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晚快步迎过去，冲进他怀里：“你做到了，楠楠。”
泪眼模糊中，她看见林楠朝她走来。
他的4Lz的确失误了，但幸运的是已经足周，不会太影响成绩。
唐安晚手心拍红了，眼眶湿润，她咬牙克制着，可不知怎么，眼泪却越流越多。
林楠被她扑了个满怀，微微低头，脸颊蹭了蹭她的发顶：“嗯。”
一组的比赛终于宣告结束。
吴巍就在旁边站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楠，做得好！”
来自四面八方的派大星玩偶落进冰场，放眼看去，各个地方都有人挥动着鲜红的国旗。
直到要去等分区了，唐安晚才注意到林楠走路的时候右脚有点儿跛，她声音微哑：“你……你受伤了？”
音乐渐渐平息，林楠站在灯光下，大口喘息。
林楠这才感觉到疼，刚刚那股劲儿过去了，疼痛就被放大了无数倍。往前走的动作牵扯到脚踝，尖锐的痛感使得他站不住脚，直直往前扑！
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公认的难度高，手臂开度和腰部柔软度都必须要严格控制，任何一点做不到位就会使动作失去美感。而林楠的下腰鲍步，充满了一股拥抱天下的味道！
这个瞬间，吴巍和唐安晚眼疾手快，一人拉住他一条手臂，将人架住！
林楠滑行一周，在音乐尾声接上一个下腰鲍步！
“天哪！”
又是一片尖叫和掌声！
“怎么回事？”
他咬了咬牙，双手撑地爬起！
“楠神？”
林楠感觉到自己脚踝处传来尖锐的疼，但来不及确认是不是真的扭伤，音乐还剩十几秒，他必须站起来！
“受伤了！”
或许观众和裁判都在关注4Lz失误，而唐安晚担心的却是林楠有没有摔疼。这重重的一下，摔在她跟前，即使广播里的音乐声很大，也掩盖不住他身体撞击冰面的那道闷响。
观众席上瞬间爆发出疑问，林楠的粉丝躁动不已。
“林楠！”唐安晚瞳孔紧缩了一下，瞬间起身，怀里抱着的纸巾盒被她一个不小心压扁了。
唐安晚等不了分数出来，着急忙慌地直接招手叫了医疗人员：“Help！Help！（求助！求助！）”
全场哗然！
吴巍显然比她要有经验得多，先是让余洋去等分区等成绩，自己联系了观众席上的林家父母，然后一大帮人跟着医疗人员去了医院。
落冰失误！
林楠躺在担架上，疼得冷汗涔涔，但还是笑着去拉唐安晚的手：“晚晚，你别哭啊！”
只差一个步骤，落冰……
唐安晚长这么大，情绪从没这么失控过，林楠一时间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心疼。
高度和远度都十分完美！
4.
她视线紧紧追随着场上那个人，起跳、旋转……
林楠醒过来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唐安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在之前的练习中，林楠4Lz并没有完美落冰过。
或许是因为上午比完了赛，所以他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跳跃加空中旋转四周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是在医院。
紧跟着是一个4Lz！
他条件反射地去拿手机，微博上关于他受伤的消息已经上了热搜。
直到两分钟整，林楠都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他找了个视频，看到了短节目的最后成绩。
随着节拍变重，林楠紧跟着接上燕式旋转和蹲踞旋转，全身心与音乐契合！
93.37分。
大一字转三进入后内结环四周，完美！
目前排在短节目比赛的第二位。
柔和安静的音乐里，唯有那个不停滑动的人是主角。
还算不错。
这个时候，她没空去思考任何其他的东西，满心满眼只有林楠。
几乎是他放下手机的同时，病房门被推开。
唐安晚屏息凝神，盯着那个舒展着双臂的人影，不敢眨眼。
唐安晚端着保温桶进来，正好跟他对上视线：“醒了啊，我妈在酒店的厨房里炖了鸡汤，你正好喝一点。”
寂静不过几秒，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的调子从广播里溢出来。
林楠爬起来靠着枕头，舔了下干涩的唇：“我正好饿了。”
这一瞬，万籁俱寂。
唐安晚把勺子递给他：“能不饿吗？睡了半天了。”
