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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愿意。”他毫不考虑地说。

“缘分这档事可难说了,有缘分可不表示真能成夫妻,若只有缘分没有名分,那你这个长工,还愿意守在我这个千金大小姐身边吗?”

沉默了会儿,禳福低低叹息一声,似是满足,又像将心中所有的情感借着叹息发泄出来。

“但愿你我缘分、水不断。”

“我困了--一放松就好累呢。”

“缘分若尽了,一生就不再见了。我赌,尽了。”

“好,你睡吧,到家了我再叫你。”

仿佛感受到他的停顿,禳福轻声道:

“嗯--破运?”

他知道她在赌,赌她义爹真的丧失记忆,只是路过撞见而已,但天下之大,为何她与她义爹如此有缘分?

“嗯?”

眼见他与禳福的家在望,他心中略感迟疑起来--

“破运--”声音愈来愈低了。

破运愣了下,那拳头明明是打在他背上的,虽然不痛不痒,但为什么打他呢?

“我在听呢。”

“有吗?”

“--谢谢你。”慢慢地,她合上眼,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放松了,在熟悉安心的气味里逐渐沉睡。

“也对,你是需要新衣了--你在打我吗?”

--如果你不嫌弃,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带你回我家乡--我打猎为生--养你--

“嗯,那是要做衣服用的。”

--偏北--气候可能没有这里温暖--但我会全心全意地照顾你--衣食无虞--还有,小姐,我--我喜欢你,我不放弃任何希望,所以,你也不要放弃,好吗?等一切结束了,让我带你走--

“福儿,我想起来了,我回家时瞧见房里有疋布--”

----好--

螓首微靠他温暖的背,他的气味已经深入她的骨子里,就算不小心忘了,她的身上也早就散发与他相同的气味了。

如果我没有死的话,禳福补充忖道。

“我知道。”话出口,才知当日他那一句“我知道了”,为什么让她浑身一颤,原来--短短的三个字里,包含了太多她差点错过的情感。

※※※

“我听到了。”

远处,一身黑衣的男人注视着。

“破运、破运、破运--”她重复地轻声嚷着。

年轻的猎户背着那女人进屋去。

“嗯?”唇畔含着感动的笑出息。

良久,他才沉吟着

“破运。”

“他们真的不识得我吗?那么,到底我是谁呢?”

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在她心里会占住全部的分量。在天水庄的那些日子里,他是想都不敢想啊。

尾声

她没有抱着他,大声喊过她爱他的言语,他也不曾主动追问她,但,借着白天的相处、入夜时的亲密,他知道她对他是有感情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存在上能让她放弃同归于尽的念头。

牛车进了城,才发现今儿个城里异常的热闹。

那个人,是他吧。

“大概是什么节日吧。”注立息到禳福兴致高昂的样儿,破运微笑道:“你若喜欢,咱们今儿个就住在城里,不回去了。”

“我很想做傻事,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做不下去,不是我心软,也不是这样的事没有做过,而是--我好怕,怕再也看不见住在我心里的那个人,我才终于发现,原来牵挂,可以让一个人赌上一切地活下去。”

“住在城里?你是说,住在客栈里吗?”见他含笑点头,禳福好奇问道:“咱们有多的钱吗?”

她露出淡淡的苦涩笑意,苦涩里带有些微的甜蜜。

“偶尔为之,也不成负担。”他知道她本性里潜藏着些许的好动活泼,尤其她才对世间张开眼,对很多事都颇有兴趣。顿了下,他续道:“咱们也还没有要养孩子,花费并不大。”

“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孩子--他提的真是顺口啊。禳福下意识地抚上平坦的腹部,偷颅他一眼,他状似自然,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我突然好想家啊。”脸颊偎在他的背上,喃喃着:“好想好想。”

“你待在这儿,若有事,一定要大声叫。”

他迟疑了下,转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感到一双软臂攀上自己的颈子后,才一提力气将她背起来。

“嗯。”

“破运,我没力了,你背我回家好吗?”

