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药的数学成绩还算不错，这会儿自然不会是有问题的那个。
这话一落，不管有问题没问题，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开始左顾右盼前后转转地说起话。
而该有问题的——孙小语和后位聊的high极了，显然也没工夫搭理她。
“还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地方，同学们互相讨论一下，仍有问题的再来问我。”
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时药瞥了眼在讲台上低着头看讲义的数学老师，就偷偷低下头把藏在课桌抽屉里面的手机拿了出来。
到了课中，上学期期末试卷讲解结束，数学老师翻了一下讲义，对台下学生说。
“您有一条未读消息。”
……
时药点了进去太后懿旨到：“瑶瑶呀，妈妈给你一个惊喜，你戚辰哥哥”
在班里没什么恶意的哄笑声中，时药红着脸快速缩回了座位。
消息戛然而止。
“……没有没有。”
时药：“……？？？”
数学老师一挑眉，“时药同学，你是有什么言要发吗？”
这还带留悬念的吗？
走进教室的数学老师一抬头，便撞见了班里唯一一个站着的、显得格外“鹤立鸡群”的小姑娘。
时药很想憋出“我就不问”的勇气来，但最后还是屈服于好奇心，聚精会神地敲出一条回复去：
踩着铃声尾音冲回了座位，时药刚费劲把坐在里面的孙小语塞进去，自己还没坐下，铃声就打完了。
“他怎么了？”
生怕盖不住学生下课噪音的电铃声刺耳且冗长，催命似的把时药和孙小语逼着捂住耳朵飞快地跑回了教室。
敲完字以后，时药突然觉着背后莫名有点发凉。
孙小语嘻嘻一笑，转身刚准备跑，就听见走廊上的电铃打响了。
而且……周围的讨论声为什么变小了？
时药：“孙、小、语。”
“……”
时药：“……”
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捉住了时药的心。
孙小语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说：“这么看还真很有可能是众筹的啊。”
她生无可恋地抬起头正对上数学老师“慈祥和善”的笑脸。
时药皱了下细细的眉：“不是，他跟我都不是一个姓。……但我爸妈不肯告诉我他是哪来的。”
时药：“……”
“好吧好吧。”孙小语说，“那你这哥哥跟你是亲生的吗？”
数学老师伸出手，“来，我看看是什么这么有吸引力。”
“……”时药忍不住白她一眼，“你不皮我们还能好好说话。”
时药慢吞吞地把手机交上去。
孙小语张大了嘴巴，“我以为对你他们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放养了，可这么看跟你这哥哥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啊？叔叔阿姨真是越来越让我佩服了。”
交接的一瞬间，她看见屏幕上有了一条新消息的提示。
“其实也不算凭空。我七八岁的时候就见过他，只不过后来他出国了……而且刚上小学那会儿的事情，我真没什么印象了。”
只可惜没等时药定睛去看消息内容，手机已经被数学老师直接收走了。
“你还真是凭空多了个哥哥啊？不是……这什么操作？”
这还不算完。
孙小语眨巴眨巴眼，见时药神色不似作假，不由愣了。
在已经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数学老师的声音温柔极了“时药同学，我看出来了，你今天表达欲望真的强烈。既然这样，老师给你个机会，走，跟我上去同台演讲。”
“……孙小语，我没跟你开玩笑。”时药无奈地说。
时药垂死挣扎：“老师我错了……”
“我听说过十六岁多个弟弟妹妹的，但突然多个哥哥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怎么来的？众筹么？还有没有剩的了我也想众筹一个！”
只可惜同为女性的数学老师并没有对可怜兮兮的小姑娘产生什么同情心。
三中高二年级七班门外的走廊上，趴在窗口的其中一个女生差点原地窜起高。
她笑眯眯地直接转身回了讲台，还伸手指了指进门一侧的讲桌旁的空地。
“啥玩意儿？——哥哥？！”
“来，拿着卷子，站这里。”
那双黢黑的眸子里，压抑着深沉而狼狈的情绪。
时药见求救无果，只得认命地拿着卷子挪了上去。
而她的身后，手肘撑着膝盖、低垂着头的男生终于缓抬起视线。他身前交握的十指，指腹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然后她像颗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地插在讲台角落里。
带着从方才开始的慌乱，她穿好拖鞋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台上数学老师满意地收回视线，拿着卷子做最后的难点和易错点总结。
时药被唬得一僵，有点委屈地想说话，但还是没说出口。
只是难点部分还没讲完，教室前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
数学老师先是愣了下，跟着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再开口的声音已然冷了下去“出去。”
她看向教室里不解的学生，说：“你们班主任今天说过，班里要转来一个新生，应该是到了——都整理整理，别给新同学留下垃圾窝的印象啊。”
不及她反应，被子便被身后人掀走。同时那人起身转向，背对着她坐到另侧床边。
班里学生一听有转学生，立马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只是在那之前，环在她腰间的胳膊就蓦地抽离开了。
数学老师走下讲台去开门。
这样停了两秒，确定房间里再无声音，她抬手就要挣扎。
而站在讲桌旁的时药趁着老师没注意，飞快地抬手戳了一下就被放在讲桌边上的手机。
时药的身体陡然僵住。
新消息被她打开，果然是来自关慧小姐“呀，没打完就发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戚辰哥哥今天会转学去你们班里。”
时药不自然地试图向前挪一下身体，只是刚有动作，就察觉到近乎滚烫的呼吸吹拂上她的后颈。
时药：“……”
她几乎能感觉到——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自己背后的胸膛上覆着坚实起伏的肌肉线条，火热的温度透过她上身的睡衣，将她整个被圈在那人怀里的身体烤灼。
时药：“？？？”
而此时房间内的被子下，时药紧紧地攥着指尖，手心里早就出了一层薄汗。
带着懵然的不可置信，时药扭回头看向教室门口。
关慧走进来，见半敞开的卧室门内一片昏暗，犹豫了下后，只得转身又退了出去。
数学老师正在此时让过身，露出门外站着的人。
所有声音安静下来之后，她听见次卧外门的锁咔哒一声轻响。门被人推开。
单肩挎着黑色背包的男生身形修长，眉目寡淡，顶着一张性冷感偏又好看得要命的脸，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时药已然懵了。
看清这位转学生的瞬间，全班安静了下，然后女生们都开始极为兴奋地目光交流。
柔软蓬松的被子蒙头罩了下来。
看起来如果不是数学老师还在，有人已经忍不住要欢呼出声了。
只是身后的人似乎早有意料，另只手轻捂住她的嘴巴，动作利落地将她拎回被窝。
而此时，不偏不倚的，站在讲台下的时药和来人的视线撞在半空。
时药本能就要叫出声。
男生的步伐戛然停住，那双桃花眼的眼尾微微一动。
眼前一瞬黑了下来，跟着她腰上一紧，身体失衡往后倒。
