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我老留级。”
阿明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可是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要小好多好多。”
“呵呵,也是。不过你真聪明呀,成绩说好就好了。”
“我只比你小三岁而已。”丁当说。
“那是因为我有动力。”
阿明抬起头来看丁当,笑笑说:“小孩子,问这些干吗!”
“是吗?”阿明喝下一口酒,感兴趣地问,“我倒想听听看,到底是什么动力,可以让我们丁当一下子脱胎换骨呢。”
“你想她吗?”丁当问。
“不告诉你。”丁当歪着头调皮地笑。
“自从小翠走后,伯母就这样了,脑子有时清醒有时糊涂,要知道,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心理上肯定接受不了。”
没过多久,他们都醉了,丁当开了收音机,午夜的收音机里传出的是长笛那令人心碎的旋律。丁当红着脸问阿明说:“阿明,我们跳舞好不好?”
“怪了,她妈妈一开始跟我说她不认识你。”
“我不会呢。”阿明说。
“嗯。”
“就是两个人抱着走路嘛,一二一,一二一,很简单的。”丁当把阿明从椅子上拖起来,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阿明先是有些迟疑,后来兴许是酒精的作用上来了,开始慢慢地放松。音乐仍在轻柔地响着,丁当把头抵在阿明的胸前,听着他清清楚楚的心跳,一颗心有着前所未有的踏实。
“你认识小翠姐的时候,就知道她的事吗?”
“阿明。”丁当抬起头来问,“你会娶我吗?”
“好。”阿明说。
“会的。”阿明低声说,“会的,我一定会娶你过门,给你幸福。”他一面说一面低下头来寻找丁当的唇。看到他渐渐放大的脸,丁当晕得有些站不住脚。然后,她又听见阿明在她唇边低语:“会的,小翠,我保证一定会的。”
阿明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丁当的头发。丁当低着头,眼泪掉下来,滴在地板上,阿明并没有看见。过了好一会儿,丁当才抬起头来,递给阿明一罐啤酒说:“来点?”
丁当的心像盘子一样掉在地上,叮当一声,碎得无法收拾。阿明却抱她越抱越紧,不愿意松开。
丁当说完跑出门去,没过一会儿,让人搬了一整箱啤酒回来。丁当笑嘻嘻地说:“其实我也没瘾,烟也戒了,现在,努力做个好姑娘。”
第二天醒来已是阳光万丈,阿明还在睡,看来他真的醉得不轻。丁当穿好衣服,背了小包打算悄悄离开。没想到阿明还是追到了火车站,追上丁当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说我不能喝酒的,你非不信。我没乱说什么吧?”
“我去。”
“我醉了,”丁当说,“什么也没听见。”
“好吧。”阿明说,“你坐着,我去买。”
“哦。”阿明显得前所未有的局促,低声问道,“那我没乱做什么吧?”
“一丁点儿,看在我跑这么远来看你的份上。”
“呵呵。”丁当踮起脚来,笑着揉了揉阿明的头发,“你是我大哥,能做什么呢!”
“不好吧,我酒量不行。”
阿明轻松地笑了。他一直送丁当上了火车,默默帮她放好行李。车厢里的人不多,还算整洁。阿明说:“好好睡一觉吧,醒了就到家了。”说完,他转身下了车。
“阿明。”丁当说,“我忽然想喝酒,你陪我喝,好不好?”
丁当扑到窗口,对着他的后脑勺大声地喊:“阿明,阿明。”并朝他伸出了手。阿明也伸长了手来与她相握,在掌心的温度与湿度里,丁当忽然说不出一句话。
“那好啊。”阿明递给她一杯水说,“自己养自己不丢脸,光荣。”
眼泪掉下来,掉在阿明的手背上。
“我现在跟你一样了。”丁当说,“我妈妈一直下岗,爸爸的钱都被别人骗光了。这些年,我都是自己养自己。”
“你怎么了?”阿明惊诧。
“一面工作一面读研究生。”阿明说,“你也知道我的家境。”
“没什么啦。”丁当笑着擦去泪水。
“你还在读书?”
