,这套理论上一次在甜品店她已经接收过了,顾佳怡看着他严肃地跟作报告似地脸,顿时没了继续追问的兴致,笑了笑,就此别过。

顾佳怡低着头沉默。

这里是郊外,又是别墅区,前方很远的地方才有公交站台,只是顾佳怡想着这大约是最后一次来妈妈小时候住的地方了,所以想在这附近好好地走一走,拒了秦子恒邀请搭车的好意。

 “顾佳怡。”声音冷冽,从头顶灌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他开出去,又倒回来,车子停在她身旁,若有所思地说了句:“顾佳怡,不要在意那些报道,无论你是不是,那块地最后都是属于你的。”

“我……”她不敢去看他,垂下眼帘,“不过生日的。”

她没有听懂这句话,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叶烜回身,手按在她肩膀上,头抵着她的额头,俩个人就那么挨着,语气里也尽是温柔,问道:“到底怎么了?”

五月的天,山花烂漫。

她拉住他,看着他的倦容,说道:“不如你在这儿睡会吧,我先出去。”

顾佳怡一路走了半小时,也没有觉得累,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喇叭声,她侧身让行,可车子却不走,依然缓缓地在后面开车,然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叶烜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三点,餐厅我定了六点,我去客厅,你先睡会。”

车窗摇下来,竟是楚振豪。

顾佳怡摇头:“我……就是想一个人待着。”

“顾小姐是吗?”

叶烜神色一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佳怡往里瞅了一眼,车上除了司机,好像只有他一人,并未见秦玥:“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觉得和你特别投缘,能和我一起喝杯茶吗?”

“什么意思?”

顾佳怡嘴角抽搐了下,心想,大爷啊,我们大约四十分钟前才见第一面,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您是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们投缘的啊?

顾佳怡的两只脚相互蹭了蹭,在心底打了几遍腹稿,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尽量用讨好的语气说道:“叶烜,你先回去好不好?”

司机已经下车,替她在另一边开好了车门,顾佳怡想着刚才盘旋在心底的事,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她想起饭厅的桌上摆着一束蓝色妖姬,还有一只包装很精致的盒子,大约就是蛋糕吧,顾佳怡和他并肩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地板上的两双脚穿着同款猫头鹰情侣拖鞋,那是叶烜搬来后的第二天,俩人逛夜市买回来的。

车子很快驶出郊区,奔向闹市,顾佳怡想了想:“要不我请您喝茶吧?”

“我预订了位置,晚上出去吃?”

楚振豪似乎一愣,笑道:“哦?为什么?”

“嗯。”

顾佳怡托着下巴,眼珠子转了一圈,笑呵呵道:“我怕您带我去个特别高雅的地方,我不太适应。”

叶烜起身,将顾佳怡拉起来,让她坐在身旁:“看到蛋糕了?”

茶铺是顾佳怡选的,就在四季宿舍楼的附近,以前她吃撑了,经常踱步去茶铺喝茶消食。

“不是说还要过几天才回来吗?”

她将楚振豪推进去,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早已熟络,给了她以前常坐的位置。

没多久,他就醒了,睁眼看见床边的人,唇角便浮上笑容:“去哪了?”

虽是小茶铺,用的也是黄山毛尖,口感还不错,她倒了一杯放在楚振豪面前,虽然她知道,或许面前这位大爷在家天天喝的是大红袍。

那个人就那么斜躺着,一身正装,领带却早已松了开来,眼皮底下隐隐有黑眼圈,可就是这样,看着依然是一副俊颜,他似乎睡得很沉,顾佳怡在床边蹲了下来,下巴搁在膝盖上,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楚爷,嗯,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她摸到开关,日光灯让整个屋子瞬间亮堂起来,后退几步,侧身看了眼房门,打开着,走到床前,果然躺着一个人。

“随意。”

顾佳怡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倾盆大雨的样子,屋里很黑,她没有开灯,进了门直接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眼睛猛地睁开,才发现饭桌上多了一堆奇怪的东西。

“您是我外公的好友吗?”

他们走的那天,她甚至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不算是。”

她没有哭得悲天恸地,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漠然地按着章程办完这些后事,后来很多个夜晚,她整夜整夜地坐在他们房间,以前不信鬼神之说,现在她倒是希望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希望他们能回来,再看她一眼。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留遗产给我吗?”