白日上回城里的小混混被修理后,知道他有武功底子,不敢再惹他,禳福在城里等了他几回,也没再见过有人敢找她麻烦了。

真的忘了吗?上天会待他们这么好?在保有禳福命的同时,她义爹的毒手不再觊觎她?

瞧见她已被城里热络的景象吸引,他浅笑道:

“你--”破运瞧她肯定的小脸,突然想起他醉酒那一夜她所说的话,他一向不信把她害得极惨的命运之说,但是,为何巧合连连?明明该死的人都复活了,禳福失了记忆的同时,她义爹也忘了过去。

“我去去就回。”环视了大街一眼,是热闹了点,平常城里虽纯朴热情,但总嫌宁静了点,他暗地一一扫过的人群,确定没有有底子的武人。

“咱们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搬?”见他微讶,她重复道:“他只是个问路人而已,与我无关。”

禳福轻轻应了一声,坐在牛车上托着腮,着迷地瞧着街上多了好几个摊子,卖的好像都是挺花稍的玩意儿。

禳福摇头:

远处传来马蹄声,她跟城里其他人一样循声看去,瞧见好几辆马车缓缓进城。

“我不相信--搬家吧!对!咱们搬家!搬到没有人烟的地方!不会有人再打扰你了!”

看样子,晚上似乎很热闹呢,心里有些期待,目不转睛地瞧着那些马车愈来愈近--哎啊,她开始像乡下人了吗?

“方才,他是说他忘了过去。”

“福妹子!”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吓了跳,回头一看,惊吓更大。

“可是,我明明记得凤鸣祥他们提过亲自埋了他的尸身--啊,福儿,他失去记忆了?”

“彭家小娘子--”连眨了好几次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怎么在这儿呢?都要生孩子的人了,不是该待在家里吗?”“我来瞧瞧我老家,不行吗?福妹子,咱们难得在城里遇上,我带你去瞧瞧我老家,好不好?”

拼死,也不让她再回那样的日子去。

“你老家?”

“就算要找,也该先找凤鸣祥他们才对啊!”还是,天水庄已重回她义爹的掌控之中,现在只剩禳福了?

“我老头家在城尾是卖猪肉的。你来,就带些内回去补补身子吧。反正,那老头什么都没有,就是内最多,想当年啊,我那口子猎了十头猪、两头熊、八只鹿当聘礼,那老头才肯让我嫁过去。”

别说天水庄的人,就连禳福自己都不知道会沦落何方,他怎会--

要肉--她家也不缺啊。禳福暗叹,看了看她身后,细声问:“你家相公呢?”

“不要再吓我了!不要再吓我了!我回到家,没瞧见你,心已是凉上半截,又听到蓝家小娘子说她瞧见你跟另个男人的背影往这方向走来--我以为你被人挟持,进内室又找不着匕首--没有想到会是他!他到底是怎么追到这儿来的?”

“不知道。”彭嫂子说得很干脆:“你来嘛!我一个人回老家多无聊啊,这牛车我来推--”

破运本要再责骂她的狠心,但瞧她难忍胆怯的神色,不由得既生气又心怜地狠狠抱住她。

“等等,等等,我在等破运呢!”双腿不便的最大坏处,就是完全没有自主能力,眼见彭嫂子将牛车拉进小巷里,她却无能为力。

“我想--可是我做不到。”她喃喃道。原来心里住了人,勇气就变得跟米粒一样大。

“他不是正在忙吗?没关系的,等我回家,再叫我那老头儿的学徒过来告诉他。”

“为什么不等我?你想自己找死吗?”

不用想,一定是又跟彭相公吵架了,才会私出回到城里后,拉不下脸回家,叫学徒来通知破运,分明是要破运去找彭相公,这种事屡见不鲜,现在破运每每瞧她不见了,第一个找的就是彭家。

她满脸的苍白,香汗湿了一身。他赶紧先硬抢过她手中紧握不放的匕首,才抱着她坐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做呢?