体育馆莹白的灯光洒下来，仿若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光。
两人都没提比赛的事儿，任由温情的气氛在周围流淌。
整件考斯腾绢一般丝滑有垂感，蓝白相交的颜色，左侧肩膀处，蜡染着一大朵粉色荷花，舒展开的花瓣上，点缀着颗颗碎钻。
这时，房门被敲响。吴巍跟余洋吃完饭过来了，李悠悠也在，三人都有些欲言又止。
林楠这一次所穿的考斯腾，是由唐安晚提供了意见的特别定制，以国风元素为主，采用了国内古老的少数民族民间传统纺织印染手工艺—蜡染。
吴巍坐在床边上，沉下心严肃道：“楠，成绩你知道了吗？”
林楠跟随解说的声音，滑行到了冰场正中央。
林楠放下鸡汤，点点头。
他已经走到了入口，就要进场了，却突然回头，对唐安晚露出一个笑说：“看我啊！”
吴巍按了下太阳穴，又说：“你的脚踝伤得挺严重的，我跟你父母商量了一下，是准备放弃后天的自由滑比赛，你……”
林楠把运动服外套脱了往椅子上一丢，动作极其洒脱。
实际上，说要放弃，吴巍是不甘的。他们一群人，看着林楠咬牙训练了这么久，最后付出却没有回报，他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
最后出场的他处境其实并不好，短短时间内，他见过了选手的低谷与巅峰，若是心志不坚定，很容易被影响，然后在赛场上出岔子。
但他还没说完，就听林楠道：“我要上场。”
到他了。
四个字，短促而坚定。
冰面上观众丢下的礼物被冰童清理完后，林楠站起身。
吴巍诧异地看着他。
卡梅罗的短节目得分：94.01分。
就连唐安晚都惊了一下，皱眉不同意地说：“你的伤不适合比赛。”
全场高声呐喊：“卡梅罗！卡梅罗！卡梅罗！”
林楠目光很坚定，这回连唐安晚劝也不管用：“我的情况我知道，我可以上场。”
音乐静止时，卡梅罗右手搭在胸前，慢慢行了一个绅士礼。
余洋忍不住道：“楠，你考虑清楚，万一伤情加重，留下什么……”
唐安晚眉头微蹙，卡梅罗无疑是目前的最高分了。
他是希望林楠能上场，但更希望林楠能保重身体，一次世锦赛没什么，下一次还能参加。
整场下来，他没有出现任何可视性失误。
林楠抓着唐安晚的手，握紧了：“教练，任何后果我自己负责，况且，我也没觉得伤重到要放弃比赛的地步。”
他看起来并不像之前上场的选手那样，脸上带着疲惫，反而容光焕发，深邃的眼睛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真的不是在耍脾气和逞强，而是觉得自己可以。同时，他也不愿意放过这一次机会。
抒情的音乐中，卡梅罗的滑行十分流畅且情绪饱满。
吴巍看向唐安晚，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卡梅罗选择的曲目是《斯卡布罗集市》。
唐安晚沉默几秒，实在架不住林楠渴求的目光。
唐安晚被林楠牵着手，两人的手背在身后躲开了现场的摄像头，有种隐蔽的甜蜜。
她知道，只要自己坚持说不许，林楠就算再想参加也不会去。
这位本土选手的人气十分之高，上场时，观众席上数不清的意大利国旗在晃动。
唐安晚想起医生的叮嘱，有些游移不定。
紧跟着上场的是卡梅罗。
“晚晚，我没关系的。”林楠和她十指相扣，仰头说，“我想上场。”
这个成绩虽说不算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
国内。
Eric：88.24分。
正值深夜一点，夜猫子最活跃的时候。
果然。
不少人或一个人躺在床上，或三四个挤在一起，面前亮着手机或电脑屏幕。
唐安晚虽然在跟林楠说话，但也没忘了看比赛。她一直在心里估分，从Eric的动作完成度和情感渲染度来看，分数应该在87分到89分之间。
屏幕上，“#林楠受伤入院#”这条热搜一直挂在榜首。
分数再一次刷新。
从世锦赛现场观众传出来的视频看，他短节目虽然完成得不错，但这个状态，恐怕很难参加第三天的自由滑比赛。
让唐安晚待在林楠身边，的确是个调节情绪的好办法。
于是，不论是超话里，还是贴吧、论坛等地，大家都在丧气地说：“看来这次世锦赛的颁奖台上，是看不到本国选手了。”
因为这一拨插科打诨，他们这边的气氛明显没那么肃穆了。吴巍朝他们看了眼，满意地点了下头。
也有些之前被林楠怼过的黑子趁机跑出来刷一拨存在感：“都快结束了都能摔跤，“后继之光”的水分到底有多大啊？”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唐安晚一本正经。