“再见。”阿明说。
阿明招呼丁当坐下,对丁当说:“这小屋本来是租给我妈住的,她住不惯,说北京气候不好,她眼睛好些后就吵着回老家了。我想反正租金都给了,干脆住到年底再回学校去。我在这里看看书,也乐得清静。”
“这就是生死离别。”丁当坐直身子对自己说。她住不进他心里面,唯一的选择还是和当年一样,从此远离。
那一夜,丁当随阿明回他的住处。
(6)
(5)
从夏天到秋天,只隔着一枚秋叶的距离。
“不好意思,打扰了。”丁当站起身来,打算跟小翠妈妈告别。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她们一起走到门边,小翠妈妈把门打开来。丁当当时就待在那里,门外站的不是别人,就是阿明,他手里拎着一大袋水果,脸上的表情和丁当一样吃惊。
十月,被查出怀孕三个多月的丁当在若麦的陪同下走进了医院。
谁会料到这一生,竟短得像一声鸽哨。
护士的脸冷若冰霜。
“小翠,我爱你一生永不渝。”阿明的誓言一直在耳边回荡。
丁当硬扛着冰冷和疼痛,一声不吭。
可是,丁当忽然又想起有一次,在食堂的门口,小翠逼阿明说:“程阿明,你说小翠我爱你一生永不渝,你当着小妹妹说。”
那次手术中间忽然出了问题,丁当失了很多血,差点死去。
小翠妈妈说着说着,眼眶已经红了。丁当赶紧从桌上抽一张纸巾给她。
醒来后,若麦把脸颊贴在丁当的手背上,心疼地说:“丁当,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样不珍惜自己?”
“不可能。”小翠妈妈说,“我们家小翠和很多男生是好朋友倒是真的,但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我们母女关系好,她什么事情都不会瞒我。我们家小翠啊,最乖,她从来都不做我不高兴她做的事情……”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丁当闭着眼睛,努力笑着说,“我想生下一个孩子,和他有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
“小翠姐的男朋友啊,怎么你不认识吗?”
“他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傻。”
“阿明?”小翠妈妈说,“谁是阿明?”
“一个我下决心要忘掉的人。”丁当说。
“我是程阿明的老乡。”丁当说,“阿姨,阿明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吗?”
“可是越是想要忘掉的人,就越是忘不掉。”
“是吗?”她好像很努力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不。”丁当咬着下唇说,“我发誓,我一定会忘掉他的,一定。”
“我见过您,还在您家住过一夜呢。”
胡一同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束鲜红的玫瑰,一共十二朵。他俯身对丁当说:“我是来接你出院的,想跟你说,我刚买了一套房子,年底开始装修。”
“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三年前突发。”小翠妈妈给丁当泡了一杯茶说,“你们是何时的朋友,我怎么没听她说起过呢?”
丁当面无表情地说:“我刚做掉了别人的孩子。”
丁当的头嗡一下就大了。
胡一同像是没听见,继续说:“那房子有落地大飘窗,我记得你说过喜欢。你不是还想去马尔代夫吗,我问了一下,年底有到那边的团呢。”
“她死了。”
若麦打趣说:“求婚呢,是要下跪的,哪有你这么站得直直的。”
“小翠怎么了?”丁当问。
胡一同当着若麦的面,捧着花当机立断就跪了下去。
她让丁当进屋,问她说:“你们有多久没有联系了?难道你不知道小翠的事情吗?”
丁当把头歪到一边,泪流了下来。
“是啊是啊。”丁当也听出她的声音来,“小翠呢?”
其实,她和胡一同一样,都是任性的孩子。
“昨晚打电话的是你?”
不过幸运的是,丁当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在胡一同的坚持下,丁当把酒吧的活辞掉了,不过她仍然坚持在若麦的书店打工。
“阿姨,我找小翠。”丁当说,“她在家吗?”
差不多每隔半个月,小东就会来“天雅”一次,来的目的永远只有一个,拿钱。
这一趟,也可算是旅行吧。每个假期都辛苦打工,从来没有空闲时间用来休息和思考,丁当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换一种生活方式了。下了火车,她按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小翠的家,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是小翠的妈妈,当年丁当见过她一次,但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若麦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脸色也渐渐失去红润。顾客不多的时候,她就靠着书架发呆。丁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在车上,丁当一夜都没有合眼,心里翻江倒海忐忑不安,不知道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阿明应该还会留在那所学校读研究生,像他那样的人,应该学无止境才对。如果他毕业了,为了小翠,也一定会留在北京的;如果他不在北京,也总能弄清楚他去了什么地方。总之,丁当打算不找到阿明绝不罢休。
那天,忽然下雪,天寒地冻。店里一个人也没有。若麦穿的是红色的大衣,进来的时候,脸颊上也有一片红,像是肿了一样。
“牛。”胡一同只好无可奈何地说,“走吧,我送你上车。”
“怎么了?”丁当凑过去,“哭了?”
“不。”丁当说,“我还是要去。”
“没事。”若麦说。
“要是找不到人,我看就别去了吧。”胡一同看着丁当说。
就在这时,店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跟着进来的是小东,他一把拉住若麦说:“我不是故意的,老婆,你别生我的气!”