“福儿!”破运低喊,及时抱住她的身子。

只能去做客了。

※※※

※※※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间,她才身子一软,倒向破运。

三辆马车缓缓停在城中央。首先跳下马车的是一名年轻的丫鬟,她身手俐落地跑到第二辆马车拉开车门,说道:

他挥袖,转身离去。

“少爷,到了。”

这男人敛起笑,注视禳福许久,仿佛想要看穿她又像在估量些什么,而后,他轻哼一声:“乡野村妇吗?”

“小翠,你愈喊愈顺口了。”女扮男装的凤鸣祥下车,注意到有不少人在围观。她笑道:“这里似乎还是没有变--小翠,你在找什么?找得这么专心?”

方才听她义爹好像也不识得禳福时,他心里已是一惊;随即禳福再问他时,他顿时了悟,摇头:“没见过。”

“我--我在找--找乞丐--”

“我与我相公自幼青梅竹马,我认识的人他也不会不认得。相公,你认识眼前这位公子吗?”禳福故作迷惑地问。

“乞丐?”

“你真的不认识我?”他似笑非笑地问。

“少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每个地方都有乞丐,我怕这附近万一乞丐太多,围着咱们讨钱,那不是很亏吗?”

“不,是我不好,将公子带往这种地方。”

凤鸣祥看她一脸慌张,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什么。

破运眯起眼,隐隐觉得她义爹好像不太对劲。

余沧元从前头马车走过来,吩咐所有的车夫将马车拉到客栈后院去。

“看起来像在生离死别嘛。”这男人颇具玩味地说道:“不过就是要雇辆马车而已,值得你们费这么多功夫吗?还是,你们夫妻俩想玩谋财害命的游戏?就凭你们俩?”

“怎么了?”

“不!”禳福叫道,不想让他与她义爹独处。她紧紧抓着破运,不让他弃自己而去。

“没,我在陪小翠看乞丐呢。”

“我带你去好了。”

“看什么乞丐?”余沧元不甚苟同地瞧了小翠一眼,随即对凤鸣祥说道:“要结束这里的生意,势必要花点时间,最少也要过夜,我订好客栈房间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破运直视她义爹,不惧不怕地说道:

凤鸣祥微微笑道:

她勐眨着眼。“我走错了吗--难怪我觉得愈走愈没人--”

“我来又不是来玩的,只是有必要结束这里的生意吗?”

“这儿哪有马车可雇,你平常少出门,又走错路了。”

“快刀斩乱麻,这里地小人少,当初你义爹的生意触及此地,也不过是行方便之门,有没有亏损对他都是无碍,但现在咱们协议正派经营,从此不涉江湖,心放在商业上,那当然得仔细盘算。”连天水庄的标帜都换新了,他要彻底改变那个杀人庄。

破运抿了抿唇,沉声说道:

“唉,你果然就像她们说的,有庄主的威风,就可惜了一板一眼又太严厉呢。”

“相公?”

“他们?”

方才,她到底想做什么?抛下他寻死吗?

“下头的人啊。你以为没人敢接近你,是为了什么?”她摇摇头,徐缓地摇晃白扇,头也不回地喊道:“小翠,跟我先到客栈吧。”

她紧紧抓着自己腰间的手微颤,有个熟悉的锐器轻轻触到他,他顿时脸发白了。

“哦,好。”小翠拎起裙摆,回头再确定一次没有瘸脚的女乞丐后,暗暗松了口气,但又怕她没当乞丐是因为早死在街头--

“是--是--”连眨了好几次眼,她才道:“这公子跟我问哪儿可雇马车,不是在欺负我家公子?”破运讶然,瞧她义爹带有兴味的眼,再侧身瞧禳福慌张的表情。想要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但隐约地,他察觉出禳福一幅故意装作不识她义爹。为什么?