更多的是林楠粉丝的维护。
林楠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抑制不住地露出笑意，嘴角不受控地上扬，但他还要故作平静，尽量稳住声音不让自己雀跃得那么明显：“晚晚，你撩我。”
—求求键盘侠们做个人吧！他需要的不是责备，而是鼓励啊！
“没事。”唐安晚笑着揉了下他的脑袋，“看你好看哪。”
—人家至少能站在赛场上，你能干什么呢？
唐安晚原本以为林楠多少会有点儿心慌，但她多想了，林楠表情压根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微微侧头问了句：“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要是举办个键盘侠大赛，我看你们能拿第一（微笑）。
唐安晚忍不住去看林楠。这样严重的失误，对还未上场的选手来说，都是一种无形的打击。
—我楠神难道是自己想摔的吗？理解一下吧！
庆幸的是，Eric比赛经验丰富，作为选手他足够成熟，这一点失误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态，他摔倒后，迅速站了起来！
—将心比心，输了也别苛责，让他安心回国好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现场观众全都瞪大了双眼，惊呼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认为林楠不会参加自由滑的比赛了，甚至不少人直接放弃了等待体育频道和企鹅直播软件的实时直播。
Eric落地时，下盘没有稳住，直接摔在了冰面！
—既然楠神都不滑了，就把企鹅卸载吧。
—但他失误了！
—早点洗洗睡，楠神回来我要去接机安慰他。
林楠回来时，Eric正在准备进行阿克塞尔三周跳，先是滑行了一圈作为缓冲，然后在音乐进入高潮时，起跳！
—心疼楠神，一路走来经受了多少非议，唉……
血统原因，Eric要比亚洲男人更高，但正是因为身高太高，他有个底盘略微不稳的缺点。
—他要是知道自己受伤了，还被国人喷成这样，不知道该多伤心。
这个空当，第四位选手Eric的表演已经开始。
—讲道理，他自己摔一跤有什么好心疼的？
林楠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人家还有女朋友陪着，压根不care（在乎）世锦赛好吗？
3.
—听听，楼上说的是人话吗？
藤原千一开了个好头，但这也意味着，处在他后面的选手压力增大！
……
这个时候，所有选手，脑海里都绷紧了一根弦！
激烈的讨论，直接使得这条热搜的评论和转发量过十万，热度久久不散。
现场响起剧烈的掌声！
国内的议论，林楠不知道，现在他们这群人谁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微博。
这个分数，是藤原千一目前为止所有的短节目比赛里，最高的得分了！
到了第二天，林楠一醒，就被余洋摁在酒店的沙发上，拿药酒揉着脚踝。他为了当好运动员的助理，学过一点基本的药理知识。
藤原千一：90.34分。
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一直表情丰富的他，此刻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楠，要是实在疼得不行，就别勉强了。”
唐安晚盯着大屏幕，过了会儿，分数刷新。
好在自由滑比赛安排在明天，还有时间让他们做个周全的准备。
藤原千一离场时，冲林楠挥了下手，动了动嘴唇，但没发出声音：“がんばって（加油）！”然后跟随教练去了等分区。
林楠手里拿了本书在看，视线却一直往门外瞥。
这四个人里，尤其以卡梅罗综合实力最为强悍，并且，他还有个很好的编舞师，他的编舞师在节目的设计动作上总能出其不意。
余洋一看就知道他压根没仔细听，手下的力道加重了点。
唐安晚在来米兰之前就分析过这次世锦赛金牌角逐赛最有可能获奖的四位选手，分别是A国的林楠、日本的藤原千一、美国的Eric（艾瑞克），以及意大利的卡梅罗。
林楠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