她忽地想起,爸妈出殡的那天,也是这样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捧着镶着他们合影的相框,一步一步往前走,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可终究将他们存在于世的最后凭证,化成了灰。

“没来得及问。”

雨并不大,淅淅沥沥的样子。

顾佳怡呛了一口茶,这回答真够绝的,像楚振豪这样的人,对付她一个小丫头当然是卓卓有余,自然问不出什么。

放下心里的疑虑,她才把手里的花放在碑前,一手撑着伞,一手拿出手帕,蹲下身,将碑上的照片细细擦起来。

倒是她,被问了很多零零碎碎的问题,因介怀着他是秦玥身后的人,所以大都避重就轻地回答着,最后因要赶飞机,就起身告别了。

花是新鲜的,应是刚放上去的,顾佳怡左右张望,这片墓地不准栽树,望出去一览无遗,雾雨蒙蒙,哪里有别的人影,顾佳怡眯着眼望了一圈,想着许是以前那些要好的邻居吧。

顾佳怡走后,林逸隐下心底的怒气,问道:“大哥,楚振豪和你聊什么了?是关于遗产的事情吗?”

顾佳怡站在台阶上,疑心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确定那束小黄菊是放在爸妈碑前的。

林世阳没有说话,抽了两根烟,才缓缓开口:“世青,你先走吧。”

爸爸是孤儿,妈妈和林家断绝关系数年,在舒城他们是没有亲戚的,爸妈的遗体是平时要好的几家邻居合力送回来的,最后也是他们帮衬着一起将后事办完,包括这墓碑。

俩人皆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林世青从刚才就觉得大哥的脸色不太好,这会支开自己,势必是有很重要的话要交待,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严重到三兄妹都不能公开说的地步,他还是拿了公文包走了出去。

到了站下车,她撑着伞站在山脚下,微微昂起头,细雨随着风动,打湿在她脸上,山顶笼罩在一层云雾里,她深吸了口气,拾阶而上。

屋子里只剩两个人,佣人也都遣了出去,很安静,静到林逸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时而磅礴,时而绵绵细雨,空气里尽是黏湿的味道,顾佳怡去街尾的鲜花店买了束花,就跳上了公车。

过了好半响,林世阳几乎抽完了半包烟,才道:“小逸。”

舒城连下了三天的雨。

林逸心头一震,这个小名已经有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她了啊,大约是从林沅离家出走的那年吧,她紧捏着拳头,控制住自己的心绪。

凌晨十二点,她曲膝抱着自己,脑海里都是叶烜的身影,她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邮箱页面,在只差发送的求职信上,点了删除键。

“当年那些事,爸是知道的。”

大约是连续工作了好几天,叶烜的声音里尽显疲惫,最后是顾佳怡催着他去睡觉才道了晚安,挂的电话。

林逸猛地抬头,只听他继续说道:“你不喜欢小沅,不希望她回来,甚至一直觉得是她抢走了你所有应得到的爱与光环。”

俩个人的话不多,甚至大多数时间出现了空白,是谁说过,两个热恋的人,就是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都会觉得甜蜜,顾佳怡突然想到了公车上的那对情侣,是的,连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甜蜜。

“我走后,你从来没有去看过她,甚至在爸爸终于动容,想去接她回来的时候,你想办法故意支开了她。”

顾佳怡一愣,转而想到那天Alex的电话,知道他误会了,刚才的电话还真是商铺推销,她也不解释,只轻轻道了一句:“好。”

“小沅的去世,你或多或少都有些责任。”

他突然想起被自己扔进黑名单的那个人,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霸道:“以后不许接。”

“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爸只是不想再失去第二个而已。”

“噢,推销商铺的。”

林逸全身如置冰窖般寒冷,僵坐在沙发里不能动弹。

被忽视的人,只好安静地等着,好不容易电话切回来,他直接问:“谁的?”