下一秒，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直接定格在了女孩儿的身上。
没等时药想明白自己这么心虚的原因，就听身后一阵窸窣，随后面前窗帘被一只修长漂亮的手直接拉上。
看起来已经吓懵了的女孩儿手里书没拿住，啪嗒一下掉了下去。
……好像也没什么可是她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时药：“……”
卧室的门她进来时压根没关，如果最外面的门一开，她伟大的母亲关慧小姐大概不用三秒就能逮她个正着。
惊喜个鬼，这分明叫惊吓才对QAQ
时药懵了一瞬，几乎要炸起毛来。
等回过神，时药这才连忙蹲下身把书捡了起来。
“……！！”
重新站直后她便低垂着脑袋，不肯再和进来的人有半点视线交流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时药“爱的呼唤”，安静了片刻后，次卧套间外突然传来了很轻的叩门声音“小辰，你醒了吗？”
数学老师在戚辰身后关上门转回身，才发现时药还站在讲桌边上。
妈妈这个哥哥是假的我想退货。
她犹豫了下，玩笑说：“看在新同学的份上，今天‘大赦天下’——时药，带着你的手机回去吧。再有下次，我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啊。”
时药：“……”
时药狼狈地点点头，一把抓起手机就跑回了原位。
“可能会。”
所幸这会儿全班的注意力焦点都在新同学那里，没人顾得上开她的玩笑。
须臾后，男生侧过脸，压住眼底极浅的笑。
回了座位，时药一口气还没松下，就被同桌的孙小语抱住了手臂“卧槽好帅啊药药，我太羡慕你了你刚刚可是第一个被他看见的，肯定对你格外地印象深刻啊！早知道有这种福利我之前肯定把手机玩到没电关机！”
戚辰怔了下。
“……”
然后戚辰听见那个软软的声音极其小心地探回来问：“……会被打吗？”
时药费劲巴拉地从孙小语的“虎掌”里拯救出自己纤细的手臂，想了想还是没急着告诉对方，这就是她那个“众筹”来的哥哥的事实。
背对着房间的小姑娘似乎呆了一下。
她怕孙小语一个激动把自己掐死。
“那你知道把只睡了一个半小时的人吵醒，会有什么后果？”
“受你们班主任嘱托，我简单给你们介绍下新同学。”
身后的人却像没听见她的解释，声音依旧懒散。
台上，数学老师笑眯眯地合上卷子，刚准备开口，就听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传出声音来“老师，我们要听新同学自己说话！”
心虚了两秒，她反应过来，想抬头又不能，只得转回身背对房间“以前是我爸妈住主卧的，我以为他们出去了，不知道你在……里面。”
开口的明显是个胆大的女生，迎着全班赞同或好笑的目光也昂首挺胸的。
时药：“……”
教室后排有人吹口哨：
戚辰：“时差，所以凌晨四点半。”
“哟，我们班花怎么还带欺负新生的啊？”
时药：“……”
“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戚辰：“知道我几点睡的？”
“哈哈哈哈我看有可能……”
时药犹豫了下：“……六点多？”
教室里乱成一片，眼看着就是无法收拾的节奏。
戚辰：“知道现在几点？”
而就在此时，台上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男生懒洋洋地撩起眼帘，一眼扫了过去。
时药刚要抬头反驳，就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又连忙压回去。“我不是——”
跟那双全然淡漠的眸子对视了几秒，女生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哎……？”
尽管台上的男生一字未语，但在对方的眼神里，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独自表演的小丑似的。
“结巴什么？”
她所引以为傲的让同龄异性追捧的貌相，似乎也完全入不了那人的眼。
他唇角往上扯了下，笑意淡的可以忽略不计。
班里被这一眼冻住的不只是那女生一个人。
男生原本被阴郁布满的情绪里，终于透进丝光。
站在台上的男生眼神冷得像是封了冰，看人时全然瞧不出一点情绪波动。一时之间，刚刚还吵闹起哄沸沸扬扬的教室里，噪声突然就掉下了一个八度。
随着这低到快听不清的话声，戚辰亲眼见着女孩儿原本白得剔透的肤色，从脸颊泛起粉，然后一直蔓延到细嫩的颈子上去。
唯一被戚辰背对着的数学老师自然没有看见他的眼神，对于教室的突然声弱也有些莫名。
“对对对对不起……”
她侧过视线看向男生，声音柔和，“不如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她“啊”了一声，把脑袋往胸口埋，像只要努力缩起来的鸵鸟。
站在原地的男生薄唇一抿，不待班里学生看出那到底是笑还是嘲弄，对方便侧过身去。
听不出情绪的话终于撩回了女孩儿的神智。
戚辰从旁边桌上取了一支粉笔，转身迈上了讲台。
兴许是晨时初醒的缘故，男生的声线带着沙哑的慵懒，尾音也微微挑了上去。
教室里安静下来，几乎每个人都看向黑板。
“……好看？”
那只指节修长分明的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戚辰”两个字。
直到一个声音帮她重启：
“戚”字起笔时还有些不熟练，到“辰”字收尾时，已经称得上龙飞凤舞，笔格遒劲。
房间里的空气安静了十秒，时药的小脑瓜也死机了十秒。
要真是字如其人，那这人有多凶，班里坐着的学生们心里都约莫有数了。
白皙的肤色衬得肌肉薄而利落，漂亮的胸肌腹肌线条像是一笔勾勒，然后悉数没进那截精瘦腰身下的被子里。
写罢戚辰放回粉笔，看向数学老师。
时药呆滞地把视线拉回去。
数学老师被他盯得一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讪讪转向教室。
裸上身？？
“看来我们戚辰同学的自我介绍还是很简短的啊，那我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吧。戚辰同学归国不久，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对国内一些事情可能不那么习惯，大家最好多照顾一下新同学。平常有什么困难，也记得互相帮助，带新同学尽快融入到我们这个班级集体中来。”
……
“刚回国？”教室后排传来嬉笑的男声，“那他会说汉语吗，老师？我怎么看着像是不会呢？”
靠在床头的男生裸着上身，碎发凌乱，桃花眼半眯着，瞳仁中透着不怎么和善的凉意。
戚辰刚刚盖了全班风头的行为，显然不只是让哪一个男生不满，很快后面就又接上了个新的声音“是啊老师，这刚回国就空降我们市三中，靠谱吗？我可听说国外那些上大学的，也就学我们高中的数理化水平。我们七班作为三中的重点班，可不接受吊车尾的存在啊。”
拉开了一页窗帘的房间里半明半暗。
“王琦峰，朱房雨，就你俩话多管不住嘴是吧？”
时药动作一僵。然后她慢慢地转过身。
数学老师视线压过去，看向挑事儿的两个男生。这俩本来也一直是班里的刺头，平常没少叫老师头疼。
“……”
“你俩还好意思问人家成绩？单就数学一科，戚辰同学昨天入学测试考了满分，用的就是上学期期末的那套卷子——你俩低头看看自己的成绩，想想刚刚那话不害臊吗？我看这戚辰同学招进来，至少还能均衡一下你们给班级拉下来的平均分！”
只可惜这次没叉上三秒，时药就听见身后原本无比寂静的房间里、确切说是那张大床上，传来一阵窸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满分？！”
伸舒服了，她收回手往下一弯，决定再叉会儿腰。
“——卧槽？”