藤原千一绅士一礼，朝观众台上抛了个飞吻。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让人浑身发凉的眼神。
这场两分半钟的表演，最终在一片掌声中定格。
余洋无奈：“别看了，晚晚跟你爸妈他们都在厨房那边忙活呢。”
他穿着黑色缀水晶的考斯腾，更衬得身形纤瘦修长。全身心融入歌曲当中，每一个表情都拿捏得十分到位。
正说着呢，人就来了。
藤原千一这次选择的歌曲译名《悲怆》，整个基调荫翳悲伤，曲子的前奏才刚流淌出来，就已经让众人心头笼上乌云。歌曲选得好，也是很大的加分项。
唐安晚还没进门，一股骨头汤的香味就飘了过来。
因为林楠常年待在日本，跟藤原千一关系还不错，两人之前在后台还唠了会儿磕。他这几年战绩很好，最大的优点是基础功底极强。
林楠连续喝了两顿筒子骨汤了，但这还不算完，至少要喝到明天上午。
第一个上场的是日本选手藤原千一。藤原千一跟林楠一样是冰场上新起来的选手，备受本国人民期待，甚至两人连年纪也差不了几个月。
余洋识相地收拾好东西出去了，还顺带关上了门。
林楠一顿，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然后直起身，跟着唐安晚一起坐在外围看比赛。
林楠往沙发旁边挪了挪，给她空出一个位置，伸手拍了拍：“坐这里。”
“楠楠，别担心。”
唐安晚把汤放下：“怕你喝腻，给你换了个口味。”
就着这个自己站直，而林楠低头的姿势，唐安晚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林楠原本是盯着汤的，但他有个唐安晚一说话就忍不住看她的习惯，这会儿视线转移到了她的嘴唇上。她应该是抹了唇彩，一张唇粉粉嫩嫩的，看起来很软。
唐安晚给林楠递了刀套，林楠接过的时候，指尖跟她相触，一片冰凉。她微怔，林楠已经弯腰低头拿刀套去套冰刃了。
林楠喉结动了动，忽然抓过她的手，将人往自己这边一带。
头顶有人用英文广播了一段话，原本分散着活动的运动员，纷纷滑向了出口。
唐安晚猝不及防往前一扑，又怕碰到他的脚，所以姿势别扭地跨坐在他身上。这个姿势，让她忍不住红了脸颊。
—还好还好，赶上了！
林楠掐着她的腰，凑上去吻她，跟啄木鸟似的，一下接一下，但又不深入。唐安晚皱了下眉，扣住他的后脑勺，用了点力将他往前压，双唇相对，不知道是谁先探了探舌，一个深吻就自然而然产生。
头顶大屏幕上，正好现出冰场里一个个跃动的身影，跟随着泰勒·斯威夫特的音乐在热身。
正吻得难舍难分时，忽然，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响起。
许艺一脸蒙地被他抓着胳膊，往奶茶店设置的卡座里走。然后看见他拿起卡座旁边的遥控器，调到了体育频道。
门口，正准备来叫两人去隔壁吃饭的林母顿住了。
秦昭看了眼时间，随手把奶茶一拿：“来不及了，跟我走。”
视线交汇间，空气中似乎写满了“尴尬”二字。
此时服务员正好将奶茶做好递过来：“您的奶茶。”
不过一秒钟左右，林母讪笑着关上门：“那什么，你们继续。”
许艺一愣，抬头：“秦教授？”
5.
“女孩子说脏话不好。”忽然，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25号上午，不少人守着手机，一直刷新微博首页，生怕错过关于林楠的消息。
她现在连给唐安晚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处在暴走边缘。
此时，林楠的专属超话和粉丝团里，不时有人冒泡。
许艺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怎么还没传出楠神回国的消息啊？
许艺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内心是绝望的。她要是知道这家奶茶店排个队要半小时的话，根本不会来排这一趟。本来这都不是什么事，她一开始是掐好了时间能赶回宿舍看直播的，但是架不住排队的时候有几个流里流气的黄毛插了队，生生把已经快到窗口的她挤开了。
—后援团，后援团，楠神那边怎么说？
服务员一脸无奈：“稍等，我已经尽力加快了。”
—小胖胖洋哥怎么没传出消息啊啊啊，我想去给楠神接机，连花都买好了！
许艺正在一家奶茶店里，心急火燎地催促店员：“你好，动作能再快点吗，我真的有急事不能耽误？”
—恕我直言，我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去手撕那些喷子了！