一想到这儿她就内疚,转身的当口,眼角不经意地瞥到对街小巷旁,有一个胖妇人推着牛车往巷中走,车上坐着一个姑娘,这原是稀松平常的事,但,那姑娘身边摆着拐杖,她心一跳,差点要追上去瞧瞧是不是她了。

“误会?”他应着,但目光仍停在她义爹身上。

“小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等等!等等!”她连忙抱住他:“相公,是误会!是误会!”

“喔,好,来了来了!”

她一向直呼自己名字的,突然喊他相公必然有异。他飞奔到她身边的同时,正视她身边的男子,一瞧之下,大惊失色上立刻将禳福抱到自己身后,直觉摸到腰间却再无软剑。他面露凶狠,左手已悄悄环紧禳福的腰身,预备在任何危险时候先拼了命护她再说。

未久,马车拉进客栈后头,余沧元住合作的商家走去,破运才从对面的杂货铺里走出来,一见树下连牛车都不见了,他一惊,四处张望,瞧见一名小男孩畏畏缩缩地走过来。

“相公!”

“是福嫂子的相公吗?”小男孩细声问道。

她正要叫破运快走,话到嘴边,忽地见破运正要喊她的名字,脑中闪过模煳的想法时,已然脱口:

“福嫂子?是,我是。你是谁?她在哪儿?”

破运若提早回家,必寻她不到。她直觉顺着义爹的眼光看去,果然瞧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眼瞳之中。

“我是彭师傅的学徒,他那个当水泼出去的胖女儿回老家了,没带着丈夫,只带着福嫂子来,她说,如果要接她回去,就顺道叫个人把师傅的女儿一块带回去吧。”

破运!

彭?“又是他们!”

有人?这时候会是谁?

※※※

“有人来了?”这男人讶道。

“嘘,小声点,小声点。这么晚了,会吵到人家的。”

脑中顿时混乱不定,明明决定不管他有没有丧失过去的记忆,都要拉着他一块进黄泉的--可是如今有一线希望。

“不碍事,客栈就是让人吵的。”

这种玩法,可以为他带来什么乐趣吗?

“你住过客栈?”

真的失去记忆了?还是故意在玩弄她?

“--没有。”

他承认自己失去记忆了?

“我也没有,至少,咱们私奔前的事我是记不得了。”

“我确定没有见过你,你却不然,你的眼神似乎对我有恨。”薄唇掀起笑:“正巧,我一直很想知道我是谁。你来告诉我,到底我有多令人痛恨?”

在走道上,两排的客房,破运背着她本是无声无息的,只是有时木板太烂,一踏下去,会有一、二声遽响。

她双唇微启,想要说出话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来到靠内侧的客房,他推开门,先将禳福放到床上,才点起烛火。

“我,该认识你吗?”

窗是开的,正好可以看见外头的景色,禳福坐在床边,半趴在窗前,往下瞧去,惊叹道:

她瞪着他。

“好多马车啊。”

“你--是谁?”

破运走到她身后,往外瞧一眼。

他开口了:

“城里有马车的人不多,会在马车上漆上标帜的更是屈指可数,我想,那是外地来的吧。”见她长发被风吹乱了,连忙压好。“福儿,你困了吗?要不要休息了?”

错过了,大家会一起完蛋的!

是有点想睡了,差不多都快三更天了,通常这时候早跟他睡在那张床上,分享他的体温了。

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怎么这么多人爱在晚上做生意?都不用睡的吗?”她有趣地看着下头街道微亮的灯火。

是机会了!

“你若喜欢,明年咱们再来。”

她见她义爹俯身而来,妖魅的脸庞愈靠愈近,温热的鼻息喷上她的脸。

“明年?好啊。”她转身,正巧对上破运的眼。这才发现从头到尾他不是跟着看街上,而是在看她。

汗,像流不止的水一样,滴滴答答地滑落颊面,心中竟然无法狠下决心。

小脸微微发烫,她有趣地摸一摸床铺。

曾经在梦里有一个梦中男子是她瞧不清面貌的,而现在她心中有一个可以看得清模样的心爱男子,她舍不下啊!