那一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林沅的消息了,虽然在这个家,她没有因为她的消失而得到更多的关注,但起码在林氏已经有了稳固的地位,甚至外界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有林沅这个人存在了。

顾佳怡心头一震,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起来,电话里突然传来“嘟嘟”的声音,她一看有电话进来,对着叶烜说了句:“等等,我有个电话”,便切换了过去。

她,才是林祖荣唯一的宝贝女儿。

突然一个很清晰的声音:“很想你。”

那天傍晚,她是去书房给父亲送茶,只走到门口,就听到林沅两个字,她站在隙开一条缝的门口听了很久,她端着茶盏的手,紧握着,手指关节隐隐泛白。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来的,说完谁也没再说话,俩个人就那么握着手机贴在耳畔,安静地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连空气都似乎缱绻温柔了起来。

她当时,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她不想再让。

“想你了。”

所以,她不能让她回来。

夜里很静,叶烜的声音里透着股沙哑,从电波里传过来,顾佳怡听得清楚,心底蓦然一紧,脱口问道:“你多久没休息了?”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盘旋了很久,落地生根,只是还没等她的计划成形,林沅就发生车祸去世了。

叶烜听出声音里的关切,微笑道,“嗯,刚开完会。”

林逸喉咙干涩,艰难地发出声音:“大哥。”

她是知道这个人的少爷脾性,可心底突然很想顺着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放软了声音问道,“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你招来的那些人,是爸亲自去解散的。小沅的车祸虽然跟你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你曾经有过这些想法,一旦谣言被传出去,毁的是整个林氏。”

这个人可真是傲骄到了极点。

那时候,愤怒,失望,悔恨,交织在一起,可是对他来说,更要紧的是,要守住这个家。

她握着鼠标的手一抖,立马移开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果然是他,虽然刻意把声音沉了下来,可还是第一时间听了出来,听语气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她脑袋一转,不会是在计较那句“谁呀”吧?

    “那些报道上的资料,秦玥能查出来,你以为爸查不到?”

叶烜一愣,居然问是谁,是删了他号吗?隐下怒气,道:“你猜?”

“但你记住秦玥不是秦玥,她身后代表的是楚振豪。”

顾佳怡正在招聘网站注册,忙着填写各种资料,所以接电话的时候,连屏幕都没瞅一眼,直接问道:“谁呀?”

“虽然顾佳怡确实不是小沅亲生的,但是那块地,也弥补不了我们对小沅的愧疚。”

叶烜刚下飞机马不停蹄的召开临时会议,修改合约,预定备选计划,忙了两天,好不容易歇下来看一眼手机,居然一条信息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当下心底有些小怒,电话拨过去,也是隔了好久才被接起。

林逸走了很久,林世阳在老宅坐到了天黑才起身,其实刚才在书房里,楚振豪只说了两句话。

现在这种情况,四季和帝豪似乎都回不了,她的紧迫感又回来了,雷厉风行地打开电脑修改了下自己的简历,在招聘网上转悠了两天,终于选定了几家公司,准备投简历试一下。

“既然这件事,这么不圆满的解决,有些事,林老来不及和你说,那就由我来提醒你好了。”

回舒城将近一个月,顾佳怡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好像失业了。

“同安街那块地的归属权,是我和林老商议后的决定,细则你不需要知道,执行即可。我想,林氏的财务状况,你比我更清楚。”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很亲密了,可是她心底,终究还没有把他当成男朋友,离相知相许,还差得很远。

聪明人对话,点到即止就可。

顾佳怡忽然就想到了叶烜,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拿出手机点了他的名字编辑短信,可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捏着手机想了想,又收了起来。

他知道,那块地当初爸花了1.6个亿拍下来的,当时想开发一个高档小区,连设计图和预算都做好了,但由于近年公司业务扩张的太快,海外又有几个大项目在做,资金链很快出现了问题,那时候的林氏,其实岌岌可危。

机场到家没有直达的班车,反正也无事可做,她换乘了三班公交,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前排坐了一对情侣,女生执着男生的手,在仔细辨认他指腹上的纹路是罗圈还是簸箕的形状,认完一个抬头看着对方,连眼角都藏满了甜蜜,车子刚好一颠簸,男生迅雷不及之势将之搂在了怀里,顺便在她脸颊上偷亲了一下,女生羞红着脸低下头。

好在突然有人注资了两亿,才渡过了难关,那个人是谁,爸一直不肯说,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何况,俩个人都是成年了,就算再热恋黏腻,也不至于要天天发短信吧?!