七个小时的时差，此时蓉城正是下午5点10分左右。
—到底伤得严不严重？有人给个准信儿吗？
太阳温暖的光芒照射在体大校名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上，照得它金光闪闪的。
—啊啊啊……楠神没发微博，晚晚也没发，究竟怎么样了？
国内。
许艺算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知晓确切消息的人，但她也只在林楠受伤当天给唐安晚打过电话，得到的回答是“不太好”，她身为林楠粉圈的管理员，只能尽力安抚粉丝。
唐安晚忍不住笑，拍了张图片发给了许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焦急等待的时候，一则消息被人顶到了首位。
观众席上，飘起一片“怒吼”。不少人举着灯牌和横幅，上面写道：你永远是我们的“冰上魔王”。
仍然是在米兰观看现场的粉丝发的消息，只短短几个字。
首先是选手介绍时间，唐安晚在一旁听到解说用英文说到了林楠的名字，而林楠配合地转身，张开双臂，朝观众席微微点了下头。
—林楠出现在了赛场！！！
他像只回归天空的雄鹰，展开了自己的羽翼。
—林楠没有准备回国养伤，而是出现在了赛场！
那么多人里，她一眼就看见了自家的少年。
这意味着什么？
李悠悠的身体仍然没好，甚至比一开始更加严重，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只能窝在酒店看官方直播。唐安晚顶替了她的位置，走出休息区时，刚好看见场上运动员们在热身。
—他没有放弃，他还要再比！
他一走，唐安晚赶紧收拾了下东西，把零碎的物品往包里一塞，整理好着装，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走了出去。
众人先是不敢置信，之后纷纷慌张起来。该下载企鹅直播软件的开始下载软件，有电视的就调到了体育频道。
—林楠，你为国而战，我以你为荣。
屏幕里，镜头正好给到林楠。身穿运动服的少年，满面肃容，正在外围活动着手腕，他胸前的国旗图标仿佛发着光，映亮了整张脸。
林楠起身往外走。唐安晚站在原地，盯着他后背上的国籍字母。
—认真的吗？脚都受伤了，再逞强去比不是要别人看我们的笑话？
“嗯，我会的。”
—到时候整场都在摔就有意思了。
林楠忽然抓着她的手腕，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目光专注而深情：“一会儿一定要看着我。”
—别出丑了好吧，下场吧。
唐安晚从他脑袋上收回手。她手指上沾了摩丝，一丝一缕的香气钻进鼻子里。
—没意思，我都不敢看他这场，这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吗？
余洋从门外进来：“楠，该热身上场了。”
—所以说，认输就干干脆脆地认输，搞这一出是干什么？让粉丝为你心疼？
这个图标意味着，他是代表国家出战米兰。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打苦情牌就没意思了。
除此之外，林楠的左胸口上，还印着长方形的红色国旗图标。
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
他身上穿着件黑白相交的运动服，后背上印着白色的国籍英文字样，左臂袖子上还有两条白色的杠。
林楠的比赛还没开始，微博上节奏就已经带得飞起。
后台休息室内，林楠坐在椅子上，任由唐安晚整理他的头发。
没什么人看好带伤的林楠，何况他短节目还排在第二，又不是第一，现在受伤了，分数怎么可能追得回来？
余洋之前给唐安晚申请了一张工作证，好让她能更方便地陪着林楠。
然而不论外人怎么说，身在赛场的林楠是确定要上场了。
林楠的出场顺序排在第一组第六位，压轴出场。
这个时候，一个热搜悄悄被人顶了上来。
首先是短节目的比赛。
—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你永远是我们的英雄！
米兰时间上午10点05分，男子单人滑终于宣布开赛。
这句话，是许艺发在微博上的，被一群支持林楠的人积极响应。
首先是世锦赛开幕式的举行。
微博上一片血雨腥风。
3月22号，万众所期。
米兰的体育馆里，自由滑比赛也终于开始。
2.