“这床,好像比咱们家的要好呢。”

心中有挂念啊!

“嗯。”

当年她敢赔上自己的命,是因为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人,现在呢?现在呢?

“被子盖起来不知道有没有跟你买的那条绣被一样暖呢?”她好奇地问道。

如果没有解决义爹,将来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她连想都不敢想啊,可是--可是--

“若是不暖,我再叫他们加一床被子。”

手在微颤了。

“嗯。”唇畔勾笑,偏头瞧他。“床也满大的,就算两人四平八稳地躺着,也不会碰到,这一次不用紧靠着你挤了,是不?”

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与那人共同生活的画面不停地浮上心头,每一天每一天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破运微愣,直觉张口要否定,忽见她笑出声来,才知她又在捉弄出口已。

当年敢下定决心与他同归于尽时,都不怕了,如今她还在怕什么?

他笑叹一声,先为她脱下鞋,要拉下床幔时,窗外有人喊道:

她怕死吗?

“嫂子!嫂子!”

匕首的锋尖已隔袖抵着自己的腹间,祈祷自己在重伤之余还有力气伤他致死可是,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好熟的声音啊--是彭相公,”禳福讶道。

也许,到最后她还是异想天开了,但不试看看她绝不甘心!

从窗外看去,站在街上的不是彭家小娘子的相公还会有谁?

她要赌一赌。再一次赌他说的同死之命,会不会在她濒死、他重伤的情况下发生?

“又来了。”破运皱眉。

要绝望,就让她一个人来吧。

那英俊得不像样的彭相公喊道:

当年,他无辜又兴奋的语气,她永远不会忘。从头到尾,他都在轻贱人命与人心,他再留下来,只会让天水庄的其他人如她现在般的绝望。

“我家娘子要生了!”

因为你命中注定啊。

“要生了干咱们什么事?”破运喃喃道。

义爹--为什么当年你要收养我呢?我不是天星降世,更不是你的仇家,为什么你选择了收养我,将我弄成这样?

“她坚持回家生啊!不回家,她不肯生,我怕她在路上生变,没个女人家陪着,嫂子你--可不可以--当然,不会要你做什么,只是要你陪着而已。”

你认为世上有多少人羡慕咱们呢?福儿,你不死,我不死;你想死,我没死,你也死不了,这是鸳鸯命,但对你来说,一定很痛苦吧?彼此的命运有交叠的刹那,而你却想尽办法杀了我?具有这个法子吗?

“马上来!”禳福喊道,连忙要弯身为无力的小脚穿鞋,破运见状,怕她磙下床,赶紧上前替她穿上,直接抱起她的身子来,往楼下冲。

一直没有机会问,就算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告诉她答案。

“喀”地一声凤鸣祥从另一间客房走出来,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她好,教她道理,让她拥有亲情、家庭之后,突然之间又彻底地颠覆她的思想,差点毁了她一生--为什么呢?就因为他高兴吗?想毁灭吗?

“好像听到一个挺耳熟的声音--是谁的呢?”她一向夜难眠,才勉强沾一下枕,就听见一个有点像禳福的声音。

当年,就是因为她的眼神,义爹才会收养她吗?

“大概是我听错了吧。那几年我听她说话的日子并不多,她大多是轻声细语的,从不大喊大叫的--何况,禳福已死了--”

“你用这种眼神瞧着我,让我真是很想做一件事呢,你要不要猜猜,我要对你做的是什么事呢?”