那边“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再打,电话被挂起来了,怎么也打不通。
若麦好像有些怕她,拼命地推他。小东紧紧地抱住若麦不肯放手,若麦终于嘤嘤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丁当赶紧说,“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小翠姐在哪里,我真的有急事找她。”
“你放开她。”丁当忍无可忍地上前劝阻。
丁当以为自己打错电话,再拨,依然是那个声音,有些愤怒地说:“我不管你是谁,但别再搞这样的恶作剧!”
“关你什么事!”小东大声地吼丁当,“你给我一边去!”
“别开玩笑了。”那边很快把电话挂了。
“她哭了就关我的事!”丁当说,“你才给我一边去,让女人哭算什么本事!”
“我是她朋友。”丁当说,“请问她在家吗?”
小东愤怒地要过来打丁当,若麦拼命拦住他,哭着喊:“丁当,你快走,你走,不要管我!”
“小翠?”那边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谁找小翠?”
“你不要怕他!”丁当说,“不就是打架吗,谁怕谁呀!”
“我找小翠姐。”丁当说。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小东红着眼说,“你他妈再惹我,我做了你!”
电话很快就通了。
丁当跳了起来,说:“我告诉你,我丁当不是若麦,我什么都不怕,不就一条命吗,来啊,你这么欺负若麦,她受得了我还受不了呢!”
小翠的电话,丁当一次都没有打过。但她也没有丢掉它,阿明不用手机,对于丁当而言,这个电话仿佛是个线索,终是舍不得随便丢弃。
“丁当!”若麦上前按住丁当,说“你别乱来,你听我的,你先走!”
她就是阿明喜欢的那种女孩子,丁当感觉得到。
“不!”丁当高喊着,“今天我非要让他给你一个说法,不然我做了他!”
五年前北京的夏天,小翠的微笑,清晰如昨。如果换成别的女孩,丁当肯定不会认输,但小翠是不一样的,她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平静清纯得像一汪湖水,丁当感觉自己根本没有跟她过招的机会。
小东已经举起了一张板凳。
丁当很乖地点了一下头,背着包走了。
“我们的事不要你管。”就在这时,若麦看着丁当,清楚地吐出这句话。
和胡一同一起吃过晚饭,丁当在南京火车站打小翠家的电话,那还是五年前在小翠家住的时候,小翠留给她的号码,上面还有她家的地址。当时,小翠把丁当送出门,塞给她一张字条说:“记得以后来北京,都来找姐姐玩。”
丁当气愤地拉开门,跑掉了。
“胡说八道。”丁当骂。
(7)
“你老苦着一张脸,我就想,其实有的人比我看上去还要糟糕,这么一想,我就开心多了。”
丁当有三天没去“天雅”。她恨若麦的懦弱,看不惯她对爱情一味的迁就。三天后,丁当的气终于消掉,她来到“天雅”,却发现书屋外面挂着一张醒目的牌子:招租。
“什么叫还好有我?”丁当不明白。
丁当冲进去,发现里面一片狼藉,若麦正蹲在地上收拾。
“那是我第一次独自带团出去。”胡一同说,“那一次差点没被折腾死,呵呵,还好有你。”
“怎么了?”丁当摇着若麦的肩膀,“为什么会这样子?”
丁当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胡一同,在她的感觉里,胡一同不应该是这样子一个心细如发的男人。
“没什么。”若麦说,“丁当,真是对不起,你得另外谋份职业了,我把店盘掉了。”
“可不是,五年。七月十号去的北京。”胡一同说。
丁当不明白。
“是吗?”丁当问,“真的有五年了?”
“本来就不挣钱,盘掉也好。”若麦说,“我要走了。丁当,你自己保重。”
“可是五年前你不已经写了绝交信吗,还是我陪你去寄的,你忘了?”胡一同提醒丁当。
“你要去哪里?”
丁当埋着头,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去。”
“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答应带我走。”
丁当坐下车,胡一同发动车子,终于忍不住问:“去北京干吗?”
“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能跟小姑娘一般见识?”这两年胡一同在外闯荡,跟各色各样的人接触,一张嘴越发能说会道。
“他欠别人很多钱,我要替他还清。”
丁当笑:“你不是生气了吗?”
“若麦,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傻,小东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像这样的人,你替他还债就罢了,还要跟着他走,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送走最后一个顾客,丁当关了门打算去车站,却发现胡一同根本没走,车还停在门口。她走近了敲敲窗户,胡一同开了车门,站出来冲丁当做手势说:“上车吧,我带你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去车站。”
若麦站起身来,看着丁当,缓缓地说:“可是,如果没有他,我又有什么未来可言呢?”