楚氏和林氏本没有业务上的来往,当秦律师说,遗嘱见证人中有一位是楚振豪时,他很疑惑,现在想来,爸和他应该有着某种约定吧。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发短信的习惯。

顾佳怡在飞机上给自己的人生做了一个简单规划,工作没了,男朋友好像也没了,人生要继续,工作当然也需要重新找,但在找工作之前,好像还得去办一下离职手续。

她没有交过男朋友,没有那么多口水话,更没有那么多钱浪费在移动事业上,所以她的手机,除了接收院系的通知外,就是和打工地方的联系。

下了飞机,跟着人群走出通道,她一路都在思考是不是直接找邱志远办手续,她记得他是人事部经理,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大跳,回头,是一张很熟悉的脸,是沈聿。

快要期末考试的时候,宿舍里依然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短信声,她只好抱着书去图书馆复习。

顾佳怡侧身让其他人先过:“沈医生好。”

一则是叶烜很忙,总是有看不完的文件和开不完的大会小会,二则顾佳怡从来没有主动发过短信给他,顾佳怡记得大二的时候,宿舍里的其他三位都交了男朋友,手机不离手,就连去上个厕所都要报备下,从睁开眼醒来到晚上睡觉,一天一百条短信不在话下。

“在外面就不要叫我医生了。”沈聿看她没有行李箱,“一个人吗?是去哪里玩?”

其实除了见面的时间,他们联系得很少。

这次去南平市,她定了往返航班,早上去下午回,所以只随身带了小包:“不是,处理点家事,沈医生呢?”

顾佳怡刚好走出机场门口,五月的阳光那么肆意地宣泄在头顶,她朝光线的方向望去,眯着眼,湛蓝的天空下,万里无云,隔半响才答道:“好。”

“去开医学研讨会,”沈聿抬头看了下时间,“肯定还没吃晚饭吧?要不陪我吃顿饭?”

“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顾佳怡原想着拒绝,毕竟他是叶烜的朋友,还是避开点比较好,但转念又一想,自己住院的那段时间,也受过他不少照佛,别说陪吃饭,就是请吃顿饭都不为过。

叶烜打来是报备行踪的,有个项目中间环节出了纰漏,要去香港出差,顺利的话也许一周就搞定,顾佳怡捏着电话慢慢往回走,机场里人来人往,人声喧杂,只是耳畔那个略带磁性的声音,直抵耳膜,就那么抵达了心上。

到了机场外,她帮着看行李,他去取车,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下班高峰期,高速路上很堵,沈聿是个很随和的人,说话又风趣,相反,叶烜耍酷又毒舌,有时候还很傲慢,两个人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能做好朋友的?

叶烜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顾佳怡正在机场送苏俏,千叮咛万嘱咐别再乱翘班,苏俏指指她的电话,用口型对她说,别啰嗦,转身就进了关。

从机场到市区,开了整整两小时,到饭店门口的时候,顾佳怡已经饥肠辘辘了。

自从被苏俏怂恿去南平市后,俩人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天了,到了晚上,挑了一家以前常去的店里吃羊肉火锅,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刻意避开了那些不开心的话题,身心一放松,胃口就好了,最后她们是扶着墙走回去的。

沈聿走到大厅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一下,返身问顾佳怡,道:“我有些同事正好在这里吃饭,一起吃不介意吧?”

她的价格是2亿,或许按苏俏的说法,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毕竟忒贵了!

同事应该都是医生,这样也好,省得两个人单独吃饭有些尴尬,她耸肩表示无所谓。

到底是哪部电影里呢,有这样一句台词,不是不会背叛,而是每个人都有一个价。

到了包厢,推开门一屋子的男男女女,顾佳怡扫了一眼,包间大的离谱,有的在打球,有些在麻将,还有些人围在一起说笑。

现在看来这句话,放在她身上,当真成了一个笑话。

有人看到他们,伸手打招呼:“嗨,沈公子,等你很久了。”

原本想着,这些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不愿去套近乎,基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应付着,但起码,在场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和自己流着相同的血液,不是说,血浓于水吗?

“哟,这次还带个妞啊。”

顾佳怡愣了下:“我也不知道”关于这件事,她是选择性回避,根本不愿意去想,当初Alex给她看那些报道的时候,她坐在那里,整颗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因为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过来,顾佳怡想着屋子里灯光昏黄,脸红什么的大约是看不出来的,目光也跟着溜了一圈,然后僵在了门口,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很紧张地问:“那些报道……有法律效力吗?”