她一听声音,立刻就奔出来瞧,但来人显然脚步更快,而禳福双腿注定永残,自自然不是她了。

他弯身了,逼近她苍白的脸,有趣地凝视她的眸。

“小翠呢?难道在市集里玩昏头了吗?”想了想,既然睡不着,就下楼去找小翠吧,免得小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了路,那她这个当主子的可就对不起她娘了。

若是破运在--不,就算他不信命运,他也不会冒着失去她的危险下手。

※※※

再犹豫,只会将最好的时机错过,只是l没有把握能将刺死自己与杀他的动作同时一气呵成。

上了马车,就见彭嫂子躺在上头满头大汗的。

她不该惊讶,瞧见他到自己距离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是机会了!

“拜托你了,嫂子。”等破运上前头同坐后,彭相公回头喊道:“我会让马跑得快些,路上多有颠簸,就请嫂子抓稳了。”

他看穿了!

“好好。”一手抓住彭嫂子胖胖的手,一手抓稳马车里的横木,禳福对着她柔声说道:“咱们马上就到家了,你也真是的,在这里找产婆不好吗?偏要回家生,多危险啊。”

“嗯哼,这倒也对。所以,你故意引我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是一定要的--我一定要孩子在我跟他的家里生--可恶!跑这么快--以后不把你教得像飞毛腿,我就不叫你娘--好痛--”

“害怕你吗?”她微微一笑:“如果我害怕,又怎么会与你一块到这种地方来呢?让你有机会毁尸灭迹吗?”

禳福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

“你不害怕?”

“麻烦你了--你跟你相公难得来城里走走的--”彭嫂子哑道。

他见她神色自若,没有任何的反驳之词,不再绕着她转,反而颇觉有趣地步向她。

“哪算麻烦啊,我多瞧瞧多学学总有好处的--”禳福笑盈盈的:“迟早,我也要你帮忙的,是不?”

他还是如以往一般,不把人命当回事。

“踏踏踏”的,马车开始跑了,刹那之间禳福好像听见什么声音,直觉抬起头来-正好车幔掀起,瞧见客栈前头有一名年轻的姑娘正傻傻地盯着白自己瞧,连双手捧的东西都落地了。

这个警讯落在心口,如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是谁啊?她不记得有瞧过这少女的啊。

他没有丧失记忆!

“小翠!”有人对着那年轻少女喊道。

“杀人何须理由呢?”

小翠?

“没有理由,我怎么会杀人呢?”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叫小翠的,原来她就是那个把她遗弃在这城里的小姑娘啊--

她微微一笑,手心汗湿,道:

“你这丫头,不进客栈,想在这儿当门神吗?”

匕首已经滑到掌心了,紧紧地握住,只等他再靠近再靠近。

低哑的声音若有似无地飘进马车里,禳福一愣,知道这声音出自何人了。

那傲慢的语气,简直是她所认识的义爹啊!

她没有叫马车停下,毫不考虑地转过身背对着外头,任凭车幔扬起。

“一个瘸子,能做什么呢?”话虽如此,他慢慢地绕着她打量。“你也不懂功夫,就算想要杀我,只怕连我的衣袖也碰不着。”

“你再忍忍,等到家了,彭相公就会为你接生了--可别找我啊,我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只负责在旁看啊!”

“不然我带你来做什么呢?还是,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吗?”

客栈前--

“在这种地方?”他眯起似魔的眸。

凤鸣祥顺着小翠的视线,瞧见一辆马车在道上賓士,飘起的布幔后是一名姑娘的背影。

“你不是要雇马车吗?”

“她是你认识的人?”

在充足的光线之下,她看见了他薄唇边有趣的笑。

“没、没,我只是随便瞧一眼。”

颇富兴味的语气让她闭了闭眼,徐缓地转过身。

“瞧一眼你也会哭。”

“你带我来这里?”

小翠用力擦擦眼泪,高兴地说道:

走入密林里,身后的男人突然停住了。

“我没哭、没哭。”

她抿着唇,脑中极为混乱,想了又想,既然不确定他到底打着何种算盘,那,就让他不再出现在其他人的眼里,一劳永逸的。

凤鸣祥没问她是为何事而哭,只是要她快点回房,省得让余沧元撞见。

这不正是他的兴趣所在吗?