时药微眯起眼，情不自禁地在这早上的阳光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怎么可能？？这份卷子考满分他还是人吗？？”
随着窗帘圆环哗地一声响动，清晨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进窗户。
数学老师话音一落，教室里顿时比之前的哄闹声又热闹了十倍。
她下意识地走向落地窗的位置，伸手拉开了窗帘。
三中到底是省重点高中，学校里氛围一贯注重成绩为主，所以数学老师这话一出口，勾的班里的学霸们看向戚辰的眼神都不对了。
“窗帘都忘记拉开了，走得这么匆忙吗？”
然后有人小声提了疑惑：
厚重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整个房间内都昏昏暗暗的。
“他要是成绩那么好，怎么没进预科班？”
这样想着，时药进了卧室。
这话一出，全班哑然。
时药疑惑地往半敞着门的卧室走，边走边心里犯嘀咕按时间来说，这个点爸妈应该早就起了才对……难道是又出门给戚辰办事情去了？
预科班是三中每个年级都有的特殊存在，采取末位淘汰制，班里每一科都有自己专门的执教老师。可以说是汇聚了每一年级的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也不为过。
套间的书房里没人，小客厅里也没有。
——那也是普通班的学霸们削尖了脑袋都想钻进去的地方。
时药小声咕哝着，奇怪地推门走了进去。
听了这个问题，台上站得太久而有些不耐烦的男生终于开了口。
“什么情况……”
他嗓音微沙，带着点似有若无的自嘲。
“咔哒”一声极轻的响动后，主卧房门打开了。
“因为语文成绩单科58。”
时药有些莫名其妙地试着掰了一下门把手。
全班：“……”
还是没反应。
换句话说，哪个语文大佬发挥出彩点，作文一项就顶他全部分数了啊。
她不解地皱了下眉，又伸手敲了两下。
披着众人惊叹的目光，戚辰浑不在意地侧身看向数学老师。
没反应。
“老师，我站很久了。”
……
“哦……哦好。”数学老师尴尬地回过神，抬起头看向班级后排空置的桌位，“谁愿意跟新同学同桌？”
到了主卧门前，时药伸手敲了敲门。
前面有了同桌的不少人遗憾地压下雀跃的目光。
一想到这儿，时药连忙加快了洗漱的速度，然后出了次卧直奔同在二楼的主卧而去。
唯独有一桌不同“老师老师，我我我！”
可惜因为今天周一要早起上学，所以昨晚还没等到三人回家，她就先被唐姨赶上楼了。
“……”
昨晚她好像惦记着要去问问妈妈关于戚辰的病的事情。
时药目瞪口呆地转头看向高举着手的孙小语。
对着镜子洗漱到一半，时药才突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数学老师也哭笑不得，“孙小语，你不是已经有同桌了吗，凑什么热闹？”
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下床去了次卧套房内的洗手间。
孙小语一脸见色忘义，兴奋道：“老师这个同桌我不要了，我要新的！”
又放空了一会儿，时药才卷着被子慢吞吞地爬起来，睡眼朦胧地关了闹钟。
“……”在全班同情和玩笑的目光里，时药抬起手来遮住眼睛，脸色渐红，同时磨着细细的牙往外挤字，“孙小语你做个人啊……”
大约过了十几秒，床上鼓起来的被团蠕动了下，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侧端冒出一只乱毛的小脑袋。
孙小语压低了声音，“只要抱得男神归，不做人算什么！”
早上6点，清脆的闹钟声划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时药：“……”
前一天晚上，没等到与戚辰出去办手续的父母到家，作息良好的时药就爬上床睡觉了。
孙小语一扭脸就满目热情，“而且我语文成绩比新同学好，可以辅导他！”
“你最好跟我保持距离，免得伤到自己。”
数学老师说：“班里确实是有个语文成绩很好的，语文组组长在别班教课都常把这位同学挂嘴边——不过据我所知，这人是你同桌时药，不是你吧？”
“她说得对。”
“哎？”乍一听见自己名字，时药本能地抬起头。
须臾后，他垂下手，声音沙哑，似乎还带一点隐约的残笑。
然后正撞上讲台旁站着的那人落过来的暗沉沉的目光。
他一根一根克制地松开攥住兔耳朵的修长手指。
时药蓦地想起今早在主卧大床上见到的明暗间半的旖旎图景，不由脸色一涨，下意识地低下头撇开了目光。
戚辰心底之前压抑着的某种情绪，在这一声入耳后更加沸腾叫嚣，直欲冲顶。但最终还是被戚辰狠狠地压了回去。
而讲台上，数学老师本是无心出口，说完之后却自己先琢磨起来刚巧，这位被语文组组长成天挂在嘴边的得意门生，相对成绩没那么出彩的就是数学了啊？
也格外让人想……用力地欺负。
想到这儿，数学老师笑了起来。
大约是出于求生本能，女孩儿的声音都格外软得可怜，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孙小语，你不是想换个新的同桌吗？来，你收拾一下东西，到你后面第二排宋楠安旁边坐。”
“哥、哥哥……”
“哎？老师我——”
时药甚至能看见自己在那里面的影儿。
“戚辰，”数学老师对于一贯是女生里最皮的孙小语没再搭理，而是转向戚辰，“你就先到时药旁边坐吧。时药语文成绩好，你数学成绩好，你们可以相互促进一下。”
那人手里拽着她的两只兔耳朵，桃花眼翘着的眼尾半垂半压，深褐色的瞳仁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戚辰沉默了两秒，深咖色的瞳仁里掠过一丝微光。
僵了两秒，时药没法，只得小心翼翼地转回身仰起头。
他神情依旧寡淡，对于老师的安排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反应，唯独攥在肩后包带上的指节慢慢收紧“好。”
她身形被迫停住。
原本期待着那人拒绝的女生们都遗憾地收回视线，转而纷纷落到时药的身上。
只可惜没等音量提起来，时药就感觉上衣领口一紧。
而最无辜的时药看向搬着东西恋恋不舍地离开的孙小语，又看了眼走过来的男生，一时之间连哭的心情都有了。
“唐唐唐唐姨我帮你做——”
“砰”的一声闷响，男生的书包搁到了桌上。
然后她眼神一哆嗦，转身就跑。
凭着一双长腿，戚辰居高临下地看着把自己缩在课桌最里面的女孩儿。然后他缓收了视线，单手撑上桌面，躬身将书包塞进了抽屉里。
对上那双有点凉的桃花眼，时药迟疑了0.1秒。
因男生的俯身而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时药避无可避。
停了须臾，他迈开腿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边的书页，然后就听得耳边响起漫不经心的低声。
没等她做出反应，站在不远处的男生插着裤袋直起身。
“你好啊，”那人尾音一勾，“……时药同学。”
时药呼吸屏住他不会……听见了吧？
“……”
深褐色的瞳仁里黑沉沉的一片，像是光都照不进。
坐在两人身后的同桌俩对视了眼，在对方那儿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疑惑时药刚刚……是不是抖了一下？
黑色碎发白衬衫的男生大概是听到了她的步声，就着半倚墙的姿势，侧身抬眼。
下课铃一打响，原本安静到叫人昏昏欲睡的教室里就立马起了点噪音。
绕过厨房前的这一节长廊，时药刚拐过弯，还没走几步就先僵住了。
讲台上数学老师布置了晚上的作业，拿起书本离开了教室。
想不通原因，时药只能无奈地转身往回走。
老师后脚一出门，班里便热闹起来。
算起来戚辰上次离开……应该还不到十岁，也不知道唐姨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
安静了一节课的时药捏着水杯，微微侧过身看向坐在自己外面的男生。