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好像也有些过分,丁当掏出手机来,打胡一同的电话,估计这家伙还在气头上,竟然半天都不接。
丁当被这句话击中,慢慢地靠在墙边,几秒钟的沉默后,她一挥手,把若麦刚摞好的一堆书全部推到了地上。这一幕正好被刚进来的胡一同撞见。他不知死活地凑上前说:“怎么?气有没有出够?没有就再朝我这里打一拳。”一面说,一面笑嘻嘻地挺起胸口来。
胡一同好像是真的生气了,黑着脸拉开门走了。很快,丁当听到他发动汽车的声音,车票和钱都是红色的,静静放在桌上。丁当把车票拿到手里,这才发现是一张软卧的票,下铺。她给的钱,根本就不够。
“我们走吧。”丁当说,“今晚我忽然想吃西餐。”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丁当硬着心肠,把钱往他手里塞。
“没问题。”胡一同说。
八点钟的时候,他真的送了票来,是夜里十点半左右的火车,到北京应该是第二天早上十点的样子。丁当跟他说谢谢,埋头在钱包里数钱给他。他按住丁当说:“不用跟我这么认真吧?”
“丁当。”若麦从后面追上来,递给她三百元钱说,“你的报酬。”
“帮。”胡一同答。
“不用了。”丁当说,“我知道你不容易。”
“帮不帮一个字。”
若麦并没坚持,低下头。丁当用力地拥抱她,在她耳边说:“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小姐,别一惊一乍地吓我,行不?”
“嗯。”若麦点头。
“有急事。”丁当说。
丁当放开若麦,上了胡一同的车。
“你要干吗?”胡一同吃惊地问,“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吃饭?”
晚上,胡一同把车子开到山顶陪丁当看星星,盛夏的繁星让丁当有种想高声呼喊的冲动。胡一同把外套递给她说:“这里凉,还是套上吧。”
丁当打电话对胡一同说:“你那里方便,帮我买张最快去北京的火车票吧。今晚的,硬座就行。”
“胡一同。”丁当说,“我想问你一个老土的问题。”
(4)
“问吧。”
就那么一下子,丁当在收银台前怔住了。她好像忽然反应过来,有时候,可以放肆地爱一个人,管那个人怎么样,管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其实真的是莫大的幸福。
“你说到底是跟爱你的人结婚好呢,还是跟你爱的人结婚好。”
只短短几秒,丁当却奇异地感觉到若麦的幸福,像天女散花一样地扑满了整个书店。
“这要因人而异了。”胡一同说。
没过一会儿小东果然来书店接若麦。“老婆,走!”他刚进门就一把搂住若麦的腰,迅速带走了她。
丁当不明白。胡一同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说:“比如你呢,就跟爱你的人结婚比较好,像我这样子的人呢,就跟我爱的人结婚才算是比较好。”
“我不变就行了。”若麦答。答得丁当哑口无言。
胡一同的绕口令并没有让丁当糊涂,丁当问:“胡一同,你那次的求婚算真的吗?”
“可是,”丁当扫兴地说,“人是会变的。”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胡一同正色说。
“我就是喜欢他。”若麦滔滔不绝地说,“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们家穷,买不起好吃的,也穿不上好看的衣服,老是被男生欺负,都是他护着我。有一次,是我的生日,为了送我生日礼物,他跑到人家店里去偷发卡,结果被别人打得半死。后来,有个阿姨看他可怜,替他把发卡买了下来,他脸上还挂着血,就跑来把发卡送给我……”
“那好,”丁当下定决心,“胡一同,你要是一直爱我,等毕业就嫁给你。”
“花痴!”丁当骂。
胡一同夸张地掰起手指,好半天才说:“至少还得等一百三十多天呢,实在不行咱们先来个事实婚姻吧,我不介意的。”丁当并不介意他的胡说八道,她在沉思,黑夜里的星星像谁扔到天上的眼睛。夜太黑,丁当在心里说:“阿明,你看,我已经把自己嫁掉了。”
“地位?”若麦把胳膊撑在收银台上,显然还在回味刚才女生们说的话。
(8)
几个女生说完,捧着刚淘到的书嘻嘻哈哈地笑着离开了。
丁当的毕业典礼。
若麦急得要打丁当,谁知道那个女生却慢吞吞地回答说:“我们班都是女生付账,不过这没什么,代表女生地位有所提高,在两性世界占主导地位。”
他和她竟然都来了,这是丁当没有想到的。
丁当故意大声说:“瞧,小妹妹都笑你了。小妹妹你说,请客吃饭应该男生付账还是女生付账呀?”