叶烜就坐在麻将桌上,白衣黑裤,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只有他没有动,但就是那个背影,她肯定那人就是叶烜。

苏俏吐完葡萄籽,补了一句:“要是我,直接买凶做了你。”

她屏住呼吸,突然很想没出息的撒腿就跑,身后突然有股力量推了她一下,直接将她推到他身旁。

葡萄是叶烜和顾佳怡楼下散步的时候顺带买回来的,很甜,苏俏吃得很卖力,含糊不清道:“废话,2亿扔出去,是个人都滴血啊。”

沈聿也真够狠的,直接搬了把椅子放在叶烜身旁,说:“坐。”

“昨天秦律师打了电话来,说林家人有些异议,需要大家再聚一次。”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她移动,这儿的人个个是人精,目光在她和叶烜面上溜了一圈,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顾佳怡歪头想了想,是啊,当初苏俏力劝她去南平市,甚至主动帮她定了张廉价机票,还真没想到,真有那么一笔庞大的遗产等着她。

有人起哄:“嫂子,坐呀。”

苏俏佯怒:“当初说好的遗产分一半呢?”

屋里十几双眼睛盯着她,叶烜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冷静地坐着研究自己面前的牌,连眼梢都没偏过来下,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吃葡萄。”顾佳怡捏了颗葡萄酒往苏俏嘴里塞,然后开始转移话题,“你工作怎么样?这次不是又请假了吧?你要被开除了我可没钱养你哦?”

沈聿朝她点了下头,她吸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你能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喂饭这么肉麻吗?”

她现在终于明白,俩人为什么能成为好朋友了,一样的狡诈,自己完全是被摆了一道好吗?

“……你能不要这么直接吗?”

等她一坐下,某人手指关节轻叩桌面,“怎么?都不打了?不打就当这局你们输。”说着就要去收他们面前的筹码。

“全垒打?”

对面的护着自己的筹码,嚷道:“打打打。”

叶烜没过一会就走了,剩下的就是苏俏八卦的时间了。

有人嘻皮笑脸:“不带这么坑钱的啊?嫂子,你管管。”

俩人皆是一愣,心底都想着,BOSS你是属狐狸的啊,耳朵也太尖了吧!

顾佳怡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日本忍术难学不?

顾佳怡正想掐她的腰,不料坐在沙发上的人先开口了:“不用,我等会还有事,今晚不过来了,你陪她。”

自打顾佳怡坐在旁边,叶烜就一路输,一圈下来,其余三人眉开眼笑,叶烜突然起身:“起来。”

等顾佳怡洗好碗,苏俏出来倒水,凑在她耳边低语:“我等会去住宾馆,嗯,绝对绝对不妨碍你们哈。”

“换你打。”

吃完抬起头,才发现叶烜一直看着她,脸上是饶有兴趣的表情,顾佳怡不理他,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嚷道:“快吃,还要洗碗呢。”

顾佳怡瞪大眼:“我不会啊。”

顾佳怡哪还肯让他继续喂,真是丢死人了,抢过碗红着脸埋头吃,三下两下就扒完了一碗白饭,连根菜叶子都没吃。

“怕什么,叶少手把手教你啊。”

苏俏朝顾佳怡挤眉弄眼,道:“水,水就行。”接了水杯,就往自己房间走,进了房门,又探出个头,戏谑道,“你们继续,继续哈,当我不存在。”

“他已经赢了我们一下午了,也该吐出来点了。”

因为收了个快递,门只轻轻带上,忘记锁了,苏俏看见门虚掩着,直接推门而进,结果恰好看到掉鸡皮疙瘩的画面,顾佳怡红着脸迎上去,叶烜倒没什么,起身走到厨房,问苏俏是喝水还是喝茶,搞得这里跟他家似的。

连怎么摸牌都是现学的人,只好出一张牌,转头看一下身旁的前男友,叶烜至始至终都是一张扑克脸,把摆酷进行到底,看得她胆战心惊,频频出错牌又或者把牌弄翻,被对手们看了个光,再加上手气更不好,顾佳怡怕把他的内裤都输光,便起身说去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