等应付完唐姨，目送对方进了厨房，时药无声地一叹。
他们这一列靠墙，要想出去打水，她必须要等戚辰站起身让个空位出来才行。
“……”
只是对这人……
“乖，今晚想吃什么，唐姨给你做。”
时药偷眼看看，戚辰仍是上课时那副状态——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半阖半垂，薄唇轻抿，轮廓立体的侧颜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唐温松了提心吊胆的那口气，拍拍女孩儿的手背。
冷得简直不像个中学生。
“嗯……唐姨，我记住了。”
——时药也只敢这样偷偷腹诽。
于是在唐温再一声的催促后，时药只得慢吞吞地点了下脑袋。
她可忘不了昨天那人凶巴巴地把自己拦在家里走廊上的眼神，更还清楚记得今早在主卧这人斥自己“出去”时的语气。
可对着唐温近在咫尺的焦急的神情，她实在说不出口拒绝的话。毕竟唐温是从她很小时候就陪在身边的、几乎像父母一样亲的人了。
直觉告诉她这个“哥哥”确实不好相处，在学校里她还是谨慎地做个陌生人为妙——而且看这人这节课反应，显然也不是想搭理她的模样。
心里有个声音在否定。
这样想着，时药小心地拿捏着语气开了口：
那个只比她大两岁、长相干净好看的哥哥，对她来说……会是危险的吗？
“戚辰同学，你能不能……”
时药不解地沉默下来。
“让一让”三个字还未出口，时药的话音就被前桌兴奋地转过来的女生打断了。
“我答应过时先生不能说……但你只要记得，戚辰跟你、跟你们这些普通孩子都是不一样的……他很危险，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不然他很可能会伤到你的——听到没有，嗯？”
“戚辰你好，我叫何曦瑶，很荣幸能跟你坐前后桌。”
唐温有些纠结地捏紧了手，最后只摇了摇头。
“……”
时药的动作神情都怔了怔。“可他不是我的哥哥吗？”
戚辰原本已经朝身侧的女孩儿落去的目光停顿了下。
“……啊？”
他稍侧眸，看向自己前位转回身的笑得阳光灿烂的女生，挑不出瑕疵的俊美五官间仍旧没什么表情。
“瑶瑶，你听唐姨的话——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一定离他远一点，好吗？”
但何曦瑶显然没被这冷漠冻住，她甚至还友善地伸出手来，“握个手就算交朋友啦，以后在学校里有什么不懂的不清楚的尽管问我——只要数学大佬你能给我们这些小学渣讲讲题就行。”
唐温却没心思与她说笑。
说着，她冲时药眨眨眼，“对吧，语文大佬。——这么一算，我们班里可是有两位单科大佬了啊。”
语气藏不住身为矮子的自怨自艾。
平常被班里同学打趣习惯了，时药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此时在自己这个跟陌生人没两样的哥哥面前被提起外号，时药不由脸一热，就想把话题转开。
“什么治疗要那么多年啊？而且他看起来很健康，”时药伸手从自己头顶高度往上又比量了下，“明明比我高那么多。”
但在她说话前，却听见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戚辰坐下来后第一次开了口。
“嗯。”唐温有些心思重重地点点头，“时先生说戚辰在美国那边的治疗已经结束了。之后戚辰会一直留在国内。”
“……‘单科大佬’？”
时药却先好奇地发问：“爸爸怎么说？他以后会在家里长住吗？”
男生的声线带着低沉微哑的动听。
唐温表情有点复杂，似乎张口想要说什么，但犹豫了下，还是没说出口。
见戚辰来了兴趣，转回身的何曦瑶眼睛一亮，笑着接话。
然后她软着嘴角笑起来，伸手在眼尾比量了下，“只记得有很好看的桃花眼，好像……不太爱说话？”
“对啊，但凡是在年级里除掉预科班学生后时常单科排名第一的，在我们普通班都叫单科大佬。时药就是语文组组长的心头好，力压了预科班的学生好多次，那各种比赛是从来少不了她的——对吧，时药？”
“……好像有一点。”时药想了想。
时药笑着点点头。
“瑶瑶，你对戚辰有印象吗？”
却是苦笑。
唐温深呼吸了两口，转回身，神色严肃得罕见。
——她看出何曦瑶想跟戚辰搭话了，就是惨了这个三两句就要被捎带上的自己。
她不解地看向唐温：“唐姨，您这是做什么呀？”
“我说，何曦瑶，你看人家有搭理你的意思吗你就急着往上贴？”
时药半懵着被拖过了两段弯折的长廊，到厨房外面时才停了下来。
三人身后的走道，突然传来一个嘲笑的声音。
……
时药心里咯噔了下，转回头望过去。
两人身后，看着匆匆进去的身影，戚辰微眯了下眼。
何曦瑶也收了笑，皱着眉看向来人，说：“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时药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唐温攥着手腕拉进去了。
话这样说，她的声音却小了些。
“哎……？”
朱房雨，也就是之前在老师介绍戚辰时开口的两人中的那个胖胖的男生，此时嬉笑着走过来。
“瑶瑶，你来看看我买的这些杏仁碎，适不适合你做甜品。”
“这怎么能跟我没关系呢，都是一个班里的同学，我可看不惯有人仗着自己长了张小白脸，就瞧不起人的。”
唐温收回视线，伸手拉住时药往客厅里面走。
说话间，他已经停到了戚辰和时药两人的课桌旁边。而跟在他身后，一贯结伴的王琦峰也露了面。
戚辰点头。
他伸手点点何曦瑶。
她看向戚辰，“行李我会拿上去的，司机待会儿来接您过去。”
“你先让个位置给我坐坐？”
唐温这才回过神，讪讪地笑：“嗯，我回来路上接到时先生电话，听他说过了。时先生还说，之后有些手续什么的需要再办……”
何曦瑶脸色一变，“王琦峰，朱房雨，你俩可别闹事……这还是在学校呢。”
“唐姨，他就是我爸妈提起过的戚辰哥哥，他们这次出国可能就是去接他的。”
“就是因为在学校，所以我们才得好好教教我们新同学——规矩俩字该怎么写，对吧？”
时药不解地看向唐温。
两人嘲讽地对着笑了两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药总觉得唐姨那一瞬间的表情带着点……畏惧？
王琦峰看向何曦瑶，“何曦瑶，我不爱跟女生掰扯，你自己让让，待会儿就把位置还你。”
“唐姨，您——”她话头一停，奇怪地看了看两人，“怎么了？”
何曦瑶刚刚开口就已经是色厉内荏，此时再对上王琦峰明显不善的眼神，咬了咬牙还是直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直到客厅后面的时药将吸尘器推回原处，跑了出来。
王琦峰嗤笑了声，直接走过去。
唐温的身形僵在原地。
他一屁股坐到了何曦瑶课桌的桌边上，背对着教室前门正向俯视着戚辰。倒是把何曦瑶的同桌吓了一跳。
“……好久不见。”
只不过那女生没敢说话，扶了扶眼镜就使劲低下头去看书了。
望着唐温那噤若寒蝉的神色，戚辰微一勾唇，眼底却没浸上半点笑色。
王琦峰和朱房雨都是七班里最典型的躁动分子，脾气来了跟老师硬刚也不是罕见的事儿，班里多数学生对他们都是畏而远之……要说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大概就是他们班花兼班长了。
深褐色的瞳仁像是敷上了层薄薄的冰，深处黑漆漆的一片。
只可惜上节课班花显然被得罪的彻底，这会儿背对着这个方向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
“唐阿姨。”
王琦峰直接一抬脚，踢了踢戚辰和时药两人的课桌。
“……戚辰？”
桌上的书本跟着震了下。
她脸色倏然一变。
“我说新同学，你怎么就这么瞧不起人啊？看见我们专门来找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余下的话，在唐温看到沙发后站起的男生时，悉数消了音。
“……”
“瑶瑶，我刚刚接到时先生电话，他说他们从国外接回了戚——”