林楠这一次被排在第一组第一位。
这种时候，安慰的作用比不上陪伴。
上场前，他吃了不少止痛药，才压住脚踝处的痛感，但也仅限于不做大动作的时候，然而花样滑冰最加分的地方就在于跳跃类动作。
不紧张还在这个关口跑去训练……不过唐安晚也没拆穿他。
唐安晚就在边上站着，看他热身时咬紧了牙关，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林楠眷恋地蹭她脖子：“不紧张。”
很快，热身时间结束，同组的五个人都开始陆续离开冰场，林楠边往唐安晚的方向滑行，边拉下了运动服拉链，将上衣脱了丢给余洋。他滑到唐安晚跟前，站定，从她手里接过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唐安晚被他搂搂抱抱习惯了，身体一松就靠进他怀里：“明天就要比赛了，紧张吗？”
唐安晚和他隔着一层围栏，她看着自己爱的少年身穿耀眼的考斯腾，脚踩着陪伴了他很久的冰刀鞋，虽然担忧，但心底却充满了骄傲。
林楠快速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嗯。”
“楠楠。”唐安晚冲他微笑。
唐安晚察觉到动静，微微偏头：“回来了？”
“嗯？”
他忽然感觉手里的冰鞋也不那么沉重了，因为最在乎的人在身边。
唐安晚拉过林楠修长的手，在他凸起的指节上，轻轻吻了一下。
房门被人打开，林楠拎着冰鞋走进来，一眼就看见窗边站着的女生，正撑着窗子吹风。
“想来想去，该说的话他们都对你说过了，我只能给你这方面的鼓励。”
高低不一的欧式建筑，亮着灯光。
林楠愣了愣，然后笑了。他伸手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小声说：“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鼓励了。”
唐安晚醒过来时，窗外已经暗下去了。
“The next contestant on the stage is—Lin Nan！（下一个上场的选手—林楠！）”
……
一片掌声中，林楠迈开双腿，迎向了场上那片光。
“我就亲一下。”林楠自言自语，然后摸了摸她娇嫩的嘴唇，俯身下去。
他选择的自由滑曲目是Angle with a shotgun（《武装天使》）。
林楠坐在床边，一手牵着她，一手抚上她盖住侧脸的略有些乱的长发，洁白的皮肤从黑发里露出来，唇上那一点红让她看起来更加诱人。
这是一首带歌词的音乐。
“嗯。”唐安晚顺势躺下，被窝里还残留着林楠躺过的温度，她几乎是闭眼就睡着了。
我身负双翼，全副武装
“晚晚，”林楠满眼心疼，“你先睡会儿，睡醒了就能吃饭了。”
战斗到胜利的曙光
唐安晚被林楠牵着，没什么精神地回了房。国内时间跟意大利米兰相差整整七个小时，她这会儿困得双眼皮都变单了。
我不在意是否能回到天堂
唐父唐母看着林楠长大，内心里其实挺放心他的，也没反对，商量了一下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我能抛弃信仰，只为守护在你身旁
众人：“……”
你能否理解你就是我的一切
余洋：“男女朋友住一起，太合适了！”
今晚我要能得以生存，而不仅仅是苟且偷生
然后他被林楠冷冷地扫了一眼。
声势磅礴的表演，充满了艺术的美感。
余洋讷讷地说：“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林楠在这一场几乎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力，此刻的他，整个人极具侵略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目光都特别奇怪。
梳上去的刘海，让人更能看清楚他的眼神。
“太挤了。”半天没说话的林楠忽然开口，“晚晚跟我一起睡。”
幽暗、深邃，闪着危险的光。
唐妈妈犯了难：“要不……我跟你林姨住，我们三个人住一间？”
那一瞬间，在场观众全被震慑！
余洋摆了下手：“别提了，悠悠来这儿就感冒了，你住进去怕是要被感染。”
因为融入了林楠所创造出来的意境，此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身负脚伤。
唐安晚皱了下眉，想起个人来：“悠悠姐呢？”
他的表现力、步法、旋转，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连一直没有成功的4Lz也完美落冰！
余洋原本提前了半个月在赛场附近的酒店订房，但来看比赛的人实在太多了，这段时间酒店家家客满，就连吴教练都跟他住在一起，实在空不出另一间房了。两家父母都在，总不能分开睡，这就意味着，唐安晚处境尴尬。
这一刻，全体起立鼓掌！
“那什么，打断一下大家……”余洋挠了挠耳背，“我只订到了两间空房。”
观众们眼含热泪，挥舞着鲜红的国旗高声大叫！
好在林父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笑着说：“行了，他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他可以！
面对其他人，即使是最亲近的父母，林楠也说不出“我想你了”这么羞耻的话。