一大群同学穿着学士服在操场上照相,有人拍拍丁当的肩说:“哎呀,那是你爸爸妈妈吗?看上去很年轻哦。”
手里拿着书的女中学生来付钱,听到若麦的话,吃吃地笑。
他们离婚已过了十年,各自的生活各自承担。
“嘻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若麦说,“总之是两个人在一起吃饭,挺好的。”
丁当忽然为他们感到悲哀,他们曾经的爱情,唯一留下的证明竟是千疮百孔的自己。
“哼,用你的钱请你吃饭。”丁当不屑。
胡一同也来了,他又带来玫瑰,他的爱情浓烈单调同时也逃不掉俗气。
“晚上他请我吃饭。”若麦轻声说,看上去挺高兴。
但玫瑰让一操场的女生尖叫起来,纷纷探头来看丁当的王子到底长什么样。胡一同很职业地笑着,深得一帮女生的好感。
黄昏的时候,若麦来了。那时候店里正好有好几个刚放学的女中学生。丁当有些奇怪地问若麦:“怎么这个时候来?”
等到人群终于散尽,胡一同在丁当父母前微微鞠躬,发誓般地说:“我会照顾丁当一辈子。”
十一岁以后,丁当就再也没穿过红裙子了。
“抽烟吗?”丁当爸爸问他。
丁当穿的是一件水蓝色的短袖衬衫,她几乎没有红色的衣服,更是极少穿裙子。
“偶尔。”胡一同说。
胡一同这两年到处跑,挣了不少钱,买了一辆奇瑞QQ,成天开着显摆。他风一样地来风一样地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对丁当说:“这两天天气变化大,晚上还是有点凉,你别穿这么少,容易感冒。”
“做什么的?”丁当妈妈问。
“唉,你思想挺复杂呢。”胡一同说,“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一趟旅行社,八点准时来接你。”
“导游,阿姨想到哪里旅游尽管找我。”
“什么话?”丁当把眼睛瞪起来。
“这一行会不会危险?”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胡一同说,“吃完饭,我送你回学校睡觉去,还不行吗?”
“怎么会,现在在社会主义新中国。”
“我想回学校睡觉。”丁当说,“今晚不用去酒吧,我好不容易可以早点休息,只想睡觉来着。”
“你倒是挺会说的。”
“你说,想吃什么?”胡一同抱起手臂,好脾气地看着丁当。
“凭这张嘴吃饭,没有办法……”
“没胃口。”
对话渐渐变成他们之间的,和丁当再无关系。不过丁当知道,爸妈都会满意胡一同的,像胡一同这样的男孩子,应该是他们理想中的女婿。
“湖南菜。”
晚上胡一同请吃饭,他有很多新鲜的话题,知道别人都喜欢听什么,晚餐的气氛被他调节得恰到好处。爸妈之间也很客气,没有往日的冷言冷语,爸爸甚至还给妈妈夹菜,这让丁当感觉诧异。趁着胡一同和爸爸上卫生间,妈妈捏着丁当的手,悄悄对丁当说:“眼光不错,我也放心了。”
“太辣。”
丁当吃着一片西瓜,有些恶作剧地回嘴:“你什么时候为我担心过呢?”
“那,川菜。”
妈妈尴尬地看着丁当,说不出话。
“不吃西餐。”丁当说。胡一同喜欢玩情调,每次请丁当吃西餐,丁当都感觉自己吃不饱,牛排往往硬得像铁,切到手臂发麻,肚子还是咕咕乱叫。
“你们打算复合?”丁当问。
“嘿嘿。”胡一同说,“这里八点关门吧,我等你吃饭。”
“什么?”她装作听不懂。
丁当问:“怎么?从泰国回来了,人妖没把你吃了吧?”
“就当我没问。”丁当用餐巾纸抹抹嘴。
骂声刚收住,玻璃门一下子又被推开来,丁当还以为是小东听见她骂他了回头找她算账呢,谁知道抬头一看,竟是胡一同。胡一同穿了新外套,胡子刮得很干净,看上去好精神的样子。
(9)
“猪头!”丁当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地骂。
若麦写来电子邮件,她和他在广州,开了一家小型的美发店,原来小东的专长是给别人理发。
“哦。”丁当放下电话,从收银机里把钱全拿出来,交到小东的手里。小东冲丁当吹了一声口哨,扬长而去。
若麦说:“他手艺很好,我们顾客很多,有我管着他,他渐渐收住了性子。我们店对面就是一家小书店,有时候我会进去逛一逛,买本书看看,不过我好像并不太怀念过去的日子,守着他,一日一日,都充满了爱和新鲜。刚去的时候,我们请不起人,我给客人洗头,老是弄湿他们的衣服,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你下次来广州,会发现我很能干哦。他忙的时候,我甚至也敢跟客人理一个发了呢,嘻嘻,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全都给他。”
若麦是个多么文绉绉的女孩,可是为了爱情,她竟然变成了一家美发店的老板娘。丁当不得不承认,爱情改变一个人真的很容易。
“三百多块。”丁当说,“今天又下雨,人好少。”
当然,丁当也给若麦回信,丁当的信是这样写的:
丁当半信半疑地接过来,那边竟是若麦。若麦轻声问:“店里有多少钱?”