戚辰抬眼，目光平寂得像一潭死水。
停下来换了鞋的唐姨正在往里走，惯常带笑的脸上不知为何有些发板。
褐色瞳仁内里幽深。
他唇角不甚明显地勾了下，目光转向玄关。
明明最先挑事，位置上也占了个居高临下的优势，王琦峰被这一眼睖过来的时候，心里却不由得一突。
……如果真有两只兔耳朵的话，现在大概已经炸着毛竖起来了吧？
打过这么多架，一个人到底是全然无畏还是故作强硬，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坐在沙发上的戚辰瞥见这一幕，眸光微闪。
难道……真碰上硬茬子了？
一听见密码锁打开的声音，前一秒还拄着吸尘器调整呼吸的女孩儿，下一秒就摁了某个通电开关似的，瞬间腰身绷得笔直。
……该提前查查这小子有没有什么凭仗的。
唐姨到家的时候，时药刚结束自己的扫尾工作。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话都放出去了，王琦峰此时自然也没法收回。
深褐色的瞳仁里闪过晦暗的光。
他挺着脖子硬起眼神，“怎么，你——”
他垂下眼，哑声笑了句。
“戚辰同学。”
“妹妹吗。”
一个柔软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至于唯一不同的……
正在事件的漩涡中心的三人，和外围大着胆子看热闹的学生们都愣了下。
——现在，仍旧还是个小小一只的丫头啊。
跟着戚辰已经近乎冷厉的眼神一化。
将近十年未见，当初小小一只的女孩儿，现在看见那家居服上两只兔耳朵跟在小姑娘身后一甩一甩，戚辰的眼底划过极淡的笑意去。
他侧过身，看向转过来的女孩儿。
坐到客厅沙发上的戚辰微抬起下颌，眼神懒散地瞧着那个忙里忙外给她自己闯的祸收尾的小姑娘。
女孩儿手里紧紧地攥着个浅蓝色的水杯，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浅色的漂亮的瞳孔轻轻缩着，嫣红的嘴巴抿得紧紧的。
另一边。
从这么近的距离去看，看得戚辰心里都柔软下来。
然后她低下头，欲哭无泪地看着地上白乎乎的一片淀粉，认命地蹲下来收拾残局。——还得趁她爸爸妈妈回来之前搞定，不然想也知道是两罪并罚，下场凄惨。
“我……”时药捏紧了杯子，直接站起身，“我要去打水，能麻烦你让一下吗？”
他的身后，时药长长地舒出口气。
这情况搞得王琦峰和朱房雨有点懵。
所幸那人没有再跟她为难，松了手走出厨房。
只不过和何曦瑶不一样，他们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一直是各科老师的掌心宝，听话乖巧的那种，平时说话声音也软软糯糯的，跟他们这种学生完全不是一个世界里的。
时药几乎要错觉被对方捏了一下的，真的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兔耳朵了。
说个不好听的，提了动静说话他们都怕把人吓着。
两秒不到，女孩儿连细白的耳垂都泛起粉。
戚辰眼神微闪，也没说话便站起身出了位置。
尽管耳边声音淡然得近乎冷感，时药还是觉着一阵热度像是顺着那兔耳朵呼地一下冲上脸。
走出来的时候，他似乎无意地挡在了过道里朱房雨的前面——给时药让出了一条可以安全离开这个漩涡点的路线。
“……”
时药心里却着了急。
尾音被他咬得低哑。说话间他眼尾微垂，目光在时药身上轻淡一刮。
——这个陌生哥哥昨天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今天就犯起傻来了？
“这还不是兔子？”
他都看不出自己这是找机会让他赶紧走么？
此时那只手上修长的指节屈起，在那毛茸茸的兔耳朵尖儿上捏了捏。
这么想着，时药连忙趁着错身过王琦峰视线的时候，拼命给戚辰使起眼色。
时药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长长的及腰马尾和两只兔耳朵还攥在那人手里边。
然而戚辰却视若无睹，只拿一双黑沉沉的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
他右手一抬。
往深里看，时药仿佛能瞧见里面自己的身影在被某种情绪慢慢淹没。
“嗯。”男生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
没来由的，时药心里有些慌了。
时药：“小兔子？？”
“我说时药同学，你这一个位置出来，是准备磨半年么？”
时药：“……”
王琦峰终于耐不住性子，玩笑着开口了。
“走了，小兔子。”
只是这玩笑里却没多少善意。
戚辰却没再多说什么，微侧过身。
“……”时药气恼地睖了戚辰一眼，拿着水杯转身往教室后门走。
时药莫名地从这声音里觉出一点凉意来。
刚出了门她就被身后的孙小语追上来了，“药药怎么办那俩熊玩意儿要欺负我男神了！……哎不对你不是打水吗？方向错了啊！”
“……”
时药把水杯往孙小语怀里一塞，直接向前跑起来“我去找班主任。”
“唔，”那人眼尾一敛，瞳底下情绪尽数收了，“果然忘了啊。”
孙小语一愣。
她本能地摇摇头：“我听妈妈提过。”
跟时药认识一年多了，这是她头一回见小姑娘不言不笑地绷着张漂亮的小脸，浅色的瞳子里透着不安而又坚定的冷意，跟护什么似的……
从这四个字里听出某种既深且切的意味，时药直觉那有些危险。
而与此同时，教室里。
“你记得我？”
见时药快步离开后，王琦峰不由冷笑起来。
深褐色的瞳仁微颤了下，他眉尾扬起来。
“可以啊——这才上了一节课，就把何曦瑶和时药都笼络了？新同学，你这是学人开后宫呢？”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
“……”
“你、你是……戚辰？”
原本因女孩儿的本能的回护而柔和的眼神蓦地沉了下去，戚辰侧过身，目光冰冷地看着王琦峰“时药的名字，你最好别提。”
再联想起父母这几天一起出国的事情，时药眼睛立时睁得浑圆。
王琦峰脸色一冷，跟着脚往时药和戚辰两人的课桌上狠狠一踩“嘿哟，稀奇了，我还没听说有谁的名字我不能提的呢？”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时药是你心肝宝贝儿啊？别人提提名字都不行？哎哟……看不出来啊，原来新同学你喜欢这种还没长开的小姑——”
不过听说对方身体抱恙，多年来一直在国外疗养……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直到前不久跟爸妈求证，时药才惊讶地得知自己幼年时竟真有这么一位哥哥的存在。
只听“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震响，全班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教室这一角戚辰单手扼着王琦峰的脖子，把人狠狠地掼在对方倚着的何曦瑶的桌面上。
那里面同样生了一双顶好看的桃花眼的少年，是时药很久以来都以为只活在自己梦里的……“哥哥”。
他五指缓缓收紧，控制得可怕的力道让王琦峰的脸色逐渐涨红。青筋在王琦峰的额头暴起来，他无声地张大了嘴巴伸手想要掰开钳制在自己喉咙的如同铁箍一样的手，却只是徒劳。
大脑自动从许多许多年前的记忆里，翻出了那么一帧模糊到几乎只剩了五官的图片。
全班都已经吓傻了，包括旁边呆立的朱房雨在内，竟然没一个人来得及反应。
她的目光和呼吸同时滞住。
而戚辰单手钳扼着王琦峰的脖子，薄唇一挑，缓勾起个全无情绪的冰冷微笑。
这个流星一样的想法划过脑海没两秒，就被时药拽着尾巴拖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面无人色的王琦峰，微翘的桃花眼眼尾抹上狠戾的情绪“我说时药的名字你不能提，这次记住了？”
“又”？
时药不安地跟在
等等。