唐安晚满眼泪花。
林楠抱着唐安晚不撒手。
她的少年，长大了。
林妈妈一巴掌拍在林楠手臂上：“臭小子！一年到头见不着你几回，怎么没见你想想我跟你爸？”
“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
“晚晚，我想死你了！”林楠一把将人抱住，力度很大，几乎要把人嵌进怀里。
凑在屏幕前的观众纷纷屏息凝神，等待着最后结果。
她哭笑不得，心疼地托着他的胳膊看，还好没变青。
林楠在最后结束时，脚实在疼得厉害，还是跌了一跤，但他没怎么犹豫地站了起来，这一幕简直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那副茫然的神情，让唐安晚心底一酸：“不是，我们真的来看你了。”
“出来了！出来了！”
林楠有点愣，抬手就掐了一下胳膊：“我是不是在做梦？”
“自由滑178.91分，总分272.28分！排名第一！”
唐安晚替他捋了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笑着问：“睡得好吗？”
“楠神牛气！”
等唐安晚一群人浩浩荡荡赶到酒店时，林楠刚好睡醒。他一开门，就见到了近在眼前的至亲至爱。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后台采访环节。摄影机记录到，下场后，林楠的脚踝已经渗血。林母抱着嘴唇发白的林楠大哭，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林父也摘了眼镜偷偷地抹了几下眼泪。
唐安晚到的时候，余洋特意租了车去机场接人。他没跟林楠说，因为林楠现在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
同时，一些喷过林楠的人才忽然意识到：这个被誉为“后继之光”的少年，这个被他们辱骂为国家丢脸的少年，他还不满20岁。
—那个不到19岁的少年，肩膀上却担着不符合他年纪的众人的期盼。
林楠带伤夺金，让祖国的国歌在米兰体育馆响起。
因为她语调实在是太奇怪了，唐安晚忍不住发笑。等笑完了，她又觉得特别心疼。
鲜红的国旗上升那一刻，场馆里万人齐唱国歌。
视频里，有个金发碧眼的女生，长相格外精致，不知道她来自哪一国。她手里捧着束花，用自己所识不多的中文，尽量字正腔圆地在支持林楠：“林楠选手，比赛加油，你是最……棒的！”
因为脚伤严重，颁奖时，林楠是被教练吴巍用轮椅推上的颁奖台，他胸前挂着金牌，手里抱着鲜花，温柔且专注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唐安晚。
微博上爆出热搜的时候，唐安晚正好看见。
他坚持训练，他拿下金牌，不只是为了国家，为了自己，还为了他从小爱慕的唐安晚。
当天，他所坐的那班飞机落地，在米兰的机场引发了好一阵热潮，来接机的粉丝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什么国家的人都有，听不懂的各国语言到处飙。
林楠其实不怕微博上的人骂他，但他受不了唐安晚因他被骂。他发奋努力，是为了拿出成绩，堵住那些人的嘴。
林楠比他们早出发，这会儿正在酒店倒时差。
至少，自这一刻开始，他终于能光明正大护着她。
到了3月中旬，唐安晚特意买了身新衣服，跟一家子人坐了去米兰的飞机。
一个半月后。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训练和想念中悄悄溜过。
林楠脚伤基本痊愈，可以走动，因此受邀出席了本地一个新闻栏目的专访。
没敢打扰他，唐安晚把窗户关紧，将礼花爆炸的声音隔绝。
三百人的观众席全被坐满，一时间灯牌闪烁。
唐安晚等了半天没等到林楠回复，这才发现他闭着的眼睛下一片青黑。也不知道他多久没休息了，这次见到他，下巴好像比之前更尖了一点。
林楠穿着高定西装，坐在舞台中央的红沙发上，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
他靠在床头，听着唐安晚说话，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场粉丝全都疯了，尖叫声像是能掀翻屋顶！他们都只见过林楠穿运动服和表演服的样子，哪里见过他穿规矩的正装？
耳机里，林楠的呼吸清晰可闻，浅浅淡淡的。
瞧瞧这完美无瑕的脸，这宽肩窄腰，这笔直长腿……
吃完了饭，唐安晚又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给他看窗外炸开的烟花。
这个男人简直令人窒息！
加长的桌面上摆满了唐妈妈和林姨一起做的菜，她想到林楠已经几年没好好吃过家里的饭菜，心底隐秘地疼了一下。
男主持人咳了一声：“大家理智一点……”
到了年夜，唐安晚又给林楠打了个视频电话，给他看两家人凑在一起度过的第不知多少个春节。
没人听话，叫声一拨接一拨！
好在日本的新年早就过完了，基地里并不像国内一样因为春节放假而空空荡荡，至少也没让他觉得太过孤单。
直到林楠冷着脸比了个“嘘”的动作。
挂断电话，林楠凝神看着微信上家人给他发的图片，许久，摁熄屏幕。
啊啊啊！
他们都能理解。
太帅了！