亲爱的若麦:
小东掏出手机来,跑出去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然后回来把电话递到丁当的面前,说:“找你的。”
南京的天气又开始变冷了,今年居然下了两场雪,雪都不大。我租的房子离单位很近,每天走路去上班,秘书的工作很简单,老板对我也不错。我这人,也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好像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似的。
“你以为我不敢再打110?”丁当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说,“若麦姐不在,请你走。”
胡一同整天都在外面带团,房子装修好了,我们元旦的时候会结婚。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就结婚,好像是早了一点儿,可是早也是嫁晚也是嫁,随它去吧。
小东进了“天雅”,看见丁当一个人在店里,他走近了,懒懒地靠在收银台边,对她说:“打劫!把今天收的钱都给我。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你钱包里的钱嘛,就算了。”
你在外面要好好的。小东要是敢欺负你,我来广州替你出气。我结婚的时候,你回来给我做头发啊。
(3)
想你的丁当
若麦就是这样善良的一个女孩,什么事都为别人着想。丁当偶尔也跟她说说心事,但都是不太深入的那种。不过,丁当是真的喜欢若麦,单是她对爱情的态度,就不是一般女人能与之相比的,不是吗?
(10)
“跟妈妈生闷气呢?”若麦看着丁当说,“父母的事尽量少管,他们的选择有时候也很无奈的。”
十二月的圣诞节,丁当结婚的前五天,城市里下起罕见的大雪。
“我很好,不用。”丁当挂了电话。
雪下得很大,一片,一片,一片,如白色的烟火,在天空静静缤纷。
“丁当。”妈妈说,“你总是让我担心。”
妈妈忽然阑尾炎发作,住进了医院,要动手术。丁当下班后立即赶过去,发现竟然是爸爸在陪着她。
“是的。”
妈妈的唠叨少了,爸爸的脾气也收了,他们看上去像是换了个人,好像从来没有离过婚,复合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丁当留下一些钱,觉得没有留在那里的必要,于是跟他们告别。
“你爸爸说你也没回他那边,你住在学校吗?”
天很冷,丁当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一个走路走得很慢的女人,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和她擦肩而过。
“你家里的人并不欢迎我。”丁当走到一边说,“我想我还是少去打扰比较好。”
“阿姨?”丁当回过头迟疑地喊。
就在这时候,丁当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在电话那边她埋怨说:“你已经有几个月没来看我了,放假了也不回来,过分!”
女人回头,看着她。从她的表情看来,她的视力还是不太好。
“二百五!”丁当笑着,重重地敲若麦的头,心却莫名其妙,一下子疼得无以复加。若麦嘻嘻地笑,自从和小东重逢后,这种笑就常常挂在她的脸上。
“你是阿明的妈妈?”
“没有啊。”若麦说,“其实也很美好呢。”
“是的。”她说,“你是?”
“这样子喜欢一个人,是不是有点二百五?”丁当继续问。
“我是阿明的朋友。”丁当说,“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怎么,你看病吗,你的眼睛还好吗,要不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若麦又点点头。
“不是的。”阿明妈妈说,“阿明住院了,我来给他送饭。”
“你是不是一直一直都喜欢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阿明,住院?”丁当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麦点点头。
“你还不知道吧,阿明得了重病,住院都一个多月了。”
丁当问若麦:“那你,是不是喜欢他?”
“他不在北京?”
“嗯。”若麦说,“你那天看到我们,是我们十年后第一次相见。这些年,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
“研究生毕业后他就回来了,还不是为了照顾我,我在北京待不惯,一个人在这里,他又老是不放心,所以就回来工作,谁知道……”阿明妈妈开始抹眼泪。
“十年?”丁当试探着问,“青梅竹马?”
“阿明到底是什么病?”
丁当惊讶地看着若麦,她一直记得那天小东吻若麦的时候,她脸上的那种幸福和陶醉,怎么会不是男朋友?