班主任身后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觉得有些奇怪。
……
安静。实在是太安静了。
时药面上还呆着，心里的小人已经忍不住蹦出来感慨：活了十六年，她终于又见着教科书般的桃花眼了。
没有她想象中的哄闹甚至于打架，高二七班的教室里安静的像是在上课——明明从走廊外传回来的其他班的哄闹声很明显地表明现在还是课间。
尤其是那双眼睛。内眼角尖深邃，上眼睑半弯着先起后垂，到了眼尾又细细一勾，不言不笑都看得人似醉非醉。
连原本满面怒容的班主任都有点意外，他皱眉看了时药一眼，几乎要怀疑时药是不是找他谎报了情况。
面部线条凌厉漂亮，薄唇丰润，鼻型高挺。
可想想他就直接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时药素来是班里最乖巧的那种学生，更何况这种事情她也没必要撒谎。
从她记事算起，眼前这人大概是她所见过的最好看的异性了。
这么一想，班主任脸色沉下来，转过头看向噤若寒蝉的全班。
一高一低的视线撞上，时药怔了怔。
“王琦峰，朱房雨，你俩跟我出来！”
时药被对方说得颊侧一热，下意识地仰起脸。
“……”
再次响起的声音淡掉了原本就难察的笑意，听起来质薄而凉，连谑弄都显得漫不经心。
被点了名的两个男生蔫头耷脑地站起，走到教室前面。
“……你是在跟我衬衫上的扣子交流？”
班主任转身出去了，两人跟上去。
那人深褐色的眼瞳里压下某些阴晦的情绪。
路过时药身旁的时候，朱房雨眼神不善地看向她。
听起来就……好欺负的不行。
只不过他刚张口想要说话，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脸上露出点顾忌的情绪。
时药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好了，却不晓得这声音落在那人耳中，比刚刚都软了许多，似乎还带着点抖。
最终他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她没抬头，视线平直，竭力保持镇定地开口：“您……是哪位？”
时药有些摸不着头脑。
海拔上的差距让时药瞬间犯怂。
她犹豫了下，还是顾不上多想，小跑着回了桌位。
“……”
她的“哥哥”完好无损、既不缺胳膊也不少腿地坐在那儿。
站直了之后，时药才发现自己还不及这人肩高的残忍事实。
连那张好看的脸上都没多两块青紫什么的。
至少……胸口及以下没有。
时药长长地松下一口气。
剪裁完美的裤装收于腰线，再向上便是可体的白色衬衫。衬衫干净熨帖，一丝不苟，其上没有任何点饰。
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到底，坐在那儿的男生眼一抬，那黑黢黢泛着暗芒的瞳仁迫得时药一憋，差点岔了气。
腿很长，这是时药对这个陌生人的第一印象。且不是单薄的长，而是一种形线漂亮、富有美感的修长。
漂亮的杏眼微微睁圆了，一副受惊的模样。
她的目光于是顺着笔挺的裤线继续往上看。
“……怕什么？”
但无论是对刚刚质地好听的声音还是这双鞋，时药都没有任何熟悉感。
戚辰眼神闪烁地看着她。
……男士专属，毋庸置疑。
时药飞快地摇头，“我没有。”只可惜底气不足。
入眼是一双黑色的亮面系带德比鞋。
戚辰没再和她争论，视线往下一落，“杯子呢？”
掬去了脸上的水珠，她迟疑着稍稍侧移了一点视线，看向自己脚边那片地方。
时药呆了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后面几排——孙小语的桌位是空的，人不在那儿，杯子自然也不在。
时药僵着那个躬在水池前的姿势，懵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神智。
时药顿时心里发苦：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让戚辰给她让位的。
男的？？！！
难不成下节课还得再来一次？
……
戚辰看着女孩儿那副呆住的模样就觉得心口发痒，眼底情绪翻了几番，最后还是全压了回去。
……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只深蓝色的水杯，杯体崭新，看起来就是还没怎么用过的模样。
时药：“——？”
“你进去吧。”
那个质地干净的嗓音稍作沉吟，尾音勾着极淡的笑意扬起“……‘大宝贝儿’？”
说着，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你满十岁了吗？”
“哎……？”
一个陌生的男声微微震动了空气。
时药茫然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连冲了几下之后，正在她要去关水的时候，突然感觉长马尾和兔耳朵同时被人轻扯了扯。
不过在确定戚辰走路也不是一瘸一拐的、说明真没被欺负到以后，时药就彻底松下心里吊着的那口气。
她心里一软，被成功安抚地凑过去继续洗眼睛。
否则如果送来的“惊喜”第一天就挨了欺负，她伟大的母亲关慧小姐大概会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吧。
时药感觉垂到耳边脸颊侧的长发和兔耳朵都被人拎了起来。
唉……有个哥哥真麻烦。
似乎是屈服于这个问题，站在她身旁的人终于有动作了。
时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自己的座位里挪。
“唐姨，你刚刚还说我是你的大宝贝儿……现在却连这个都不帮我了。”
还没坐下来，她就发现身后的同桌俩看她的眼神有点诡异。
她半是玩笑半是难受地开口：
时药：“……？”
刚闯了祸搞砸了甜品准备工作，再加上此时呛了淀粉的不适，没被搭理的时药忍不住有点委屈。
时药：“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又是好一会儿没什么回应。
同桌俩对视了眼，其中一个笑得有点僵，开口问：“时药，你和新同学……认识啊？”
“……”
时药愣了下，却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刚刚自己和戚辰的对话让对方起了疑心。
“唐姨，你别生气啦……能不能帮我拎一下马尾和兔耳朵？有点碍事。”
她莞尔一笑：“他叫戚辰，数学老师介绍过了，你不认识吗？”
动作被耽误住，时药又倒不出手，只能软着声儿说：
后桌的男生挠了挠后脑勺，“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她这一弯腰，垂在后面的家居服帽子上的兔耳朵和她扎起来的长马尾，就一块从肩侧滑了下来。
对方话音戛然一停。
时药也就没顾上再想那一瞬奇怪的感觉，连忙俯身过去冲洗眼睛。
时药：“……就是什么？”
就在这刹那，开关被打开，水流哗的一声流了下来。
“没什么没什么。”那人连忙低下头去。
时药的手在空中一停。
时药更糊涂了，没等她再琢磨一下这怪异背后的原因，就觉着光线突然被挡走了大半。
只是刚伸出去，她的指尖就触到了另一人的手背，微凉的触觉传回大脑。
时药转回头。
她犹豫了下，想出口的请求咽回去，自己伸手去试探着摸水龙头的开关。
一只跟她那个浅蓝色水杯同款的深蓝色水杯，被人放在了她面前的桌面上。
难不成是唐姨被自己闯的祸气着了？
扶在深蓝色杯壁上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而骨感漂亮。
摸到了水池边的时药有点头疼。
时药顺着那只手看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时药的错觉，手腕上的力气大得很，隐隐还像是带着某种颤栗。
而戚辰已然在她身旁落座。