两家人原本热腾腾的心，瞬间凉了个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身为运动员，就该要时刻铭记自己身上的使命。
随着这个动作，全场安静。
林楠穿着冰鞋，站在冰面上。他单手握着电话，背靠着围栏，垂着头：“赛期太近，怕耽误练习，就不回来了。”
没人在意林楠毫无表情，因为“冰上魔王”就该这么高傲！
两家人聚在一起等着林楠回来，准备好好过个年，结果等到了年三十当天才接到林楠的电话。
男主持人苦笑：“原来我这么快就过气了……那么现在就开始第一个提问吧！楠神，这段时间除了养伤，你还做了些什么有意义的事吗？”
又过了几天，隔壁的林叔林姨也风尘仆仆地拖着行李箱过来打招呼。
林楠：“去基地看晚晚训练。”
临近过年，远在国外的唐家父母都回来了。
晚晚等于唐安晚，林楠的粉丝都对这两个字不陌生。
唐安晚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端着咖啡杯小口地抿。
顿时，一片善意的“哟”声响起。
静默许久，宋择先又说：“我会追上林楠的。”
男主持人笑道：“还有其他的吗？”
“但愿吧。”
林楠从善如流：“给晚晚打电话，陪晚晚上课，看晚晚跳舞，帮晚晚做考斯腾……”
“你一定会再找到一个很喜欢的人的。”
说到唐安晚，他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弧度。
“那就好。”宋择先垂眸，掩饰住眼底的苦涩，挑唇笑了笑，“输给林楠，我没什么好遗憾的。”
“……”男主持心情逐渐变差，他是来做采访的，不是吃狗粮的好吗？
唐安晚愣了愣，意识到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后，说道：“很好。”
男主持人开始转移话题：“楠神，这次世锦赛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带伤继续比赛的呢？难道你不怕就此留下后遗症吗？”
宋择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他对你好吗？”
主持人觉得自己问了个好问题。
唐安晚犹豫了一下：“我会关注你的比赛的。”不知道怎么，之前两人的相处都还算融洽，自从宋择先挑破了那层关系后，唐安晚再见他就总觉得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林楠沉默了一会儿，说：“首先是因为肩负着全国人民的期许，以及自己的信念……”
“嗯。”宋择先点完单，说，“我这一走，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很好，答得中规中矩，让人感动。
唐安晚对咖啡类没什么忌口：“拿铁就行。”
主持人刚松了口气，就听林楠继续说：“其实就是因为晚晚……”
“没事。”宋择先把菜单推过来，仍旧是那副温柔谦和的样子，“点喝的吧。”
“……”这都能拉上女朋友，真是好棒棒啊！
唐安晚快步走过来：“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
主持人脸上笑嘻嘻，心里暗自吐槽，又问了几个问题，就迅速宣布开始签名环节。
宋择先就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坐着，见到她来，冲她招了下手。
整场采访完毕，主持人已经撑到连午饭都吃不下了。
赶到约定地点时，天已经快黑了。
结束时间，还等在场上没走的狂热粉正想第一时间赶去跟林楠求合影，结果眼看着林楠半点也没停留地快步下台。
自从校庆过后，唐安晚每天忙着训练，多余的时间都花在林楠身上，已经很久没参与过花滑社团微信群的讨论了，因此宋择先要走这件事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摇曳着的幕布后，隐约露出一点女人的裙角，之后粉丝们就看到林楠跟那个女人姿态亲密，举止暧昧地离开了。
宋择先：我要出国进修了。
据知情人士透露说林楠女友唐安晚还在学校上课，于是微博瞬间爆炸，关于“唐安晚小姐姐被绿”的话题刷得沸沸扬扬。
宋择先：晚晚，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吧。
继上一次世锦赛夺冠后，林楠再一次被顶上热搜。
唐安晚在宿舍里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送走了许艺跟叶夏，正准备回家时，手机上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然而当晚，被冠以“渣男”头衔的林楠在微博上发了一张图。
没多久，体大就放了寒假。
那片熟悉的裙角来自唐安晚身上的一件范思哲新款。
这段时间她忙得脚不点地，除了训练外，唐安晚也会在紧俏的时间里，抽出一小时跟远在海外的林楠说说话。
这不是重点。
算算日子，唐安晚从日本回来也有四五天了。
重点是照片里，林楠牵着唐安晚的手，十指相扣，两人左手中指上，都戴着一枚戒指。
生活虽然忙碌，但波澜不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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