“胃癌。”阿明妈妈说,“他从小吃饭就不定时,唉。”
若麦笑着说:“我们差不多有十年没见了,其实,他并不是我男朋友。”
丁当靠在墙上,不做声,也做不了声。
“这样的男人,一脚踹了拉倒。”丁当恨恨地说。
(11)
“呵呵。”若麦竟然笑得出来。
她终于又见到他,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
“我不管他小东小西,反正就是那天早上在书店表演少儿不宜镜头那个!”
他躺在床上,冲她微笑。
若麦把二十块钱捏在手里,慢慢地捏成一个小团,不出声,好半天才问:“你是说小东?”
她走上前,流着泪,揉了揉他变得稀少的头发说:“阿明,我来看你了。”
回到书店,丁当把那二十元钱气呼呼地扔到若麦面前说:“给你,你男朋友在酒吧泡妞剩下的。”
“丁当。”他唤她,“是你吗?”
他看了丁当一眼,冷冷地说:“随便。”然后拉着那女生扬长而去。
“嗯。”丁当把两个手指捏起来,举得高高的,“啪”的一下放开说,“嘻,一个汤匙‘啪’的一下掉进了碗里。”
“这次不报警了。”丁当说,“这次我报告若麦去。”
“丁当。”他说,“我一直在找你,自从我知道自己生病以后。”
“怎么你们认识?”他身边的女孩开始感觉奇怪。
“是吗?”丁当俯身问,“你找我干什么呢?”
“哦?”他笑起来,“小妹妹你是不是又要报警啊?”
“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阿明说。
“不要。”丁当说。
丁当捂住他的嘴,说:“不许说,永远都不许说对不起。”
“呵呵,给你的小费。”他说。
“那我换三个字。”阿明说,“好不好?”
但丁当还是把找来的二十元拿在手里,追到门口递给他。
丁当缓缓地松开她的手。
两人在酒吧坐的时间并不是太长,结账的时候是八十块,他付给丁当一百块,很大方地说:“不用找了。”
阿明缓缓地说:“我爱你。”
他身边的女生和若麦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黄色的头发,性感的衣服,厚重的眼影,总之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丁当的泪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阿明继续说:“那年,从你离开北京后,我就发现我爱上了你,那个在小时候借给我一条红裙子的小姑娘,那个坐在高高的楼顶上奋不顾身要往下跳的小姑娘,那个在我做了混账事后一声不吭就消失的小姑娘,我刚打算要给她幸福,却又迟了。你说,是不是很遗憾?”
他好像也认出了丁当,冲丁当挥挥手,满不在乎地笑。
“不迟不迟。”丁当摇着头说,“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幸福一直都离我们那么远,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丁当把啤酒重重地放到他们的桌子上。
阿明伸出手来,把丁当的头搂到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如那夜一样清晰,丁当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放手。
酒吧的光线很暗,但丁当还是很容易地认出了他。是若麦的男朋友,搂着一个女生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抽烟。
(12)
(2)
刚刚装修好的宽敞的客厅里,胡一同和丁当面对面地坐着。丁当有些艰难地说:“我打算跟他结婚。对不起,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整整十年。”
丁当想到这里,笑了,情不自禁地走到书架前,打开一本刚到的地图书,从北京到南京,用手指划出一条长长的线。
“我早就猜到了。”胡一同说,“我一直担惊受怕,没想到只差五天,我还是没能得到你。”
可我听起来觉得像亲人,若麦很坚持。亲人多好,若麦对丁当说,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多年夫妻成兄妹,这是真理呵。
“对不起。”丁当说。
若麦就曾和丁当讨论过,到底唱的是你是我的情人呢,还是你是我的亲人。丁当说,当然是情人啦,情歌不唱情人唱什么?
“我要听的不是这三个字。”胡一同站起身来,背着丁当挥挥手说,“你走吧,你本来就是自由的,不用跟我交代什么。”
“在离你很远的地方,习惯了独自成长,发现自己和别人一样,对你如此渴望。四处碰撞,无法遗忘,只是为了知道,多年来我在你心里的重量。我知道你是我的亲人,不再想要让你改变……”
“一同。”
书店里有个小音响,有时候若麦会用它放放歌。丁当把音响打开来,电台正在播放的是她喜欢的龙宽九段,那个很有性格的女声在唱:
“走吧。”
也不怪丁当鲁莽,认识若麦这么长时间了,真不知道她有这么样一个男朋友。
丁当转身,推开门,离去。
撑伞的是男孩子,若麦躲在伞下,一脸的幸福。
(13)
“死样!”若麦娇嗔地打她一下,挽着男朋友离开了。
“恭喜你。”丁当对阿明说,“主治大夫说,你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没问题。”丁当凑到若麦耳朵边上说,“就是记住,以后不要大白天地在这里表演少儿不宜的镜头。”
阿明很高兴。
“我们走了。”若麦笑着拖男人一把,对丁当说,“今天这里交给你,好在下雨,人不会很多。”
“我们结婚吧。”丁当对阿明说,“就下个月,好不好?”