时药被那人隔着衣袖搀着手臂到了水池前。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那人视线都没往这边落，便收回了手。
那人像是突然回了神，迈开腿走过来，躬身扶住时药的手臂，把女孩儿拉了起来。
声音有些冷淡。
“咳咳……唐姨？”时药压着咳嗽，难受地催促了声。
“新水杯，没用过。”
厨房门口站着的人不知怎么一动没动。
想了想他又补了句，“水有点烫。”
“我被淀粉迷眼了看不清，唐姨你快扶我到水池边——我洗洗眼睛。”
时药：“……”
时药顾不上许多，连忙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伸手。
时药：“哦。”
一串脚步声从客厅传了过来，到了厨房门口却是一停。
她慢吞吞地把杯子抱进手心里，水从保温杯壁透了一点温热出来，然后时药侧过头。
迷了淀粉的眼睛也紧紧地闭上了。她一边扑掉面前的残粉一边向回来的唐姨求救“唐姨唐姨，快，江湖救急……”
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她不再用力忍了，放任嘴角弯起来。
被呛了个正着的时药一时咳得撕心裂肺。
有个哥哥的感觉……
“噗……咳咳咳……”
好像也不太糟？
下意识地蹲下去捞盒子却捞了个空的时药也跟着遭了殃。
没用一天，高二七班新转学生的到来，就因为那张似乎永远没什么表情但却挑不出半点瑕疵的俊脸传遍了整个学校。
粉雾忽地一下在脚边腾了起来。
当七班教室的前后门在下课时间里不但聚集了同年级别班女生，更甚至吸引了百忙之中的高三学姐前来“视察”的时候，时药就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她这个陌生哥哥那张脸的杀伤力。
原本聚精会神的时药被这安静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手一抖，淀粉盒子啪嗒一下砸到了地上。
抱着打回来热水来的水杯，时药费劲地说着“我是七班的学生，麻烦让让”，这才得以顺利地挤向教室。
她刚单手捏起盒子，就听玄关处突然响起了关门的声音。
眼看着距离教室前门只有一步之遥，时药却被人拉住了。
时药将水晶碗放到料理台上，便转身去取装了淀粉的盒子。
“同学，”拉住她的小姑娘脸蛋红红的，手里还捏着一盒包装精美的费列罗巧克力，“你能帮我把这个，送给你们班新来的那个转学生戚辰吗？”
——蛋白霜到此已基本成型，只需要再加些淀粉就好。
“……”
等提起打蛋器，附着在头端的蛋白霜拉出细长的尖儿来，时药嘴角满意地一翘。
时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盒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费列罗，无比痛苦地强迫着自己摇了摇头。
她先取了鸡蛋，在蛋壳上凿了小孔，将蛋清收进透明的碗里。接着倒入柠檬汁，拿来电动打蛋器，把蛋清打出粗泡。然后分次分量加入细砂糖，打蛋器也由低速调为中高速。
“不是我不帮你，同学，他可凶了——这些东西给他都会被扔掉、浪费，所以别给他了，甜品是值得被珍惜对待的！”
等唐姨出门买干果的空当，时药也没闲着。
小姑娘：“……”
“……”
好好地递个礼物，怎么还碰上神经病了？
“这还差不多。”
时药说完，又痛苦地看了费列罗一眼，才依依不舍地进了教室。
时药说不过，只得缴械投降，“我做啊，六十我也是，唐姨开心吗？”
回到座位前，离着还有几步，时药就看见了两人课桌那空荡荡的桌面。
“十六就不肯做唐姨的大宝贝儿了？”
时药不由感到一阵心痛——这说明她走之前还在的那些甜品小礼物，一定又是被这个不懂得珍惜对待的哥哥给残忍地扔掉了。
“我都十六了……”
自己可怜得被关慧小姐禁止甜品，这里却有人暴殄天物。
一听这十岁开始就没摆脱过的称呼，时药窘了下。
果然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唐姨真好！”唐姨玩笑着说：“对谁不好，也不能对我们瑶瑶大宝贝儿不好吧？”
怀着这样沉痛的心情，时药难得沉着一张小脸没什么表情地站到了戚辰的座位旁。
“昨天刚用完，”唐姨听了抬头，到水池洗手，“我原本准备晚上去买些，既然要用的话，你在家里等一会儿，我开车去，很快就回来。”
“……”
“唐姨，家里没杏仁碎了吗？”
感觉到身边站了人，戚辰以为又是来送“信”的，刚不耐烦地一抬眼，就见是他的小姑娘正抱着自己浅蓝色的水杯站在桌旁。
两分钟后，时药将鸡蛋、柠檬汁、细砂糖、食用色素和淀粉摆上料理台，然后就犯了难。
一脸怨愤。
时药放下袋子，开始挑拣食材和原料。
看女孩儿眉心都皱得紧巴巴的模样，戚辰心里那点阴霾忽就一扫而空。
唐姨点点头，“听起来不错。需要什么材料？看看家里齐不齐全？”
他站起身，全然无视教室前后那些探头踮脚的身影和目光，只专注地看着女孩儿慢吞吞地挪了进去。
时药微弯着眼笑：“粉色和天蓝色的蛋白糖，像个小城堡尖儿的那种，入口即化，怎么样？”
坐下之后，时药欲言又止了几次，才终于趁没人注意找了个机会开口。
“今天要做什么呀？”唐姨问。
“戚辰，你不喜欢甜品吗？”
耷拉着后帽两只兔耳朵，又简单扎了乌黑垂直的长发，时药抱着装有裱花袋和裱花嘴的袋子欢快地下了楼，直奔厨房。
“……‘戚辰’？”
即将吃到嘴的甜食拯救了时药的心情。
男生微眯起眼，语气有点危险地重复了遍。
话说到这儿，时药只能蔫蔫地回二楼次卧换衣服去了。
时药抿抿嘴巴，憋憋屈屈地小声喊了句，“哥哥。”
“……好。”
戚辰眼底掠过点笑意。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改天再出去给你买，今天先穿这件吧。”
他收回视线。
累不爱。
“嗯，不喜欢。”
时药：“……”
时药眼睛一亮，“不喜欢就直接丢掉太浪费了，这样不好，其实还是带回家里集中处理合适的。如果你嫌麻烦，那我可以帮你背回去——”
唐姨笑笑，伸手往上指，“在洗衣房。”
“不行。”
看唐姨要走，时药还是“垂死挣扎”了下：“我记得除了刚淘汰掉的，还应该有两套——”
没听完，戚辰就拒绝了。
手动再见。
时药薄肩一垮，“为什么啊……”
这个恶意满满的世界。
“……”戚辰侧眸看她，视线落到女孩儿嫣红一朵的嘴巴上，眼神微微黯沉，“你牙又不疼了？”
童装区？
“——！”
时药：“……？？”
时药下意识地把嘴一捂，隔着细细的手指缝支支吾吾，眼睛睁得又大又无辜“你、你怎么知道？”
唐姨似乎回忆起什么，突然乐了，说：“而且不是我不给你买成人款，是我报了你的身高和尺码，人家说一米六不到的最好去大号童装区，可选的多。”
戚辰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很快便压了回去。
“哎哟，家居服，外人哪里会看见？”
他轻扫了她一眼。
“我可都上高二了，穿这衣服被人看见是要笑掉牙的。”
“你有什么我不知道。”
时药拎过来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下，然后另只手扯了扯家居服后帽上耷拉着的长长的兔耳朵。
时药：“……？？”
“……不是不合身。”
难道戚辰其实是关慧小姐派来的卧底吗？？
“是啊，穿着不合身吗？”
这么一想，时药顿觉前路灰暗无光。
“唐姨，这不会就是您帮我新买的家居服吧？”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三中作为省重点，又是身处高考大省，体育课音美课一直是个稀缺资源。
她伸手把衣服前后转了一圈，然后十足生无可恋地看向一楼的阿姨。
所以即便是在这尚有些炎炎的晚夏，学生们仍旧兴奋得不得了，看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到操场。
“……”时药慢吞吞地从背后拖出一套粉白色的家居服来。
离着第一节课下课还有一分钟，物理老师已经无奈地开始收拾课本了。