“小--少爷,以后咱们真的不会再来这里了吗?”

他--的确是不像识得自己,但,又岂知他不是故意扮作失忆人,先来取信于她,接着再来毁掉她所有的希望?

“嗯,应该是不会了吧,除非你嫁人嫁到这儿来,不然这辈子大概是很难了吧。”

还是,如她所愿,当两人没有死时,只要永远封住她的嘴,故作、永远的失忆,那么他的下场会如她一般?!

“喔--”

他来,是存心找上门的?

“快回去吧。”

“是啊,废了十来年了吧。”神色自然地应道,脑中则不停地盘算--

“好,好。”

“你的腿,瘸了很久?”她身后如鬼般的声音响起。

主仆二人慢慢地走进客栈里的同时,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奔出城。

能走多远,就多远吧,至少,在破运回来之前结束一切。

(全书完)

他退开一步,让她先行出屋。她侧身走过时,注意到他的目光打量似的望着她,她不理,径自往没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后记

“可以走了。”她微笑道。

在与朋友闲聊的过程中,朋友突然问到余沧元怎么办?

他,仍在门口等着,没有不耐,只有兴味的眸。

呃--不就是个配角吗?我心想,这种配角我最讨厌了,可是《天官赐福》前身已死,穰福与破运的未来又难产--难道,让余沧元跃升为男主角,反正书名叫《天官赐福》,就赐给他一个阿福也是一样。心头虽这么想着,但怎样也不肯放弃原来的男主角跟禳福的故事。

敛起心中难以割舍的情爱,她拉开抽屉,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放在袖中,随即慢慢地走出房。

朋友就给了个建议--

柜子上尚放着那将要裁制成衣服的布料,她依依不舍地抚摸略粗的布面,心里百味杂陈,遗憾自己只能凭着想像,为破运裁制新衣了。

不如,先搁在一旁,此《天官赐福》非彼“天官赐福”,先写余沧元的“天官赐福”,话说某日余沧元瞧见一名少女,神似禳福,于是带回庄里日久生情,搞了半天,那少女是少年,原来是楼福失散多年的弟弟--书名《天官赐福》(要叫《天官赐福男》,亦可)。

一拐一拐地走进内室前,瞥见他果然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屋的打算。他,也想在外头解决吗?还是--

当初,我听了,黑线像是油墨笔书的一样赖在脸上,久久难散。也由于朋友的建言,更加深我写禳福与破运的决心。

“你等等,请别进来。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就算要结束一切,她也不想让他走进她与破运共同创建的家。

不过--若是在未来的日子,在市面上,看见了一本《天官赐福搞笑版》,别怀疑,那就是余沧元的故事。

男人未可置否,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写完一个系列,像跑完全程马拉松(作者跑了两年),作者只有一句话--

“我可以带你去。”注意到他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拐杖,她问:“觉得我拄着拐杖很惊讶吗?”

请系列作者们继续加油,敝人在下我会在路边帮忙捡白头发。

刹那之间,心里已有打算。她淡淡一笑:

注:原要写某人复活的番外小篇篇,但后来一想,每一本都写番外小篇岂不减少趣味?

“哦?”

因此,请想像一下某人没有死,在大风大雨之中在坟墓里费尽千辛万苦爬出来,然后大叫:作者,我不会忘了当年八月你在我右胸上桶我的那一剑!我复活了!

“这附近,是有马车,只是我说不清楚那地方的所在。”

一个飞石打来,砸中他的后脑勺。

她仰首,神色自然地说道:

三天后幽幽转醒

“这附近,有马车可雇吗?”那男人又问一次。

“我--是谁咧?”

那么,匕首的出现也不是巧合,而是一件事的起头了--她暗暗失笑,终究还是无法摆脱阴魂不散的义爹吗?

(全书完)

人的生命里,看似很多巧合相撞而成一件事,事实上,世间没有巧合,只有老天爷的捉弄--曾经,义爹这样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