男人把拳头举了举,做出一个要打她的姿势。丁当并不怕,说:“打吧打吧,反正110也没走远,回来方便得很。”
“等我好了,我一定娶你过门。”阿明伸出手,揉了揉丁当的头发。
“你的男朋友长得很帅啊,就是看上去有点坏!所以我才会把他当抢劫犯的呀。”丁当说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嘻嘻地笑起来。
“可是,”丁当撒娇说,“人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嘛。”
男人靠着书架笑,若麦的脸更红了。
“不知羞!”阿明刮她的鼻子。
“哦哦。”丁当羞涩地答。
“等你病好了,追你的女孩一大串,哪里还轮得到我。”丁当把嘴嘟起来。
“下次不许乱报警哦。”警察弄清楚状况,用手里的手套轻轻拍了丁当的头一下,“胡乱报警是要被处理的!不是闹着玩的!”
阿明把头仰起来,像是在思索。丁当“啪”地打他一下,说:“拜托,女生倒过来求婚,你还那么跩啊,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丁当捂住嘴巴,有些惊慌地喊了一声。
丁当的样子很可爱,阿明忍不住咧嘴笑起来。病房外,阿明的妈妈靠在门边,偷偷在哭泣。
五分钟后,警察到了,丁当跟在警察后面一起进去,越过警察的肩,丁当看到若麦和那个男人已经走出了收银台,他们靠着书架抱在一起,他在吻她。
(14)
一直没有人出来。
春天来了。
雨开始越下越大,丁当拿着伞,退到旁边一家杂货店的门口,拿出手机,拨打了110。然后,心跳一百二地注视着“天雅”那扇小小的玻璃门。
广州的春天来得比任何地方都早,花裙飞满了每条街。
那是一把小花伞,上面还沾着雨滴,想必是刚刚若麦才撑着来上班的。
若麦一早来到店里开门,就看到了蹲在门外的丁当。她惊喜地拉她起来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早打个电话?”
“唔。”丁当这才回过神来,接过钱拿了伞走出门外。
若麦的肚子已经高高地隆起,丁当兴奋地敲一敲若麦的肚子说:“坏若麦,隐瞒军情。”
若麦身后的男人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你不是新婚吗,我可不敢打扰你。”
“零钱没有了,”还是若麦先开了口,她伸长手递给丁当一百块钱说,“门口有伞,拿去换点零钱。”
“我们没有结婚。”丁当说。
抬眼的刹那她就看到了若麦,表情凝住了。若麦站在小小的收银台内,穿了新裙子,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的脸也绯红。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他头发微乱,看上去有些疲倦,紧贴着若麦,手轻轻放在她腰间,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丁当。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啊?”
丁当冲进“天雅”,抖落身上的雨,高声喊道:“哎呀呀,湿透啦!”
“医生说,他应该还有半年的时间。我瞒着他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和我结婚。可是没想到,就在结婚的前一晚,他死掉了。”丁当说,“只差这一晚,我终于还是没能如愿。”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喜欢若麦,这个看上去不声不响的女孩,两只手能奇妙地拎起两大包书,让丁当很欣赏。
若麦拥抱丁当,在她耳边叹息:“丁当,你打算怎么办?”
上了大二后,丁当课余时间白天都在这里打工,工资一般,但她很喜欢这里,一个安静同时也让人觉得安全的地方。
“还没想好。”丁当说。
别看店不大,但店里的书却很齐全,新书来得也快,因此深得学校女生的喜爱。
“总会过去的。”若麦安慰她。
“天雅”离一所中学大约有五百米,是个不大的书店,老板二十岁的样子,叫若麦,她长得很恬静,唇角有个可爱的梨涡。没人的时候,若麦总是一个人坐在店里看书。
“我相信。”丁当说着,眼角扫到桌上的一本书,笑着拿到手里说,“还是那么喜欢看书?”
丁当出门时太匆忙,忘了带伞,急慌慌地从公交车上跳下来,将小包顶在头上,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天雅”跑去。
“店里多点书好,顾客做头发,有时候要好长时间,看爱情小说,最能消磨时间。”若麦微笑,“这本不错的,你看了准哭。”
七月,雨天。
这本小说名叫《糖衣》,封面有行小小的字:爱似糖衣,我囫囵吞下,享受刹那甜蜜的错觉。
(1)
丁当把书捧在怀里,埋下头,忽然很大声很大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