“哎。”唐姨应着声从厨房里走出来。“怎么了？”
“所以我们这些老师都不愿意要体育课前后的课程安排啊，你们一个个的跟那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毛猴子似的，没一个坐得住的——体育老师给你们凳子上撒钢钉了啊？”
“唐姨……”
班里学生被逗得哄堂大笑。
半个小时后，时药穿着浴袍湿着长发趴在楼梯拐角，露出一张被水汽氲得白里透粉的小俏脸，却正苦巴巴地皱着眉。
笑完之后，他们就眼巴巴地看着物理老师。
“唐姨，那我待会儿就下来做吃的。”
物理老师摆摆手，“别指望我提前下课啊。我就算不讲课了，也得拖到你们课堂的最后一秒，不然被校长逮着我提前下课，这就是消极怠工知不知道？”
时药弯下眼角看了眼手里的袋子，莞尔一笑：
“知道啦——”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兮兮的，连我都瞒着？……不过，晚上到家的话……”
学生们把声调拖得老长。
“时先生只说有些重要事情，具体没提。昨晚打过电话了，说今天晚上到家。”
时药安安静静地没说话，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同桌。
“唐姨，我爸妈说没说这次出国做什么？今天还不回吗？”
——这么大的噪声，这人也睡得着？
她提着袋子准备上二楼，跟着想到了什么，问厨房里的阿姨。
不知道是习惯还是怎么的，那人每次都是侧脸朝着她的方向睡过去的。即便有意控制，时药还是没忍住视线往这人的脸上飘。
女孩儿清脆地应了一声。
确实不愧是刚来三天就把原本的校草顶下去的人，薄薄的唇形、高挺的鼻梁、睡梦里依旧微翘的桃花眼眼角、凌厉而漂亮的面部线条……
“好。”
时药观察了好一会儿，仍没能从这么近的距离挑出点瑕疵。
“我什么也没看见，可你要是被逮个正着，就不能怪我了啊？”
如果一定要选个不完美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人因为最近时差混乱睡梦不足，使得桃花眼下白皙的皮肤上蒙了淡淡的乌色。可惜脸太好看，以至于瑕疵也成点缀——这人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的时候，单这一点乌青就叫人忍不住心疼。
唐姨无奈地点点她，转身回厨房。
睫毛还是昨天下午观察得那么长，应该就是传说中能荡秋千的品种了吧？
“你啊。”
时药心里偷偷地想。
“我就……偶尔做一次的……”她抬起头，凑上去抱住唐温的手臂，“唐姨，我知道您是最疼我的了，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您的，这次您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妈啊。”
一分钟后，刺耳的电铃声到底还是把睡梦里的人叫醒了。
提起这个，时药顿时蔫了。
被吵醒的人看起来面色不虞，阴沉着一张俊脸站起来往外走，身周气压低得骇人。
“你这点聪明劲儿是全用在吃上了。又不怕牙疼了是吧？”
直到等他走出教室，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的孙小语才拍着胸口走上来。
“我要学着自给自足，这样我爸妈就不会像上次那样，从信用卡账单上发现我偷偷去甜品店了。”
“妈哎……没睡醒的男神有点吓人。”
时药点点头。
时药无奈地瞥她一眼。
唐姨怔了下，无奈地抬头，“你想自己做甜品啊？”
孙小语：“不过你没打探打探？”
“这是……做烘焙用的裱花袋和裱花嘴？”
时药：“打探什么？”
她走到唐姨身旁，拉开袋子口，把里面的东西露给对方看。
孙小语：“我男神为什么总是一到下午就睡觉啊？而且学神福利就是好，我看那些老师都不带叫他的。”
时药闻言立时笑了，像只刚偷了腥的猫，细密的眼睫都扑闪着狡黠的情绪。
时药：“因为他在倒时差。哥……戚辰是从洛杉矶回来的，下午三点之后一般正是他在国外开始熟睡的时间……班主任那边可能也已经跟老师们提过了。”
“才没有呢。”
“噢，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
说着，唐姨的目光就往时药手里拎着的袋子上落。
孙小语感慨，“……不过，你怎么了解得这么仔细？”
“怎么？把我当你爸妈啦？”唐姨笑着问。“能吓成这样，你是不是又偷偷往回带什么甜点了？”
时药手里动作一停。
“唐姨，您差点给我吓出心脏病来啊……”
她犹豫了下，开口说：“其实，戚辰他……”
一看清来人，时药就垮下了脸。
话没说完，教室前门突然走进来了几个女生。
“瑶瑶，你这是做什么？在家门口练军姿吗？”
一看便是外班的，而且头发衣服上什么违反校规的姿势都能挑出来，其中一个甚至还戴着个明晃晃的耳环。
佣人阿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此时班里已经没剩什么人了，走进来的这几个女生眉头皱了起来。
就可惜，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里明晃晃地透着“我很心虚”的紧张。
直到其中一个看见了时药，目光一喜，转向中间戴着耳环的女生，伸手指指这边。
于是穿着围裙的佣人阿姨走到客厅时，正见着个子不高的小姑娘昂首挺胸地杵在玄关正中，表情严肃成一副即将接受检阅的模样。
“琪姐，那个就是戚辰的女同桌。”
她几乎是本能地把手里的袋子嗖地一下藏到身后，腰杆笔直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人的话音并没有掩饰，时药也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这话里流露出的敌意。
时药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她连犹豫都省了。
“——！”
“你就是时——”
她弯下腰去，刚解开白球鞋的鞋带，就猝然听见个声音“是瑶瑶回来了吗？”
被称为“琪姐”的女生话没说完，就见刚刚看起来还无害极了的女孩儿像是只警觉的兔子，跳出座位拉住旁边还在发懵的女生，抬腿就跑。
把手里无意识攥紧了的袋子提进来，时药打开玄关中段的鞋柜，取出一双粉灰色的短绒拖鞋放到脚边。
等她们几个人回过神恶狠狠地追上去的时候，前面两个已经跑出后门了。
看来他们还没回来。
于是那一天高二七班教室所在的走廊上，路过的学生们就有幸见了这么一场“你追我逃”的障碍赛。
还好还好……
全程懵着的孙小语被拉着跑下半层楼梯时才终于回过神“药药我们往哪儿跑啊这是！”
时药微抿着的唇一松，情不自禁屏住的呼吸也恢复过来。
“操场！找体育老师上体育课。”
都没人。
时药瞥一眼身后楼上追着的“大部队”，就赶紧触目惊心地收回视线。
玄关，客厅，茶室，休息间……
边跑她边在心里叫苦有这么个哥哥，实在是太祸害了啊。
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眼睛的主人快速将目所能及的地方扫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内心诉苦，这一层楼刚下到底，时药正要继续往前冲，腰间就蓦地一紧。
深咖色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安静了几秒之后，那缝渐渐扩大，然后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
险些收不住重心而摔倒的身体被人抱了满怀。
别墅玄关传来“嘀”的一声密码锁打开的动静。
她头顶有个低哑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语带无奈“跑什么？”